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末凑过来看,看了半天也没明白。
那是一个三无小号,莫名其妙在底下发了三条一样的评论:
【你喜欢倒立吗?】
这什么意思,我想,有点瘆人。
什么叫你喜欢倒立吗,突然之间没头没尾地来一句,还发三条,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很讨厌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看都不能看,否则会长鸡眼。它看上去就像是放在平地上的老鼠夹,得多傻才往里踩。
我就准备直接把这条评论删了。周子末扒拉着我看我的手机,他这个人没有道德也没有社交距离,不是长得帅早就被打死了。
但是我在刷的时候发现短短几分钟它就有了回复。都是骂他的,骂得很脏。
我觉得这个情况不是很对劲,上网一搜,还真的找到了谴责这种行为的长图。
原来这是一种诅咒行为。
据说这种到处乱发这类句子是文艺复兴,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也会有一种说“不转家人就挨车撞”的qq空间消息。当时我不太相信,也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这种还能继续流行。
这句话其实是个省略版本,而且比“不转挨车撞”更恶毒一点。那种说的是你转了可以消灾,这个则是见者有份,只要看见,就会中招。
这句话讲的背景故事是有几个人被追债的还是什么吊着打,半死不活的时候吊着脚腕子垂在烂尾楼外面。因为刚刚好能触碰到下一层的地板,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在倒立一样。
对面楼有人见到了他,以为是倒立爱好者在练功,结果早上一看发现竟然是尸体。那几个尸体怪罪这个人没早点发现,不然他们可能还能活,所以就怨气很重,容易作祟。
最后说的就是“你喜欢倒立吗?他们不喜欢。但他们喜欢看你倒立。转得人越多,倒立的几率越小。”
这妥妥的东郭先生与狼,都给你报警了还求什么,“这不是恩将仇报吗,”我说,“是我就给他们挂回去,收拾不了他。”
“给老陈当老婆就是硬气。”
周子末说,我拿枕头抽他。
我这个人是很容易疑神疑鬼的,但是在老陈这里住着我还觉得挺安全。无他,这个世界上如果他们给不了我安全感,那就没谁能给我了。
那天剩下的时间都过得非常正常,我现在属于淡季,视频那边不营业的时间比较多。毕竟我算是加入了老陈他们那边,他们给我发的那份钱还算过得去,我就每天蹭住着玩手机,有的时候做饭,大部分时候叫外卖。
开始我是有点不心安理得的,但周子末说老陈家大业大不会介意。但他还三天两头出去办一些事,老陈也是经常早出晚归,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干点什么总觉得过不去。
所以我就给他们随便弄点吃搞搞卫生,算是交房租了。
不过后来老陈给我打钱的时候还打了一笔“伙食费”,他是真的好人,不带一点假的。
晚上的时候我照常做饭,周子末蹭过来偏要看。我知道他做得比我好,就让他做主厨,我给他打个下手。
他挺乐意的,刷刷的就开始干活,一边干一边给我科普烹饪小常识。我问他你是不是准备去开店啊,你这个外貌真的很适合开西餐厅骗中国人钱。周子末突然特别严肃,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真的热爱烹饪。
他给我吓了一跳。说实话,那件事过后我是有点怕他的,总怕他什么时候一不注意就翻脸。前面说得好好的,后面就给你来一下子。
我看他脸色还是不好,就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说,“我是…我是开玩笑的,没有其他的…”
我话还没说完,他一把放下菜刀就给我整个抱着腰颠起来了。他转了个身,靠着餐厅的桌子给我往上提,他的手劲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狼,我跟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松松就被他托到了腰挎上,腿跨在了他的腰两边。
“你也太好骗了,”他在那好死不死地猖狂地笑,“我根本没生气。”
“我生气了!!”我疯狂挣扎,“你有病吧!!放我下来!!”
周子末跟个初高中的男生一样,喜欢和朋友动手动脚。我其实已经对他的这一类肢体接触脱敏了,他总是碰我这里那里的,我都没跟他计较。这次也不是主观意愿上的不愿意,而是他给我吓到了。
周子末大概是看出来我没有真的生气,就是不放手让我下来。我又不敢闹得太过,怕弄伤了他或者是把菜给搞撒了,最后就撑着他的肩膀想要自己下来。
周子末给点脸就灿烂,他为了我不掉下去给我抱得很紧。我跟他冷脸说三二一放我下来,他就在那笑,笑得我都板不住脸了。
我挣扎着,余光突然瞄到了厨房门口来了个人。
老陈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我突然有点心虚,周子末放手了,我跳了下来。
“抱歉,”老陈说着就转身走了,“我以为你们在做饭。”
什么以为做饭,我们就是在做饭。
我微妙地觉得老陈在生气,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
我其实在察觉别人感情方面是比较迟钝,当时只是本能地觉得老陈心情一般,后来细想估计是我们在厨房打闹让他觉得有点看不过去了。
老陈和看上去一样,是个非常传统的人。虽然他也是留学出身,但是平时看电视的时候我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对男人化妆,动漫cosplay这些接受不是很良好。属于他尊重,但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花花绿绿的范畴。
他平时衣食住行都很有规矩,连坐在椅子上都是笔直的,偶像包袱极其重,是个体面人。我和周子末的那种动作看起来不太体面,他可能也看不惯两个大男人乱闹,有点生气也是正常的。
我和周子末老老实实地做饭,一个半小时后一起吃晚餐。我不知道怎么提这件事,老陈则一直盯着自己的碗,旁边多一眼都没看,气氛也有点尴尬。
最后我想了想,还是和老陈提了那件视频下面有评论的事。
老陈对这件事兴趣不大,只是应了一声,说是无聊的人做出来的,应该不是特别危险。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都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夹来的花椰菜。周子末笑眯眯的,不知道高兴什么。
我觉得他很心不在焉,好像还在介意厨房那件事,就和他提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我说,”那个,我不是故意在厨房打打闹闹的,是周子末总在厨房搞我,是他的问题。”
我平时也总和老陈告周子末的状,就是那种开玩笑一样的,他们都不是很在意。但是今天这话一说出口,他们俩突然都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了我。
我完全不知道咋回事,片刻后周子末先反应过来,夹了一口茄子,接了我的话。
“我哪有搞你,”他笑着说,“搞了你老陈得弄死我。”
我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我想把菜扣他脸上。
“你这是性骚扰,”我说,“滚蛋。”
老陈没说什么,我个人感觉餐桌上的气氛稍微松快了一点,但也差不离。吃完饭后我主动跑去洗碗,致力于脱离他们的这种窒息的气氛。
我干活其实挺快的,一个人住惯了,手脚不勤快家里就会很脏。我把碗都泡上,发现桌子忘了擦,就回去擦桌子。
走到餐厅门口我听见他们俩说话,没头没尾的,就听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想法,”老陈说,“不行。”
“老陈,”周子末说,“是不行,还是你不准?你有话直说,我们什么关系。”
“找其他人我不管,”老陈说,“周,不要做这种事。”
“你这样讲道理吗,”周子末又笑,“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的?再说,行不行…”
“你们在说倒立的那件事吗,”我听了半天没明白,就探出头去问,“还是最近的任务?”
我感觉他们好像有点领导权纷争,不确定,要再观望一下。
“任务,”老陈看了我一眼,“你不需要参加的。”
“一项大工程,”周子末云淡风轻地说,“奖励还挺丰厚的。”
好吧,我想,神神叨叨的,讲话直接点行不行。
我和周子末O了。
这件事是真的,不是幻觉,这就是我很崩溃的点之一。我感觉我当时完全是被猪油蒙了心,很可能是陷入了一种未知的接触状态里面,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我为什么会跟他O。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根本想不明白这一点,周子末上来亲我,我一巴掌盖在他脸上,把他推得远远的。
“干嘛这么绝情,”他硬是要抱着我,“你刚才还挺热情的啊。”
“我刚才喝了酒神智不清,”我说,“你是迷O。”
“冤枉,”他笑,“谁哭着喊老公来着。”
“没有!”
我恼羞成怒了,要把他踹床下去。他一点不急,不仅抱着我啃,还把一条腿插进我的腿中间,硬把我膝盖顶开了。
“不做了!!”
我往前爬,周子末熊一样大的力气,两根手指就能把我按在原地。他去舔我后颈,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他跟个动物一样把我摁住,耀武扬威地摆弄我。我没力气了,推他都像是欲拒还迎,还不如装死躺平。
他上来亲我,“我不是自愿的,”他一离开我就马上宣布,“你完全是在违背我的意愿。”
“所以呢。”
周子末真的是活牲口,跟他讲道理只能输得彻底。
我们昨晚一起出去玩了,周子末带我去见他的狐朋狗友,然后一起去唱K喝酒,一直玩到凌晨两点。回来的时候我醉得晕乎乎的,没有到完全丧失知觉的地步,但是已经有点傻了。
周子末捏着我的嘴,说要尝尝我喝了多少,然后就直接亲了上来。过一会又说要看看我穿了多少,就去扒我的衣服。
我真的不能接受我和他做了的这件事,我还没试探出来教授对我有什么感觉呢,还处于非常纯爱的阶段,那边突然就十八叉了,是个人都很难接受。
而且我本能地认为周子末是个渣男,喜欢搞完就丢的那种。我本能很准,我几乎就认定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但是那个时候我很累,所以还和他抱着睡了一会。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他还在我旁边,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了,”周子末打了个哈欠,“早上想吃什么?”
“昨晚我真的和你睡了吗,”我说,“我不信。”
周子末缺德地笑,“不由得你不信,林。背着老公和我偷情感觉怎么样呀?”
原来是想玩人妻,缺德不啊,我踹他一脚,“我没有老公,”我说,“你也不会是我老公。”
“我们就喝醉了,下不为例。”
周子末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塌下去,我本来想很潇洒地离开,谁知道站起来就觉得屁股疼,又很没面子地坐回了原地。
“怎么,”周子末挑起眉头说,“还坐在陌生男人的床上啊。”
“你滚,”我咬牙说,“你最好别把我搞坏了!我要因为这个去医院这辈子我肯定找机会也要弄死你…”
“我来给你看看。”
他一把就把我拽过去了。
我的屁股当天更疼了,根本没下得了床。
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这样,但是我和周子末睡了的第一感觉不是害羞或者是纠结,而是心虚,非常心虚。
第二天走在路上我就开始疑神疑鬼,虽然已经挡得很严实了,但总觉得别人看着我,试图从我的步伐猜测出来我昨天晚上做过,或者是已经知道了,凭借蛛丝马迹判断出我被O了,还不止一次。
我警惕着其他人的目光,觉得自己离神经病又近了一步。
现在是冬天,南方也很冷。我穿的很厚,还裹着一条特别大的围巾。周子末走在我旁边,他靠近我就离开,跟两块同极吸铁石一样,几乎是被弹出去的那种。
“如果是老陈的话你也这样吗,”周子末说,“恨不得恩断义绝。”
“你觉得老陈会和你一样吗??”我不敢置信,“你到底在侮辱谁。”
“林,”周子末一不注意就揽住了我的腰,他真的是外国人,三九寒冬就一件短袖加一件厚外套,穿得像个精神病人,“你真的是连骂人都不会。”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出来,“你他妈的神经病吧!”我低声吼他,“退后!别瞎叫我!!”
他好贱,我真的输得彻底。我越推他他越过来,一直走到饭店他才恢复正常一点,路上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一直在回头看,我就是两个字,想死。
我们一起吃饭,我勒令他只能和以前一样相处,不然我就把他迷奸我的事告诉老陈,叫老陈打死他。他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现在连老陈都威胁不了他了。
“你绝对不会告诉老陈的。”他说,“我说你都未必敢说,打赌吗?”
“去你妈的。”
我说,我和他在一起玩之后讲脏话的概率真的直线飙升。
我们吃得挺好的,回去的路上他又闹腾起来。他跟个高中生一样,走在路上都不安分,总要搞点身体接触什么的。
为了他安分一点,我给了一只手给他牵。衣服穿得多,我们靠得近一点倒是没什么异常,只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人在看我,他坦坦荡荡,我跟做贼一样。
“你怎么这么嫌弃我,”周子末装可怜,“我就比老陈差那么多?”
“你要不去跟老陈结婚吧,”我说,“反正他在不在你都会提到他。”
“因为我吃醋,”周子末捏了一下我的手,“林,其实我也不差的嘛。”
他说话的语气很软,跟哄人一样。我一转头看见他望着我,眼神很柔和,倒是有几分真情在其中。
我有点心软,虽然我知道他很恶劣,坏到天地为之变色,但他确实多少对我有点意思,这样漫长的路途,两个人一起走一段,倒也不算是吃亏。
“你有前科,我不信你,”我说,“正常点,正常点就还算过得去吧。”
“怎么才过得去啊,”他抱怨道,“我现在离老陈在你心中的初始得分还差几分,是不是我是负二十老陈是一百五。”
“你小学生吗,”我说,“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义。”
他一会没说话,我以为说得有点重,想要安慰一句。
“但是我O到你了,”他突然特别认真地说,“所以最后是我赢了。”
心疼男人就他妈的是倒霉的开始,我想。
其实我也很难说到底是不是讨厌周子末,准确地说,周子末在我这里远远达不到“讨厌”,最多是有点烦人。
如果没有老陈的话,周子末还挺不错的。但是我真的真的很在乎老陈,也不完全是喜欢、爱那种情感,我就是对他有很厚重的崇拜滤镜。
爱是会消失的,但是滤镜很难,这种滤镜让人一看见本人就怦然心动,到了如果对方用老陈来拉我入伙,我可能会放弃原则的那种地步。
他真的长得很像我喜欢的那款,高学历,高智商,高道德标准,三条三条都能踩中,很难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黑山的阴谋。
我真的挺喜欢他,但是现在周子末横插一脚,事情的味道完全就变了。
周子末也不错,不是很糟糕的选择。我做不到脚踩两条船,和周子末在一块之后我又觉得松了口气,毕竟老陈的态度很普通,他看上去也有点性冷淡,我拿不准这是不是爱情的火花。
现在我直接不用考虑是不是了,爱是不是,直接松了口气。
倒立那件事之后,周子末老早就从老陈家里搬走了,他自己买了一套小公寓,没有那么大,但还是挺豪华的。
这段时间老陈总是有事不在家,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和他说了一声,就搬到了周子末那里。我天天有家不能回,因为这一点就给了周子末可趁之机。
现在开了个很坏的头,周子末完全不加掩饰了。每每想起我们现在正跟情侣一样同居,我就有点怀疑这是不是黑山创造出的虚构世界。
我们几乎一周有五天都在一起吃饭,他不和我一起吃的时候还会特地告诉我一声。然后晚上我们也睡在一张床上,开始的时候我是拒绝的,后来渐渐的感觉再拒绝就矫情了,于是也没怎么拒绝。
后来发展到我看电视的时候他莫名其妙过来亲我,我和他说你别烦行不行,他就是不听,压着我倒在沙发上,亲得我动弹不得。
“你干嘛,”他退开,我有点耳朵发烫,“你拍偶像剧吗,这么夸张。”
“林,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他突然笑着说。
我之前一直有点介意没有告白这个环节,后来又想没那么正式对我们来说都会轻松一点。现在他突然把这个环节补上了,一球把我打得找不到北。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
我推他,他总是压着我不让我动。还一下一下地亲到我脖子上。
“没什么,”他把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就是觉得是时候了吧,开始没说怕吓着你,现在你是不是多少有预感了。”
我完全没有。
“当然有了。”
他闷闷地笑,亲我,然后把我一整个抱起来,吓得我抱紧他的肩膀。“你答应我吗,”他说,“求你了。”
“…行吧行吧,”我糊弄着说,想让他把我放下来,“答应你了,给我放下来!”
周子末很高兴,他抱着我转了半圈,在我的尖叫声里把我扛卧室去了。
好吧,我谈恋爱了。
周子末其实也还算不赖吧,大概。
我们鬼混了一段时间。
我其实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从我之前的人生选择也可以看出来,我并不特别纠结某件事或者是某个选择,不然我人早就疯了,还能活到现在。
答应了周子末之后我就说服自己周子末也不错,因为确实也不错。
周子末是个合适的伴侣,做饭好吃会逗人,话有点多但是爱好和我基本重合,我们可以在家里待一天打游戏看电影。之前在看电影的时候我们还会离得远点,现在他很黏糊,空调18度我们两个人近得都冒汗,但是谁也没挪多少。
我们已经顺利度过了尴尬期,亲吻都能信手拈来。我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某天周子末出门,他在那一直喊我的告别吻呢,我烦死了,就过去亲他好让他赶紧滚。
亲完发现心跳快了,感觉很好,但是又暗道一声糟糕。
亲得不错,超常发挥了,挺好,我还挺容易爱上谁的,糟糕。
就这样差不多过了两个月,中间我们去做了一单,回来的时候老陈照例发了信息给我,问我情况怎样。
我也照例回复,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结果老陈马上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他要和我谈谈。
我满头问号,因为这件事情我觉得我处理得还不错,应该不至于让他来过问。但是他态度挺坚持的,不要在电话里说,一定要见面说。
我还以为这是什么老知识分子的习惯,就和他出去了。
我们约在一个咖啡馆,他应该是经常来的,坐的位置甚至是店主给他一直留的,他和店主似乎是朋友,而这里的咖啡180一杯。不得不说,他的家底时常让我震撼。
我见到他还挺高兴的,和他打招呼都有点激动。但是他的表情淡淡的,和我点个头坐下,没有什么反应。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和他初见时的样子。他坐在我对面,和我不熟,眼神都蜻蜓点水一般飘过,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我有点懵了,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他。他面色如常地拉开椅子,示意让我坐下。
“老陈,”我说,“没出什么事吧。”
“林,”他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我脑海中过了一圈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如此郑重其事,最后我得出了一个很离谱的猜测,更可怕的事,我怀疑那个猜测是对的。
“我…有看到一些事情,”陈宣端着杯子说,“叫你来,是想确认一下,这些事是已经发生的,还是还没发生的。”
来了,我绝望地想,估计就是那件事。
“你和周,现在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关系里呢?”
果然是这件事!
其实我觉得,我选谁是不要紧的,但是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才是最要紧的。出于一种很微妙的感情,我不想和老陈谈这件事。
但是他们只需要三分之一秒就能看出来我在撒谎。
“我…周子末先跟我告白的。”
老陈的眉毛拧了起来,那是一个“不赞同”的表情。
“你应该再想想的。”
我觉得他生气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他的表情隐隐有些愠怒,我怀疑我自己看错了,因为我很少见到他发火。
“我们之间是有婚姻关系的,”他看到我的表情不知所措,继续补充,“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应该先和我说。”
“……那也算的吗…?”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背叛婚姻会损伤你的德行,时间长了,会造成很多不太好的后果,”他严肃道,“如果你要和周在一起,你应该先和我说,我们去办一个手续。”
“啊……”
我傻了,什么鬼,原来是来谈离婚来的?
不知道怎么的,我不是很想离婚。
我是很想和老陈有什么交集的,谁能抵抗一个这样的人对待你和对待其他人不一样?
我相信即便是嘴上说着不喜欢明星的人,一个大明星真的对你很好的时候你也会动摇,而在他们的世界里,老陈得属于那种国宝级的明星。
我总觉得,要是这个事情做了之后,他再也不会像平时一样对我了。
那天喝咖啡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很多,他看着我,就跟看着刚认识不久的普通熟人一样,变脸变得快到难以想象。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又说了一次离婚的事情。
“以后你肯定和周一起行动,我们应该也接触得比较少了,”他淡淡地说,“如果要办的话,我认为还是早一点办妥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啊?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谈个恋爱一瞬间就众叛亲离了,他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是没转过这个弯来。
他看见我的表情,估计也猜到了我是跟不上数学家的逻辑的。
“林,”他几乎是语重心长地叫我的名字,“我之前对你的态度,是因为你和我之间,是伴侣关系。”
“现在我们已经不再会是伴侣关系了,那么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一般而言,离婚的夫妻会闹得比我们不愉快得多。”
我刚刚只是愣住了,现在我直接就是傻了。
他在说什么,哪来的伴侣关系,我怎么完全没听懂。
我真的感受到了那种第一次面对黑山的身心崩塌感。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幻觉,但凡对面换个人,我会抽自己一嘴巴确认自己醒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