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精灵————雨霖*郁迦陵

"小昳没告诉你，这盒子他已送给我了？"训斥的问话，那人吓得龟缩起脑袋，哆哆嗦嗦的拿出钥匙。

四下环顾，见闻声赶来的几人只敢远远看着自己，崔仁晢敏捷的伸手将九龙盒塞入怀中，奔至最近的窗户一跃而出。
警铃大作。几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立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死神答应将它送给自己，可现在要拿它救璎秀，这种行为到底算不算背叛？没时间思索，他飞奔上车，一路风驰电掣向海边驶去。

与克鲁格曼取得联系已经是几小时以后。经历完复杂的一天，熬夜驾驶令他困倦不堪。但一想起尚质于人手的璎秀，救援刻不容缓，他又强令自己打起精神。
来到克鲁格曼所告知的地点，不等车门打开便自上方跳出来。警惕的打量四周，除了密密麻麻累积的集装箱外，港口空无一人。
甚至连克鲁格曼都不见人影。只留下海浪猛烈的拍击着岩砌的高堤，"哗啦"作响。
背贴箱壁，猫腰敛步前行，眼睛机警的全方位扫视，耳朵细察着动静。
除了渐行渐远的细碎浪花声，动用全身的戒备感官，依然一无所获。
夜幕一闪，好像一颗流星瞬间划过天际。崔仁晢猛然抬头，摒鼻敛息。
百米开外，立着一人。仿佛从空气中凝结而出，不知所来何处。
逆着月光，崔仁晢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见他冲自己点点头，张口道："很聪明么。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戏谑的口吻，略有印象的嗓音。
"又是你，炽天使？"崔仁晢深信自己的辨识力，此时却不能肯定。以他所了解的炽天使的为人，断不会做出质人威逼的事。何况璎秀还是个孩子，又重伤未愈。
"九龙盒带来了吗？"那人的声音却一举粉碎了他的幻想。
"我要先见人。"捏紧了密码箱的手柄，崔仁晢斩钉截铁的说道。尽管心疼璎秀，他也没冲动到天真认为，炽天使会将"交盒子放人"的允诺兑现。
"你等会儿自然会见到的。"听见炽天使不屑的拿鼻子"哼"的嘲笑了一下，崔仁晢却凭直觉嗅出一丝古怪。

几乎同闪电般的速度，炽天使飞奔至近前。深知近距离搏斗不是他的对手，崔仁晢赶忙转身，两步跳上集装箱顶，拉开距离，掏出枪，密集扫射。火力若想在较近距离发挥优势，就不得不从高位俯射，压制进攻。
不想炽天使速度惊人，在崔仁晢强力追尾扫射下，在集装箱间的小道上呈Z字跳跃前进。由于集装箱体积庞大，数量繁多，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延伸出巨大的阴影。一眨眼功夫，炽天使就消失于崔仁晢视野之外。其迅猛程度绝不逊于"幻影"。
感到身后一股凉意，崔仁晢急忙在箱上大步奔跑起来。暗自思度着，只要保持不被拳脚伤到的距离，就能维持先机。对于自己的枪法，他素来颇有自信。
但箱上条木纵横交错，钢索麻绳散落各处，磕磕绊绊不少，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听闻背后脚步声越追越紧，眼见斜影渐渐越过自己的脚尖，望到前面不远处一条大的空当，估摸着自己跨不过，就跳下箱子，怀抱密码箱，弓身卧地就势一滚，背贴一集装箱拐角。
炽天使朝前追击，见目标突然消失，便追至集装箱边缘，抬枪向下一望。
一排密集的子弹沿箱缘向斜上方横扫而过。他不得不向后仰身，回跳一步，避开子弹。再度伸头欲射击，崔仁晢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不见踪影。
那边激战正酣，这边死神的辖区内一片混乱。
熟睡中的死神被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
"翟先生，西四区来电话说有重要情况报告！"一位仆人盛听筒急急敲门道。
"翟先生，北一区负责人来电，说有要事需详谈。"另一位仆人紧随其后。
"你们先让一让。"挥挥手叫他们暂时离开，消息向来灵通的法洛嘉直接打开了大门。径自走到紫砂壶前倒了杯茶，啜了一口，放下杯子不紧不慢道："今晚两事连发。先是炽天使烧毁实验室，后有雷奥窃走九龙盒。事态我已经安排人员去控制了，你不必挂心。但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如此凑巧，时间上衔接的这般准确，好像精心谋划过一样，叫人不得不起疑。"
"你想说他们联手，阿晢背叛我？"死神虽向来冷峻，但话题触及自己心爱的人，仍不免有些怒火。
"这我可不敢说。"法洛嘉笑笑，含糊其辞。"但他拿九龙盒的事情，你怎么看？"
"这......"死神踌躇起来。崔仁晢会做出这种出格举动，连他自己也深感意外。虽然只是逗他开心，将九龙盒允诺给他，但熟知他的秉性，决不会因贪财而真的拿走。没料到......其间的动机是什么，精明如死神，竟也一时不解。
"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就在第一件事发生前不久，雷奥去过医院，探望过--斯诺卡。"刻意强调了璎秀的称号，法洛嘉接着说道，"这个人，不，应该称之为‘器'，你也应当注意到了，雷奥对他特别关注。"
"这我倒清楚。他不过是比较好奇吧。"死神无奈的抿了一下嘴，"我很小心，避免他接触真相。"希望永远看着天真阳光的崔仁晢，所以处处谨慎呵护。更重要的是，不想看到他得知真相后又悲哀又愤怒表情，不想让自己过去的影子重蹈覆辙，变得扭曲。
"但雷奥走后，"法洛嘉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死神的眼睛，"护士发现，快要康复的斯诺卡突然死了，原因不明。"
法洛嘉的声音，仿佛与死神多年前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变成一段再现的有声历史。曾经，无法接受父亲残忍的人体实验，毁灭它的是自己；接手组织之后，发现不得不需，雄心勃勃恢复并扩大实验规模的也是自己。争夺九龙盒，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那是家族中先人伪制的古物。里面深锁的，根本不是王室秘密或者宝藏图纸，不过一张巨额无记名支票。找到并打开上一代管理者隐藏的宝盒，就是家族中历代选拔合格继承者的仪式。但到祖父一辈时，没有人找到它，至此它便不知去向。只是现在，他需要这笔巨款，拓展实验。
"他......知道了？"死神不可置信的问，怒火中夹杂着些许悲伤。
法洛嘉一时语塞，不知择什么说好。只得张了张嘴，又闭上。

"翟先生，克鲁格曼先生求见。"因为是深夜，门外的仆人连宣名也压低放柔了声音。
"那我先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将茶一口饮尽，茶杯定定放在桌面，法洛嘉起身道别，快步走出房间。
在门口与克鲁格曼擦肩而过时，法洛嘉轻松微笑着，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我想是有好消息吧。"克鲁格曼则一脸严肃，不复平日嘻嘻哈哈。

"找到了？"死神抬了一眼，又迅速垂了下去，复作故态。
克鲁格曼点点头，将一个黑色密码箱推至他面前："请确认。"
指尖触及密码锁的滚动条，死神却没有转动它，反而盯着指尖问道："那雷奥呢？受伤了，还是被你杀了？"
"不敢！"克鲁格曼退后一步弯下腰，"知道他的身份，哪敢随便伤他。属下无能，只夺回了盒子，人给他跑了。"
冷冷的斜扫了他一眼，死神移目到箱盖上，突然道："这箱子保护得真好。"
克鲁格曼一时不知死神所言何意，只得试探道："您不尽快确认一下真伪么？"
"那个......密码是多少来着？"死神蹙起了细长高挑的蛾眉，故作苦思冥想状。
尽管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古怪，克鲁格曼依旧伸过手去，拨弄密码道："是47......"
"够了，"死神突然抓住他的手，纤长的指甲嵌入肉里，抬眼斜斜逼视着他，"戏该终了了，炽天使！"
被识破身份，炽天使猛地拉断箱锁，将密码箱朝死神怀中扔去。
"嘭--"惊天动地一声轰鸣。顷刻间，楼顶天窗的玻璃都纷纷震落。
听见追逐的脚步声渐到近前，子弹也"嗖、嗖"的擦身而过，崔仁晢才迟钝的反应到，为守护东西竟犯了逃跑的大忌，将最脆弱的背部暴露给虎视眈眈的狩猎者，令自己处于被动。怎样做能扭转局势？灵光一现，他立住脚跟，迅速转过身来。
见眼前的目标忽然停下，伪炽天使紧急刹车，刚站稳扬头便见，月光下，锃亮的枪管正笔直指向他。而紧靠枪口的，就是那个黑色的密码箱。将箱作盾，伪炽天使所争之物变成他自己的牵绊，而崔仁晢却依此逆转形势。眼看着崔仁晢一面疾步后退，一面用枪扫射而来，伪炽天使想要射击又怕击中宝盒，无奈之下只得保持距离，步步紧逼。
知道宝盒在手，对方就奈何不了自己，崔仁晢不禁对急所生智略有些自鸣得意。还没尝到几分钟甜头，脚跟被粗铁链一绊，仰面摔倒在地，不过没忘记拽紧手中的箱子。只是这一摔，他才发现，自己已被逼到台岸边缘，头悬空在水面上方。黑色狭长的影子渐渐笼罩上自己的躯体，也许举枪还击的那一刻，枪就被踢飞，而宝盒已落入他人手中。领教过一次的崔仁晢不再伸手摸枪，却将黑箱扬手抛起，丢入水中。
夜潮汹涌，瞬间吞没了箱子。
"你疯了！"伪炽天使扔掉枪，奋身跃进海里。
崔仁晢见状，也跟着翻身跳下去。
不顾冰冷刺骨的海水冲击着胸口和耳鼻，抓住黑箱的两人在浪潮冲刷间扭打起来。

"唰、唰、唰、唰"一排密集的子弹击过水面。
谁？还有谁也要争此物？
两人不禁暂停争斗，小心翼翼浮出半个脑袋，窥视水面上方的动静。
逆着月光，立着一个人，端着机枪，指向他俩。枪口紧盯住他们的额头，好像盯住青蛙的饥蛇。
倒是伪炽天使摘掉被海水模糊的银色眼罩，大声嚷嚷："喂，别乱开枪呀，斯诺卡。"
这个熟悉的声音......崔仁晢偏头看去，迎面而来的月光照耀在脸上，分明的绘出对方的五官。果然是克鲁格曼！
"谁叫你也跟下去的！"与己无关的冷漠口气，用那个令他无法忘怀的声音--源自璎秀。
心一惊，手也跟着微微松开；这一刹，黑箱自手心挣出，克鲁格曼一个鱼跃回到岸上。俯上璎秀的肩低语几句，就匆匆离开。

"璎秀......"自第一眼见到九龙盒起，周身的一切都开始真假混淆，虚实莫辨。崔仁晢不确定，此时是演戏的延续，还是事实的发展了。
但璎秀仿佛看猎物一般的冰冷眼神，却肯定的告诉他，现在发生的都是真实的。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即使能够允许璎秀忘记那段美好的记忆，也无法接受他现在的态度。更无法理解，逼迫自己做出夺盒背叛小昳的举动的，他竟是其一。飞身摆脱海水的拉扯，崔仁晢跳上岸。见璎秀慌忙拉动扳机，他一掌将枪挥出，落到地面，又弹出几米远。
"痛！"脊背撞上了冰冷的地面，璎秀秀气的眉头纠结在一处，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被撕裂的疼痛从右肩后的伤口直窜上来。手腕被崔仁晢粗暴的钳制住，双腿也被他的膝盖压住，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被牢牢钉在地面。在维克多家的悲惨记忆被激活。璎秀在面对未知下场的恐惧中，暗暗责骂自己刚才的动摇，错失了杀死对方的最好机会。
然而，透过湿冷的衣衫，崔仁晢的体温传了过来。那是自己渴望的温暖啊......冰封的心底曾被触动的某种东西开始萌芽，将冰雪渐渐融化。滚烫的泪，一颗接一颗，止不住的落下。
看着满面泪痕的璎秀，崔仁晢慌乱起来。明明发过誓要保护璎秀，现在却又做出了伤害他的行为。任何言语此时都变得无力，崔仁晢索性双手捧住他的小脸，吮吸着他的眼泪，自下颚上移至眼角。
心中有头不受控制的野兽狂奔起来，璎秀却仍未忘记他的夙愿。

"唔！"捂住腹部，崔仁晢吃惊的望着璎秀，却见他一脸灿烂的笑容。仿佛一朵雪白的昙花，在最深的黑夜里绽放。剧痛传来，他眼前一黑，不支倒地。
"妈妈，我向您发的誓言，全都实现了。"面向天空说完，璎秀低下头，跪在崔仁晢的身边，伸出双手抚摸上他尚余温热的脸庞，久久端详着。最后，他在他渐失血色的唇上，轻轻的，落下一吻。

海天相接处，露出清晨第一抹阳光。

血，从璎秀的右肩慢慢涌出。伤口渐渐发黑，向四周蔓延。
时间到了。
躺在崔仁晢怀中，璎秀安静的闭上眼睛，露出如新生婴儿一般，纯洁明净的幸福微笑。

美丽的小人鱼啊，即使得到王子的血，也无法再度回到海中。

天，亮了。

THE END

终于完结了，喘口气。撒花花~~~
期待回帖。最好有长评：）（不是长评，字多点也好啊~~）口水-ing.
天也真的要亮了，我也要收拾行囊回学校了。555......
漫长的考研路，艰巨的司法考试，何日是尽头啊~~怨念
其实还打算写几篇番外，就是不知大家对剧中其他人感不感冒勒~~~
期待回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