可那死寂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圆满气息。
众人见状惊疑不定,百丈仙人却心头巨震:“不好!他竟要在此刻功成!”
再顾不得其他,他身形一转,直朝月薄之扑去!
何处觅看着这情形,心提到嗓子眼。
却听得何染霜轻声道:“好孩儿,你来看看,能逞英雄的斤两罢!”
话音未落,却见何染霜身形如电飞出,拦在百丈仙人跟前。
百丈仙人冷笑道:“你这半截入土的身板,也敢跟我叫板!”
何染霜却大手一挥——千金一掷定乾坤!
百丈仙人冷笑一声,只觉这一招只会对庸俗之人有效,富贵于他如浮云罢了。
却不想,何染霜掷出星星点点法宝,居然都是延年益寿的灵芝仙草!
每一株灵芝仙草,百丈仙人都是十分的眼熟。
因为百丈仙人本也有许多,只是多年来为续命耗尽心血,库存早已见底。
眼见这等灵植天降,虽理智上明白此刻再要这些仙草也无用了,可多年搜刮养成的执念,竟让他心神一滞,生出刹那贪惜。
就在这刹那间,月薄之骤然睁开双眼!
霎时间,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席卷天地,风云倒卷,雷声轰鸣。在场修士无不神魂战栗,虽未曾亲见,却皆从灵魂深处涌起同一个骇人念头——
天魔现世!
月薄之身形骤展,天地间煞气奔涌!
一尊巍巍法相傲然凌空,高逾百丈,双目如月,目光所及,万物皆寂。滚滚黑云自其脚下翻腾而起,令人神魂俱颤。
月薄之昔日清冷仙姿已荡然无存,唯有睥睨苍生的天魔威压笼罩四野,连百丈仙人的法相在这股气息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百丈仙人脸色剧变,急退两步,心知天魔法相绝非自己所能抗衡。他当即回身,剑锋一转,竟朝重伤在地的铁横秋劈去!
月薄之双目赤红:“……尔敢!”
他甚至未曾移动,漫天魔气已如滔天巨浪般奔涌而出,直袭百丈仙人!
百丈仙人法相轰然破碎,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踉跄倒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抬头望向那巍然耸立的天魔法相,眼中尽是不甘与绝望——难道他这人间唯一的半步飞升,竟要就此陨落?
不甘!不甘!不甘!
这执念如毒火灼心,几乎将他吞噬。
就在此时,一道沙哑的嗓音似从九幽深处传来,响彻他神魂深处:
“……欲求长生,何须飞升?”
百丈仙人僵硬地仰望着苍穹,喉中发出破碎的呢喃:“不飞升?……”
他干涸的眼底裂开一丝绝望。
“老夫千年苦修……若不飞升,不成仙……这漫漫道途,难道终成一场大梦?”
霁难逢在夜知闻的搀扶下勉力站起,垂头望向倒地的百丈仙人。
只见他双目圆睁,瞳孔中凝着未散的执念,周身气息却已彻底断绝,似是死不瞑目。
“一掌就死了?”夜知闻不可置信,“这老人不是碰瓷吧?”
霁难逢笑道:“他寿元将尽,死气沉沉,本就没多少真元了,刚刚击溃我法相的一招已用掉他半成功力。如何敌得过天魔盛怒下的一击呢?”
夜知闻颔首:“原来如此。”
月薄之却不再看百丈仙人一眼,收了法相,翩然落回铁横秋身旁。
却见铁横秋因为刚刚受伤,无力继续引雷,此刻淬体还未成功。
铁横秋感受到月薄之靠近的气息,强撑开眼皮,看着月薄之,欢喜一笑:“你都好了。”
月薄之素来冷灰色的眼眸透着红光,垂眸道:“我完全成魔了。”
铁横秋却笑道:“我的薄之,是仙是魔都可爱。”
月薄之撇了撇唇,握住他的手,感觉到真气依旧在铁横秋体内横冲直撞:“莫要胡说了,再不淬体,你便要被这真气爆体而亡了。”
铁横秋却猛地握住月薄之:“薄之,你告诉我,梅蕊灵骨也能像神树灵骨一般令人百毒不侵吗?”
月薄之目光一沉,缓缓道:“梅蕊灵骨与神树灵骨,本同为天阶神木灵骨。只因当年家母怀胎时体弱遭人算计,致使我胎元受损,才失了那解毒的天赋。”
铁横秋咬着牙:“我体内的灵骨有了封印,所以一直感受不到……我只觉灵力比以前滞涩,历了雷劫也不突破,总想不到原因。是不是因为我的灵骨其实已经被换了?”
月薄之掌心轻抚过他脊背,感受着那血脉深处传来的熟悉共鸣,低声道:“我也是刚才……刚才你灵骨的封印被冲破,我才感受到……”
“这是……”铁横秋泪如雨下,颤声问道,“这是罗浮仙子的灵骨,对吗?”
刹那间,铁横秋全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之所以从未察觉神树灵骨被换,缘故有二:一是他解毒的能力并未消失,二是他亲眼见过身负梅蕊灵骨的月薄之中毒,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此灵骨并无解毒神效。殊不知,梅蕊灵骨本就可解百毒。
月薄之脸色霎时苍白如雪。
铁横秋痛声道:“我在传神鼎中见到了罗浮仙子的残魂……她说能替我抹去夺骨修行的因果。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的方法竟是……将灵骨换给了我。”
原来,炼寒梅淬体丹,只需要血肉。
月罗浮的魂魄和灵骨仍然置于鼎中。
直至铁横秋坠鼎那一刻,月罗浮才将他那布满孽债的灵骨抽出,换上了自己的梅蕊灵骨。
月罗浮的灵骨蕴含半步飞升的修为,实在太过强大,铁横秋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为护他周全,月罗浮只得设下禁制,待他肉身强韧之时方能逐步解封。
岂料今日变故突生,禁制被强行冲破,才酿成此番危局。
铁横秋泪痕满面,泣不成声。
月薄之默然不语,心中又何尝不是痛如刀绞?
可他只是凝神定气,面容沉静如渊,抬手间引动九霄雷落。
铁横秋肉身即将崩溃,淬体之事刻不容缓。
他一手贴住铁横秋脊背,替他护住心脉,另一手引动雷光。
月薄之一手贴住他脊背,真气绵绵护住心脉,另一手擎天引雷。霎时间天雷如瀑,轰然击落。因他这天魔现世,雷劫竟比先前狂暴百倍,恍若天罚灭世!
这雷光大盛,修士们不自觉退避。
说实话,在他们看到百丈仙人被击败那一刻,就已经绝望了,再难生战意。
偶有几个不畏死的欲拼死一搏,也尽被万籁静收入小竹楼中,再掀不起半分波澜。
何染霜淡漠地坐回轮椅之上,何处觅目瞪口呆的上前,也不知该说什么。
修士们看着他的姿态,只觉狐疑,说道:“何氏家主,难道也勾结魔道了?”
何染霜笑道:“什么正道魔道,你们讲得太复杂了。区区生意人,不懂这些大道理。”
众人被他这无耻发言惊到了,但此时此刻却也不敢高声斥责。
铁横秋在万丈雷光中血肉剥离,几成焦骨。
却在他形销骨立之际,体内灵气反倒愈发凝练精纯,新生的血肉如玉芽般沿骨骸滋生,隐隐浮现涅槃重生的景象。
月薄之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
恰在此时,一股阴寒煞气自背后袭来!
月薄之一手护住铁横秋,反身一掌击出——眼前竟是百丈仙人!
是百丈仙人?!
不,又不是百丈仙人。
百丈仙人寿元已尽,此刻的他死而不僵,眉心窜出缕缕熟悉的魇息。
月薄之眸光一凛:“古玄莫……你夺舍了百丈仙人!”
古玄莫桀桀怪笑:“就让我领教领教天魔的厉害吧!”
说着,古玄莫双掌猛然推出!
古玄莫这老魔头,虽然夺舍了百丈仙人,却也难敌天魔。
然而,月薄之此刻既要护持铁横秋淬体,又需分神引动天雷,难免左支右绌,再应对古玄莫的猛攻,更是雪上加霜。
月薄之神色一凛,正要唤霁难逢来帮忙。
抬眼间,却见漫天魇影如潮涌至,瞬息遮天蔽日!
古玄莫本就已恢复至法相境界,如今夺舍了半步飞升的百丈仙人躯壳,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袖袍一抖,竟唤出成千上万道魇影,每一具皆有元婴巅峰修为!
在场正道修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魂飞魄散,只能边战边退,顷刻间伤亡惨重。
霁难逢身负重伤,又要保护夜知闻,也是分身乏术,难以支援月薄之。
至于何染霜的千金一掷,对这些魇影却毫无效用,只能真刀真枪。虽然他境界高,但到底腿脚不便,顾着保护何处觅也够呛,更别提帮忙了。
万籁静这时候却断喝一声:“不想死的,便入我楼中!”
修士们一时犹豫不决:“入了小竹楼,岂不是成了你的掌中之物?谁又知你存的什么心肠?”
万籁静也不劝他,冷冷一笑:“想死,随你。”
话音未落,方才质疑那名修士已被魇影吞没,惨叫戛然而止。
众人看到他的惨状,无不惊恐。
何处觅抬眸,断然道:“大师兄,我信你!”
言罢,他纵身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小竹楼中。
何染霜无奈一叹,也跟随其后。
看着何氏二人投身,不少修士也紧随其后。
古玄莫曾在小竹楼中吃过亏,一时投鼠忌器,不敢擅闯,只在楼外发出阵阵怪啸:“桀桀桀……尔等自投罗网,岂非正合他意,甘愿成为这楼中养料?”
修士们闻言也非常不安,虽然怕了外头的魇魔,却也怕小竹楼里头的机关。
万籁静并不辩解,反而笑道:“正是如此,我当越来越强,古玄莫,你可得小心了。”
“可恶!”古玄莫怒喝。
魇魔顿时合围而上,要将万籁静绞杀当场。
万籁静嘴上说着狠话,但身子一缩,就遁入小竹楼中了。
古玄莫气得连连跺脚,怒骂道:“什么正道魁首,比泥鳅还要油滑!”
事已至此,古玄莫只得全力攻击月薄之。
月薄之强提魔元,硬撼其招。
古玄莫狞笑一声:“天魔果然名不虚传!却不知这一式……你又如何抵挡?”
古玄莫眼中诡光一闪,一道漆黑掌风直扑正在淬体的铁横秋。
月薄之明知此乃“攻其必救”的毒计,却未有半分迟疑。魔影瞬动,已挡在铁横秋身前,硬生生以肩背接下这记阴狠杀招。
“噗——”
掌力透体而过,月薄之身形猛地一晃,唇角溢出一缕暗色的血液。
他强忍脏腑翻腾之痛,魔气如墨晕染,在身后凝成一道屏障,将铁横秋牢牢护住。
古玄莫见状,发出沙哑的嗤笑:“情深义重,着实感人……只可惜,愚不可及!”
月薄之将铁横秋紧紧护在怀中,以脊背为盾,硬生生承下古玄莫接连数掌。
古玄莫掌风愈发狠戾,狞笑道:“看你能撑到几时!”
月薄之魔躯剧颤,唇角不断溢血,却始终不曾松开怀抱半分。
眼看护体魔气终于溃散,古玄莫狂喜难抑:“得手了!”
只差最后一击——
他就可以杀死月薄之了!
他就可以杀死天魔了!
这是何等胜利!
他一击要落下,却见天雷骤停。
古玄莫一怔。
只见月薄之怀中的铁横秋骤然睁开双目,眸光澄明。
月薄之见状,唇角微扬,当即气息一敛,如弱柳扶风般软软倚倒。
铁横秋一手抱住月薄之,一边圆瞪双目,直视古玄莫:“是你,伤我道侣?”
古玄莫急退数步。
却见铁横秋长柳剑倏然出鞘,寒梅剑法随之展开。
这一剑,竟与往日截然不同!剑意凛冽如万载玄冰,却又暗含生生不息之机,仿佛寒梅于凛冬傲然绽放,每一瓣皆蕴着天地至理。
“你、你……”古玄莫骤然合掌,身形一展,显出法相。
古玄莫夺舍百丈仙人,显化的法相竟比原主更为巍峨,只是周身魇息翻涌,形貌诡谲不似生人。
他巨掌裹挟阴风,悍然拍向铁横秋!
不料铁横秋竟冷笑一声,双掌一合,周身清气流转,一尊庄严法相拔地而起,虽不过十丈之高,却凝实如岳,光华内蕴。
古玄莫巨掌携摧山之势压下,掌风却如泥牛入海,竟被铁横秋的法相无声化解。不待他变招,铁横秋随手一拂,一股无形巨力反卷而来,将那巨掌硬生生反折!
“咔嚓——”
骨骼碎裂的异响伴随着古玄莫凄厉的惨嚎。
他惊恐万状地嘶吼:“你、你的境界——”
铁横秋笑道:“区区半步飞升罢了!”
“你……你竟然真的能全然继承罗浮仙子的遗泽……”古玄莫只感难以置信。
铁横秋冷道:“别用你的臭嘴叫她的尊名!”
话音未落,长剑已如惊鸿掠出。
古玄莫自以为法相巍峨、力可撼山,却不想铁横秋那十丈法相灵动如风,剑势似柳絮飘忽,无迹可寻,令他防不胜防!
古玄莫被打得节节败退,慌忙催动漫天魇影直扑月薄之,企图故技重施,用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计策,引铁横秋而去。
不料,魇影尚未近身,便被月薄之周身凛然魔气震得灰飞烟灭!
古玄莫气得吐血:你的弱柳扶风,是装的啊?
堂堂天魔,装给谁看啊!?
铁横秋剑势如虹,寒梅剑意层层迸发,终将古玄莫那巍峨法相击得寸寸溃散。
一声不甘的嘶吼,古玄莫重重坠地,再难起身。
而那些受其操控的魇影,亦如烟尘般四散消弭。
大地之上,空寂无比。
张灯结彩的红绸琉璃灯,都粉碎在地。
满堂宾客不见,只有地上横陈的尸体,以及一座孤零零的小竹楼,默然矗立。
小竹楼的门一开,修士们争相走出,一个个都毫发无损,并无一人被炼化,就连南段真人,都安然无恙。
南段真人看向万籁静,眼中不免多了几分复杂,半晌只拱手:“多有得罪。”
万籁静笑道:“无妨,真相总是难辨的。”
南段真人看着眼前魔气满身的“百丈仙人”,的确不知真相是什么了,满眼的怀疑人生。
其他的修士看着这一幕,也目瞪口呆。就连才情卓绝的书会主笔,此刻也不知该写什么故事了,只能干瞪眼。
铁横秋收了法相,站在古玄莫跟前,用剑指着他的喉头:“今日我的大喜日子,便不杀生了。”
古玄莫冷笑道:“你不会杀我,你也杀不了我。”
说到这个,铁横秋的确是有些烦躁。这打不死的蟑螂,实在恶心。
月薄之淡淡道:“那就把他关起来,不高兴的时候打两下,高兴的时候也打两下,当个乐子吧。”
古玄莫桀桀怪笑:“休想!”
说着,他骤然握住铁横秋的剑。
一股真元如洪流般涌向铁横秋。
铁横秋骤然一怔:“这是……”
这不是攻击。
若是攻击的话,铁横秋的护体罡气早就爆发了。
古玄莫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不必言谢……老夫这就助你,一步登天!”
百丈仙人毕生修为被古玄莫强行引导,如狂涛般涌入铁横秋灵脉。铁横秋只觉经脉几欲爆裂,修为以骇人之速疯狂攀升!
天际劫云翻涌,雷声轰鸣,竟是天劫即将降临。
月薄之抬眸,一瞬明白了什么:“你把修为给了他,助他突破半步飞升的境界,原地飞升!”
百丈仙人的躯壳随着灵力流失迅速干瘪,古玄莫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呵呵……你是天魔,永世不得飞升。从今往后,你们二人……天人永隔。”
月薄之心神大震。
古玄莫又阴恻恻笑道:“又或者,你打断他的灵骨,让他飞升失败,亲手断了他的仙途,叫他永远做你的爱人。这也不失为一个妙法,不是吗?”
月薄之瞳孔骤缩,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此时,雷光之中,铁横秋衣袂飘举,凌空而起。
众修士仰首望去,无不骇然:
“铁横秋……这是要飞升了?”
“修真界已有两千年无人飞升!”
“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机缘……”
众人看着,有的惊叹,有的艳羡,有的佩服,有的怀疑……
只有月薄之,和他们都不一样。
古玄莫看着月薄之的脸色,知道自己这一招诛心比什么剑招都好使。
他幽幽说道:“其实,这难道不都是你想要的吗?你怎么信任一个人永远爱你呢?尤其是现在,他半步飞升了,即便你是天魔,也难用强的把他锁在身边。不如趁其不备,断其灵骨。若要天长地久,还得有手段,够心狠!”
月薄之一怔,古玄莫的话自然是契合他的心境……不,更确切来说,契合的是过去的某一个时段的他的心境。
怎么信任一个人永远爱你呢……若要天长地久,还得有手段,够心狠!
他闭了闭眼。魔宫那段昏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铁横秋原本健康的肤色日渐苍白,终日倚靠轮椅,在那迷宫般的殿宇间蹒跚辗转。他眼中的爱意,不知何时已被猜忌取代……
渐渐地,他不再快乐,只剩下被爱与怀疑拉扯的痛苦。
月薄之仰首望去,只见飞升雷劫渐息,漫天彩云缭绕铁横秋周身,仙音隐隐,天门将开。
古玄莫见状厉声催促:“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月薄之眼前如走马灯,掠过许许多多的画面,甜蜜的,酸涩的,疯狂的,愤怒的……
最终,一切定格在那一幕:铁横秋使尽浑身解数火遁奔逃,却偏偏逃到了月薄之第一个会去找的地方。
那一刻,月薄之其实就该明白:铁横秋心里,始终是记着他的。
他仰首看着铁横秋越飘越远的身影,想起他曾放过的风筝。
风筝线,掌中牵。
心念电转间,他从芥子袋中取出一物——正是当年从泥淖中拾回的那只残破纸鸢。
他抬起手来,袖袍一扬,纸鸢被顺着他的灵力,随风扶摇直上,深入彩云间。
那是一只已经断了线的风筝。
一旦放手,恐怕再也难寻。
“只要仍记得我,那就可以了。”月薄之的脸上曾有过冷漠、温柔、癫狂、平静,却从未如这一刻般……舒展如春风拂过冻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在。
古玄莫目眦欲裂:“你……你相信他会记得你?!”
月薄之道:“我信。”
二字落下,掷地有声。
那声音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仿佛过往的挣扎与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涤净,宛若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