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奎也傻了,刚才明明看到衣着华丽的少年满脸的怒气,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换了一张笑脸,翻脸比翻书还快,自从在山上长大的他可是头一回遇到。
“快把钱交出来。”
此时,樊东开了口,站在花奎身后,平地一声吼,可惜对于见过大市面的玄珏起不到一点威慑力。玄珏理也不理他,只是兴味的望着一脸呆滞的花奎,樊东自觉没趣,退了回去。
这声没有吓到玄珏,花奎却趁机回过神来,虎着张脸,不太高兴,毕竟这是头一次在众兄弟面前失了常态,但又接耐下来,毕竟对方只是一未经世事的少年,所作所为必定也只是依习惯而为之。
生性纯良的他一直认为玄珏不过是普通的富家子弟,自然眼光也就放的浅些,只是希望素取些钱财,便放人离开。
“小兄弟,只要你放下身上一半的财物,我们就放你离开。”花奎走了过去,对比他矮大半个头的玄珏,好声好气道。
“哦,只要我身上一半的东西?”玄珏故作惧怕,低着头,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看人。
好像越来越有趣,没听说过打家劫只拿走一半财钱的,而且通常不是劫了财,还要杀人灭口?可眼前的大胡子好像说的并不是这回事,看他模样挺凶,但口气挺软的,倒是好玩的紧。
花奎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歪歪嘴,他好像真的吓到这个少年了,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人,全都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们。
“别怕,我们是好人,除了钱以外,我们什么都不要。”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外心思,他还故意拍拍胸膛,示意自己是条真汉子,说话绝不食言,众人见他如此表态,也跟着点点头,唯一执不同意见的就是樊东,他那张阴沉的瘦脸黑了不少,好像这一切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玄珏装作怀疑模样,抬头看了花奎一眼,惊喘一声,又低下头,后退了一小步。
“你们是好人--”
抢劫的是好人?那被抢的是什么?难道是坏人?!
小脸憋的通红,想笑又强忍不笑出声,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有些泛白,花奎却以为他这是害怕造成的,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特地靠近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你们是好人,那我就把东西给你们。”在花奎的鼓舞下,少年终于坚强的抬起头,众人也都松了口气,不知怎的,刚才竟觉得好像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欺负小孩子一样,非常的难看。
玄珏慢慢的把手伸入怀中,数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的那只手,只到他把握成拳状的手拿出来,放在花奎的手中,那些眼睛瞬间全都亮了起来。
金子,是真金打的锁片!花奎的眸子几乎都快被手中的东西燃烧起来,他何曾见过这么一大块金子?!
放在手中,那份量十足,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的,这少年来头肯定不小!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来历并不简单,但为时已晚,东西已经在他的手中,像烫手的山芋,是收也不是,丢也不是。
就在他仔细打量锁片的时候,玄珏的眼中光芒闪烁,衣袖微扬,一把锋利的匕首刹那间横在花奎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老大--”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老大!”
众人齐声喝斥,均晚了一步,花奎的性命已经落在玄珏的手中。
玄珏冲着所有的人微微一笑,伸手从花奎手中轻而易举的夺回自己的东西,却并不见刀锋变软,反而更进一步。
不知道是这些人太傻,还是自己太聪明,这么简单的计策都看不穿!
“老大,我们来救你。”众人蠢蠢俗动,有的已经挽起衣袖,准备操家伙干事。
见这架势有些不妙,玄珏把嘴靠在花奎的耳边,轻声道:“看来你是他们的老大,叫他们安静下来。”
“士可杀不可辱,既然我花奎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奚听尊便。”花奎是条硬汉子,自然不会听从玄珏的命令,反倒是两眼一闭,把话放下,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令人发嚎。
玄珏听了,哈哈大笑几声,原来这个大胡子竟然有“花魁”这样有伤风雅的名字,好玩,真的非常好玩,看来真是不虚此行!
“老大,你千万不要死啊!”一片惊慌失措,无人下命令,他们就已经不敢再前进。
这是唱的哪一出戏?玄珏倒有些糊涂,收起了玩笑之心,他又不是真的要杀了大胡子,他们紧张个什么,这么不经吓,刚才还一个劲的安慰自己,真是一帮笨山贼。
“喂,我什么时候说要取他性命?”玄珏有些不悦,高声道。
说什么他也是主角,何时成了配角?真是不好玩,还是当主角的感觉好!
众人傻了眼,忙收起不要命的表情,齐刷刷的往后退,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们倒是听话,只不过抓到他们的头儿,就吓成这副模样,看来手中的人质利用的价值倒挺大的,可以考虑考虑。
“快放开我!”花奎有些气愤,瞪眼斜视着正在算计着什么的玄珏。
兄弟们素来只听他的话,他不过暂时受难,就转了向,全都听这少年的,他一定要夺回自己的优势,亏他还是一寨之主,性命竟然掌握在他人手中。
玄珏倒有心与他一玩,可是山下的追兵已经涌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到这里,急中生智,他想了个好办法,既能摆脱追兵,又能好好与这个笨贼玩一玩。
“放了你也没问题,只要吃下这个,保证不伤你一根毫发。”
玩笑心起,他从怀中掏出昨天买的,本想带回宫给妹妹的糖丸,送到花奎的嘴边,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往里塞。
花奎自是不会甘心就范,咬紧牙关,皱着眉头,由于满脸的胡子,几乎把玄珏的手扎到,气的刀把一沉,血痕又深了几分,花奎一时吃痛,牙关松了开来,他趁机把糖丸塞了进去,同时收回匕首退到一边。
“你给我吃了什么?”囫囵吞枣,根本就不知道吞下去的是什么,花奎的脸色时青时白,痛苦的捂着脖子,用手拼命往里抠,想把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可于是无补。
枉费他有一副好身手,竟因一时大意,失了荆洲,现在连自己的性命都掌握眼前这个乳嗅未干的小子手中,不甘,不甘啊。
蹦了两蹦,玄珏拍拍手,站在花奎的身边,得意道:“没什么,不过是我独门密制的毒药!”毒药两字说的特别重。
毒药?!擎天一声霹雳,打在花奎的脑子上,震的他呆若木鸡。
不好,追兵真的赶上来了,玄珏回过头,树林间已经有数个穿梭的身影,他必须做出反应,以策应对。
说时迟,那时快,他拉起花奎的手,把匕首塞到他的手中,自己则靠在他的怀中,把刀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记得你刚才吃什么吧?下面的事情由我来办,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为了把花奎敲醒,他还故意用手顶了他的胸部一下。
“呃--”
花奎依然有些呆傻,不过刚才发生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现在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是真的拿匕首威胁他交出解药?还是真的就听他的话?
“别想了,过了这一关,我就把解药给你。”精明如玄珏哪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刻打断了他那些不该产生的念头。
考虑了一阵,花奎拿定了主意,反正这趟是衰到底了,而且局面早已定下,他能不依他吗?真的要他拿刀逼他交出解药?
“快,快,大家快围住了。”身材圆胖的县太爷,此时已经瘦了一大圈,满头的大汗,落在了大部队的后面。
“快跟他们说,要他们全都退走,否则要我的性命。”玄珏立刻动了动嘴皮子。
花奎也不傻,跟着说了出来,众人立刻变了脸,挥舞着武器不敢前进,但又不肯离去。
“凶一点,再说一次,快。”
相信以花奎凶神恶煞的模样应该可以吓走官兵,只是刚才说话的口气太过软弱,为了显得逼真,玄珏握住花奎手中的匕首往脖子上轻轻一划,同一把匕首沾上了两个人的血。
县太爷吓的脸都青了,立刻鸣金收兵,临走前还时不时的往这边望来,正好被有气没处发的花奎用杀人般的眼神瞪走--
玄珏也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只是县太爷有些讨厌,长的那么胖,还对他穷追不舍,难道非要抓他回去换赏金?他哪里知道,皇帝的圣旨上并不只赏金千两,还有官升三级!
“解药拿来!”见官兵们已经离去,花奎朝他伸出大手。
虽然有些不明白玄珏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解药。
“解药?没问题,刚才你也看到了,有官兵在追我 ,我现在已经没有立足之处,倒不如在你们那里借宿一些时日,待风声没那么紧了,我就走?!”
玄珏嘻皮笑脸的围着他转了一圈,压根不提刚才承诺过的事。
“什么?不行,山寨不收留外来人。”花奎的头摇的像拨浪鼓,神情非常不悦。
早知道就不要听他的话,这下可好,解药也到不了手,那也怪不得他狠心,要用武力解决。他倒不屑用他的匕首,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扑了上去,他就不相信得不到解药。
“喂,你干什么?”玄珏斥道。
本以为一切都可以顺水推舟,没想到这傻瓜倒挺倔的,还想来硬抢,没问题,软的硬的他都奉陪,算来也好些日子没练身手,这倒是个好机会。
出乎花奎的意料,玄珏并没有那么好对付,数击都不中,他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对手似乎并不简单,于是他打十二分的精神,两眼炯炯有神,如老鹰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左闪,右躲,再一弯腰,反身一旋,花奎已经有些不耐烦,满脸的汗珠。无论他如何努力,拳头像长了眼睛一样,硬是沾不上玄珏的身。
玄珏倒无所谓,慢悠悠的陪他练练,最气人的是,还乘他疲惫之时,执起匕首刮他的胡子,眼见自己最宝贝的胡子快要被剔光,当下停住了手脚,离玄珏远远的。
“喂,怎么不打了?我还没尽兴呢。”玄珏嘻笑道,冲他招招手。
“老大,别打了,还是让他上山吧。”早躲在两边的众山贼,一涌而上,纷纷劝服道。
老大和少年的比试,他们都看在眼中,老大明显处于下风,再这样打下去,只会更丢人,倒不如遂了少年的心意,让他到山上住几日,也不碍事。
“不行,我一定要把这口气争回来。”听不进众人的劝,花奎挽起衣袖,又准备冲过去。
如果不是兄弟们都在,他或许真的就让少年到山上住几日,可这话被兄弟先提出来,而且又看到他的糗状,这面子实在挂不住,日后在山上他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玄珏像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拼命的拉住花奎,自己则坐在树下看着他们跑过去跑过来,始终没个结果。
“喂,你们够了没?烦不烦啊,我说那个,那个满脸大胡子的花什么,实话跟你说,刚才给你吃的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普通的糖丸,现在我要到你们寨里住些日子,你要是不服气就过来打败我。”
“你,你--”被他气的说不出来话来,花奎的脸涨的通红,原来自己刚才的一切努力都是场闹剧,气死他了。
玄珏才不管他是死是活,在众人中找了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相偕一起离去,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花奎也在众人的劝说声中,勉强平息了怒气,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
唯一,对这一切只是看,没有出声的人只有心怀鬼胎的樊东,他又在阴谋计划着下一步。
第三章
龙虎山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山间回到了寨子中,大家都有说有笑,像没事发生一样,唯一黑着脸的只有头领花奎,鼻孔喷着粗气,时不时的回头瞪两眼跟兄弟们在说笑的可恶少年,恨不得上去砍他两刀。
为什么?为什么兄弟们都能容忍他的存在?明明这个少年来历可疑,满脑门的坏点子,只会骗人耍人,兄弟们为什么还要相信他?
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玄珏的身上早被戳了好几个大窟窿。
其实玄珏早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也不以为意,这群人中除了那个大笨蛋外,没有人敌视他,哪叫他一张嘴舔的像抹了蜜糖,遇到比自己大一点的就叫哥哥,再大一点的就叫叔叔,乐得大家把当个宝,捧在手心怕坏了,含在嘴中怕化了。
如果不是有人那眼死鱼眼紧盯着自己,此处也是个绝佳的好地方,虽然不如外界繁华,倒也宁静,另有一番详和之气,人们也没有坏心思。
“阿牛哥哥,你能领我到四处看看吗?”玄珏露出两个小酒窝,圆圆的杏眼泛着莹莹的光芒,望着一脸憨像的青年。
淳朴的山民哪经得起他的软磨硬泡,摸摸脑袋,呵呵傻笑两声,就带着他往前走,完全忽略花奎的存在。
玄珏蹦蹦跳跳的跟在阿牛的身后,边走边欣赏寨中的风土人情,看到花奎,还故意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气得花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黑色的脸孔涨的通红,幸好众人见势不妙,上前挡住他,才没有发生意外。
围着寨子转了一圈,玄珏抿着嘴,摇摇了头,这地方太穷了,屋舍简陋不说,而且长年失修,多数的房间都漏水,跟金碧辉煌的皇宫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上,难怪他们要下山打劫的。
对于山寨的同情多了一分,也对世情了解一些,原来外界并不如想像中的美好,不是所有的地方治安良好,像江南如此富饶的地方竟然也有穷苦百姓,想来回宫后应与父皇商议,如何解决才好。
玄珏并不是个只会玩乐的皇族,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该自己管,这次出来,感受良多,也算收获颇丰。
“阿珏,你就暂时委屈先住在这里。”土头土脑的阿牛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选了一间稍好一点的房间,把玄珏引了进去。
他们寨子是很穷,但每个人都非常有志气,下山打劫那是万不得已,不仅这些居住的环境需要改善,还有的嫂子也快生了,这些急着用钱。
“阿牛哥哥,这个你先拿着,快到山下去请人来修修房子。”鼻子有些酸,玄珏从怀中取出金锁片塞到阿牛的手中。
虽然这点钱不能拯救整个寨子,但至少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光看木制门的窗户上连纸都没有糊好,晚上怎生睡的着?特别还是娇生惯养的他,就算能将就,明天起来,只怕也会伤风感冒。
“收起你的臭钱,我们不用你可怜。”虎着一张脸,花奎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从阿牛手中夺过金锁丢在玄珏的身上,双手环胸,理直气壮。
只不过一转眼,他倒是会收买人心,刚刚耍弄了他,现在又白白送金子给兄弟们,他才不不想信他会安什么好心,他要保护寨中的兄弟,不让他们被蛊惑!
“喂,姓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玄珏有些生气,好脾气只要遇上花奎马上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完全是一片好心,平日要他拿出自己的东西送人都要考虑再三,今日倒好,主动送人,倒当面被退了回来,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我的说就是这个意思,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想收买人心,只要有我花奎一天在,寨子中的兄弟就是一条心。”双手叉腰,两目圆瞪,仿佛要把个子稍矮的玄珏拆吃入腹。
早知道这个衣着华丽,满脑子鬼主意的少年不安好心,一个人身怀巨财跑上山不说,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官兵,还利用他赶走了那些所谓的追兵,他看只怕他不怕好心,跟官府是一伙的,想一举吞并山寨,不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寨中的老少,不让他有轻举枉动。
也难怪花奎会这么想,毕竟玄珏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人,虽然他思想单纯,但是遇到大事,也会多加考虑,特别是对关乎全寨的安威更是小心翼翼,祖上多年传下的基业绝对不能在他的手中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