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林早抓紧铁棍,脑子转得飞快。
难不成短短十几天,丧尸就进化出了翅膀,飞上了天?
还是说……丧尸已经闯进了他们家里,现在就藏在角落里?
不,不可能。
他刚才找丧尸的时候,也顺便检查了一下门窗。
一楼的门窗都好好锁着,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那……这些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离得这么近?
忽然,林早灵光一闪,抱着铁棍,跑上了楼。
对,还有一个地方,他没有检查过!
林早跑上二楼,跑进客厅,来到客厅后窗,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朝外面看了一眼。
两三只丧尸,正拖着肠子内脏,在底下徘徊!
二楼的客厅后窗,正对下去,就是傅骋现在住的杂物间!
他答应过傅骋,不随便开门进去。
所以刚刚巡逻的时候,也就没有进去看。
此时此刻,那几只丧尸,就围在杂物间的排气扇下面,跟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绕来绕去。
它们低着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撞在墙上。
发现前路不通,它们就改用手指抓挠外墙,在墙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痕,时不时还发出一声低吼。
一只丧尸叫起来,其他几只都跟着叫。
一呼一应,一唱一和,就像人类打招呼一样。
林早躲在窗帘后面,皱着小脸,疑惑地看着它们。
他们家后面有围墙,路也不算宽,它们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它们是想闯进来吗?
它们为什么想进来?家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
它们为什么一直在叫?它们跟谁打招呼?
或者说……
它们在召唤谁?
下一秒,林早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眉心一跳,心也跟着重重地跳了一下。
傅骋……
是傅骋!
这群丧尸盯上了他的骋哥!
傅骋被丧尸抓伤,身上肯定也有丧尸的气息。
这群丧尸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以为傅骋是它们的同类,所以才在外面徘徊!
林早握紧铁棍,放下窗帘,回头跑走。
不许!骋哥是他的老公,是他儿子的大爸爸!
骋哥是人类!
不许其他丧尸来召唤他、引诱他!
林早跑回车库,踮起脚,从货架上摘下一把鞭炮,又抓起打火机,匆匆跑上楼。
他回到后窗边,躲在窗帘后面,放轻动作,极其小心地掰开窗扣,把窗扇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林早的手抖得厉害,心跳得更厉害。
底下一共是三只丧尸。
都是成年人模样,不算矮小。
透过满身的血迹,隐约可以看见他们身上蓝色的工装。
他们家往东,不到一千米,就有一个汽车厂。
这些丧尸,应该是过年期间,为了赚三倍工资,特意留在厂子里的工人。
没想到,钱没赚到,反倒变成了丧尸。
林早握紧手里的鞭炮和铁棍,深吸一口气,把怜悯、同情、担忧、害怕、恐惧,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全部压下去。
丧尸就在眼前,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不能退缩,不能放任它们在这里游荡。
万一它们弄坏了排气扇。
万一它们顺着排气扇爬进去。
万一它们真的用叫声同化了骋哥。
他不能拯救世界上的所有人,他只能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家。
就算上面那些“万一”都不成立,这些丧尸总是在这里游荡,留下一地的鲜血内脏,血腥味也会吸引来更多的丧尸。
到那时候,就更不好应付了。
林早呼出一口气,咬了咬牙,按下打火机,把鞭炮引线凑上去。
因为太过紧张,他按动打火机的手滑了两下,又晃了一下。
直到第三次,火苗才终于对准,把引线点燃。
引线刺啦刺啦地响起来,林早飞快地拉开窗户,一扬手,直接把鞭炮丢出去,丢到围墙外面。
丢出去的鞭炮还没落地,就在空中炸开。
林早一鼓作气,又点了三个,全部丢出去。
嘭嘭嘭——
做完这件事情,他马上把窗户关上锁好,躲了回去。
透过玻璃,林早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楼下。
几只丧尸显然被鞭炮声吸引了注意力,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把头颅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向声音源头。
林早手心里出了汗,在心里默念祈祷。
走开!快点走开!不要围在这里!
不要来找傅骋,傅骋和你们不是一路的!
我的骋哥不是丧尸,不是你们的同类。
走开啊!
终于,不知道是鞭炮响声起了作用,还是林早的意念驱使应验了。
几个丧尸低吼一声,慢吞吞地迈开步子,转身要走。
林早不敢放松,继续祈祷。
对!就是这样!
走!快走!
它们大概是找不到路,转了几圈,撞了几次墙,好几次又要走回来。
林早提着一颗小心脏,恨不得冲下去,给它们带路。
那边!那边啊!
不是这边!
眼看着它们又要走回来,林早只能再次拉开窗户,往外面丢了一颗鞭炮。
这次成功了。
几个丧尸终于找到对的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林早彻底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的汗,睡衣又浸湿了。
但就算丧尸走了,他也不敢耽搁,匆匆跑下楼去,把傅骋洗车用的长水管拆下来,连带着高压水枪头,一起抱上来。
林早把水管接在厨房水龙头上,拖着长长的水管,再次来到窗边。
打开水龙头的瞬间,一道强劲的水流喷射而出。
水流太强,后坐力太大,林早险些没抓住。
他双手握住水管,让水流对准外墙,把丧尸留在墙上的血迹冲刷干净。
哗啦啦——
水流喷在墙上,溅起水花,顺着排气扇,洒进杂物间里。
傅骋躺在床上,似乎是受那些丧尸影响,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回应同类。
吼——吼——
下一秒,水滴飘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
傅骋猛然惊醒,翻身坐起,手掌按在墙壁刻字上,用手心拓印出熟悉的笔画。
——小早、小早、小早。
——小饱、小饱、小饱。
他快速默念几遍老婆儿子的名字,把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嘶吼声压下去。
——他不是丧尸,他不是丧尸,他不是……
下雨了。
傅骋来到排气扇边,伸出双手,接住飘洒的雨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似乎是天上,飘来青年轻快的声音——
“骋哥,没想到,你还是个‘万人迷’。噢,应该是‘万尸迷’,它们都过来找你。”
傅骋怔了一下,循声抬头。
林早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他说话。
林早继续说:“不过我比较霸道,我把它们全都赶走了,我不许你跟它们走。”
就在这时,太阳起来了,日光穿过扇叶缝隙,透过空中水雾,落在傅骋的面庞上。
恍惚之间,似乎有一道彩虹,架在排气扇小小的窗口上。
住在楼上的天使,霸道地宣布——
“骋哥是我的人,只许和我一起!”
傅骋恢复些许神智,低低地笑出声来。
——好,只和小早一起。
林早探出小半边身子,趴在二楼窗台上,双手抓着高压水枪头,用力拽了拽长水管。
就像摇了摇自己的小猫尾巴一样。
他一边操控水流,清洗外墙,一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他不知道傅骋已经醒了,也不知道傅骋会听见他说的话。
他只是……
一个人面对三只丧尸,面对大片大片、鲜红腥臭的血迹,有点害怕。
所以他想着说几句话,发出一点声音,好给自己壮壮胆!
“骋哥不是丧尸,骋哥是我老公。”
“就算骋哥变成丧尸,那也是我老公。”
“是我养的,干净体面有礼貌的家养丧尸,不是野生的。”
“嘿嘿!”
林早趴在窗边,跟小猫似的,咪咪喵喵,呼呼噜噜。
差不多意思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说到后面,嘴巴干了,脑子也空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甩了甩水管,又开始小声唱歌。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暖暖的眼泪,啦啦啦——”*
林早忘词了。
傅骋站在楼下杂物间里,感觉到细细密密的水珠,从排气扇外飘进来,拍在他的面上。
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傅骋哭笑不得,笑得又宠溺又无奈。
老婆唱得好!又好听又符合现实!
他和老婆有心灵感应!
林早抓着水枪头,对准外墙,冲了足足十分钟。
直到把墙上的鲜血全部冲刷干净,空气中再闻不到一点儿血腥味,他才把水龙头关掉。
林早把长水管卷起来,收拾好,抱回楼下。
路过杂物间门口的时候,他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铁门——
“骋哥,安心睡觉。你的那些‘尸朋尸友’全都被我打发走了,别想出去鬼混。”
傅骋翘起嘴角,尝试发出声音,最后却只是从僵硬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呼噜”。
——遵命!老婆!
像狼狗撒娇。
可是声音太低,林早没有听见。
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准备上楼去,睡个回笼觉。
时间还早,小饱肯定还没醒。
趁着小饱饱还没醒,捏捏他圆滚滚的小肚子,贴贴他肉鼓鼓的小脸蛋。
充棉很足,手感柔软,还自带发热系统和语言系统。
比商场里卖的毛绒玩偶好捏一百倍。
林早美滋滋地想着,刚准备踏上台阶。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爸爸!”
“啊?”
林早被吓了一跳,险些没站稳。
他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捂住心口,抬头看去。
只见林小饱穿着小恐龙睡衣,脖子上还挂着林早给他戴上的耳机,就站在楼梯转角上。
他板起小脸,瘪着小嘴,用力一跺脚!
小饱饱之怒,地动山摇!
“爸爸,你是不是偷偷把门打开,偷偷进去看大爸爸了?”
“没……”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能随便把门打开的吗?你说话不算话!”
“没有……”
“你和大爸爸偷偷见面,偷偷……约会,都不邀我!你根本没有把我当儿子!”
“没有啊。”
“什么?!”
林小饱本来是很生气的,结果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
嘴巴一瘪,自己把自己给说哭了。
他一大早被吵醒。
想找爸爸,爸爸不在。
想找大爸爸,大爸爸也不在。
小崽崽的命好苦啊!比爸爸爱吃的巧克力还苦!
“不是!”
林早见他哭了,连忙迈开腿,一步跨过三级台阶,蹲在他面前,把他抱进怀里。
“冤枉啊!爸爸没有啊!小饱大人……小人!”
林小饱愣了一下,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爸爸。
爸爸,你竟然还敢骂我!
我可是看过很多部动画片和电视剧的!
我不是小文盲!我知道“小人”是不好的词!
“不是……”林早抿了抿唇角,努力憋住笑,改了口,“冤枉啊,小孩、小崽、小饱。”
林小饱撅起嘴巴,鼓起腮帮子,一脸不相信。
林早抱着他,轻轻摇了摇,认真解释:“爸爸没有开门进去,爸爸只是在门外面,跟大爸爸说了一句话而已。”
林小饱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早继续说,“刚刚有怪兽在我们家附近走来走去,想闯进来,咬你的屁屁。”
“吭哧——”
林早张开手,趁机掐了一把他的屁股肉。
“哎呀!”林小饱扭扭屁股,试图挣扎,“说话就说话,不要咬我呀!”
“爸爸为了保护你和大爸爸,拿着武器,和怪兽大战三百回合,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然后呢?”林小饱眨巴眨巴眼睛,担心地看着爸爸。
单纯的小饱饱,已经完全相信爸爸的话了。
“爸爸赢了吗?”
“当然啦。”
林早把衣袖往上拽了拽,露出自己细瘦白皙的小胳膊,向林小饱展示自己完美的手臂肌肉,一脸自信。
“不然你和大爸爸,能这么安全地待在家里吗?”
“哇!”林小饱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他,“爸爸,你真厉害。”
“可是……”林早收敛了笑容,垂下眼睛,叹了口气,“唉——”
“爸爸……”
林早偏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泪:“小饱竟然误会爸爸,还这么凶巴巴地说爸爸,爸爸真是太伤心了……”
“对不起。”林小饱连忙扑上前,钻进爸爸怀里,张开小手,拍拍他的后背,“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哇哇哇——”林早张大嘴巴,哭得更大声了。
林小饱手忙脚乱地安慰他,要给他擦眼泪。
“我……我早上醒来,发现爸爸不在我旁边,就以为爸爸和大爸爸把我丢掉了。”
“因为之前大爸爸也是这样干的。我和爸爸一起,睡得好好的,结果他趁我睡着,把我抱到小床上去,一个人霸占爸爸!”
“我以为这次也是这样,所以……所以……”
林小饱抱住爸爸,像爸爸哄他那样,轻轻摇摇他。
“对不起,爸爸,是我误会你了。”
“好吧。”林早点点头,“那这次就原谅你啦。”
林小饱看着爸爸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眼泪呢?爸爸的眼泪呢?
算了,不管了!
爸爸能原谅他就好了!
林小饱傻乐:“谢谢爸爸!”
“走吧。”林早拉住他的手,“我们上去刷牙洗脸换衣服。”
“好。”
“你早饭想吃什么?稀饭还是面条?”
“嗯……”林小饱歪了歪脑袋。
“又要用你的‘点落点滴滴’?”林早了然,“那你在心里慢慢点,我们先……”
林早一边说,一边牵着林小饱的手,站起身来,想带他上楼。
可是话还没说完,林早刚站起来,忽然感觉双眼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爸爸!”林小饱回过头,大喊起来。
与此同时,杂物间的铁门“哐当”响了一声。
就像是傅骋也跟着喊了一声——
“小枣!”
“没事……我没事……”
林早摇摇脑袋,眼前又是一阵发花。
和他早上起床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爸爸,你怎么样?”
林小饱抱住他的胳膊,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把林早扶起来。
“我扶你去楼上休息!我是大力士!”
“没事没事,爸爸没事……”
林早怕把他撞倒,赶忙制止他的动作,自己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在楼梯上坐下。
“只是有点头晕,应该是低血糖。小饱,你去楼上,拿两块糖给爸爸……”
“好!”
话还没完,林小饱马上答应下来,转身冲上楼。
“爸爸,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好。”林早捂着脑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还不忘叮嘱他,“不用着急,别摔跤了。”
“嗯!”
林小饱重重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加足马力,全速往楼上跑。
过年的时候,大爸爸载他们去批发市场买了很多糖果,把车子都塞满了。
他现在就去拿!
林早坐在台阶上,捂着脸。
不过短短几秒,他的脸色和唇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眼前一阵一阵发花,脑袋一阵一阵发晕,身上也一阵一阵地冒汗。
耳边一阵嗡鸣,四周一片寂静,林早只能听见自己过分猛烈的心跳声。
他整个人往边上一歪,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铁门,又“哐哐”响了两声。
傅骋重重地撞了两下铁门,恨不得直接把门撞破,冲到林早身边。
他根本没有用脑子思考。
在林小饱大声喊出“爸爸”两个字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撞门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出去也是他下意识的想法。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嘶吼追问——
小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外面有人吗?为什么没声音了?
老婆呢?儿子呢?他的老婆儿子怎么了?
让他出去!让他出去!他要去找老婆儿子!
傅骋撞门的巨响,让林早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光茫然。
下一秒,林小饱的声音传来——
“来了!爸爸,我来了!”
他两只手抓着一大把糖果,从楼上冲下来。
可是因为他的手太小,抓不住那么多。
糖果稀里哗啦地往下掉,最后只剩下一两颗。
林小饱把手里的糖果全部塞给林早,怕他没力气撕包装,又把东西抢回去,用力扯开。
“爸爸,别着急,我马上给你开!”
“好,小饱也别着急……”
林早伸出手,接过一颗荔枝味的硬糖,送进嘴里。
“爸爸,快吃!这里还有!”
林小饱觉得不够,又拆开一颗青苹果味的,放进他手里。
把手里的糖果拆完了,他又跑到楼梯上,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糖果,继续拆开。
西瓜味、桃子味、草莓味。
一颗接着一颗,往林早嘴里塞。
“爸爸,快!快吃!”
“好……”
林早含着一嘴的糖果,说话也含糊不清。
他试图婉拒:“好了好了,已经够了,嘴巴装满了……让爸爸休息一会儿……”
“那就吃软糖!”林小饱严肃说,“软糖可以嚼,爸爸你嚼一下,直接咽下去。我现在就去拿!”
“不用……”
话音未落,林小饱又转身跑走了。
林早拦都拦不住。
没多久,林小饱就抱着一大把软糖回来了。
这一回,他用双手捧着糖果,小心翼翼,稳稳当当的。
“爸爸,软糖来了。”
“好,谢谢小饱。”
“我给爸爸剥。”
“不用了,先休息一下。”
林早鼓起腮帮子,展示给他看。
“看,爸爸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就太多了。”
“好吧。”林小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要是爸爸还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
林早点点头,长舒一口气:“好。”
林小饱又问:“那爸爸现在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
林早怕自己一站起来又头晕,就没急着起来。
他坐在楼梯上,想着缓一会儿,等嘴里的糖吃完了,再上楼去。
林小饱陪在他身边,两只小手握住他的手,使劲搓一搓。
“爸爸,你的手太冰了,还湿乎乎的。”
“是啊。”
拿着水管冲洗外墙,肯定会吹到风、沾到水的。
林小饱低下头,张大嘴巴,对着他的手哈气。
“哈——哈哈哈——”
“好啦,不用那么麻烦。”林早扶起他的小脑袋,“爸爸把手揣在口袋里,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大爸爸就是这样对爸爸的。”
“大爸爸的手大,你的手太小了,等一下被爸爸传染,也变成小冰棍了。”
“噢。”
林早还穿着傅骋的军大衣,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把装在里面的一大串钥匙掏出来,交给林小饱。
“小饱,交给你另一个任务,帮爸爸保管一下。”
“好!”
林早蜷着身子,揣着手,跺着脚取暖。
林小饱抱着一大串钥匙,一根一根数过去。
“这是大门钥匙,这是后门钥匙,这是房间的钥匙,这是……这是……”
“嗯?”林早转过头,“哪一根不认识呀?”
“这个——”
林小饱指着挂在钥匙扣上的巧克力糖。
“爸爸,这里还有一颗糖,要不要我剥给你吃?”
林早连忙阻止:“不可以。”
“为什么?”
“这颗是大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的,大爸爸把它和钥匙挂在一起,只有到了最最最危险的时刻,才可以吃它。”
“现在不危险吗?”
“已经不危险了。”
“好吧。”
林小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早搂住他的肩膀,温声道:“谢谢你,小饱。你用你的聪明和勇敢,救了爸爸。”
“不客气。”林小饱挠挠头,有点害羞,“大爸爸说,我可是家里的小顶梁柱耶。”
“那就谢谢小顶梁柱啦。”
“嘿嘿!”
林小饱刚准备往爸爸怀里扑,忽然想起爸爸还在生病,赶紧刹车,自己站好。
林早笑得温柔,摸摸他的头发:“大爸爸给我们带回吃的,爸爸把怪兽赶走了,你又救了爸爸,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厉害。”
“那当然了。”林小饱昂首挺胸,“但我是最厉害的。”
“这样啊?”林早笑着说,“但是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和爸爸、大爸爸分开。”
“嗯。”
“我们一家人,永远也不能分开。”
这话意有所指,像是说给林小饱,也像是说给傅骋,但更像是林早说给自己听的。
楼梯上,林小饱懵懵懂懂。
杂物间里,傅骋靠在门上,听到这句话,目光有一瞬间的清明。
怪他,都怪他。
要是他能冲破铁门,出去守着老婆儿子就好了。
要是他在外面的时候,能找点药,给老婆儿子囤着就好了。
要是他……要是他没有被丧尸抓伤,那就好了。
傅骋靠在门上,一股巨大的无力和自责涌上他的心头。
他应该多找点物资,应该多注意一些。
才不至于现在……
隔着一扇门、一堵墙,连老婆儿子究竟是什么情况,也看不见。
忽然,傅骋喉头一哽,一口鲜血上涌,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
又缓了十多分钟,林早觉得差不多了,才重新牵起林小饱的手,带着他上楼。
林早温声问:“小饱昨晚睡得好吗?”
“嗯……”林小饱想了想,“一开始,我有点担心大爸爸,都没睡着。”
“所以你找爸爸聊天了,爸爸知道。然后呢?”
“然后就睡着了,睡得很好。”
“外面吵不吵?你有没有被吵到?”
“有!”林小饱大声抱怨,“外面的狮子老虎,一直在‘嗷嗷’叫,都把我吵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