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很重,我怕你撑不住,求了狱卒要来热水,把冷饭泡了喂你喝,你却一口都吃不下去,身上的伤口一天天恶化,夜里我抱着你你却还在发抖,我不争气地落下泪来,我认为我们会死在这里,正绝望着,牢狱里闪进一道黑影,刀光晃了晃,狱卒倒了下去。
那人我知道是谁,他用的招式我很熟悉,他是昂佩。
计策很成功,子音背上也从此有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你仍昏迷不醒,列古的眉头皱得很紧,我知道你的病情很严重,但却无可奈何,子音经常找我说话,我则心情烦乱。
大军依然前进,先锋是另外两员大将,据说实力和你不相上下,又有军队增援,看来亚朵这次已下定决心。我建议把昏迷的你留下养伤,却没有得到他们同意,再这样颠簸下去,我怀疑你是否能醒来。
十一 情迷离
大军在距卑罗都城仅三十里的地方驻扎,但不急于进攻,我心里诧异,但已经没有我说话的权利。你有时迷迷糊糊说着话,却不知是什么,子音这时更像个姐姐一样照顾在你身边。
子音跟我说你会醒的,她说三年前你受了致命的伤,那时侯她真以为你活不过来了,可是你却慢慢好起来,她说的时候脸上都是泪水,她说你没有报仇之前是不会倒下的。
她好象又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你们是仅剩下的图开人,相依为命的亲人。
她还问我如果你醒了我要对你说什么,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只要你能醒来我想我都会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她冲我笑笑,那笑容中好象另有深意,但好象又隐着苦涩。
军队的纪律很严,近两天尤其警备,应该是快攻城了,我想着睡下,第二天惊喜地听到说你醒了。
我急匆匆来看你,帐篷外围了一圈人,却没有人说话,我想推开众人进去,子音拉过我,她说相国在里面。
怎么可能?直到半晌过后他从你的帐篷出来,我才真的相信他到了。
他轻咳了几下,比起上次似乎病情又重了,然后淡淡扫了下众人,却给人感觉寒冬样的冰冷,后来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左臂一痛,原来他将你的匕首狠狠插进我的胳膊,我咬住牙不出声,这是对我的惩罚。
后来他们不让我进你的帐篷,说是相国的吩咐,我知道,这已经是对一个叛徒的仁慈了。
又过了五、六日,大军开始攻城,我不知道用了什么兵法,我早就不在乎输赢,虽然亚朵的胜利几乎是肯定的,但卑罗还是很顽抗,连攻了十天,每天皆是死伤无数,最后一天据说是相国亲自挥,终于大破城池。
我也在胜利的那天见到了你,你和他并排坐在战车上,浩浩荡荡的大军将你们拥进了城。你的伤像是好了大半,看起来很精神,虽然隔着很多人,只能远远望着,我的心也塌实下来,正是这次磨难,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亚朵念我多年的情谊,并没有治我的罪,相反把西郊的一处皇家别院赐给了我--这是他当初答应过我的事,我一直忘不了小时候,父母领着我从这里走过,我由于好奇在大门口多看了几眼里面,被守门的士兵痛打了一顿,他们说我这样的穷人一辈子也住不了这样豪华的院落。于是我从那时就有了妄想,我妄想有朝一日能穿上王公贵族的好衣服,住华丽的府邸,有无数的珍宝。
把父母的灵位安置好,我重重磕了几个头,他们为了不连累我,吃了慢性毒药,死在一个月前,我没有见他们最后一面,也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如今我更是投敌判国,不是个孝顺的子孙。
当我回过头,见你静静站在我身后,你的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你没事吧?'你这样问我,你心思缜密,我有些诧异,有些感激,并且摇摇头,仔细盯着你的胳膊。我知道你的胳膊好不了了,现在天下太平了,也不需要你去打仗,但是一个将军不能打仗还能做什么呢?
你游了我的新府邸,欣然同意和我饮酒。
我们一起经历了痛苦,经历了生死。
十二 无心人
我和你,新王朝最不搭调的两个,一个被人暗地唾骂卖国小人,一个挂着重要头衔无所事事,所有人都很忙,亚朵知道我满足了,况且我对他而言实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有用处,我便每天趴在花园的亭中等你来陪我喝酒,你常邀来子音,但她很忙总是来了又去,我们清闲得像是纨绔子弟了。
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你又说是我让你知道原来人需要享受很多,说这些的时候你像是喝醉了,不过我知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你以前活的太累了,而且我知道你想要新的生活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终于凑上去轻轻吻了你。
第二天我等啊等,从太阳升起来,到太阳落下去,还是没你的影子,我喝了两口酒,忍不住了去找你,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到了你那依旧见到了关赤,他嘘了一声,指指天上的月亮说你睡下了。
他怎么拦的了我,我一把推开门,见你面向里躺在床上,你吃了一惊回过头来,我看到你不安的脸色,我顾不了许多,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带你走,走的远远的。
你却赶我走,说不想见到我了,怎么可能?我觉得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符月对你施了什么压力,但是我的知觉告诉我一定是他从中挑拨我们,我拉着你向外走,你的力量不如我,况且胳膊还有伤,当你大吼放手的时候,我也激动起来,我说我喜欢上你了,我说我不怕死。
你用你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从你的眼神中我得到信心,我说你喜欢我吧,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却痛苦地摇头,你反复说你是个自私的人,始终不肯跟我走,就这样折腾到了大半夜,后来子音来了,你别过头,你在躲避她。
子音说三年来她追的只是个梦,现在她的梦醒了,你依然痛苦地摇头,反复说怎么会这样。我一头雾水,终于在子音的回忆中找到了三年前自己的影子,那件小事甚至都模糊了。
子音说你太倔强,让我好好照顾你,如往常一样走了,我知道你心里不会容忍自己,子音和你像亲姐弟一般,回想几个月发生的事,我也沉默在你门前。
我们两个怎么看都像是背叛者,好象有东西横在我们中间让我们不能心安,第二天我醒来时已在你的床上,而你不见影踪,我知道你一定去找子音,我确实是自私的人,我知道依子音的能力,定能让你回心转意,但是想到子音以往待我种种,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于是我回到自己华丽的府邸,在那外表美丽浮华的院落等你,然后喝酒。一天,两天,三天......
我定是成了醉鬼,不然怎么会在鬼门关徘徊,伤口不是很深,刺客倒也懂规矩,没给我留下任何线索,何况他也不用留线索。
我躺在床上哎吆,手下们夸张的本事从来不含糊,弄得外人都以为我快死了,我等啊等,第三天你终于来了。我抱住你不放,我说我就是不放手了,我说我顾不了别人,我就是这样,我只为自己幸福,我装成孩子一样撒娇,我知道你对这样的我肯定没辙。
方法果然奏效,再加上我是个病人,你对我极其的好,我也不时能占些便宜,我在得意的同时心中慢慢盘算起另一个计划,我要带你走。
十三 变故生
我死磨硬泡,终于能将你留在我的府里,我掰着手指数你到底哪天能随我浪迹天涯,甚至计划起我们的行程,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当然我也终于如愿用了你那不错的伤药。
当我不知道第几次提出带你走的时候,你依旧摇头,我不知道你还是对子音有愧疚,还是对符月有忧虑。我尽量看紧你,我不想你被符月抢去,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完了,至少你对他已经放弃了,从你违抗他出兵那次你们就决裂了,但我担心他不会放手。
于是我只好去找亚朵,为我们离开做准备,亚朵犹豫了很久,终于把出关的文书交到我手上。
当我回来时,你并不在,我去子音那找,子音也不在。我心里着急,想着你千万别去了符月那里,事情却偏偏不如我所愿,你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你做了那种事,我定是气疯了,强迫了你。
第二天你竟真的要和我决别,我当然不肯,你说你回来就是和我告别的,以后就当世上没有你这个人了,我拿出文书说我们一起走吧,对了,还要带上子音,去你以前的家乡,你沉默不言,我不知道为何,昂佩却来了。
我不欢迎他,他是来接你的,你看也不看我就出去了,连一眼都不看。
我眼中只剩你的背影。
昂佩极力拖住我,他真是忠心耿耿,忘记了我是他的好友,忘记了我能敌得过他,我急着追你,他拔出剑来,在我腿上狠狠刺了一剑,我也急了,跟他打拼起来,不像小时候的比试,而像战场上的敌人,他心里只有他的主人,不知打了多久,当他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他把剑刺向了自己。
我顾不得思考一个侍卫在任务失败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生命,因为我远远看到皇宫里燃起了大火。
胜利后符月一直没离开皇宫,而你正是去的那里。
漫天的大火,好象望不到边际,那肆虐的火海象要燃尽一切,人们都乱了,哭喊着,逃着,跑着......我找不到你,我冲到里面,冲到符月的住处,宽阔的厅堂内躺着两具尸体,我上去一看,一个是皇太后--符月的母亲,另一个竟然是卑罗的国王。全乱了,心乱了,我顾不了,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烟雾熏得眼睛睁不开,当我跌跌撞撞经过后殿,我看到一道血迹,这里一般没有人,怎么会有血?顺着血迹找去,后园的小径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从那身淡绿的衣服我认出了,那人是子音,而她早已经死了。
末章 何相逢
离她不远的石阶上,你和他静静躺在那里,我推开你身上的他,血从他的胸前流出来,你手里拿着匕首,是你用伤臂刺死了他。
而你口中流的血证明你中了毒,我想叫醒你,可你一直不睁开眼睛。
我抱起你拼命向外跑,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你逃出这里,只要我们过了这一劫以后就幸福了,但这路却曲折,脚下一个不稳,我便失去意识。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模糊不清,列古过来喂我喝了药,他说我昏迷了十天,你在哪?
他递给我个木盒,你在里面,我摩挲着盒上的木纹,泪水浸湿的木纹。
我带你来到你的家乡,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我的眼睛还是看不清太远的东西,只能把东西拿近了才能看仔细,很多东西干脆我想象中什么样子便认为是什么样子了,或许这是对我好高务远的惩罚。
但这肯定是世上最美的地方,因为我们在一起。
另:
连年的战事使得这里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呼啸的风。
"父亲,药终于采到了,这里好荒凉。"
"是啊,"列古顿了顿,"我们快走吧。"
"看河对面有一户人家。"
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
"走吧,你回去还要喝药。"
"好。"
看着前面无忧的人,列古一阵惆怅:金心中的故事,永远不要醒来吧。
风吹来。
金突然回头。
那家院中的海棠竟开了。
他笑着。
好熟悉。
海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