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师侄如此固执,那我也不再?劝说了,”闻人远笑容僵硬,“你好好想想,等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再?让人过来找我吧。”
语罢,他掉头走出囚室,申从云没有?动,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有?旁人在?,她竟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浑浑噩噩地想。
看一眼师弟师妹残缺不全的遗体?,再?看看阿潜究竟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她是?那把刀啊,被闻人远攥着,狠狠地一刀一刀刺在?闻人潜心上,那伤是?他最亲近的那些人留下的,闻人潜躲都躲不掉。
“你想苟活着,那就继续这样活下去吧,”闻人潜哑声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承认你是?掌门的弟子,也不会再?叫你一声师姐。滚吧,申从云,别?再?来了。”
申从云浑浑噩噩地踏出了囚室,闻人远还没有?走,正站在?那儿?和?手下的弟子说话。
“还没有?柳师侄的消息吗?”
“还没有?,或许还在?双径河那边没有?赶回来。需要弟子派人去寻吗?”
“用不着。他在?那儿?死了就罢了,要是?没死……有?闻人潜在?,他会回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闻人远缓缓回头,面上依然是?那副和?蔼的笑容:“怎么样,师侄?看你的神色,似乎没和?他谈拢啊。”
申从云脚步一顿,没等闻人远继续开口,突然跪了下来:“掌门,阿潜资历尚浅,多有?冒犯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之后会再?来劝他,请您务必留他一命。”
闻人远扫了她一眼,没有?让申从云起来,嘴上却道:“师侄护母心切,我也能理解。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亲生的外甥,我总不可能要了他的命不是??申师侄也是?多虑了,我只怕你们师姐弟离心,之后的一段时间,你就别?再?来了。”
他话说到这份上,申从云也只得应了一声,她缓缓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那之后闻人远就没再让申从云过来看过闻人潜,申从云担心着闻人潜的状况,不时到地牢这边转转,想看看他的情况。
然而闻人远似乎对她体?内的蛊虫下了什么命令,没等她看上闻人潜一眼,光是?踏入地牢,五脏六腑就撕裂般地疼,守门的弟子便会趁着这时候把她给带出去,无论?来几次都是?如此。
申从云没有?办法,只能换着法子打点了守地牢的弟子,不说让闻人潜得到优待,起码也能让他少受些苦。
“你就放心吧,申师姐,”守门的弟子抛了抛手里的钱袋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闻人师兄没事?,这些天正在养伤呢。”
这话多多少少让申从云有些许安慰,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些。
申从云本人也被限制了交际,来来去去只能接触到那几个人,行动上倒是?自由,只是?想到什么地方,都有?人明里暗里地跟着,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场所,更是?会被直接拦在?门外。
过了几日,沧泽宗终于办起了前任掌门的葬礼,她死的理由并不好听,葬礼也并没有?以先前几任掌门的规格和形式举办,而是?完成得草率,来的人也没几个。
申从云没说什么,她想闻人遥并不在?乎这些,既然如此,那她申从云也不会在?乎。
她留在?灵堂里为?闻人遥日夜守灵,除了必要,没有?踏出过一步。在?那里,申从云思考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她拼命埋葬了过去,并开始试图寻找他们的未来。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闻人远始终没有?把闻人潜从地牢里放出来,申从云知道闻人潜在?那里怕是?并不好过,内心愈发焦灼。
而就在?柳萧离开之后的第二十五天,他终于回来了。
他想必是?知道沧泽宗发生了什么,当申从云打点过的弟子把这条消息告诉她的时候,柳萧就已经直奔牢房而去了。
申从云还没来得及追过去,闻人远却率先找上了门,这是?自上次之后闻人远第一回过来找申从云。
“申师侄,柳师侄刚刚回来了,我要你去帮我劝劝他,”闻人远道,“你们师门上下只有?你最懂得变通,你让柳师侄好好想想吧。”
日后申从云才知道,柳萧当时一回来便把两?个闻人远的弟子打成了重?伤,那些针对他设下的阵法也被他一一击破。
彼时尚语堂已经等不住先回去了,其他来宾们也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沧泽宗,闻人远的大部分小辈弟子在?之前?的混战中受了伤,到现在?都还没有?调养过来。
长老们自然也不愿意出手,一群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们在?对付掌门闻人遥的时候出手就算了,要是?现在?和?一个小辈过不去,传出去多不好听。
申从云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闻人远的目的不会仅仅是?让她劝柳萧,她垂下眼睛,低低应了一声。
这是?这些日子里申从云第一次被允许进地牢,比起上一次,这地牢里的人少了许多,申从云不敢想他们都去了哪里。
她脚步匆匆地往地牢最深处走,而还没等她走到闻人潜的囚室,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走廊的那端走了过来。
他白衣沾血,步伐缓慢而沉重?,怀里抱着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申从云瞳孔一缩,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似乎想要看看闻人潜的脸,被柳萧侧身避过。
“师姐,”他语速缓慢,声音冷得不像活人,“他睡了。”
申从云怔怔地望向柳萧怀里的人,他浑身是?伤,手腕上的痕迹深可见骨,看着却是?手筋被生生挑断了,双眼却平静地微微闭着,像是?真像柳萧说的,不过是?睡着了。
“什么时候?”申从云声音干涩。
“我来的时候。”柳萧声音平静,但这分明是?最不该平静的时候,申从云望进柳萧的眼睛,在?那平静之下看见了暗流涌动的疯狂,一抹赤红从他眼底闪过,却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你要做什么?”申从云问。
“救他,”柳萧回答,像这不过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我不会让他死的。”
申从云有?些迟疑,她的目光落在?柳萧沾血的衣襟上,那血有?其他人的,也有?柳萧自己?的,他这一路回来,想来并不轻松。
“师弟和?师妹的事?……”
申从云顿了顿,就见柳萧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说你杀了师父。”
这是?他今天下来第一个疑问句,虽然语气听不出变化,但申从云知道他在?问她。
申从云有?片刻沉默,于是?柳萧知道了为?什么:“是?吗。你也是?身不由己?。”
申从云的双拳在?身侧紧握,半晌又泄了气似的松了开。
她不知道柳萧想要用什么法子救闻人潜,闻人潜没有?化成鬼,或许是?执念不够深,又或许只是?单纯不想再?活了。
“你要复活他?”申从云确认。
“我会救他,”柳萧重?复,“我要救他。”
一抹血迹在?他面颊上慢慢干涸,申从云抓了抓自己?空荡荡的袖管,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回忆就结束了!给孩子们报仇之后我要尽情写xql贴贴……
柳萧垂眸扫了一眼申从云的断臂, 问她:“这也是闻人远做的?”
“不,”申从云顿了顿, “是我?自己。”
“是吗,”柳萧没有?再问,他抱着闻人潜往地牢外走去?,继续道,“你要不要一起走?”
“不了,”申从云道,“总该有?人给他们扫墓。”
柳萧没有?坚持, 这是申从云的选择, 他无权干涉。
“我?想?去?看?看?他们。”柳萧道。
申从云知道他会这么说, 换做是她,她也会的。
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说话,柳萧在前面走,申从云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也碰到了不少弟子?, 这沧泽宗上下没人不认识闻人遥和她的徒弟, 见柳萧这副样子?, 竟也没人敢拦他。
申从云知道有?闻人远的人跟在他们身后, 柳萧想?必也发觉了, 但他没有?理,也不知是懒得管,还是单纯地累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来到了沧泽宗的墓地, 这座山位于沧泽宗的最边缘,平日里除了专门?清扫的弟子?少有?人来去?,再往外就?是凡人们的居所,二者之间由法阵隔开, 凡人轻易没法进入,同时也隔离了那些试图违反宗门?规定偷偷溜出沧泽宗的弟子?。
也不知是还顾虑着自己在宗门?间的声誉还是别的什么,闻人远终究是没有?把事?情做绝,闻人遥的墓碑依然设在专门?为掌门?开辟的那块区域,其他弟子?也都被一一下葬。
在很久以前,久到连闻人遥都没有?出生的时候,是有?前辈从沧泽宗飞升成仙的,闻人遥之前的几任掌门?也是在自认得道之后就?把掌门?之位交给了下一代,只是终究是没能扛过最终的那次雷劫。
他们本以为闻人遥也会像那些前辈一样,或是飞升成仙,就?算死?,也是葬身于雷劫之中,却没曾想?,她竟会死?得这样屈辱。
墓地周遭的千年古木仍是郁郁葱葱的,前些日子?的那场混战并?没有?波及到这里,也不知是闻人遥二人刻意避开了掌门?们的墓地,还是这地方本身就?有?他们尚未散去?的魂灵庇佑。
柳萧把闻人潜抱到一株树下,小心地把他安置好,闻人潜靠在那儿,像是真的如柳萧所说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申从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去?。
柳萧看?上去?比她更快接受了这一切,他来到那座刻着“闻人遥”几个大字的墓碑前,缓缓跪下身来。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他说,“一定会回来的,师父。”
闻人遥和师弟师妹已经下葬,柳萧没法把他们一起带走,闻人远也不会允许。
他只能跪在那里,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柳萧的发丝有?些凌乱,申从云看?见一抹银白从乌发之下闪过,她眯了眯眼,正想?开口提醒,忽见一道金丝囚笼从天而降,申从云一惊,一把将柳萧给推了开。
那囚笼砸在两人几步之外的地方,原本平整的地面深深陷下去?了一个坑,几道身影降落在墓地周围,柳萧眸光一凌,灵剑顿时出鞘,将那个试图暗中带走闻人潜遗体的身影捅了个对?穿。
那人大概是也没想?到柳萧会不顾同门?情分上手就?打,当下发出了一声惨叫,扑通跪倒在地。
申从云警惕地环顾四周,那几人都是与他们同辈的门?派弟子?,一个个手中都拿着法器,看?上去?并?不是来叙旧的。
“柳师兄,申师姐我?们也是受长老命令,”为首的那人笑得有?些勉强,“再说了,你们把闻人师兄的尸体带出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把他留在门?派安葬。”
柳萧没有?理会他,径自来到安置闻人潜的树下,看?也不看?那弟子?一眼,直接把自己的剑给抽了出来。
血花四溅,那弟子?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你们要拦我??”柳萧问。
那些弟子?闻言面面相?觑,没人想?和闻人遥的徒弟打架,虽然现在申从云自断一臂,修为大打折扣,但光是一个柳萧,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师弟……”申从云本想?开口,被柳萧一抬手拦了下来。
“师姐不必插手,若是你之后还想?留在沧泽宗,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只能当做不知道。你帮我?照看?好他就?是了。”
“师兄,何必如此啊,你跟我?们回去?见见掌门?,把事?情说清楚了就?好了。”那些弟子?还想?再劝,周遭空气却炽热起来,令他们汗流浃背,只得掏出法器准备迎击。
申从云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也暗自调动起了灵力。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让柳萧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弟子?。
剑拔弩张之间,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劝道:“要不就算了吧,掌门?大概也知道光凭我们几个对付不了柳师兄。”
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由他打头,其他人也有?些犹豫,既然柳萧是打算离开沧泽宗的,那拦他似乎也没有?意义。
几番对?视之后,弟子?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我?们会如实向?长老说明,”为首的人道,“也希望师兄师姐念在我们同门?一场,不要再做出格的事?。”
“如果来祭拜自己的师父就?能算是出格的事?,那你们怕是要失望了。闻人潜我?一定会带走,其他的随你们便?。”
柳萧一步都不肯退让,那些弟子?也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柳萧带着闻人潜离开了。
“阿潜已经陨落,再将他留在沧泽宗也没有?意义,”申从云叹道,“原本他们下个月就?要成婚,师弟会失了理智也是人之常情,也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申从云虽为前任掌门?的大弟子?,但在门?派里也没有?什么架子?,若是弟子?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凡是她能做的,也都不会拒绝,如今一朝虎落平阳,其他弟子?们倒也不至于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她,纷纷道:“那是自然,师姐不必挂心。”
“掌门?那边我?也会去?和他说,你们就?先回去?吧。”
那些弟子?巴不得能了却一番心事?,也就?一个接一个走了。
申从云回头望向?柳萧离开的方向?,见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师弟,”她叫住了柳萧,“还有?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师弟和师妹……”
“算了,”柳萧语气淡淡,“我?没有?脸面面对?他们。走吧,师姐,你要送我?吗?”
不管怎样,申从云总是得跟去?的。
两人来到了沧泽宗的大门?之前,这原是沧泽宗的弟子?入门?时必须走过的一条长梯,申从云看?过无数名弟子?穿过那道沉重的石门?,意气扬扬地踩上这条长梯,他们也曾经是其中之一。
“师弟,”申从云终于忍不住叫住了柳萧,“你这一走,怕是……”
“很难再回来了,”柳萧“嗯”了一声,接过了她的话,“我?知道。”
自从他回到门?派开始,柳萧就?没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申从云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她叹了口气,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就?改变得了的,这些日子?下来,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向?她反反复复证明这件事?。
“师父临走前跟我?说了一些话,”申从云道,“她让我?活下去?。你也是,师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柳萧抱着闻人潜的双臂紧了紧,低低应了一声。
申从云屈指打出一道灵力,石门?在二人面前缓缓敞开,申从云看?见他们的命运被从中斩断,她不知道从今往后两条线是否会再相?交。
柳萧举步走出门?外,他抖了抖双肩,像是挣脱了一条紧缚在他肩头的锁链。
“师姐,多保重。”柳萧说,他往山下走去?,没有?回一次头。
那之后申从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闻人远,其间删去?了不少细节,只说最后柳萧带着闻人潜的尸体离开了。
后者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道:“既然如此,我?便?当做他叛逃师门?处理了。”
申从云没说什么,要是真有?人在这时候蠢到去?追杀柳萧,死?的还不一定是谁。
闻人远走后,屋内重归寂静,申从云知道这寂静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消散了。
她坐在那儿,指腹无意识地摩挲桌面,她感觉到一些划痕和烫痕,让申从云想?起闻人潜年纪还小的时候,每次被师父骂了,就?喜欢跑到她这儿来待着,一声不吭地拿小刀削水果吃。
他给柳萧做饭,每次都最先把申从云当实验品,有?几次没注意好温度,餐盘端过来的时候烫伤了桌面的漆,闻人潜说要给她换一张桌子?,申从云没舍得。
她又偏头去?看?紧闭的房门?,一条条划痕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闻人潜还没结丹的时候,每次他过来申从云都要拉着他在门?口量量身高,调侃几句他又长高了,或是又没有?好好吃饭,这门?每次要坏了,申从云就?修一修,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换过了。
她的目光在屋内徘徊,当意识到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永远也不会醒过来喊她师姐的时候,申从云突然觉得愤怒。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一拳砸碎了身前的桌子?,没有?灵力护体,血流了她满手。
死?了……她想?。
阿潜怎么就?死?了呢?
她不该信他们,她不该信任何人。
她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心存侥幸,认为那些人说的话就?是对?的?人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
无颜面对?师弟师妹的不是柳萧,是她申从云。
她本来有?机会救他的,她的手废了,还有?一身修为在,她又为什么会把他留在地牢里受罪呢?
她突然觉得右臂很疼,她撩起衣袖,断臂的截面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个光滑而丑陋的肉团,分明是空荡荡的一根残肢,那条已经被她亲手砍去?的手臂却痒得她发疼,申从云弓起身,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
作者有话说:不小心把回忆多写了一点……明天一定回到现实,一定一定(
师父真的是对?的吗?申从云突然想。
为什么要让她活下?去?她有设想过如今的局面吗?独自一人苟活在世间究竟有什么好的?这人间有这么值得?让人留恋吗?
这是申从云第一次质疑师父的做法, 她偏头望向窗外,她的洞府在山顶,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见大块大块被闻人遥和闻人远夷为平地?的山头。
这座山原是很?高?的,在申从云眼里却矮得?不像话,似乎轻轻一跃就能直达山脚,从此之后一切烦恼都将烟消云散。
漫长的沉思之后,她还是放弃了。
要是她也死了,又有谁能记住这一切, 告诉几百年后的人们他们并没?有错?申从云的死是会让闻人远松一口气的, 自那以后他不用再担心过去的一切会再次找上他, 他就是掌门,名正言顺的那个。
那之后申从云做了医修,每个门派里都是要有几个医修的,他们大多数时候不参与门派事务, 只管治疗伤员, 空的时候种种草药炼炼丹, 大多数时候没?什么威胁。
换个角度说, 申从云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废人, 也没?有多少路可以让她来选了。
申从云一头扎进医书之中, 两耳不闻窗外事,跑的地?方多了,竟也有了些桃色传闻来, 旁人提到申从云,都说她没?了师父管教只知道流连花柳巷,一天天的不务正业。
渐渐地?闻人远也对?她放下?了警惕,终于?认为这个师侄是真的废了, 放松了对?她的监管,只是依然把她边缘化,不让她接触任何门派重要的事务。
——“那你的蛊虫呢?”柳萧安静地?听完了申从云的叙述,问她。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己死了,”申从云说,“这蛊虫应该不是闻人远自己炼的,他没?这个能耐。依我看,八成是之前我们遇到过的那个邪修一脉的人,炼蛊的人死了,我体内的蛊虫也就跟着死了。所幸那虫子也只是潜伏,并没?有要我的命。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得?跟蜘蛛网似的,但毫无疑问,他们中心的那个连接点就是房弘光。”
这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房弘光究竟想要做什么?
柳萧沉思着,也不知闻人远清不清楚。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申从云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还有别的什么想知道的吗?师弟。”
这时候轿冕已?经回到了栖星宫,申从云望向这座夜色中依然威仪不减的宫殿,一时也有些感慨。
没?能亲眼看着当时的柳萧登上魔尊之位,申从云其实还挺遗憾的。
柳萧半晌没?有开口。
申从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扭头注视着窗沿,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不必强迫自己原谅我,毕竟我杀了师父是事实,没?能护好阿潜也是事实。等闻人远死了,我自然会离开,不会赖在这里。”
“栖星宫很?大,你要是觉得?其他地?方不好待,来住一阵也没?事,”柳萧语气淡淡,他偏头望向窗外,开口说了一句,“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申从云愣了一下?,就见一缕黑发从窗外垂落,又被柳萧捏在手心把玩。
申从云:“……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闻人潜道,这是他从三人相认以来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对?申从云说话。
他没?有从车顶上下?来,也不知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申从云,还是单纯不想看见她的脸。
申从云一时语塞,轿冕里突然漫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氛围,让申从云如坐针毡。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柳萧终于?开口,慢悠悠道:“祁响那边怎么样??”
“他和左护法定好了今晚见面,她本来就在附近,于?是过来修改了一下?祁响的记忆。他们已?经把他送回去了。”闻人潜乖乖地?答。
就在这时,门外适时传来了守卫的声音:“大人,我们已?经到了。”
“下?车吧,”柳萧理了理衣服,从容地?站起身,“想好闻人远的死法了吗?”
这话既是在问闻人潜,也是在问申从云,柳萧跳下?马车,闻人潜便从轿冕顶上飞了下?来,吧唧一下?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么死都行,”闻人潜扯了扯嘴角,难得?地?兴奋,“只是可惜他只有一条命。”
申从云跳到地?面上,看着两个师弟一肚子坏水地?在那儿商量闻人远的死法,不由得?失笑。
眼前不知怎地?浮现出一副许久未曾见过的情形,少男少女?们围拢在一起嘀嘀咕咕,像一群小?麻雀,商量着要怎么给对面一点颜色看看。
她记得?那次是某个门派的小少爷被他们的长老带着来沧泽宗做客,说什么闻人遥的徒弟一个个都是草包,要是掌门之位落到他们手上,这沧泽宗迟早要完蛋,把小?师妹气得?破口大骂,当场拔剑把人一顿胖揍。
对?方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仗着有长辈撑腰,喊话说要在门派里搞一场寻宝赛,输的那一方要在全宗门面前五体投地?地?认错。
林双影又怎么可能认输,当下?拉了闻人潜和柳萧两个同?岁的师兄应了战,二师弟何桦上蹿下?跳地?帮他们拿主意,唯恐天下?不乱。
最后的结局就是她的三个师弟师妹不仅赢了比赛,还把对?面的弟子一通痛揍,打?得?人有师父给的法器护体还几天下?不来床,最后还是申从云亲自登门,给对?方赔礼道歉,一通话说得?好听,倒是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把那长老气得?七窍生?烟。
“你觉得呢?”身后传来了柳萧的声音。
申从云回过神来,反问:“你们想不好?”
“要死很?容易,问题是怎么死的,”柳萧语气淡淡,“不过最好在天亮之前结束。要是被人发现了闻人远失踪,再送回去可不那么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