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同体(第一部)————阙儿

作者:阙儿  录入:12-10
自 由 自 在   「不要再说了!」  我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几乎是暴怒的吼著他。他像是被我这突来的怒吼声吓到了一般,突然坐直身子转过头来看著我。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百分之两百的不喜欢!真是够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扑到他身上边说边捶著他。管他身上什麽瘀青,痛死最好了!  没想到他听完我的话後,却放声大笑,也不理会我的捶打只是伸直手然後硬将我环进他怀里。  「你变聪明了,真是不好玩。」那双手臂愈环愈紧,像是要将我整个人揉进他身体里般的。然而嘴里吐出来的话,愈是那麽的欠扁。  「你以为我会蠢到忘记今天是四月一日吗?」我停止捶打的动作,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没好气的讪笑著。  跟这人相处了那麽久,如果还不了解他的个性,那才真是个笨蛋。幸好今天要出门时,我瞄了日历一眼,否则现在一定是哭死在这,然後他才又像往常一样说出:四月一日,愚人节快乐!等字样。  「是的,好啦……既然知道我开玩笑,还捶得那麽用力,很痛耶!」他趴在他胸前的我拉离一些,漂亮的眼睛有些怨对的勾著我。  「谁叫你要开这种玩笑,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为什麽?」他明知故问的挑著眉,一副摆明他什麽都不晓得的模样。我探出双手,学他平常的动作轻捧住他的脸,然後整个人往前倾,鼻尖相抵。  「因为,我把对你的爱镶在心里。如果你硬把它从心脏拔离,那心脏一定会支离破碎。你有听过没了心还能活下去的例子吗?」刻意的学他那坏坏的口气,说完後却自己笑倒在他怀里。  我也不晓得为什麽会笑的这麽开心,大概是就算知道了今天是四月一日,但从他口中听到那些话的第一时间,仍会以为他说的是真的的错觉吧。而那时我才晓得,我把他看得有多重要。  後来阿绝虽然有收敛了一些,比较常去上课了,只是仍是一个星期跷个一、两天之类的。若不是许怀安和教官们待他太好,他应该早就旷课太多而被勒退了才对。不过我想他没被记旷课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他父亲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  「钱吗?我宁可穷一些。」这天放学後,他拎著书包倚在门口笑笑的这麽对我说著。  我没说什麽,大概是明白了他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扬季绝,本来是最风光、最优秀的代名词,但却因他的娄次缺席逐渐转为问题学生的代名词。就连学生会长这个位子也愈来愈受人争议。  什麽叫品学兼优的学生、什麽叫问题学生,这两个东西我始终不明白。更不明白的是当初推选阿绝当学生会长的那些人,现今却个个眼带不屑的说他不配。我只能说人的心是善变的,价值观是可笑的、肤浅的。  「昨天林千雪跑到我家找我,说什麽叫我别带坏你。」走下楼後,他倚搂著我,淡淡的语气里却带著一丝无奈。  我则是好笑又好气的摇摇头,头一次让女生这麽捧在心里却觉得恐怖。自 由 自 在   「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侯做了什麽?不然人家干嘛特我跑到我那警告我?」原本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突然轻拍著我的头脑,他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调调。  说也奇怪,以前那堆疯阿绝疯得要命的人,将他这个调调归论为「有个性」,现下却突然态度一转,说这种调调是「自大、狂傲、不正常」。对於这种两极化的转变,则是更让我见识到了人心的可怕。  虽然阿绝本来就生性狂傲,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何只因他没再如上学期一般像个乖宝宝一样,就什麽都不是了?  我还想再说什麽,却发现他停下了脚步且神色凝重的盯著前方。我顺著他的视线望过去,赫然发现方裴之正和一群人站在我们面前。  「扬季绝,我以前念在你国中时曾盛名一时,好歹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应该也晓得道上的规则才对。」方裴之的脸色不怎麽好看,口气听起来也是万分恶劣的,但对於他的话我却听得有些迷糊。  「可是,昨天阿雪跑到你家,说什麽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就算你名气再大我方裴之也没在怕过的!」方裴之才说完,那瞬间我突然被人用力的往一旁推去,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就往草丛里摔去。  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们现在还在学校里,阿绝不可以跟他们打架!否则不是许怀安和教官挺他就能解决的事了!只是当我头昏眼花的从草丛里爬站起来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一切都来不及阻止,我站起来时只看见阿绝不知何时抢过他们手中的其中一人的铝棒,地上已经躺了几个人,然而他还是让三、四个人围著打。我脸色发白的瞪著前面的景象,才想冲过去阻止却听到那剌耳的哨子声,我一愣,却发现教官们正朝我们跑过来。  「方裴之、扬季绝!你们居然公然在学校打起群架?」被带到教官室後,教官个个脸色发白的瞪著扬季绝,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在学校做出这种事吧。  「教官,季绝是逼不得已才还手的,不然他会被打死的!」我指著被丢在一旁的铝棒,希望他们能明白阿绝只是起於自我防卫。  或许是我的话起了效用或是阿绝的父亲起了效用,方裴之被勒令转学,而阿绝被记了一支大过。只是就算方裴之被勒转,却也常在我们放学後到路上堵人。一年级下学期,就在这样混乱又多事下结束了,进入了暑假。  这一年的暑假,大概是我人生里最快乐的阶段。因为我和阿绝几乎是天天腻在一块,不是我跑去他家住就是他来我家。所以我常告诉他,如果能这麽永远过下去就好了。只可惜时光依旧没停下脚步,不停的向前飞去,两个月的暑假在甜甜蜜蜜的欢爱里,一转眼就消逝了。 47.   别人生日时应该都是开开心心的吧?可是我每年的生日,几乎都是不开心的。因为,生日的隔一天,就开学了,这叫我怎麽开心的起来?然而今年的生日,我却过得特别的开心,大概是因为有阿绝的陪伴。我想,这大概是求学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只是,我却因此而明白了“乐极生悲”这句成语的意思。 *   九月一开学才没多久,学校里便传出了我和林千雪的绯闻,当传到我耳里时,我简直是哭笑不得的。因为我和她根本就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又怎会有关系呢?想当然依阿绝的个性,绝对只将它当成玩笑。  然而我却错估了另一个人的智商,那就是方裴之。又或许是恋爱中的人神智都难免不清了一些,所以现在他带人来围我时,我也没做多大的反抗。怕的,是阿绝知道後又跟他牵扯下去,没完没了的。  一个大过就够阿绝受的了,所以他绝不能再有任何不良纪录,所以我一定要保护他。每一次都是他在保护我,现在,就让我做一些事来保护他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在这间学校,就允许你和阿雪乱来?」站在我面前的方裴之仍是大剌剌的穿著H校的制服,衣衫不整且面目有些挣拧的瞪著我。  「我没跟她乱来。」我靠著墙,只觉得今天很倒楣。要不是我肚子饿先到7-11买东西,根本不会遇到他。不过既然遇到了,那就趁阿绝还没来时把这件事解决也好。  「没乱来会有谣言传出?」他挑高眉,摆明“老子我就是不信”的意思。自 由 自 在   「为什麽你从不怀疑,那是你的『阿雪』放出来的谣言?」我昂起头直视著他,再也受不了他们这对白痴情侣了。女的爱发花痴、男的爱乱找喳,现在是怎样?流行白痴情侣二人组是不是?  不过当他的拳头和脚毫不留情的挥踢过来时,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多嘴把心中的事实说出来才对。由於身体的本能反射,所以我只能像只没用的小猫一样,曲绻著身体、护著头,如同去年的耶诞晚会一样,莫名奇妙的忍受他的拳打脚踢。  没想到,到了後来,我竟然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保护阿绝。到後来,还是阿绝到了7-11找不到我,店员告诉他我被一群人架走了,他才在巷子里发现全身是伤且曲靠在墙上的我。  当我抬头时,只看见他脸色发青的蹲在我面前,说要是店员没告诉他,那我会怎麽样。只是,我连半句话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没用的彻底。  「你怎麽了?怎麽不说话?痛到说不出话吗?」像是发觉了我的沉默,阿绝寻问的声音似乎渗杂了些著急。  我听著他的问话声,眼泪终究不听始唤的往下掉。我好恨,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没用,恨自己为何每次都要阿绝来救我?为何每次都没用的躲进他怀里哭,只会给他惹麻烦?我恨哪……   「你不要哭,他们对你做了什麽是不是?」看到我哭,他更是著急的拨开我额前的浏海,开始检查我全身上下是不是除了瘀青,或是还有什麽更严重的伤害。  「没有……我只是好讨厌自己,我明明是男孩子,却没有办法还手,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我抓住他的手,然後整个人往他身上扑,结果等那反作用力撞在瘀青上时,眼泪掉得更是厉害,这时我才知道我这人根本就是个彻底的白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又不是生来就会打架的,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会打架……」他索性坐了下来,静静的搂著我,身上的气息却温柔万分。有时我常会有一种错觉,总以为这样的温柔才是阿绝最真实的面貌。  後来我还是去住了阿绝家,因为如果我全身是伤的回去,大概又免不了一阵责备和追问了。  只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隔天回家时身上、脸上的伤还在,妈看到时差点昏倒,爸则是气的马上带我去医院检查。原本爸气得要到学校问个清楚,但在我极力的哀求下,他最後还是将这事压在心底,只警告绝对没有下一次。  从来之後方裴之也没来围过我,所以一直以为他揍完我一次後,应该就消气了。可是今天和阿绝一到学校,便看见了布告栏上的照片,然後照片上的事实却又告诉我:我又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我太天真,而且天真得可笑。 48.   那一张张拍得栩栩如生的照片,彷佛是在拍偶像剧一样。由左而右,场景由捷运车上的强吻逐渐改变场景,就连最後在小巷里亲密互拥的动作,也是那麽的清楚。不禁让我心里一凉,原来在捷运的那一天,我们就被跟拍了,而且还是被一个拍摄技术一流的人跟拍了。  那张张照片,面容万分清晰,有如是站在我们身旁拍摄似的,证据确著,我和阿绝想赖也赖不掉。   「那是什麽啊……好恶心哦……」  「就是啊,学生会长和副会长是同性恋?」自 由 自 在   「你看,他们居然还搂在一起接吻!恶!」  「对啊……根本就是变态、败坏校誉!这种照片是谁贴的呀?」  「我们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他们!恶……」   我呆在布告栏前,刹时彷佛时间都停止、静空了,就连那些不堪入耳、荡入心里的话,也逐渐消去般的安静。只觉得有一股寒意和莫名的恐惧从心底直涌上来,让我忍不住地全身发起颤来。  每次和阿绝道别回家後,我常在回家的路上想,如果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感情摊在阳光底下就好了;我常在想,不就是我们的性别刚好一样而已,为何这样就不能在一起?我常在想,万一哪天爸和妈知道了,那会怎麽办?  以前纵使我想到心都发酸的难过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然而今天这短短的一瞬间,却让我解开了心里所有的疑惑。  因为人类都是可笑的,总是将和自己习性不同的人当成“异类”。记得以前国文课时,老师曾过说一个故事。  有一个国家的人民喝了城里的井水,结果全都疯了,後来只有国王没喝井水,只有他是正常的。但是在那些疯了的人眼里,唯一正常的国王才是疯了。所以他们想尽办法逼国王喝井水,到了最後国王也疯了,所以全国的人都是正常的。  因为在疯子的世界里,“正常”的人才是所谓的“不正常”。所以我得到了一个结论:因为这世界异性相爱多过於同性,所以就显得我们的感情是那麽的鄙陋、那麽的不堪,然而这是多麽的可笑呢?  或许这麽比喻不怎麽恰当,但我只觉得我能明白那国王被逼喝井水时的心情。因为他明明没疯,却被当成疯子。因为我们明明只是相爱,却被当成异类看待。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和阿绝做错了什麽,为何要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不公平的视线以及难堪的话语?  「尘,快跑!」自 由 自 在   在我仍静空於自己的世界里时,阿绝的声音忽然自耳边扬起,接著身体猛然被人往右扯了过去。回神後我才发现我正被他拖著跑、拖著跑、拖著跑……想到这三个字、想到我们现在的动作,心里却异样的发痛、觉得莫名的可笑。  我们要跑、我们是不对的,我们要跑、我们是不对的!边跑,心里却不停的浮现出这两句话──我们要跑,因为我们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我们的感情不如男女之情纯洁,是肮脏的、是污秽的!  多麽的可悲呀,我们的感情,就只因同是同性相恋,所以就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如。  後来我们怎麽被抓回去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我和阿绝站在学务处里被厉声质问到一半时,我突然整个身体给人往後扳转,接著莫名的巴掌往我脸颊拍了过来。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地上摔,摔得一身狼狈。  半边脸颊火辣得发痛,脑袋也痛苦的发晕。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爸正被老师和教官死命的拉往一旁。倒是阿绝的父亲什麽话也没说的,就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这出可笑的闹剧。  没人过来扶我,我坐在地上望著站在不远处的阿绝,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大概是刚才那一巴掌扇得太用力。虽然学务处里一片的吵杂混乱,然而我的心却奇异的安定。因为他也在看我,我们至今还能相望,就让我安心得想哭。  为何阿绝不过来扶我?我知道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就算到了这种场面,扬季绝依旧是扬季绝,总是知道什麽时侯该做什麽事。假如他过来扶我,那我回家後肯定不只一巴掌那麽简单了。  学务处外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一双双充满好期的眼神以及一双双鄙视的眼神。爸仍是涨红著脸的放声破口大骂,後来其中一个教官将我拉了起来,问我们那中廊上的照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无奈的扯了个笑,还能是怎麽回事,教官还真会装傻。才想开口,打算把所有事都扛下来时,阿绝却早我一步先开了口。  「不关他的事,是我强迫他的,要记过就记我、要退学就退我,和步同学一点关系也没有。」他面无表情的说著,语气是如此平顺,听在我心里却是如此的剌耳。  步同学。  我听到这三个字险些喷笑出来,认识他这麽久,我从来没听过他喊我“步同学”过。为何我总是慢他一步呢?为何我总是没来得及保护他,反倒被他保护了呢?   “啪!”   阿绝才说完,他父亲便狠狠的往他脸上打去。那拍击声听在我耳里分外清楚,那印留在脸颊上的五指红印也格外清晰。像是在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相爱的後果。  那时我突然明白,我们的爱情就像一种慢性毒药一般。刚开始时没感觉,直到药量愈加愈重,到了不能舍弃的地步时,才慢慢露出它的原貌,欲将人折磨至死方休。  「扬先生!」在场的教官被这突来的举动吓到了,全都震惊的看著阿绝的父亲。大概是阿绝的父亲一身优雅的贵族气息,看起来不像是会打小孩的人一样。  「方教官、步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扬某不才,教出了这麽一个寡不知耻的儿子。既然小犬坚持扛起所有的事,那麽就请学校给予退学证明吧。至於小犬往後的学校,扬某自有打算,还有劳方教官了。」那张酷似阿绝的面容,挂著温和的笑容,然而眼神却是冷得吓人。  後来我是怎麽回去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早晨整个人过得浑浑湂湂的,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根本让我来不及思考。  回到家後,妈也闻讯赶了回来,我才一踏进门她便哭得伤心欲绝的朝我扑抱了过来。虽然没有肢体上的责备,却让我更加的难过。因为她的责备,是心灵上的责备。每哭一声、每哽咽一声,我的心就揪得越紧、揪得越加发疼。  爸本来打算把我锁死在房里的,後来在妈的极力反对下,爸只严厉的警告著我,要我别跟扬季绝那种思想有问题的人往来。我听到他这麽说时,真想告诉他:是你儿子先跟人家告白的,所以如果阿绝思想有问题,那我也绝不是什麽正常人!  这一晚,阿绝的手机打不通,这是从寒假後我们第一次睡前没有通电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眠,心里一直在想,拍那些照片的人究竟是谁,究竟是我的仇人还是阿绝的敌家?我还在这麽想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我错愕的接起电话,心里只想得幸好将手机转成无声震动了,否则现在爸一定会火大的冲进房,连我的手机也摔掉。  「喂?」  我整个人里进棉被里压低音量,只希望这通电话是阿绝打来的。  『老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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