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没长心的笨蛋[上]

就算是踏着其他人的尸体，我也决不后退。
028
为了我入主后宫一事，后宫里是暗波汹涌，朝堂上更是争执不休。对于此，我不用去理会，只管一心一意哄皇上开心，自然有人为我打理一切。不过景珍公主悄悄送了来一张短笺。
"拜官。"干净利落的两个字，让我揣测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按她的话去做。
第十日，皇上下朝之后依旧立即赶来了汤泉宫，他见了我甚是高兴，可是依然掩饰不了眉宇间的疲惫。我扶着他躺在躺椅上，一边为他按摩放松身体，一边思虑着该如何说出口。
"皇上，听说众位大臣都......"
"你不用担心。朕自会处理。朕不会委屈你。"他握紧了我的手，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让我愧疚。这十天里，他对我怜爱无比，把所有的柔情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事事顺着我的意，我不懂宫规闹了笑话，他也没有一句重话，只是一笑而过。我知道他只是把我当作替身，可是比较他对我的好，而我却是在处处算计他的宠爱，有时真的不敢看他温柔深情的眼睛。
"不，皇上。晓枫没有受到任何委屈，是皇上您为了微臣受了委屈。那些人不明白的......皇上，您还是不要立我为贵妃了。皇上，您别气恼，请听我把话说完。"看着他微怒的的神情，突然觉得他甚是可亲。"晓枫出身卑贱，根本不配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也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疼我......可是皇上的心意，我懂。所以更不能让您为难，让您因为我而名誉受损......"
"你不用明白，你只要待在朕的身边陪着朕就好。"他拥我入怀，耳边响起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晓枫也愿意永远陪着皇上。有了皇上的宠爱，晓枫此生别无所求......皇上，您就封我做您的侍卫吧。这样的话，晓枫既可以陪着皇上，诸位大臣也不会再为难您了。"
"侍卫？"
"皇上，我不是女子，不能为您传宗接代，也不用任何名分，只要能陪在您身边一辈子伺候您，我就心满意足了。皇上，您就答应我吧。"我撒着娇，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间，我怕他看到我此刻的神情。从不敢承诺过一辈子会如何，即便是以前说谎也不曾提过，第一次说出口，却是此情此景，难道誓言的存在真的就是为了打破它？
其实说什么都是骗，我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我抬起了头，无比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贤，我不要做贵妃。我要做侍卫。"
"那好吧。朕就封你御前一品侍卫，时时跟在朕的身边。"
"谢陛下隆恩。万岁！"我如愿以偿，高兴得忘了形，用力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两口，逗得他开怀大笑。
第二日，诏令一下，百官虽有微词，却不像先前大力反对。毕竟皇帝已经退让了一步，做臣子的也不能驳了天子的面子。第三日，我跟着太监总管陈公公去向禁卫军统领佟将军报了到，领了套军服盔甲佩刀，随后名正言顺搬进了乾坤宫，与皇帝同进同出。众人都知道我这个侍卫是做什么的，所以佟将军不敢指挥我做任何事。皇上赐了我一块金牌，上面写着"如朕亲临"，宫里宫外通行无阻，见了官员大臣也不用下跪。相反，他们都会恭敬地唤我一声"江侍卫"。看着他们不得不向我低头，心中真的很解气。
这一日我又在龙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宫女太监们麻利地服侍我洗漱更衣，备好早膳。我正准备享用，却看见陈公公走了进来，连忙微笑招呼："陈公公，一大早陪皇上上早朝，想必还未曾用膳，不如一起吃一点。"
"公子客气了。奴才不敢和主子同桌吃饭。"陈公公一脸平静，貌似恭敬，其实从没买过我的帐。他跟了皇上四十多年，忠心耿耿，深得皇上信赖，在宫里呼风唤雨，各宫妃嫔都得讨好他。
"呵呵，公公何需自谦。论出身，论权势，江某都不及公公您。晓枫只是服侍皇上的小小侍卫，绝不敢在公公面前充主人。相反，以后还得靠公公多加照顾。"我曾试图以钱财珍宝来讨好他，但他一点都不为所动。景珍打探不出他有什么特别嗜好，也弄不清他对待几位皇子的立场，所以嘱咐我一定要和他打好关系。
"皇上对公子的宠爱世人皆知，公子又何需妄自菲薄？您要什么，只要一句话，皇上就会满足您。这份荣耀，高过了所有人。"
"晓枫绝不敢恃宠而娇。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公公提醒。"我诚心诚意的巴结他，和他相处越久，就越发感到他不简单。不卑不亢，无怒无喜，没有破绽，真的是滴水不漏。比起八面玲珑心思缜密的醉风楼楼主更高明一筹。"不知公公此时前来，有何事要嘱咐我？"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公子进宫也快一个月了，虽说封了个侍卫，可好歹也算是后宫的人，理应去拜见皇后和两位贵妃娘娘。"
"晓枫的确是不懂规矩。还劳烦公公替我安排。"
"不如就趁今日各宫娘娘都去向皇后请安，就一并见了吧。"
"请公公稍待片刻，容我整理好仪装。"
我换好侍卫服，随他去了毓秀宫。正殿里坐不少人。我低着头跟在陈公公的身后，等他通传了之后，就对着正中央身着华服妇人跪倒行参拜大礼。
"臣江晓枫叩见皇后娘娘千岁，给诸位娘娘问安。"
"平身。"温柔的声音，配上庄重的神情，皇后的确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哀家听玥儿提过你。她说你伶俐讨人喜欢，以后在皇上身边，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皇上。"
"臣遵旨。"
"皇后娘娘也太仁慈了。本宫听说此人在御前筵席上放肆不堪，皇上宠他，可也不能坏了咱们后宫的规矩。"
"朱姐姐所言甚是。听潇儿说此子当堂行凶，杀了几个侍卫。本宫不明白这么危险的人怎么能留在皇上身边？"
这两位贵妃端庄从容，气势也不逊皇后多少。她们一唱一喝，其他的妃子也跟着起哄。我只能低着头听她们的冷嘲热讽。
"两位妹妹说得不对。他能以剑舞杀人，说明他武功高强，胜任皇上的贴身侍卫一职。更重要的是他能令皇上开心。我们这些做妃子的不就是要伺候好皇上让陛下开心吗？只要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有何危险可言？至于说后宫规矩，他是贴身侍卫，天天跟着皇上，本无可厚非。本宫知道这段时间皇上一直待在乾坤宫，未曾临幸后宫妃嫔，让大家有所怨言。陈公公，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看上去忠厚老实的皇后竟如此善辨。后宫的女人果然都不简单。
"回皇后的话，这段时间朝政繁忙，皇上每日都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忙至深夜。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现在天下不太平，皇上为国事操劳，已经很辛苦了。你们这些近身侍卫太监都要好好照料皇上，别让皇上累垮了。诸位姐妹也当恪守本分，不要让皇上劳神。"
"是。"不论心中服不服气，皇后懿旨一出，大家都只有跪下听令。
"燕昭仪觐见。"门口的小太监的通传声刚落，翩翩的甜笑声就在殿中响起。
"翩翩叩见皇后千岁，各位娘娘安好。皇后娘娘，翩翩近日忙于编排新舞，没能及时来向您请安，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撒娇装可爱一向是翩翩的拿手活，胡闹的性子到哪里都不变。不自觉的对着他笑了笑。"枫太不讲义气了。这么多天就缠着皇上，不理会我这个老朋友了。皇上的宠爱都被你抢光了。我不管，你得赔我。"一跺脚一扭腰，眼光流转，顾盼生姿，将在座的美女都比了下去。
"怎么赔你？"我陪着他打趣。
"今晚让皇上来归燕阁看我的新舞。"
"皇上最近很忙......"
"我不管。今晚你不把皇上带来，我明天就杀上乾坤宫去咬死你。"
低低的笑声掩饰不住，渐渐传了开来。皇后和两位贵妃都沉默不语。最后皇后轻咳两声，说道："燕昭仪和江侍卫的感情真好啊。"
"是呀。皇后娘娘，我和枫一起长大，感情最深，犹如手足。有好东西我们都会一起分享。"翩翩搂住我的肩朝她们甜甜一笑，笑得我心惊胆战。
"呵呵......其实若后宫妃子们都能像他们这样亲厚，和睦相处，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端了。皇后娘娘，您说是吧？"林贵妃趁机再插一脚。"不如趁今天大家都高兴，今晚就准备一个简单的夜宴。皇上辛苦那么多天，也该休息一下。我们也好饱饱眼福，欣赏燕昭仪的新舞。"
"这个......"皇后沉吟了一会。"本宫知道众位姐妹这段日子很闷，不过一切还得看皇上的心意。陈公公，你看皇上今晚有心情吗？"
"皇上的确想在十六公主出嫁前办一场家宴，准备一些歌舞，让十六公主开心。"
"唉，小十六没几天就要出嫁了。虽然我不是她的亲娘，可我看着她长大......那个可怜的孩子，母妃死得早......那么乖巧可爱的女儿就要远嫁他乡，我真的舍不得。"朱贵妃用手绢拭了拭眼角，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流泪了，不过那动作，的确像一个舍不得女儿的伤心妇人。"我们得好好准备，让小十六开开心心出嫁。"
"既然如此，还是先请示皇上吧。今晚时间太仓促，恐来不及。待哀家与皇上商量之后再作决定吧。"
再一阵罗嗦之后，众人纷纷告退。翩翩拉着我跑得很快，一转眼就把众人抛得好远。
"翩翩，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让你专宠，救你一命。你不想成了夜铩盟最厉害的杀手的目标吧？"
"三皇子不打算杀我了？"
"槿劝说他们收你为己用......狡兔三窟，这是你教我的。六皇子那派人大多是迂腐的文官，不够狠。"
"你让我考虑几天。"虽然有槿在，可是我想不出向三皇子投诚能有多少好处。那人城府很深，再加上雷飒的狠辣老练，我斗不过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弃子都不知道。
"别担心。只要你不明着和他们作对，他们暂时不会杀你。先去我那儿，槿在等你。你怎么不走了？"翩翩回头，不解地看着我。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强扯出一抹笑容，本来是很想再见到他，可突然就不敢再向前走了。
"三天前。枫，槿很想你。你去看看他。他，很痛苦......"翩翩叹了口气，拉着我继续前行。"枫，别怪槿。这一年里我看着他不要命的在雷飒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干，好几次都身受重伤，差一点就死掉了。本来以为自己变强了许多可以保护你了，不料......唉，他真的很想你。常常望着北方跟我说你们以前的种种，一点一滴，他全都记得。"
"我也记得，一点一滴......我怎么会怪他呢？一切都是我们的命，他和我，都由不得自己。"我很伤感，但早没了泪水，身不由己的日子过惯了，有时候都麻木了......只是这次，可能是我和槿最后的机会了，我该怎么做？
029
那一天我没能见到槿，倒是见了一大帮的旁人。走到半路上，先是撞上了二皇子和他的一众随从，我和翩翩向他行礼，他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让道，也不离开，大家僵在那里干瞪眼。这时候六皇子和韩玄奕出现了。
"二皇兄，好巧，我正想去找你了。父皇和各位大臣在商议小十六的和亲事宜，叫我们也过去。快走吧。"他半拖半拉把二皇子弄走了，就剩下韩玄奕留在那儿没动。
"韩将军，好久不见。"
"枫......不知江侍卫此刻是否有空？公主今日进宫，给你带了些礼物，还有歆写给你的信。她现在朝华宫......"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神迫切。我衡量了一番，点头答应了。
"翩翩，我下次再看你编的新舞......记得等我。"
于是我和韩玄奕折向东北的朝华宫，起初路上人来人往有，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后来他带我穿越御花园走捷径，就没再碰上多少人。
"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吧。"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将军好像有一点改变，没有以前那么神采飞扬，倒是更沉稳了。"我对他笑了笑，转身装着欣赏花园的美景。
"以前真的年少轻狂。总以为风花雪月不过是场戏，大家玩得尽兴即可。逝去的不可惜，因为可以找一个新的替代品......那天我以为你必死无疑，心中有些愧疚。但是当宫里传出消息说你得了皇上的宠爱......我从没有如此震惊、喜悦，还有失落......大家都说为了国家而甘愿牺牲自己的宠姬是大丈夫所为，只有自己真正经历了才会明白，那其实并不光彩。现在我终于明白我失去的是......与众不同的，无人能代替的。"他从背后紧紧的抱住我，在我耳边叹息。
"将军，您为国为民，是个真君子。我从来都没怪过您。我很尊敬您。在北疆的日子让我了解您的辛苦，所以我很高兴能助您一臂之力。"
"你从来都不肯叫我名字。在你心里我永远只是无关紧要的主人，所以你才不会心痛，因为你从不在乎我。嘘......听我说完。我以前只贪图享乐，一点都不介意的。不过现在我介意了。以前也看过那些奴隶被迫当众交媾，很多都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顶多同情他们，却从不心痛。遇见你出事，我心痛了，但是一切都晚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想听听你叫我的名字，就一次......"
"玄奕，你的身边有很多爱着你。歆对你全心全意，公主聪明大度是个好妻子，你又何苦对从前的事念念不忘？"忍不住的叹息，为他，为那些总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的可怜人。
"你说的对。现在我很珍惜身边的人。我没有再纳妾，也很少去烟花之地逢场作戏。每天和歆谈论音律，和公主谈论诗词歌赋，很平静很安心。我学会了珍惜。同一个错误绝不会犯第二次。"
"恭喜！"我转过身看着他温柔的眼，送上我最真心的祝福。"恭喜你，玄奕。以后一定要给他们幸福，知道吗？"此刻我真的喜欢上这个才华横溢的骄傲男人，他当真是个大丈夫真君子。
"那你呢？苏木槿会让你幸福吗？不用那么惊讶，我说过了你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你有时候不注意小事，很容易流露出你的真实想法，再向歆套套话就什么都明白了。以后记得一定得改！在宫里会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
"嗯，我明白了。"
"苏木槿，对你而言很重要，对不对？他会不会像我一样，背叛你利用你？"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冷酷模样，看得我心惊胆战。"不会。玄奕，他不会。你别为我的事担心。我们只求有命离开皇宫，没有什么野心。"
"放心。只要我还有权势，就一定保你周全。还有苏木槿，我不会给他机会让他背叛你，不会让他伤你的心。就算是我对你的回报吧。"他笑着亲了亲我的额头。"我是真心实意想帮你。我会成全你的心愿。"
"玄奕......谢谢！"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被他感动紧紧的抱住了他。可我们之间只剩下了惆怅和无奈，终究是无法回头的。
"我们走吧......"他轻轻推开我。"别给我机会，我不是作怀不乱的君子......"他尴尬的笑了笑，也把我逗笑了。"你还真坦白。"
一笑过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忍了好久，最终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走吧。景玥还在等你。"我也无话可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快步走到了朝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