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郑永坤摇头,“王宁静的魂魄是被困在自己的记忆里,这个小孩的魂魄则是丢了,而且丢得还不少,所以才会痴傻——十有八九,是被那寻仇的鬼给拘住了。”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陈磊的病房。
陈磊原本正在哇哇大哭,他的奶奶在屋里哄着他,众人一进来,他立刻不哭了,忽然扑向了拿着道具的工作人员,直接上手抢东西,“我的灯,我的灯灯!”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手中的那个破灯罩,唰地被陈磊抢了过去。
拿到灯罩,陈磊顿时安静了下来,开始抱着车灯蹲在墙角,傻乎乎地跟灯罩痴语。
陈磊的奶奶无奈地跟众人道歉:“这孩子就爱抱着那破车灯,这几天那车灯不在,他闹腾了好些回了。”
周灵犀忙说不要紧,寒暄了数语后,周灵犀请刘半仙开始。
顾舟也好奇看着那个孩子。这个车灯是他之前在台上时,唯一一个没有太多感应的答案,可能是因为破旧的车灯本身蕴含的能量太少,塔罗牌里给的提示也非常微弱,是战车牌战车上的车头灯,也是星币七和月亮牌里,从月亮上洒下的那束光。
只是战车牌的车头灯被压在红色十字下,星币七和月亮牌的光,也都洒在了纷争的人群和野兽身上,顾舟当时没太看明白这个意思。
众人给刘半仙让出空间后,她没有立刻靠近陈磊,而是惯例地取出一支线香点燃,青烟袅袅而起,似乎有意识般飘向了角落里的陈磊。
过了片刻,刘半仙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开口道,“这孩子是投胎来报恩的。”
闻言,陈磊的奶奶不明所以,直播间正在观看的观众也都是一愣。
【这话怎么说?】
【难道是报他那酒驾父亲的恩?】
刘半仙看向陈磊的奶奶,“你们之前的话应该说得不全,他父亲酒驾撞人后,是不是还逃逸了?”
看到陈磊的奶奶面露难色,最后开口承认了此事,直播间的观众顿时炸锅了。
【我去,这可真该死啊!】
【也许受害人本来还有救的,他这一跑,可能让人家最后的生机断送。】
【陈磊那害人的爸爸呢?突然一点也不同情这一家子了。】
刘半仙手中的香继续燃烧着,似乎还在给她传递来更多的信息,“他父亲酒驾撞人后逃逸,这孩子就痴傻了,之后他一直抱着这盏车灯。他是借此物,将横死之人的怨念引到自己身上,让那横死之人以为害死她的是他自己。”
刘半仙的话,让直播间的观众有些不相信。
陈磊当时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他能知道做这些?他会去做这些?
刘半仙没有解释观众的疑惑,继续道:“只是他投胎之前估计也没想到,他倒是用痴傻来报恩了,可因为他的痴傻,他父亲嫌弃他,父母因此离异,都不想要他,最后被扔到他奶奶手里。”
顾舟听完刘半仙的话,恍然明白了那两束光的含义。
第147章
周灵犀听得心中唏嘘,代替好奇的观众问出道:“刘半仙选手,你说陈磊是投胎来报恩的,所以他现在代父受过,甚至拿车灯吸引报仇鬼的视线。他做的这些是他在投胎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吗?”
刘半仙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转向一旁面带愁容的陈磊奶奶,忽然语出惊人,“陈磊的父亲,如今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陈磊奶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几乎有些生气地反驳:“你在胡说什么?我儿子好端端的!这次我和磊磊过来疗养院,还是他亲自送我俩到门口的!”
“刘半仙选手……”周灵犀也感到些许尴尬,他没想到刘半仙会说错。
这次陈磊来参加通灵大师秀,就是他父亲牵线促成,周灵犀前几日也见过那人,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刘半仙对两人的态度无动于衷,现场其他几位选手见状,不由得神色微动,各自悄然施展手段,似乎在测算陈磊父亲的状况。
顾舟也默默取出塔罗牌,为那位素未谋面的人抽出一张牌来。
【高塔牌,逆位】。
看起来,陈磊的父亲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而且顾舟感觉,这个牌上,从塔里跳出来的围着红围巾的男子是这个小孩陈磊,女子则是陈磊的奶奶,而代表陈磊父亲的,则是这座高塔本身。
这样的话,那陈磊的父亲多半是已经去世了。
顾舟正在看牌,就听刘半仙平静道:“陈磊痴傻这几年,他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前世的恩情,陈磊也还得差不多了。若我感应无误,你们此次想到要来上节目,也不是为了给孩子治病,而是他父亲想借此事赚一笔钱。这其实是他自己的福气用尽了,孩子经常拿着的车灯,应该也是他父亲选出来交给节目组的吧。”
刘半仙话音稍顿,众人立刻想起她方才所言——这盏车灯,就是陈磊吸引报仇亡魂的媒介。
“你现在可以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刘半仙看向脸色逐渐发白的奶奶,“我想他现在多半已经出事了。”
陈磊奶奶顿时慌了神。
她年事已高,不太会用现在的智能手机,出门这几日确实没和家里联系。
难道儿子真的……
周灵犀见状,赶忙递上自己的手机。
陈磊奶奶手指颤抖地拨通了儿子的号码,电话响了许久终于被接起,她刚露出一点喜色,却听到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现场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只见老人的表情从期盼转为惊愕,又从惊愕跌入深渊。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她忽然浑身一软,嚎啕大哭起来,手机也险些滑落。
周灵犀急忙上前扶住几乎瘫倒的老人。
陈磊奶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哭诉:“医院的人说……他喝醉酒倒在了大马路上……夜里路过的车没看到,就把他……碾过去了。一个大活人躺在那里,路上车子怎么能看不到呢?!”
直播间的弹幕凝固了一秒,随即疯狂滚动起来:
【喝酒?车祸?关键词都对上了,就是人物和事件反过来了。】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听起来可真像报应啊。】
【可刘半仙不是说,陈磊已经替他爸挡了灾吗?怎么还是……?】
刘半仙的目光转向蜷缩在角落、一脸茫然的陈磊,似乎她让陈磊奶奶打这一通电话,就是为了给痴傻的陈磊听的。
“陈磊,”刘半仙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你都听到了?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你无需再替他遮掩了。你的奶奶年事已高,她照顾了你这么久,往后或许该轮到你来看顾她了。你该醒了。”
痴痴傻傻的陈磊像是被这声音触动,迷茫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刘半仙的身影。
“啪嗒。”
陈磊手指一松,那盏他不离手的、锈迹斑斑的旧车灯,应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仍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陈磊奶奶,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孙子,浑浊的眼中骤然燃起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难道……她的磊磊真的要清醒了?
然而,下一秒,陈磊脸上的迷茫,骤然被恐惧撕碎!只见他猛地抱住头,发出凄厉地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红衣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就在陈磊失控尖叫的同时,陈奶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地将尚未挂的手机再次凑到耳边。电话那头早已无人说话,只有电流紊乱的杂音,可她却像是从中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内容,猛地瞪大双眼,失声惊叫:“有鬼!有鬼说……说要带走磊磊!鬼来索命了!”
顾舟心头一紧,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各种恐怖片的内容,但他抬眼望去,只见身旁的白垩、明心等人各个云淡风轻的,仿佛没什么事似的,看到他们,顾舟想起自己现在也算半个大师,瞬间平静下来。
刘半仙手中的香忽然加速燃烧起来,她向着陈磊的方向吹了口气,顿时袅袅青烟似乎化作了一条绳索,沿着陈磊头顶后方延伸过去。
陈磊的头顶本来空无一物,后面也只是一堵墙,但是随着那股青烟不断延伸,仿佛穿透了虚空一般,正在连接陈磊被带走的魂魄。
直播间的观众惊愕地发现,透过镜头,他们竟跟随青烟的轨迹,看到另一个空间的景象——青烟掠过一座写着“槐央市殡仪馆”的陈旧牌楼,随后涌入一片名为“安息堂小区”的区域。
那里矗立着数十栋整齐划一、四四方方的十几层高楼,它们没有楼梯,没有电梯,每一户都被规整地框在一个个格子里,住户们似乎得自己飞上去,每个格子还竖立着刻有“XXX之家”字样的牌匾,宛如放大了无数倍的骨灰架。
【卧槽!槐央市殡仪馆!我就是槐央人!安息堂我去过!鸡皮疙瘩起来了!】
【去过?那地方现实中是什么?火葬场吗?】
【就是殡仪馆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啊!你看那些格子房,门牌都是竖着的,像不像骨灰盒上写着人名!】
随着当地观众的“科普”,直播间顿时涌起紧张刺激的氛围。
【难道那车祸受害者,这么多年骨灰一直没下葬,就放在殡仪馆?】
【现在墓地多贵啊,估计是没买墓地吧。】
青烟继续向前飘荡,最终停在一个名为“苏慧兰之家”的门牌前。门内隐隐传来熟悉的哭叫声,正是陈磊的嗓音!
只听一个尖利的女声恶狠狠地骂道:“你这小畜生!帮着你那死鬼爹害我!老娘本来差点就能被女儿接去享福了,硬是被你们父子送上西天!既然你这么护着你爹,以后就留在这儿,给老娘当一辈子小奴隶!我今天打你,明天打你,后天还要打你!”
听到这声音,直播间观众的面色,都古怪了起来。
这就是当初那个车祸受害者?听这声音泼辣又怨毒,与众人想象中“完美受害者”的形象相去甚远,让许多观众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落差感。
“姨姨,痛……好痛……”小陈磊的魂魄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凄惨。
“别跟我装样!老娘不吃你这套!”
青烟穿透那格子房的“窗户”,内部竟别有洞天,呈现出一套颇具年代感、约莫二三十年前装修风格的三居室,似乎就是苏慧兰生前的家。
一个五十岁上下、面容刻薄的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根绳子狠狠抽打着一个看起来仅有五六岁的小男孩——那正是陈磊被拘在此地的魂魄,形态仍停留在车祸发生时的年纪。
刘半仙的青烟涌入房中,迅速缠绕上挨打的小陈磊,化作一道保护性的绳索将他护住。苏慧兰的绳子抽在青烟上,竟如同冰雪遇阳般瞬间消融!她脸色骤变,惊疑不定地看向烟雾的来处。
“你的仇已报,陈磊的父亲也已偿命。你折磨这孩子这么久,也该够了。”刘半仙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下执念,让他回去吧。勿让仇恨永世蒙蔽你的心。”
“你此生并未大奸大恶,若能修心养性,来世未必不能投个好胎。”
不知是慑于刘半仙展现出的力量,还是那声音中自带安抚魂魄的效果,苏慧兰身上的怨气似乎消退了些,虽仍不甘,却似乎变得可以商量了。
苏慧兰眼珠转了转,讨价还价道:“他们一家害我至此,想让我放过他?总得给我些补偿!”
经过一番交涉,苏慧兰很快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她要离开这个憋屈的骨灰盒楼房区,搬去“大鬼市”居住;另外她要大量的金元宝,她还想去参加“鬼界公务员”的考试,图个前程。
刘半仙一一应允。
达成和解后,刘半仙的青烟轻轻一卷,便将小陈磊的魂魄安然带离了那片空间,所有散逸的魂光,尽数回归到陈磊肉身之中。
角落里,陈磊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他眼中长时间的混沌与迷茫,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正常孩童的清明,却又带着些许惊惧。他环顾四周这些陌生的大人,下意识地感到害怕,直到看见人群中的奶奶,才怯生生地喊道:“奶?我……这是在哪?”
“磊磊!我的磊磊啊!”陈磊奶奶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孙子,放声痛哭。
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此刻痴傻多年的孙子却奇迹般清醒,大悲与大喜交织,让她几乎流干了眼泪。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这个发展,也是恍如梦中。
【这样……就解决了?好生意外啊,这鬼怎么这么好说话?我以为至少要打一场呢。】
【你要看她面对的是谁,要是面对你我这样的,那估计是要打一场。】
【我觉得她是理智,要我我估计也好说话,死都死了又不能复活,抱着仇恨能当饭吃吗?当然是要钱要房了,还能让刘半仙找关系去鬼界大城市当公务员,多好!】
【有道理啊!】
众人恍然大悟,这大概就跟被车撞骨折了,对方送来上千万补偿金,想要他们的谅解。
谅!当然得谅!
慢一步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看到刘半仙如此利落地解决了陈磊的问题,顾舟和明心忍不住向她请教起鬼界的“常识”,才知在彼世,许多纠纷往往都可以“破财消灾”,法师很多时候并不是打打杀杀,而是沟通阴阳、促成和解的“调解员”角色。
陈磊的问题解决完,众人离开了那间病房,这时顾舟不经意间瞥向窗外,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变天了,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黑沉沉的压在疗养院上方,显得非常压抑。
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让顾舟觉得,之后的病人可能会很不好解决。
疗养院外围,数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从地底蹿出,骤然发难!
他们动作快如闪电,悄无声息地结果了几名在外围警戒,保护节目组选手的安保人员。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倒下的尸体尚未落地,便被一种诡异的邪术强行操控,竟重新僵硬地站了起来,甚至能模仿生前的语气,机械地回应着通讯器里传来的询问,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完美地掩饰了刚刚发生的变故。
“开始吧,布‘太一两仪阵’!那几个阵眼送进去这么久,也该发挥作用了。”苏妄手持一个古朴的罗盘,与一名身着西服的外国人并肩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望着近在咫尺的疗养院,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这次轮到净尘选手出场。
周灵犀首先为观众梳理了一下此前的相关信息:“这顶头盔的主人名叫孙玮业。之前有三位选手感应到了头盔的存在,也说出了头盔主人的一些信息,分别是顾舟选手、明心选手,和白垩选手。”
说着,周灵犀微微侧身,目光扫过顾舟等人后,继续道:“顾舟选手虽然未能明确点出‘头盔’的名称,但‘包裹严实的帽子’这个描述,基本特征是完全吻合的;而明心选手在上期帷幕感应环节,虽然只成功感知到了这一件物品,但他将头盔与其主人所遭遇的事件说得非常清晰准确。”
这话让顾舟和明心都有些不好意思。顾舟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遗憾自己当时的表述太过含糊;明心则自觉有些丢脸地抿了抿嘴,心里纠结于自己五个答案居然只算对一个。
“另外,”周灵犀接着说道,“白垩选手的答案最为全面,不但判断出头盔主人目前处于植物人状态,还进一步指出,孙玮业被困在了自己编织的幻境之中,醒不过来了。”
听到这里,顾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回想自己当时的答案,说的是觉得对方‘像一条衔尾之蛇形状的管道,在生死之间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连顾舟自己当时都没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奇怪的感觉说了出来,不过总得来说,答案还是准确的,就是他形容得太抽象了。
归纳完选手们的答案后,周灵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了些,“不过有一点,所有选手都未曾提及的,那就是孙玮业遭遇这场车祸的起因。”
“孙玮业,今年三十三岁。三年前,他遭遇了一场极其严重的车祸,但却并非寻常意外——他当时是为了见义勇为。那天在路上,孙玮业目睹有人强行将一个孩子绑上车,情急之下,他驱车追赶,同时报警试图解救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时,周灵犀已经带着众人来到了孙玮业的病房前,他颇为遗憾地道,“后来,孩子确实得救了。但追车的孙玮业,却因为情况紧急,在追赶前未能扣紧自己的安全帽卡扣,导致他在途中发生意外摔倒时,头盔直接飞了出去……万幸的是,头盔在脱飞前的瞬间,还是为他抵挡了部分冲击,最终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
直播间的观众听到孙玮业的遭遇,也是扼腕叹息,纷纷感慨好人难做,好报难寻。
“阿弥陀佛。”净尘念了声佛号,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悲悯,似乎在为孙玮业祈福。
顾舟也有些猜到了,人面狮身兽在各种文化中,都有着守护之意。虽然当时猜物时,吸引顾舟视线的是人面狮身兽的帽子,但是也说明了这个帽子戴在了一个怎样的人身上。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略显空荡的房间里,孙玮业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对众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三年的沉睡,让他肌肉萎缩,面色苍白,显得格外憔悴。
“现在主要照顾他的是他弟弟,但这个时间他通常在外打工赚钱。”周灵犀轻声解释着家属不在的原因,随即转向净尘,语气恳切,“净尘选手,接下来要麻烦你探查一下孙先生无法苏醒的原因。若能将他唤醒,便是最好不过了。”
净尘微微颔首:“我需要先链接孙先生的内心世界,寻回他迷失的灵魂落在何处。”
说罢,她缓步走到床前,将手中一直缓缓捻动的佛珠轻轻置于孙玮业心口,然后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小巧的木鱼来。
“哆哆哆,哆哆哆哆……”平稳而富有韵律的敲击声,伴随着《地藏经》的经文诵念,在病房内回荡,那声音仿佛化为有形的字符,隐隐环绕在病人周身。
顾舟听了一会儿,只觉得那木鱼声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竟让他生出几分困意,忍不住悄悄挪了挪脚,稍微靠住白垩站稳身体。
“哈啊——”
旁边的周灵犀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赶忙抬手掩饰,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站直。
就在连直播间前的观众,都隔着屏幕感到昏昏欲睡之时,镜头下的孙玮业心口处,竟隐约浮现出一黑一白两团交织的雾气!
未等众人看清,直播画面倏然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赫然呈现出了孙玮业内心世界的景象。
在那意识之境中,孙玮业正重演着车祸当天的经历:与弟弟道别、出门上班、午间停好车、解下头盔的瞬间目睹孩子被绑……他毫不犹豫地驱车追赶,随后便是众人皆知的那场惨烈车祸,孙玮业躺在血泊里,头盔咕噜噜滚落在地。
在倒地濒死的前一刻,孙玮业的一生在眼前飞速闪回。
强烈的恐惧与悔恨瞬间将他吞噬——为救他人而牺牲自己,让家人痛苦,值得吗?若是更小心些,是否就能避免死亡?
观众们看得唏嘘,也理解孙玮业的想法,正好奇孙玮业为什么会醒不过来,就看见画面陡然倒转!
时间似乎开始倒退了。
孙玮业竟“回到”了事发前一天!
内心幻境中的孙玮业,为自己有幸再来一次而狂喜,发誓这次绝不再去救人。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再次路过那条街,却震惊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正在重演着救人之举。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弹幕瞬间炸开,观众们看得一头雾水。
画面中,孙玮业试图追赶、阻止“另一个自己”,却在追逐中与对方离奇地合为一体,再度被车撞飞!
死亡后,他再次回到“一天前”。
这次孙玮业选择无视“另一个自己”,试图正常生活,可当“另一个他”按照固定轨迹死亡的时候,他发现他也跟着死去了。
循环再次开启。
孙玮业不断回到“一天前”,疯狂思索如何避开注定的命运。
终于孙玮业发现,只要另一个他错过去救人,或者不在救人的时候死去,他就能活下来。
“哆。”
木鱼声暂停。
“原来如此。”净尘看到这里,忽然开口,而后她开始诵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净尘的声音像是暮鼓晨钟在嗡嗡震动,仿佛发出了无形的波纹,震荡进了孙伟业意识深处,而后孙玮业心中那循环的景象,竟像是梦幻泡影一般剧烈颤动,开始破碎。
“孙玮业,快醒来。你没有死,眼前一切只是梦境,车祸后你已被救回来了,你应该医院里醒来。”净尘将自己的声音印到了孙玮业的心里,试图给他打上一个思想烙印,让他意识到自己被救了。
随着净尘出手干预,孙玮业的内心世界果然出现了变化——这一次,孙玮业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了。
【哇!成功了!】
【不对啊,要醒不该是在现实里醒来吗,他怎么还在做梦啊?】
观众刚要为净尘欢呼,很快有人察觉异常。
这个“醒来”的孙玮业,竟有了之前那个试图阻止自己却失败合体被撞的“他”的记忆,他看到自己从医院醒来,觉得自己被救,欣喜若狂地“回家”,然而还没进家门,就看到家门口的“另一个他”正和弟弟道别,准备出门……
这一刻,站在阴影里的孙玮业,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死前的那一天。
【我去,他的意识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净尘也略显诧异。
顾舟下意识低语:“他的梦,还没有做完。”
身旁几人尚未理解,就见画面中重回当天的孙玮业,看到另一个自己从家里走出去,眼中就流露出黑化和决绝。
孙玮业避开弟弟的视线,在另一个他去车棚推车的时候,忽然暴起刺死了那个他。
藏匿了自己的“尸体”后,孙玮业忐忑地等待。
当终于平安度过整个白天,未曾意外身亡的他喜极而泣,以为自己终于成功打破了自己必死的循环。
然而,第二天清晨醒来……这个孙玮业仿佛再次被重置,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记忆:他再次为救人而遭遇车祸,在懊悔中分裂成两个自己——一个不断死亡,一个不断回到过去试图挽救。
【卧槽,原来是死亡游轮啊。】
【差点给我CPU干烧了!】
【也就是说,只要孙伟业成功阻止自己救人,并活过那天,他就会重置回救人死亡的记忆;如果阻止失败,他就会不断回到前一天,去重新尝试拯救即将死亡的自己,哪怕是杀掉了另一个他,在他看来也算是成功阻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