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楚明的目光落在他伸出来的三根手指上,跟杂志封面的手一样,白净修长、骨节分明。
除去指节上的细小擦伤,是挺赏心悦目的。
楚明眼见手指只剩下一根,小声说:“我搬走。”
江淮收回手指,趴回桌面继续硌着睡。
楚明余光看着他。
头发还是乱的,后脑勺的地方还凝了块血痂,估计是磕的那两次造成的。
他突然生出一丝愧意。
往操场跑的时候其实跑操已经快开始了,他怕迟到就跑得飞快,根本没留意到有人,一不小心就把江淮撞晕了。
楚明抿了下唇,见他隔两秒换个姿势一趴,两根眉毛跟川剧似的变着法子地皱。
讲台上阿凡达在讲两三个月前才出炉的高考真题,只挑了两道题,声情并茂地在讲做题法则,应该没有心情关注除她自己英姿以外的事。
楚明把校服外套拉链拉下,脱下来抱在手里。
江淮一直脸朝窗外,但右半边脑袋不堪重负跳突性地疼。
他挣扎两番后往右边趴着。
换姿势时眼前忽地多了团东西,他拧了下眉,才看清是一件外套。
不知道在他右边脑袋空气里杵了多久。
江淮看了他一眼:“干嘛?”
楚明没敢看他,见他注意到了便把外套放到桌缝之间,小声说:“……垫着吧。”
江淮嘴角往下撇了些,哼出一声:“谁需要。”
周一至周五每天上午第五节课最为特殊,上到十二点十分,历时55分钟,是除却高三晚晚自习的课时之首。
江淮趴得手都麻了,还没听到下课铃声。
他不经意地瞥了眼他同桌,正垂头写着什么,在做笔记吧。
江淮手指在桌面戳了一会儿,找准时机眼疾手快地把那件校服抓过来塞到了脸下面,迅速地面朝窗户闭上了眼。
楚明不瞎。
江淮的全套动作都在他余光里。
他看得有些想笑:还以为会僵持多久呢,这才十分钟不到吧。
阿凡达老师就跟她非实名参演的电影一样,课时时长感人。
下课铃声响起时依旧滔滔不绝,都到舒缓纯音乐铃声的中后期了,她才大手一挥:“去吃饭吧。”
可惜出师不利。
大将们才刚起势,大马猴就从前门出现,脸沉得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
“学生会反映,上午九点三十七分,监控里咱班有两个学生还没进跑操队伍,扣班级分一分。”大马猴叹了口气:“其余人走,这两位留下。”
陈炜举了下手:“老师江淮同学找我请过假,已报给学生会同学,只有楚明同学未到场会影响班级分。”
他什么时候请的假?
江淮皱了下眉,坐直时余光瞥了眼正垂头写着什么的楚明:帮请的?
那还真是自作多情傻逼一个。
“那江淮同学也去吃饭吧。”大马猴说。
教室里瞬间就空了一半,十几秒后只余下趴着睡觉的江淮和垂着脑袋罚抄历史线的楚明。
大马猴坐到了楚明的前座,怒其不争地说:“楚明,为什么不去跑操?”
江淮挑了下眉,心下里哼哼:
为什么不去?
正义感班级荣誉感爆棚呗,还想着抓他去跑操呢。
楚明没有说话,握着笔兀自抄着历史线。
“生病了吗?生病了记得请假。”大马猴看他这副样子以为是他害怕到了,于是施加了一层:“生病也不是理由,你看看人家江淮,一身伤还知道向体委请假,你作为老同学了,还没有半点集体意识吗?”
江淮感觉脑袋顶上有一小块头皮跳了跳:“……”
他最烦这种捧一脚没的踩一脚有的,单手把上半身撑起来,冷着眼说:“我没请假。”
大马猴正说得起劲,冷不丁耳边冒出一声,他转过头。
楚明写字的手轻顿,微微往江淮的方向偏了下脑袋。
江淮冷声说:“批人别乱带我,哪天人跳楼了我怕晚上睡不着。”
大马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另外他集体意识早他妈高出正常线了,迟到是因为叫我去跑操,”江淮把校服外套又叠了一层,补充了句:“我给他揍了一顿。”
楚明握笔的手指颤了一下。
揍他了吗?他扭头看着江淮。
却见江淮又趴回了桌面,乌黑的发顶向着自己。
“……这样啊。”大马猴咳了一声,这新同学是九成九没心情配合他的,再批斗楚明肯定也得批斗江淮,他连带不起后者,重重地叹了口气:“行吧,我给上面反映一下情况,下次注意按时跑操,听到没有?”
楚明轻轻地点了下头:“嗯。”
大马猴胳肢窝里夹着他的两本教辅就出了教室。
教室里安静下来。
江淮假睡睡得跟死了一样,点儿声音都不出;
楚明还在嚓嚓嚓地罚抄。
枕着的外套很干净,上头还浮着淡淡的洗衣粉的气味,挺好闻的。
方才上课时他闻着这点气味,跟被下了药似的当真睡了过去。
这会儿药效已过,睡不着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今天还没吃过饭,饿得他肚子痛。
再者楚明坐着一直不走,也挺烦的。
江淮装不下去了,坐直,声音带着些火气:“你帮我请的假?”
楚明摇了摇头:“不是。”
“他妈的说实话,”江淮拧眉:“别装。”
楚明停下了抄写的动作,声音小了一些:“……真不是。”
应该是没说谎。
江淮想了想:估计是那体委卖给他的一个人情。
主意都打他身上来了?
那抱歉,十成十得亏。
江淮冷哼了一声,把外套叠好后放到他桌上。
楚明再一次停笔,看向自己被睡得皱巴巴的外套,乱得就跟江淮头发似的。顿了一下,他伸手抱回外套,抖了一下,穿到身上。
江淮看着他的动作,眉心往下压了些:“你就这么不讲究?”
楚明垂眸看着桌面,没敢直视他:“……讲究什么?”
江淮双手抱胸,以一个谨小慎微的力度把脑袋靠在墙上,微扬着下巴看他说:“我才睡过。”
楚明还真不介意:“……你很脏吗?”
江淮被噎住了。
脑袋顿时抽疼,他扭过头,伸手拍在他椅背,“让我出去!”
“……”
楚明听他生硬转开的话题,笔都尬得煞有介事地抖了一下。
他站起身来,让开了自己的椅子。
江淮踩着他的椅子出去,四平八稳地离开了教室。
等他没影了,楚明才望向后门。
看了一会儿后他没继续坐下,弯身把座位间半腿高的杂书堆搬了出去。
江淮没有饭卡没有手机没有钱。
去食堂端了碗免费的汤,喝了一口就把汤原封不动地吐回碗里,走到垃圾桶旁把整碗汤倒了。
并回收了铁碗。
他不信邪地摸了下裤子口袋。
这不摸不打紧一摸吓一跳,他裤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白卡。
卡面上粘着张红白色的姓名贴,写着“楚明,高二(21)班”几个字。
字挺好看的,有笔锋也有劲儿。
江淮顿了一下。
想起在医务室时他捧着感冒灵喝的时候,庸医跟玩儿似的在那刷什么卡。
他当时以为是发票或者欠条就随手戳进兜里了。
江淮转身去了校内超市。
拿了两块盒装三明治和两瓶凉白开,结算时,只见机子上显示“剩余金额:3.7元。”
江淮:“……”
几十块钱的余额出来耍什么大刀。
学校作息规矩什么的江淮不知道。
八中,只存在于他念一二三四五中的时候可能会延伸想到的排号,但更多的他听都没听过。
回到教室时发现除了楚明还是楚明,教室里别无他人。
江淮见他起身,往里跨过去,冷声问:“你不吃饭?”
楚明没有说话,只是弯身坐下继续写东西。
江淮:“……”
他这才想起楚明的饭卡在自己手里。
想吃估计也吃不了。
江淮靠在椅背,把三明治和凉白开一齐放到他桌面左上角的空位处,片语不发地偏过头,看向窗外。
楚明眼皮抬了下,轻声:“谢谢。”
“谢屁谢。”江淮拧了下眉。
“……”楚明不知道自己的话又戳到他哪根神经了。
三明治包装盒上卡着几个订书针,江淮拆老半天、指腹都被针边刺得紫红,还没拆完。
毛病吧。
不想给人吃就别他妈出来卖啊。
他烦躁地想把三明治盒甩出窗外,犯一个激情高空抛物罪。
但还没来得及开窗,课桌上就多了个三明治——开着盒的,订书针被完整取下。
随即楚明清瘦的手缩了回去。
江淮眉毛又拧深了:“瞧不起谁呢。”
楚明在心底里轻轻叹了叹气:“……”
江淮说完,三下五除二把盒子暴力拆卸开,其中一根订书针在指头戳了个小孔他都浑然不觉。
拆完后他朝楚明挑了下右边眉毛。
楚明:“……”
他默默地伸手,想把献出去的三明治拿回来。
结果还没碰到,江淮便把暴力痕迹分明的三明治盒放到了他手心里。
江淮捧着楚明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才扬着眉毛含糊不清地问:“如何?”
楚明垂眼看着手心里的盒子。
给拆得基本没形了,三明治顶还因重力往下凹陷了一截。
楚明静静地咬了下去:“……厉害。”
午休时间持续至下午两点二十分,距下午第一节上课时间间隔半小时。
一般是班主任来守自习。
两点半的时候班级人基本齐了。
“江淮同学,”大马猴从后门探进来个头,笑着说道:“麻烦出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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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星星眼]
走廊边,大马猴提了提一个白色布袋,说:“这是你爸妈送来的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江淮伸手把布袋拽过来看了一眼。
身份证、现金、一长卷书籍订购小票、一黑一红两只笔。
“另外,你爸妈决定让你住校。”大马猴说:“2号宿舍3楼316房间,六人寝,可能需要稍微将就、习惯一下。”
大马猴说这话时一直注意着江淮的微表情。
随时准备应付各种带妈的问题方式。
但一直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也只见江淮面无表情地掀了下眼皮:“饭卡钱哪里充?”
大马猴下意识说:“食堂一楼有充值窗口,线上的——”
还没说完江淮就风卷残云了无痕迹了。
大马猴摇了下沉甸甸的手机:“……这孩子。”
江淮回到教室时第一节课已经上到一半。
语文老师安静地站在讲台上翻看着教案,见有人进来她抬了下头,垂头继续看教案的时候说了句:“默写《赤壁赋》。”
想着晚上就出校,江淮下意识反应:关我屁事。
他往后排走的时候,脚步闲散,跟来巡课的似的。
目光从形形色色的大脑门、油头上晃过,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时,他突然觉得楚明长得还挺清透。
殊不知现在的他满身挂彩、跟看守所放出来的混混一样。
楚明起身让座,等他进去又继续坐下,埋头苦写。
教室里的风扇转的“咯吱咯吱叽叽叽”,门窗外热浪滚滚,闷着的教室里哄着睡意。
九月初的天回着炎日的热烫。
说小话的少之又少,都正跟周公缠绵悱恻欲罢不能呢。
“最后一排同学往前收,没交的名字报给我。”语文老师说。
板凳擦着地面被拉开,刺啦地在耳膜上划了一道道。
楚明起身,目光从江淮乱糟糟的头顶越过,看了眼他连本子纸都没有的空桌面,默不作声地往前收。
“谁没交?”
楚明说:“新同学。”
“来新同学了?”语文老师挑了下眉毛:“我脸盲,认不出来……你提醒他找课代表重新默写一遍交上来。”
楚明把一摞本子放到讲台上:“好。”
回到座位,楚明在草稿本上写着:
找语文课代表(第三列第二排女生)重默《兰亭集序》《赤壁赋》。
而后把纸撕下来,折叠两次后放到了江淮桌面右上角。
第一节下课后是眼保健操时间,健完,学校广播响了一下。
“请高二(21)班楚明同学到失物招领处领取你的饭卡,再通知一遍……”
学生时代,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上了学校广播,好像都是糗事一桩。
广播念到一半教室里就哄然一片笑声,几十来号人扭头看着最后一排。
楚明低垂着头从后门出去了。
江淮眼皮跳了一下,他伸手拿过桌面上多的纸条,扯开随便看了一眼。
管真多!
他默不作声地把它揉成纸团,随手一抛抛进了靠门那边的大垃圾桶里。
“同学你刷一下卡,看少钱没有。”
楚明往机器上放卡,上面显示出:“剩余金额:203.7元。”
他顿了一下:“多了。”
学生会的:“……这种情况不用说出来,自己偷偷享福就行。”
楚明把卡揣回兜里,转身回教室。
“哎明天我想吃小笼包,帮我带一屉的量。”路过19班的时候,有个男同学跑了出来,“你那新同桌看着不好惹,我怕课间去找你说扰了他清净。”
楚明垂头盯着地板砖:“嗯。”
“哦对了,下次我没找你你记得来问我要带什么。”男同学重重拍了下他的肩,“我不吃早饭要低血糖。”
楚明吃痛地耸了下肩:“……嗯。”
他回教室时上课铃正巧打响。
江淮却不见了身影。
他坐下时往旁边瞥了一眼,桌面上空荡荡一片,桌肚里塞着个布袋。
楚明默默地收回视线,这节课科任老师临时开会,上自习。
教室里哄哄闹闹的,同学们交头接耳小话不断。
楚明才从桌肚里摸出本数学教材,还没摊开,右侧脸颊就被飞来的大纸团砸中了。
不痛,只是纸团边角有些割脸。
他抬手抹了一下。
尖锐的笑声从第三列第二排的位置开始层层推过来,隐隐能捕捉到“女中豪杰”、“好准头”、“牛逼”等的词汇。
班长用食指指关节敲了下黑板:“安静一点,有学生会的巡查,小心扣班级纪律分。”
笑声慢慢淡下去,刺过来的视线也渐渐缩回去。
楚明把纸团展开。
“楚明同学,麻烦代我监督新同学重默那两篇,实在不行你自己再默一遍,明天早自习前请规规矩矩放在我桌面上。”
他默默地把纸张揉回原样,抬手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完全出乎意料的,江淮突然从门口进来,摆着的手臂正好被纸团打中。
他拧了下眉,另一只手把纸团接住时,不太愉悦地看着楚明。
楚明收手,把脸偏了回去:“……”
这准头真是。
江淮黑着一张脸把纸团拆开,读完就扔进垃圾桶。
他走到楚明旁边时楚明还偏向窗户假装无事发生,他压低声音不悦地说:“让我进去。”
楚明站起身来:“……哦。”
“那个,新同学,”班长见江淮坐下又准备趴着睡的架势,清了嗓子说:“自习课不能睡觉,否则要扣班级分,还影响班级流动红旗和老师教评。”
江淮眉心下压着:“知道了。”
班长长舒了一口气。
“借个本子。”江淮说。
楚明正写着的手一顿:“……好。”
说完他伏着上半身,在黑色书包里摸找着。
他这一让,桌面上的内容毕览无余。
江淮草草瞥了一眼,正中的横线本上,已经写满了两行,标题为“兰亭集序”。
江淮吐出一口浊气。
楚明找到新本子,刚要交给他同桌,他同桌就冷淡地说了句:“不用了。”
楚明拿着本子:“……”
江淮抬起手臂,把桌面上的本子抽走后说了句:“我自己写。”
从布袋里摸出笔,他从嘴角哼出一声:“别整得好像我在欺负你。”
楚明僵硬了一瞬,看着他写了好几个字,才垂下眼皮:“……嗯。”
要下课前,劳动委员说:“下下节课大扫除,这周轮到第三大列的同学,单双数排分别负责教室和公区。”
“哎,又我们!”
“能下课扫吗?大扫除完再去根本抢不到饭。”
“服了又是大扫除,我家都一年一次呢,死学校要一周一搞!”
“安静安静。”班长在上头倒腾着胳膊指挥交通:“等会监控看到要扣分的。”
他说完下课铃就打响了。
于是教室里的说闹声硬生生高了一倍。
“楚明,你帮我扫一下教室,谢谢啦!”
“楚明,我负责公区拖地,你到时候帮个忙。”
“楚明,等会儿黑板帮我擦一下呗。”
一下课最后一排蜂拥而至一群人,跟菜市场似的,搁这楚明楚明楚明的,江淮拧着眉看过去。
张口就骂:“能不能他妈小声点!”
围着的一圈人瞬间就安静下来。
胆大的正想压低声音继续说,就听江淮又吼了一句:“别带着一身臭味跑这儿来祸害人,喷点香水再来招魂,我谢谢你们全家。”
“……”鸦雀无声。
十几张脸各有各的窘态,在这憋了会儿气后用气声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楚明两指指尖搓了下,往旁边看了一眼。
“下次趁我不在再摆摊。”江淮眉毛压得很深,躁气还未褪去,他的眼神很凶:“挺烦的。”
楚明点了下脑袋:“……哦。”
大扫除的时候班上只留了两三个同学,飞一般地拖完地就窜出了教室。
楚明静静看了会儿教室,拾起扫帚从前门开始往后扫。
江淮醒过来时,教室里别无他人,讲台上楚明在用湿抹布擦黑板。
校服外套没穿,短袖罩着他清瘦的身形。
他抬手时,袒露的小臂连同大臂都绷紧了些,露出分明的肌肉线条。
江淮挺意外的。
看着毫无战斗能力的人,脱了之后居然还这么有料。
看够了他才挪开眼,意识到什么似的,拧眉大声问:“人呢?”
楚明惊得抖了一下,扭头看向最后一排。
江淮才睡醒,微微泛红的脸上压着条印子,五官皱出了个不是很友好的表情。
楚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问题本身也不太好回答。
但江淮没罢休:“当救世主呢楚同学?”
楚明垂下了头:“……”
江淮站起身来,长腿几步跨到讲台,与他擦身而过时,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十足的讽刺意味:“当得明白吗?”
楚明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微顿后看向早已空荡的前门。
他五指收拢了些,湿帕上的脏水成股地滴到地面。
他怔了一会便回过神来,蹲下身在盆里清洗帕子。
“转同学广播——”
楚明略有所感地偏了下头,西天的晚霞泛着烧灼的橙红,绚烂的自然光色下,江淮倚靠在前门门框上,眼神凉薄。
“请高二(21)班参与大扫除的人立刻返回教室,否则通报学生会将扣除班级分。再通知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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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好的]
“有必要提醒一下,”江淮冷冷地挑了下眉:“嘴巴是用来说话的。”
楚明怔愣了片刻,他其实看不清江淮的眼神,只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
带着一些讥讽和嫌弃。
楚明嘴唇极轻地动了动:“……谢谢。”
和第三大组学生一同跑回教室的还有大马猴,刚才他正坐办公室里嗦凉面,脑门嗡嗡嗡地就听响起了广播。
他瞬间整个人就不好了。
大马猴走进教室时第一时间在找楚明,找到时正想破口大骂就听江淮说:“我叫人广播的,别骂错人了。”
大马猴嘴角都歪了:“……”
只能讪讪地别了一下嘴。
楚明踩在窗台上擦窗户面上的灰尘,江淮倚靠在他身侧的墙壁,手肘顶在窗沿角落。
压根没有意识到楚明擦下来的灰可能会在他发顶成个家、立个业再开个枝散个叶……
想偏了。
大马猴只得端着枪支弹药转移目标对象:“一天不说你们你们就皮痒是不是?我今天就站在这里守着你们大扫除,做不好都别去吃饭了!”
十来名同学哀怨连天地扫地拖地……
大马猴在教室里开启了巡回演讲:“希望大家树立起浓厚的班级荣誉感,各在其位各谋其职……”
声音绕梁,久久难以散去。
“给我。”江淮见楚明帕子上积得满满一层灰,朝他伸出手心。
楚明没动,只垂下眼皮看着地上的水盆:“……我来吧。”
江淮重复了一句:“给我。”
楚明只得把帕子递给他。
江淮斜着支出去的腿立直,蹲在地上把帕子搓了一遍,拧得半干便递了回去。
楚明曲腿接过:“谢谢。”
江淮甩掉手指上挂着的水渍,又斜着站回去,冷声:“你现在屁话又过于多了。”
楚明:“……”
晚自习九点二十分结束。
大马猴在下课前十分钟从后门走进来,招了下手:“江淮同学,来领你的教材——楚明来帮忙搬一下。”
闻声,楚明先江淮一步站了起来。
却被江淮一把拽住了袖子,冷声:“我不需要。”
说完,他抬腿跨过楚明的板凳,三两步走出了教室。
楚明伸手捋平袖子上的褶皱,重新坐了下去。
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见江淮扭头看回来,声音透着不自在:“你还是出来。”
楚明直起身子:“……”
过道里立着几堆书,一眼扫过去约莫四五十本。
楚明在心里皱了下眉:这是……来进货还是出货啊?
“你妈妈说,高一上下的书和教辅都在这里,高二只购买了教材,让你先自己补点基础再跟老师的课。”大马猴这话说得很不得劲。
哪有不上高一就直接把孩子扔来高二的家长啊!
不过到底物质层面到位了,他迁就迁就无所谓:“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吗?老师认识几个书店可以帮忙买。”
江淮定定地站了半晌,抬眼看着大马猴:“原封不动地送回去,运费我给你吧。”
大马猴:“……”
他笑得跟哭丧一样:“江淮同学,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稍稍微微服个软在学校安生地待几天,习惯了就好了。”
至少让他多盘剥盘剥点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