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影——枫林火山

作者:枫林火山  录入:12-10

多滚烫了,偏偏那个学不乖,教不会的陵,一点不知道这种红油火锅的厉害,"快,把这冰镇的葡萄
酒喝了!"
两位王爷在房间的花厅里吃红油火锅、喝冰葡萄酒,特意没叫丫鬟们环绕侍侯,就是图个清静。以这
两人的身份,要热闹,能把整个东陵城的百姓都动员起来,可是比起那个,只和想要在一起的人,坐
着吃点喝点,聊点什么,似乎更有趣味。
"陵,迭儿呢?"悦亲王很早便发现王府里不见了弟弟的身影,这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回来,往日到
也罢了,但今天是年三十,团圆饭又怎能缺席?不过他这弟弟近日来不知为何,竟越发地躲着他,他
这亲哥哥要找人,还非得问陵亲王不可。
"他傍晚时候跟我说,去‘玉冢'了。"陵亲王终于被烫怕了,乖乖地等着悦亲王把吹凉了一些的羊
肉夹到他碗里,这才往嘴里送,"但是,我有提醒他,让他回来吃饭。"
"是吗?"悦亲王又朝锅里放下一些生羊肉,"迭儿还是不死心吗?乔雨不会见他的,为什么他就是
不明白呢?"
大半个月前,三十六雨将神剑送还一柳居士的家中,言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结束,不会再有比武,然后
便带着斯罗和云海,去了"玉冢"。
斯罗身受重伤,而云海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惊吓,两人都极需医治,于是同去"玉冢"的,还有精通
医术的一柳和放心不下斯罗,自己也才勉强能下床的斯晓。
至于为什么三十六雨坚持不肯让斯罗和云海留在一柳住处,又为什么一柳和斯晓会答应由三十六雨带
走两人,这其中盘根错节的原由,当事人不愿意细说,旁人自然也就不好追究太多。宇迭自一柳那里
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但是宇迭自被半影儿所伤之后,心中郁结已久的怨愤与疑惑始终没有得到舒解,这让年轻而骄傲的他
如何能轻言罢休?于是自那以后,他不止一次地登上"玉冢"所在的小岛,只是每次前去,都进不了
拢翠山庄的大门罢了。
"唉......原来那‘半影儿'竟就是醉雨,这我可真是一点都没猜着。"陵亲王不胜唏嘘,他也没料到
,困扰了自己大半年之久的"悍匪",竟是那样一个妙人儿,"三千万两官银的银票,全数在醉雨坊
搜出,一两都不少!可是悦,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没错,尘埃落定再细看从头,发生的这一切算来--东武林盟主伤了好友斯晓、半影儿白忙了半年、
三十六雨被迫面对与另一个兄弟决裂的局面,就连与事件关联不大的斯罗、云海、宇迭也多少都受到
了伤害,唯独就是官家的银子,一点不少地全给找回来了。
"我原本就说过,这事我们不用插手,到最后自然能水到渠成,该怎样就怎样,这便是因果循环,有
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谁都逃不了。"悦亲王语焉不详,只是微微笑着。不知是酒气薰的,
还是火锅的热气蒸的,又或者是红衣映的,他粉白的脸上浅浅地透着淡红,好像是雪白的兰花花瓣,
自花蕊深处,蔓延出的那一点点红,似有若无,好看得紧。
"我也原本就说过。"陵亲王眨眨眼睛,学着悦亲王的口吻,"悦之睿智,我不及也。"
"要想确定醉雨就是‘半影儿'其实一点不难,他留下的线索,多不胜数,你不过是被他的障眼法所
迷惑罢了。"悦亲王于是一一细数给陵亲王听,从"半影儿"对"玉冢"的了解,到千方百计引三十
六雨现身的执着;从他们第一次到醉雨坊看醉雨舞蹈,到别云岭上三十六雨自醉雨手中接过神剑,"
这种种蛛丝马迹,难道还不能叫人将一切联系到醉雨身上?只是你从头到尾就只知道他们三兄弟中与
乔雨有仇的是易风,而醉雨又几乎一直以女装示人,所以造成了你的错觉,加上醉雨又制造了‘易风
也重现武林'这样的烟雾,于是--在没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你已经先把醉雨从‘半影儿'的可能
人选中剔除了。"
"难怪六扇门里的捕快常说‘最不可能的人,就最有可能是你要找的人'。"陵亲王真是不得不佩服
悦亲王的心思缜密,换言之,他也真是不得不再次承认,自己的粗线条,"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醉雨为什么要设计这一切?他一不缺钱使,二不在乎武林地位,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醉雨想要的,就是乔雨。"悦亲王每次都只是把烫熟的羊肉从锅里捞起来,不厌其烦地吹到可以入
口,接着便往陵亲王碗里送,自己却几乎一口不吃,只是浅酌着酒,"杀人劫财为了乔雨,百般算计
为了乔雨,醉雨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引出乔雨,换个角度去看,你不认为他的执着,很难
得吗?"
"难得......不过......"陵亲王吃了个半饱,这才觉察到悦亲王自己好久都没动筷了,年夜饭可没有这
样吃的,"悦,不吃吗?"
"迭儿还没回来......"悦亲王一把正经话题放下,眼神便瞥向门口,言下之意,宇迭若再不回来,他
就要继续这么饿着等。
每每悦亲王提到弟弟宇迭,都是一脸的宠溺与无奈。包容宇迭,已经成为悦亲王的人生座右铭,他自
己也视做本能,然而这项本能,却是会严重累及自身的,陵亲王摇了摇头:"悦,别难过......那日宇
迭受伤,把你急得几乎方寸全无,他的伤原先并不严重,可你的样子,着实把我吓坏了。后来我告诉
他,你不眠不休照看了他两日两夜,我知道他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记着你的好的。"
这事陵亲王之前从没在他面前提过,悦亲王听后,双眼都为之一亮:"当真?"
陵亲王伸出手去,握着悦亲王的:"你啊......能看穿一千人,一万人的把戏,却是看不明白宇迭的小
性子吗?以前他可曾像这几日这样躲着你?"
悦亲王摇摇头,他也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宇迭心气儿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你这哥哥对他好,也绝不肯爽爽快快地过来你跟前,
向你称谢。他躲着你,就证明他明白你的这份情谊。"
是这样吗?悦亲王不太确定地望着陵亲王。难道他聪明一世,却真如陵所说,竟瞧不明白自己唯一珍
视的弟弟吗?
他们两兄弟,玩这猜心的游戏,已经超过二十年了,还要继续吗?宇迭,你可知道为兄所乞求的,不
过是你对兄长的认可,如此平凡,甚至可说卑微的要求,你都不愿意给吗?
"唉......" 自 由 自 在
悦亲王一声轻叹尚未结束,已被陵亲王捂上他嘴的手终止了。
略带着几分冰凉的手,贴在他的唇边,让悦亲王回过神来,正对上陵亲王不赞同的眼神:"悦,年三
十叹气,可是要将这份不自在,带到新年的,万万使不得哦!"
快乐如此简单,这是像陵这样的人才能说的话,悦亲王何尝不希望拥有快乐,只是,难得。若他能像
陵那样,想得少些,在意得少些,或许也能多拥有几分陵一般的简单快乐,只可惜他做不到。
在意宇迭,近日来尤其,因为自宇迭伤在醉雨手下之后,悦亲王第一次发觉,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
以万无一失地掌握在他的手中,对于已经习惯掌握全局的他而言,这样的觉悟是非常可怕的。
他不能让宇迭有任何的闪失,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他必须对宇迭采取更小心的保护,不论这么做会有
怎样的阻力,即使那阻力来自宇迭本身,他也必须要确保宇迭的安全,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唯一血脉
相连的亲人。
"不行!"
"悦?"陵亲王见说得好好的,悦亲王神色一变,突然自桌边站起身,"悦?你怎么了?"
"天色已晚,宇迭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我要去‘玉冢'找他回来。"悦亲王边说边抓了斗篷披上,立
刻便要出门的样子。
"悦!"陵亲王最后看了一眼满桌子的美食,跟着悦亲王的脚步追了出去。
拢翠山庄。
今夜是大年三十。
聚集在这山庄里团圆的人,显得有些奇怪,因为他们并非是一家人,严格说来,甚至不算是亲朋好友

三十六雨捧着一碗药,坐在云海的床边已经半个时辰了,药早已经凉透,却是动都不曾动过一口。床
上的云海,双眼凹陷,容颜憔悴,脸上非但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反倒是透着灰暗之气。原本应该满
心欢喜地迎接即将诞生的新生命,原本该是个拥有美满生活的小妇人,如今却是这等模样,叫人瞧着
好不忍心。
"我不会劝人,若是你打算将自己和腹中孩儿的命,一起搭进去,我也做不了什么。"三十六雨站起
来,打算去把药倒了,他是没有什么立场,也不会说一切能安慰人的话,云海要怎样决定,也全都取
决于她自己,"我只想说一句--斯罗现在还没有死。"
的确,斯罗并没有死。
那日被醉雨所伤之后,三十六雨带了一柳居士上岛,合两人之力,一个用药,一个运功,花费了整整
一天一夜,总算是将斯罗从鬼门关拖了回来。所以三十六雨说他未死,那是事实,但,斯罗也仅仅是
活着而已。因为,从那日开始,斯罗便进入了昏睡状态,至今未醒。
云海抬起头来,看着三十六雨,这是她这半个时辰以来的第一个动作。
然而三十六雨却转开了脸去,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他可以告诉云海,斯罗现在还活着,但是他
无法给出"斯罗一定可以醒过来"这样的承诺。
斯晓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他的脸色也不太好,别云岭上被三十六雨所刺的那一剑,还没有完全复原,
可担心着孙儿夫妇的他,硬是支撑着留在拢翠山庄。
不能言语的斯晓,坐到了刚才三十六雨所坐的位置,满面愁容地望着孙媳妇。斯晓如果可以开口说话
,他一定要告诉云海,不论斯罗怎样,她都必须坚强地活下去,为了斯罗,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为了
整个斯家。
然而斯晓只是无奈地张开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让他那双如青年般清澄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思:"
咳咳......"
"祖父?"云海坐起身来,面对着由于担心自己而咳血的斯晓,她没有办法再继续自己的任性,"祖
父,孙媳不孝......让您担心了。"
斯晓摇摇头,拍了拍云海放在床边的手背,勉强地,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像是要在这个非常时期,
鼓励云海和自己,一起共渡时艰。现在斯罗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剩下他与云海,一个有伤,一个有孕
,如果他们不能自己坚强起来,没有任何人能帮他们。
"我去把药热一下,等一下你再喝。"三十六雨见云海点头,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
斯晓侧过脸去望向房里的另一张床,他心爱的孙儿就躺在那里,这么多天来,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的斯罗,斯晓的心,就像是一点一点在被人凌迟。那么多年来对家人的
亏欠,竟是要以这种方式来被惩罚吗?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孙儿和孙媳痛苦,却没有办法阻止和改变这
一切?
"不要这样,斯晓!"
"啊?"斯晓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拉回了飘离的神思,目光一偏,看到了刚进房门的一柳居士。大年三
十的夜晚,他的这位好友居然没有在家和唯一的儿子在一起,却跑来这个布满了愁云惨雾的小岛。
"斯晓,不要把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你当年的错上,不要这样。"一柳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照惯例,
去替斯罗把脉,虽然他也知道,依斯罗目前的情况而言,把不把脉,意义并不大,但即使是为了让斯
晓安心,他也还是要仔细地去重复做这件事。
斯晓关切地走到斯罗床上,看着一柳把脉,然后,便一脸焦急地望着好友的脸,每次一柳上岛来,他
总是期待着这个时刻,期待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抱歉,他还是老样子。"一柳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将打碎两个人的心,但他无能为力。作为一个
医者,这种时候的无奈,比病痛移植到自己身上还叫他难过。
斯晓低下头,缓缓向屋外走去。一柳跟了出去,他在这个岛上,最不放心的人便是斯罗了。比起身受
重伤的斯罗,心情忧郁的云海,斯晓可谓是集内伤外伤于一身,而他又是个不能与别人沟通,无法将
自己的痛苦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人,这怎能叫一柳不担心?
跟着斯晓出门的一柳,才夸出山庄的玄关,立刻就是一愣--
门外居然站着一位不速之客,而斯晓正一脸怒容、呈剑拔弩张之势。
"斯晓,住手!"一柳忙介入两人之间,拦住冲动的斯晓。莫说他这好友重伤未愈,就算是他好端端
的,也不能空着双手与眼前这人拼命啊!
"你们不用紧张,我不是来闹事的。"冷冷的声音,仿佛是由冰雪揉成的,一袭的墨绿衣裳,黑色的
长发散在肩头,俊俏的容颜却是面无表情,除夕之夜悄无声息来到拢翠山庄的,便是男装打扮的醉雨
。女装时的妩媚减去了几分,男装的醉雨似乎多了几分英气,比之从前,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模样,
但是,却依然还是个非凡出众的精彩人物。
"既如此,你来这里是为了......?"一柳对醉雨也无好感,斯罗是被他所伤,神剑曾被他所夺,在东
武林闹腾了一年之久的"半影儿",那张神秘的面具底下,也是他。如今一切都水落石出,以醉雨的
能耐,要从此消失,躲过所有人的追踪,隐居藏匿起来并非难事,又为何在失踪了大半个月后,出现
在这里? 自 由 自 在
"与你无关,我只是来找他。"醉雨的眼睛里,压根就没有一柳或者斯晓的位置,他以内力将声音传
送出去,那声音凄苦,仿佛含着泪一般,"大哥......我要见你。"
"噗!"
"谁?"一捧积雪落到陵亲王头上,他警觉地一抬头,随即眉开眼笑,"宇迭?你果真在这里。"
坐在高高的青松枝头,冲他微微笑着的,可不就是连年夜饭都迟到的宇迭公子?
黑底金镶边的袍子,用金线绣着浅浅的蝴蝶花纹,宇迭这一身新衣裳,即使在暗夜里,依旧是好像能
闪出光来,尤其是穿在这样一位翩翩美公子的身上。
这会儿宇迭正心情大好地晃悠着双脚,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像是正在看一出绝好的戏码:"陵表哥
,要不要也上来这边看?"
看什么呢?这岛上除了拢翠山庄住了几个人外,有什么热闹可看的?陵亲王正考虑着是否要答应宇迭
的邀请,衣袖冷不防被人一扯--
"迭儿?"脚程稍慢了几步的悦亲王,就在陵亲王想要蹦上枝头的前一刻,阻止了他,不但要阻止这
个玩心颇重的表兄,就连树上的弟弟,他也预备要叫下来,"迭儿,我们回去吧!"
"哼!"宇迭闷哼了一声,见到了兄长也在树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兴趣盎然地依旧瞧着某处的热
闹。
悦亲王无奈一叹,拉了一下陵亲王的手:"还是你去叫他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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