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伤?重不重?先前怎么不说?"萧天卓问题一连串,带着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着急。
"少爷是被侯爷打的,伤的很重,浑身血淋淋的,差点被打死。先前不说是......"沈英无奈的停
下了,因为萧天卓早已冲了出去。
少爷说打都打了,别浪费,顺便来点苦肉计吧,这个,应该还算成功吧。
沈默无奈的看着月儿,刚刚还吵着要给自己上药,可一看到伤,就只会哭了,拿手捂着嘴就以为
吵不到自己了,眼泪却落得跟下雨似的。
"月儿,这儿交给我吧,你别看了。"封宁站在床边,伸手去拿她的药瓶,他年纪虽小,却比月
儿镇静多了。
"月儿,"沈默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别担心,就看起来比较怕,其实也不太疼,你去给我
做点好吃的吧,这儿就交给小宁吧。"
月儿点点头,抹干眼泪,道:"我太丢脸啦,那宁少爷你好好照顾少爷,我先出去了。"
沈默趴在床上,上衣早已褪下,露出伤痕累累堪称惨烈的后背。
封宁紧闭着嘴,专注地给他上药,下手却极是轻柔,还用上了内力,帮他把药化开,更快让肌肤
吸收。
饶是如此,沈默也痛得冷汗直冒,他转过头看着封宁,笑着道:"小宁,陪我说说话吧。"
封宁手中不停,冷冷的道:"说什么?"
沈默依然笑着道:"小宁,你在生气,为什么生气?"
封宁看了他一眼,低下眼继续专注地给他抹药,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对啊,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生气?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哦。"沈默锲而不舍地
追问。
封宁冷冷一笑,道:"好孩子?我为什么要做好孩子?为了让你把你的责任丢给我,让你心安理
得的丢下我,丢下大家吗?"
沈默愣了愣:"你听到了。"
封宁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给他抹药,眼眶却不由得红了。
沈默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小宁,你很好,真的很好,我比不上你。"
封宁手一顿,开口却隐隐带着哭腔:"我只想追随你,只是想这样而已,就算你要利用我也没有
关系,可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沈默强忍着疼痛,把封宁拉到跟前,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小宁,侯府和他,对我来说是我
全部的生命。可是侯府没有我,还有你,交给你,我很放心,可是他不能没有我,就像我也不能没有
他,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他在一起,你若是觉得我利用了你,我不能否认,可我没有想过要抛下
你,我是把我一半的生命托付给了你呀。"
封宁怔怔地看着他,沈默的话,他听懂了一些,可他还要想想,他毕竟还小,有许多事情,必须
要他自己慢慢想明白。
萧天卓疾步进门,一阵热浪迎面扑来,因为沈默要上药,所以屋里生着好几个旺旺的火炉,萧天
卓解了貂裘,就急急赶到沈默床前。却见封宁和沈默依得很近说话,心中一宽同时闪过一丝不悦。重
重地咳了两声,引起两人的注意。
沈默见了他,低声对封宁道:"小宁,你先出去吧。"
封宁看看他,又看看萧天卓,不声不响放下药瓶出了门。
萧天卓边走边道:"不是说伤的很重么?怎么还--"见了沈默的伤,脸色一变,怒道:"怎么
会这样?这样下得去手?"
沈默笑笑道:"爹爹老当益壮,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很欣慰。只是药还没上好,可不可以......"
萧天卓手上挖了药膏,轻轻地沾上伤口,看着这一条条纵横交错,血红血红,心中只觉一阵阵抽
痛,"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已?"他呢喃着,隐隐带着莫名的愤怒。
嘶,沈默倒抽一口冷气,"好痛!"
萧天卓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刚才不是还在谈笑风生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痛呢。"
沈默呲牙咧嘴,不满地道:"我那是在忍,忍!!"
萧天卓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下来:"觉得痛就哭出来吧。"
沈默眨眨眼,忽然"哇"地哭了起来,一边拼命捶着枕头,一边喊:"痛,痛死了,我要痛死了
,真的要痛死了......"
萧天卓呆了呆,吃惊地道:"你,你真的哭啊。"
沈默抬头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没有眼泪,明明知道这其中还有许多的水分,还是止不住
地心疼,还是忍不住的怜惜,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心里隐隐明白,从此,万劫不复。
临近年关,礼部本有许多事要忙,沈默既受了伤,只得将手中的事交给下属,自己安安心心的在
家养伤,只是辛苦了萧天卓,三不五时的要跑到侯府来。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原本天天看到沈默觉得烦,现在沈默不能来打扰自己应该庆幸才是,为什么
反而要自讨苦吃,顺便说一句,沈默背受了伤,行动不便之下,只得动嘴皮子了,每日里神采奕奕地
与萧天卓闲聊,把萧天卓气个半死再笑个半死。
这就是爱情吗?萧天卓想着,也许他们真的相爱过吧,不然为什么他这样轻易就接受了沈默,在
这样短的时间里,就把沈默的一切填满了心里,为他欢喜,为他心疼。
"说说我们以前的事吧。"
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暖融融的日光从窗口射进来,晒的人暖洋洋的,萧天卓靠在茶几上剥着榛
子,他把仁剥出来却不立刻放进嘴里,总是放一颗在沈默面前再放一颗自己嘴里。
沈默毫不客气的拿来就吃,手里捧着茶杯捂手。
"我们以前的事您难道会不知道?他们说的也许会比我知道的还多呢。"沈默似笑非笑地看着萧
天卓道。
萧天卓自然是早就调查过的,他也毫不心虚地道:"他们说的跟你说的又怎会一样?朕要听你说
。"
沈默想了想,道:"好吧,不过我没什么说故事的本事,这一颗该我了。"
萧天卓拿了一颗榛仁放到沈默嘴边,笑道:"快说吧。"
"其实我们本来不熟,后来开始有交集是因为小安。"说到小安,沈默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情瞬
间低落。
"小安他,一直都很崇拜我,那么信任我,可我--"
萧天卓塞了一颗榛仁到他嘴里,微笑着看着他道:"这个朕听说了,你弟弟嘛,不过朕不记得了
,他的事朕也不感兴趣,朕只要听我们之间的故事就好。"
沈默将口中的果实慢慢咬碎咽下,看着萧天卓却不说话,沉默了半晌,忽然展颜一笑,道:"好
。"
"其实,以前你常常欺负我的。"沈默表情严肃的说。
"不会吧?"萧天卓满脸不信,只不过因为失忆,明显的底气不足。
"当然是真的,"沈默给了他一个我干嘛骗你的眼神,理直气壮地道:"有一次,我啊,被人打
伤了,好不容易快撑到家门口了,没想到遇到你,你非拉着我绕城赶了大半圈,然后把我一个人扔在
荒野里让我孤零零地拖着重伤之躯回家。"
"谁打伤你的?"
"别转移话题。"
"还有啊,有一次我和你谈公事,结果因为不如你意,大热天的你硬是让我在太阳底下跪了整一
天,晚上还打雷下雨了呢,我回去后病了小半个月呢。"
"还有还有,......"
"......"
沈默言之凿凿,萧天卓只觉羞愧地无地自容,"对不起,文嘉,朕不知道原来朕竟这么待你,朕
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再也不让你受委曲了,你原谅朕以前的过错,好不好。"
所以说,失忆的人,有时候还真是可怜,尤其是因为失忆而忘了某人本质的时候。
沈默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既然打定主意要和你
过一辈子,这些又岂会放在心上。"
萧天卓欣喜的握过沈默的手,道:"好,那你伤一好就随朕进宫,朕想过了,朕很喜欢你,虽然
还不清楚喜欢的有多深,可是,和你在一起朕心里也是很欢喜的。"
沈默轻轻抽出了手,忽地收敛了笑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却不是和皇
上在一起。"
萧天卓皱了皱眉,不解地道:"文嘉你说什么傻话,朕不就是皇帝?"
沈默叹了气,道:"你那样聪明,难道这也不明白吗?"
萧天卓倏地直起身,震惊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要砍头的
?"
沈默抬头看着他道:"你会杀我吗?"
"不会。"萧天卓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道:"文嘉,这句话朕只当没听过,以后不许再提。"
沈默垂下眼,声音静静的响起:"这话原本就是我俩私下里悄悄说的,皇上既然要当作没有,臣
又岂敢妄言,以后臣不提就是,天色不早,臣让沈英护驾送皇上回宫吧。"
萧天卓怒道:"你说了那样的话朕不来追究你,你倒觉得委曲了?这么急着赶朕走吗?"
沈默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有,只是臣的心意皇上已经明白了,至于皇上心意如何,臣所能
做的,唯有等待而已,皇上再待在这儿,又有何益?"
萧天卓怔怔地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刚才温暖欢笑转眼成了冰凉,心中不甘却无法点
头承诺什么,闭了闭眼转身怏怏的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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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伤好后便去销假上朝,再见到萧天卓,似乎已把那日的不快抛之脑后,该说便说,该笑便笑
,一派潇洒自在。
萧天卓也绝口不提那日之事,与沈默日益亲近。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两人正待在景华宫也就是萧天卓的寝宫里围着暖融融的炉火一边喝酒一边谈
天。
萧天卓指着外面纷纷扬扬鹅毛般的大雪高兴地道:"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下得好,明年庄稼又能
有个好收成了。"
沈默点点头,道:"只是要防止粮商趁机压价,谷贱伤农啊。"
萧天卓点头道:"这是自然,户部早已备下银子了。"
沈默道:"还有乡民的御寒物资?"
萧天卓微笑着道:"已着各州府衙门办了。"
沈默叹了口气道:"这样子说话可真没意思。"
萧天卓拿酒杯凑过去轻轻一碰,两人相视大笑。
明年三月,徐贵妃产下一位龙子萧蕴,众臣奏请封为太子,被萧天卓压下。
又奏请立徐贵妃为后,准奏。
点点柳絮,随风飘扬。散入花间池中,扑上看花人的脸颊。
沈默与萧天卓肩并肩站在御桥上。沈默一身官服未换,便被招入宫中。
"文嘉,她是个好女人,朕总要对她有个交待。"萧天卓看着沈默,诚恳地道。
沈默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啊。"
"所以,你可以生气,但可不可以不要伤心。"
"我伤心可以改变什么吗?"
"不能。"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伤心?"沈默看了他一眼,潇潇洒洒一笑。
"你真的不伤心?"萧天卓担忧的问道。
沈默看着他正色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萧天卓心中一暖,伸出手去与沈默十指紧紧相扣,人生得一知已,夫复何求。
"也许会很久。"
"我还等得起。"
"也许会变心。"
"这世上还有人会比我与你更相配吗?"沈默笑得神采飞扬,阳光下三月的春风轻拂他的衣袂发
梢,那样自信,那样骄傲。
萧天卓心中暗应,没有了,没有了,不但这世上,天上地下,只有你,只有你,是我想要的。
八月,萧天卓立淮王萧天行为皇太弟,举朝哗然。
次年五月,萧天卓禅位于皇太弟,新皇即位,封萧天卓为安逸王,徐秀宁为王妃,萧蕴封为忠义
亲王。
江南,吴江县县衙
县令大人笑容可掬:"小卓,快吃,别客气,快尝尝,这可是我辛苦了一晚上的成果。"
桌上热气腾腾放着二菜一汤,糖醋排骨,炒青菜,笋丝豆腐羹
江南新崛起的大商人萧天卓一脸诚恳地说:"文嘉,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非常非常爱你的。
"
沈默一挑眉:"所以......"
"所以我不吃,绝对不是看不起你的手艺,尽管你做的菜可以让那些吃了我做的菜去死的人再死
一次,但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吃的。"很诚恳,不过放在萧天卓一张苦瓜脸上实在没什么说
服力。
"说出理由来,本官恕你无罪。"沈默酷酷地说。
"因为--"萧天卓笑得两眼发亮:"我要吃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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