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你一生————宇落天堂

作者:宇落天堂  录入:12-08

他低着头,说:赵征。
那个字?
征途的征
那怎么是证据的证。
他脸红,头更低。
我浏览了一下他的检查,随手丢给他,说:这也叫检查,那句读得通。
他争辩的说:这都是我自己。。。
我看着他笑了,他知道说漏了嘴,把头低下去,手不安的抚弄着裤兜。
我叫他:赵征。
他不说话。
你知道你的名字又什么意义吗?
他抬头看着我。
我站起身来,打开门,说:不知道就算了,你可以走了。
下午下班,我和严峰正准备锁门走人,看见一个孩子站在我们面前。
他用手揉搓着裤兜,不安的看着我,说:我想上学。
我看着他,笑了。回头看着严峰,严峰很严肃的看着这个孩子,没有笑。
严峰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对所有跟秦丁山有关的事情都有抵触,他不同意我留下这个孩子,还要为他跑学籍跑住处。我笑着挽住严峰的胳膊,说服他:只要是孩子想上学,我们就都应该帮。严峰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妥协了,斜斜眼睛,讽刺着说:你是天使吗?
严峰回到我身边后,感觉自己完整起来,又是当年的那个高鹏,可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李希明无奈的找到我:高鹏,我们谈谈。
我点点头,看着他。
李希明点起一根烟,说:赵征会给学校带来麻烦的。
我看着他,说:你什么时候怕过麻烦。
李希明摆摆手,说:问题不在这里,你不能总是三天两头从外面给我捡学生。
我笑起来,说:哪有?
李希明用手戳戳我,说:还好意思说? 前天你弄回来一个偷煤的,上星期你弄回来一个捡破烂的。
我笑着躲开他的手指头,说:好,好,下不为例。行不行。
李希明看看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自己也付出很多,工资都搭在这上面,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和接受,你明白吗?
我没有说话,看着天边的云彩。
李希明转身离开,我望着他的背影。
遇见他是我的幸运,他一直宽容我这个怪人。
严峰拿着两支毛笔走过来,我问他:那里来的。
他说:刚才仓库里面找到的。锅炉房现在缺人手,我把他托付给陈师傅了。平常不上课也让他干点儿活,快点儿攒钱还我学费。
严峰没好气地发牢骚,我笑看他脸上偷映着夕阳的颜色。过去拥住他,他没动,干巴巴的说:干嘛?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舒服的叹口气,说:没什么,靠一下。
严峰,我爱你。

(九)
严峰开办了一个第二课堂,书画组。跟他学写字的孩子不少,一些老师竟然也来学。几次看见赵征在教室外面磨蹭却没有进去。
赵征想接近严峰却又有点儿怕他,磨蹭久了严峰心软还是收下他。没过几天,听说赵征当上写字组的组长,严峰私底下不得不承认,赵征在写字方面是有天分。
学校的操场除了草修了单杠和双杠基本上初成规模,这里的每一块地方都是师生合作一点点建设起来的。我看着操场近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垃圾堆,一棵弱小的树奇迹般的活在哪里,后面还有一片荒地,在我看来却是绿洲。
我和老师们用了三个多星期的时间清理这些垃圾,我想在这块地方建一个篮球场。他们要拔除那棵小树的时候,我让他们留下它,后来移植到学校小道的尽头,刚开始它的叶子都耷拉下来,人们都预言它会死,过不了冬天,我默默在它树干破损的地方刻下三个字。第二年春天,它挺过冬天后竟然开始长出新的树叶,成了佳话,那三个字也留了下来。
后面那片荒地我没有忘,我和李希明拿着学校的地图萌生了一个长远的计划。我们想在操场后面再建一片校舍。
学校后面的那块空地成了全校师生的期待,我们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那里,篮球场建起来,虽然不够规矩但是大家都欣然的使用着,后面的空地,我们一点点地捡开垃圾还有瓦片,等着冬天过去,我们能攒一点钱盖一批新房。虽然这个设想有些渺茫,可是大家的工作没有停。
我以为时间可以平静的带着我走过这段路,可是我错了。
那天因为感冒上午没去,下午到学校的时候很多人的脸色都不好,告诉我政府来了一群人说我们私占国家的土地建篮球场,所以把篮球场毁掉了。我跑到篮球场,看见李希明还有很多学生老师都站在那里,篮球架倒在一边,篮筐被砸扁。李希明也没有料到,看着一片狼藉。
我拉李希明到一旁,问他:怎么回事?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地吗?
李希明烦躁的摊开地图说:他们说这是解放前的不算。
我怒极反笑:什么意思。这里是垃圾场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过来收。现在弄好了算什么。
李希明锁着眉头没说话,想了一会儿,说:明天去问问赵远强。我怀疑有人捣鬼。
我沉默。
第二天,李希明回来,告诉我:这次连赵远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块地是省里面要收,是副省长林生下的文件。
我和李希明都不太明白,这个人和天城完全没有什么瓜葛,他就是在一次视察的时候来过天城一次,也就是在十三中门口看了看,根本就没进来,他这么做图什么呀。
在我们两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林副省长来天城了,他要来考察十三中。
这一切让我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不明白这个人葫芦里面买什么药。看到他下车,我感觉并不好。是个久居官场的政客,黑黝黝的胖子。他心不在焉的和我们握手,瞟了一眼学校,目光最终落在刻着校训的那块匾上,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笑着对我说:好字,能不能让我见见写字的人。我迟疑地看看李希明,点点头。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他看见严峰的时候,有点惊讶,然后怀疑地问李希明:真是他写的?
严峰看看我,又看看他,轻声说:要不,我写给你看?
他点点头,完全把注意力都放在严峰身上。我和李希明莫名其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严峰摊开笔墨,在一张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勇气和希望”这五个字。
林生的目光随着严峰的笔渐渐惊奇起来,严峰写完他不等墨干就拿起来仔细的看。突然问严峰:张慈是你什么人?
这一问,让我和严峰都僵在那里。
李希明马上笑呵呵的打场,说:林省长要不要看看我们新种的树?张慈老先生的字闻名遐迩,模仿者当然不计其数。只是我们学校的严老师更是高人一筹罢了。
林生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露骨,干干的笑笑,冲着李希明点点头,然后友好的对严峰说:这幅字太好了,我收藏了。
严峰被刚才那一问吓着了,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点点头。

(十)
林生拿走严峰的字后,一直没有出现。学校那块地也开始无人问津,李希明去问了好几次都没有答复。
直到新学期开始,我突然被通知说林生又来天城了,他想见我。
我有不好的预感。
林生见到我的时候,非常热情,不像他上次到十三中时漫不经心的态度。说来说去,竟然又说到严峰的字,我快明白他的用意了。
他试探着说:严峰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吧。
我点点头。
他说:他可真幸运,能得到张慈的真传。

我笑了笑,说:您笑话他吧,他也就是偷来些字帖临摹。歪打正着。
林生并不上当,干笑了一两声,说:高鹏,你对外行说这样的话,他们也许能信,可是对我不行。
我立刻沉默,听他继续说:临摹张慈的字不会把张慈的一些写字的习惯都临摹下来,严峰那天写完字下意识用左手接在毛笔下,那是因为他怕毛笔上的墨星会滴在纸上,这种习惯只有张慈有。还有,他的落笔故意放轻,字会留下一个不太完美的小撇儿,这可不是谁都能留下的,张慈当年这么做是因为他想与众不同,却又不想别人轻易看出来。这些后来都成了他的一种风格,如果你这小兄弟没有跟着他学上4,5年,如果不是张慈教得毫无保留,他根本不可能学得这么精妙,简直就是张慈在世。
我听得后背发冷。也不答话,让他说完,告诉我他到底都知道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他看着窗外说:张教授是旷世奇才,只是时运不佳。
说完,回头看着我,问道:你说呢?
我笑了笑并不搭话。
我们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我说:您到底想让严峰做什么?
他摇摇头,说:高鹏,你是个聪明人,怎么现在糊涂起来。
我看着他。
他笑着说:当年,张教授的字,可是一字千金呀。谁知道他会流落在天城呢?嗬嗬,要不是我看到你们十三中门口的匾,怕是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张慈的字了。
我不想再看那张得意的脸,我实在不能确定严峰会不会把张教授的字给这么个政客。
我溜达回十三中,去教室里找严峰,隐约听见说话声,推开门看见严峰和赵征两个人在,赵征直直坐在凳子上面,一笔一划的跟着严峰的命令写下去,严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笔轻声地提醒着什么。突然很想就这样退出去,就当我没有看见这一幕。
他们看见我就停下来,赵征收拾了一下就走了。严峰冲我笑笑,拿起赵征的字微笑的看着,尔后拿起笔来,将没有完成的笔画写完。
我叫他:严峰?
他的目光跟着笔,只是轻哼了一声,嗯?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他笑着皱眉,怪道:你看。
我磕在他肩膀上面,闭上眼睛,说:对不起。
严峰笑着推开我,说:这是怎么了?对了,市局的人怎么说。他们到底给不给那块地。
我说:给可以,但是林生要点东西。
严峰皱眉,说:就是那个上次让我写字的人? 他想要什么?
我看着他,吸口气,说:张教授的字。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严峰回过头,说:他怎么知道的?
我说:他看了你写的字后,可能作了调查。
严峰突然一甩手,厌恶地抿了一下嘴,“啧”,这么说,碰上个懂行的?
我低下头,不说话。
半天,严峰轻声道:我不会给他。

(十一)
我料到严峰会这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周末他去了张教授的小院子。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逃避吧。我一直没有去那小院子看看。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小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张教授还是喜欢在中午的时候淘米,在把淘米的水浇到花盆里面。
严峰和我在这件事情上发生了一些争执,我也不想我也心疼。可是但凡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我都不会劝严峰把张教授的字给他。我明白,这些对严峰有多重要,这些年他精心保护像生命一样回忆着温馨着,让他交出去就是让他把生命的一部分交出去。
可是学校需要那块地,那是老师和孩子们的希望。我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话。
很晚严峰才回来,拿给我两幅字,用退色的红丝带拴着,包在厚重的牛皮纸袋里。我看着却不敢接,心好像凝固了一样,好像张教授就站在身边,是多少个下雨的夜安抚着高烧颤抖的我,我坐在床边,看着放在桌子上面的两幅字画。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可以平静得面对这一切,可是错了。
只想说:对不起。
严峰看着我,说:他后来想在屋角种一棵树,说等你回来的时候应该可以乘凉。
我重重把头磕在桌角边,眼睛湿润,却说不任何话来。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林生拿到这两幅字画以后眉开眼笑。我希望他能够兑现承诺,他却只是敷衍地拍拍我。真不想和他多待一分钟,太恶心。
严峰说得没错,将这两幅字画交给这样的人的确辱没了张教授,可是我没有办法,这世界想得到就要得有付出,如果张教授在世他会支持我的。严峰因为字画的事情一直非常沉默,我们就这样过了1个月的时间。
我看他们没动静,八成没有问题。一边和李希明准备关于荒地征用的申请和证明还有建设书,一边修好了篮球场。
这个时候赵远强上学期帮我们申请的第二笔钱下来,我怂恿李希明分出一部分作为在荒地上建校舍的经费。我们买了材料雇了少量的工人开始着手去做。李希明觉得这样过于大胆,我不管,我已经不想等了。为了这块地,我失去了很珍贵的东西。不想让它再多荒一天。
拿着建设书去见林生,谁知道他阴沉着脸盯着我并不说话,桌子上面放着那两幅字。看见我就站起来,拿出打火机顺手把那两幅字烧了,一着急我伸手去抢,他一把打开我的手,狠声说:高鹏,你这个兄弟是个人才,但别老和人作对,这不是什么聪明的方法。你骗得了我第一次,骗不了我第二次。
手烫伤懒得去管,李希明告诉我篮球场虽然保下来,可今天有人来说荒地禁止开发,建了一半的房子被搁置下来。李希明非常着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苦笑,没有说话。
晚上回到住处,严峰正凑在灯下看书。我站在门口并不进去,看着他。他早就知道我回来,就是装作没发现。僵持不下,我打开大灯,他放下书打量我,用一种陌生的目光,停留在我受伤的手上,突然走过来拿起我的手,问:怎么弄伤的。
我突然火冒三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被我喊愣在哪里。
我笑得摇摇头,说:严峰,你写字能写多好。你也就骗骗我高鹏。我就让你骗!
狠推了他一把,一头栽在床上。
听见严峰在门口站了很久,后来睡着了。感觉有人帮我脱了鞋擦了脸。
早晨醒来,发现手上涂了一层烫伤油。桌子上面放着两幅字画。

(十二)
我重新带上字画去找林生,嘱咐李希明建房的工程不要停。李希明看看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去教育局,上楼的时候,正面碰到秦丁山。他一点儿都不惊讶看到我,笑哈哈的和我打招呼:哈,高鹏,真是有缘呀。
我也笑着,说:来办事?
他打着哈哈点点头,斜眼着眼睛,说:不能总是在高旺路混嘛,我也得干点儿正事嘛。
他把正事两个字说的重些别有用意,我一直看他下楼,这才上楼去找林生。

林生拿到字画反应极其冷淡,我以为他还是在生气严峰造假的那件事情。
他突然笑起来,说:高鹏呀高鹏,原来张慈和你也是师徒关系。
我迅速联系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什么都不用隐瞒了。
笑着说:我的字可不漂亮。
林生笑着摆摆手,并不接话。
我站起来准备走,问他:林省长,字您已经拿到了。我们的工程真的不能再拖了。其实建设十三中也是张教授当年的夙愿。您就帮这个忙行不行?
他并不看我,思考着什么,含糊的说:先就这样,你们接着做你们的事情。等等区里面的指示。
一种疲惫感走在路上感觉喘不过气来,找了个花坛台子坐了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突然孤独袭来,很想严峰。
严峰有两天没回家,我一个人在家胃疼也不怎么吃饭,半夜抱着被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见他进屋的声音。他走过来拂拂我的鬓角轻声问:吃饭了吗?我摇摇头。听见他出去做饭的声音,这一刻我承认自己的脆弱,我离不开他,没有他的日子里,自己都懒得维持生活。
入夜,我靠着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叹了口气,终于肯伸出手来把我抱在怀里。
林生那边没有反应,但是阻止工程的人倒是退了。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又开始带着工人在这片荒地上开始中断的工程。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房子快要落成,学生们总是喜欢徘徊在周围,我听见他们在商量要不要弄几个花圃,不觉微笑。严峰远远的走过来,我笑着冲他招手。走到近处,却看见他红着眼睛。冷不防一拳打过来,我倒在地上都没明白这是为什么,很多人多来把他拉开,我坐在地上听见他冲我吼:混蛋,看你做得好事。说完甩开众人跑走了。只剩下我,不知所措。
李希明急匆匆赶来告诉我:张教授的小院子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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