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头痛,赵靖宇的父亲却在这个时候不断地打量他。
"想不到儿子的眼光退步到这种程度。"
程家乐内心里面不满地想著,我就是平凡、就是普通、就是没什麽优点,可你儿子非要缠著我不放!另外一面,他也不得不感叹这父子二人是一样的恶劣,从来不给人留点面子。
"......赵靖宇晚上才会回来。"程家乐实在找不到话说,只好说起这个来。
"我知道。"
赵父忽然站了起来,他走到程家乐面前,在程家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用一种鉴赏古玩的眼光把他看了个透,然後不顾他的拒绝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天啊,这算是什麽事!
程家乐直感到一阵阵的恶心,猛地跳了起来,退到离这个男人好几米远的地方。
赵靖宇的父亲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鉴定一下你的价值而已,不用这麽惊惶。还是小孩子啊。"他摇了摇头,拿起搁在沙发上的西服外套套上,转身走向玄关。
这个人到底是来干嘛的!程家乐心有余悸地抚摸著自己的脸庞,那冰冷的手在他脸上滑过的感觉还残留不去,他当时真的害怕自己就这样被压倒了......
"对了,"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来,"别忘了提醒靖宇明天晚上的相亲。"男人笑了笑,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望著他,说:"你的皮肤很好。"
直到大门关上了,程家乐才找回自己的直觉......赵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结果这一天他什麽事也没做成。他翻遍整间房子,把所有能找到的避孕药和保险套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面-他发誓一定要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13
浴室里面氤氲著迷蒙的水汽。程家乐透过白雾看著镜子中的自己,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的自己。他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照过镜子了,他不敢去看,怕发现一个自己会把自己给恶心到的事实......
心里面很难受,有什麽压抑著,不能释放出来。举起手,他把附著在镜子上的雾气抹去,映出来的是两个人的影像......
他回过头,赵靖宇穿著西装,甚至皮鞋也没有脱。他的脸上带著微怒的表情,什麽话也没有说,掰过程家乐的身体,像查看一件贵重的货物一样仔细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
"干什麽......"程家乐抗议道。
"那男人来过了?"
很快,他意识到赵靖宇指的"那男人"是今天来的那个赵靖宇的父亲。程家乐点点头,走回浴缸里面去。
赵靖宇的皮鞋被溅出来的水花粘上了,不过他完全没有感觉,只是突然把脸凑到程家乐面前,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什麽?"
程家乐觉得很好笑。果然不愧是父子,都是喜欢随地发情的动物。不过很可惜,赵靖宇的父亲大概是看不上他,所以才没对他做什麽,不过那眼神也够让人恶心的了。他把头靠在浴缸的边上,摇了摇头。
"很好。"赵靖宇说,"你以後要小心那只发情的老公猪。"
说完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哈哈哈......"
发情的老公猪?那你岂不是发情的小公猪?
今天赵靖宇算是有点失态。自从他们定下契约之後,他对程家乐都是比较温柔的,很少有这种强硬的时候,今天一听到他父亲来过,他便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那个老男人无时无刻都想控制住他,连他的情人都要管。上一个床伴,laura,就是让这个好几十岁了还老而不修的男人给上了。赵靖宇对处女膜没有什麽感觉,但是一个被父亲干过的女人,他没有办法能再提起性欲。而那个男人还总是逼著他结婚,用传宗接待的无聊传统来约束他。赵靖宇不是不敢反抗他,而是不想反抗,虽然他嘴上说著讨厌父亲的话,可他仍是无法置那个他唯一的亲人不管。
幸好程家乐没有被怎麽样,否则他就得找一个女人来生孩子,或者借助科学的方法了。
借腹生子是个好办法,可是赵靖宇讨厌这种方法。他认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喜欢那个从陌生的女人肚子里面生出来的孩子,所以他宁可选择自己也认为不完美的程家乐,起码他认识他、了解他,对他的身体也渐渐越来越熟悉起来。
现在,这个将要成为他孩子的母亲的人系著浴巾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他刚刚沐浴过的身体还带著沐浴露的清香,头发搭在白皙的脖子上,脸色红润,虽然五官看起来没有什麽特别之处,也不够漂亮,但那种介於中性的气质却令他十分陶醉。
是的,陶醉。
於是他一把把那人拉进怀里,狠狠地吻上那微张的粉唇,舌头胡乱地在对方口腔内搅动,直到那人喘著粗气想要挣扎著推开他为止。
他把那人压倒在床上,满意地看到那因一个吻而变得嫣红的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然後身体慢慢压了下去......
程家乐懊恼地看著坐在床沿的那个男人。
他刚刚清洁过的身体被侵犯了一通,现在只要他稍微想要起身,就能感觉到那男人残留在他体内的东西流了出来。真是恶心而又无奈的感觉。
"这份合同,你签一下名。"
程家乐不想起身,就著躺在床上的姿势接过那叠薄薄的白纸。的确是生子协议书,赵靖宇想的可真够周到的,自己的所有权利都被保障了呢,呵呵,他自己反而从来没想过要订立什麽合同。像他这种冲动又无知的笨蛋,被欺负成今天这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吧?程家乐有点想哭,但还是勉强坐起身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合约妻子了。你有义务跟我过夫妻生活,直到你为我生一个男孩子为止。"
"什麽,妻子?!这......"
程家乐还未说出口的抗议的话语被淹没在一个深深的吻之中,他腹腔内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了,意识渐渐抽离......
14
苏文辉必恭必敬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他最为尊敬的人-赵靖宇的父亲赵之涛。
他敬佩这个伯父,因为他在他们苏家最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虽然他知道那不过是看在两家的世交情面上的帮助,但那力挽狂澜的架势还是让他深深佩服。对於自小一起长大的赵靖宇,他更是觉得对方是前途无可限量的人物,所以他才希望他能规规矩矩地接下他父亲的棒子,脚踏实地地坐大赵氏集团,将来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也算不负自己的期望了。可是赵靖宇并不是那种喜欢按部就班的人,他虽然答应父亲在赵氏担任了一个职务,可却完全不听赵之涛的话,喜欢走自己的路,这在赵之涛和苏文辉眼中就是乱来。苏文辉不能控制他,於是就迁怒於他身边的各式人等,不过,真正能够让他发泄的也只有那些在赵靖宇怀抱里呆过的情人们了。
他插手赵靖宇的情事不止一次,每次都大获全胜,只有上一回,不但落了个惨败,还让赵靖宇给写入了黑名单,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他越发痛恨程家乐。程家乐今天得到的这一切,全是他嫉恨的原因。
那个怪物,不能呆在优秀的靖宇身边。
长期以来不断在心目中为赵靖宇的形象裰上金光的苏文辉又怎麽会想到赵靖宇本身的恶劣之处,在他眼中赵靖宇不但是完美的化身,还是他这麽久以来寄予过最大希望的男人。
他偷偷喜欢他,但是他从来没跟他说过,因为他要看到他成为最优秀的人,他不愿意用自己的情感去牵绊他,谁知这份无私的精神却让另外一个男人钻了空子,得到了那个他深爱著的男人。叫他如何不心痛、如何能不忿忿不平!
可如今被赵靖宇拒绝来往的他,只能求助於赵之涛了。虽然赵之涛也没有办法控制赵靖宇,但他至少是自己最後能够期望的人了。
可是赵之涛却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他答应过给我一个孙子,这就够了。婚姻什麽的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继承人是最重要的,这次我不管他,只要他能履行约定生出个儿子来,他要过怎样的生活我都不会再过问。"
"可是......"苏文辉著急地说,"他是要让那个双性人为他生孩子啊!"
赵之涛悠闲地坐在大沙发上,他笑了笑:"孩子的母亲是谁我不管,只要孩子是健康的就行了,赵靖宇非常清楚这一点,他知道该怎麽做。"
苏文辉拽紧了拳头。
"文辉。"赵之涛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团嫋嫋的烟雾来。他透过烟雾望著苏文辉,缓缓地说道:"伯父是知道你的心思的。"
"伯父?!"
"靖宇这孩子说实在的还是很死心眼的,你从小到大就是他的朋友,这个角色的界限他是不会打破的,所以你怎麽努力也没用,这是他脑子里面认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赵之涛站了起来,"如果......以前你肯花一点点的时间去打破这个局面,今天也不至於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文辉满心都是悔恨。这番话,赵之涛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告诉他的,否则以赵之涛的性格,只会对败者毫不留情面地驱逐开去。
失败了,一辈子都失败了。
可是他苏文辉是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败在那个无能的人手上的。赵家乐,我们等著瞧。
×××××××××
赵靖宇说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他们两个应该早点开始健康饮食方案。可是程家乐哪里能有那个心思,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快点生出一个儿子上面了。
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他的肚子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因为这段时间的补充营养,原本瘦弱的身体开始强壮起来,连脸也圆上了一圈。
现在倒没那麽难看了。他望了望镜中的自己,对现在这个赵家乐越来越熟悉了起来。
这个被照顾著的、无忧无虑的赵家乐。
几十年不曾过过这麽好的日子,他的身体虽然适应了,可是心里却开始惊惶起来。若是有朝一日他失去了这种舒适的日子,他还能自己过下去吗?
被摧残过的身体,和被伤害过的心灵,还能回复原状吗?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程家乐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烦乱的思绪从脑子里面甩出去。这个动作被赵靖宇看到了。
"还在闹什麽别扭,快换上衣服,晚宴就要开始了。"
他说著走了过来,将一套高雅精致的晚礼服摊放在程家乐旁边的床上。纯白色的晚礼服,让程家乐觉得十分造作。
他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
"快换上吧,这是我为你挑选的。虽然今天的晚宴你不是我的舞伴,但我也不能让你失了我的礼。不要再闹别扭了。"说完在程家乐脸上亲了一下,随即又重回到大的落地镜子前面去整理他那繁复的领结。
对於这种亲密的动作已经习惯了的程家乐,拿起白色的晚礼服走进浴室。
我至少是个听话的情人。他在心中这样想著。
15
刚刚穿好晚礼服,赵靖宇就在门外敲了敲门说:"我先下去了,你动作快点。"
程家乐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铃声在这个非常大的空间里面不断回旋,没有休止的一刻,显得有点诡异。
程家乐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死死地盯著那手机。
终於,铃声停了下来。
他安抚了一下被吓著了的心脏,准备穿鞋,谁知那铃声就在这个时候重又响了起来。
到底是谁?
这个手机,是他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之後才买的,而号码只有公司里面的人才知道,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8点了,从来没有同事在8点的时候还打电话给他的。
那手机不顾主人的疑虑,依旧响得不依不挠。
程家乐没有办法,只好走到桌子前面,抓起闪著提示灯的手机。
一个并不陌生的号码。
是家里的,那个不久以前还是他的家的号码。
程家乐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想过家里会给他打电话,在他的认知中,那个是否还是他的"家"都还是个问题......
他有点手忙脚乱地掀开手机的板盖,"喂?"
"喂,是家乐吗?"
是妈妈的声音。电话的那头,妹妹仍旧吵吵嚷嚷,混杂著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形成了独特的、一种十分熟悉的"家"的感觉。那里也曾经是他的"家"。
"......嗯!"
"喂,家乐?我是妈妈啊,你这几个月怎麽不打电话回家?这个号码是我打电话到你们公司去才问到的,听说你搬了家了?买了手机怎麽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我们都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喂,喂,家乐?说话啊!"
"......我没事,很好,真的,妈妈......你们好吗?"
"我们还能怎样,最近你爸下岗了,前阵子你妹妹有得了肺炎,差点没把我给急死,你这孩子,出去这麽久也没点音信,存心让我著急啊!......喂,死老头子,别再给囡囡吃巧克力了!"
"对不起,妈妈,我在这边......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每个月都有汇钱给你们,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上个月幸亏有你汇过来的钱,要不然家里财政赤字得厉害,呵呵,乖儿子,有出息啦,妈妈很高兴!"
"谢谢......谢谢......"
"......你这孩子,有什麽好哭的。下次不要再寄这麽多钱回来了,自己留著点用......"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麽跟妈妈说再见的了,挂上电话之後,脸上一片濡湿。他打开窗让夜风吹进来,脸上立即一片冰凉,可是心里面却热热的,还雀跃不已。
嘴角忍不住弯成一个向上的弧度,他想起赵靖宇还在车里面等著,於是拿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用手随意抓了抓已经有点长了的头发。照镜子的时候,他忍不住对镜中眼睛肿了起来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真丑,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赵靖宇已经在不耐烦地敲著方向盘了,恐怕自己要是再不下来,这个男人就会冲回房子里面把他揪出来。
"对不起。"程家乐迅速坐好并系好安全带。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点激动的颤抖,不禁在心里面笑了起来。
"化妆呢?"赵靖宇不耐烦地质问。
"不是,是有点事。"
赵靖宇发现程家乐的眼睛里面有点残留的泪花,嘲讽起来:"不要没事就像个小媳妇似的躲起来哭,我没亏待你吧,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给谁看!"
程家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麽啊,我什麽时候有像小媳妇一样了?!"
"成天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看了就讨厌!你我不过是雇员和雇主的关系罢了,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
程家乐激动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气也生不起来。
"真是莫名其妙!"程家乐按下车窗,扭开头去。
赵靖宇也察觉到自己似乎生错了气,车内僵硬的气氛让他觉得有点无趣,於是他很快发动了汽车,驶出停车间,往繁华的夜都开去。
16
格调高雅的晚宴上,衣香鬓影,醇酒醉人。程家乐深感穿了这身衣服是幸运,否则以他平时的那些衣服,实在是难登这样的大雅之堂。第一次参加这种晚宴的他,难免兴奋不已,加上这之前心情又这麽好,所以在车中的不快和晚宴上处处受白眼的难堪,很快就被他置诸於脑後了。他像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似的,穿梭於晚宴的人群之中,看到稀奇的酒就要一杯来喝,看到美妙的食物就装一些来吃,自得其乐,好不自在。
可那神态却令这群上流社会的人们觉得十分好笑,他的所到之处,都可以看到掩嘴笑的淑女们和眼神轻蔑的绅士们,他一开始并没有发觉,直到抛下他一个人去会客的赵靖宇用眼神示意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多麽的失态。他红著脸,默默退到墙角的一张沙发上,悄悄地坐了下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今年不过22岁,从小到大都是以小老百姓的身份生活著的,父母虽然不至於饿到他,但那些上等、高昂的消费场所他是从来没去过的,现在一下子置身於这样的华丽宴会,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情有所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