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天堂（史部篇）————宫藤深秀

通口椿人一语不发地跟在男人身后走进面铺，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找了一张远离男人的立凳坐下。
"想吃东西的话就先交钱！"老人从长柜后面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好啊！"史部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从手掌里细细地挑出三枚五十元的硬币放到桌子上。
"你想点什么！"老人面色不善地把钱收了起来，店铺里最便宜的碗面也要三百元一碗，一百五十元只能点一些下酒有的小菜，老人一脸‘你别想点超过这个数目的东西，否则我会把你轰出去'地瞪着面不改色的男人。
"儿童特餐。"史部光一郎满脸无辜地望着老人，"你说过只要有小孩来你店子里吃饭，你愿意把价钱打五折对不对？"
"那、那是...那是..."原本面带凶煞的老人突然涨红着脸张口结舌地似乎急着想说些什么。
"原来你那个一紧张起来就口吃的毛病还没好啊，那我来替你说好了，"史部掏着耳朵，十分善解人意地点着头说：
"你想说‘那是五年前说过的话'对不对？唉呀，说起来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让我想想，好像从你的店子开张到现在，老天从来没有给你让你实现这个诺言的机会呢！"
"......"老人红着眼睛凶狠地瞪着掏着耳朵一脸悠闲的男人。
"那个死小鬼吃儿童特餐就可以了，我嘛...我要继续挑战你这里的金牌面霸--850克超大碗碗面，只要全部吃完了点的所有东西都不用付帐，没吃完的话就要付两千元钱的那个..."
"你这个家伙...果然是到我这里白吃的啊！"老人突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刚刚收起的三个硬币扔回给一脸嬉笑的男人：
"从十七岁起你就到我这里骗吃骗喝了，我开店最近的这五年以来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吃完那一整碗面，你吃得那么却偏偏只长骨头不长肉，臭小子，还想吃什么一块说吧！"
"咦？那样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史部更加开心地笑起来，"我要海胆寿司天妇罗、降霜牛肉蒜汁烤鳗鱼！"
"想吃那些东西去寿司店好了！"老人皱起眉粗暴的回了一句，"500克大碗牛肉面面一碗在加小碗牛肉面一碗就够了吧！"
"是你说人家想吃什么都可以说的..."光一郎一脸委屈地小声咕哝着，过了一小会儿，男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望向面无表情地坐在最后一个位子上的男孩：
"喂，这顿饭可是我请你的，等你有钱了一定要记得报答我呀！"
"......"（无耻之徒！）
椿人在心中恨恨地骂着，故意转过头不去看望着他的男人。
"面！"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突然被恶狠狠地放在了桌子上，椿人沉默地望着眼前很大一碗的牛肉面，（这一碗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吧？）
"这是你的！"老人把另一碗面重重地放在了一脸期待的男人面前，椿人迟疑地转过头，看见男人对着面前比他的碗面大上三倍有余的面碗摩拳擦掌得似乎马上就要扑上去。
（那个像盆一样大的碗面是那个男人的，那么他面前的这一碗就应该是他的了吧？...）
椿人缓慢地转过头望向自己面前的一大碗牛肉面。
"吃呀，吃呀，不要客气，你只要记得将来有钱时一定要报答我就可以了..."男人一边非快地向自己嘴里塞着面，一边模糊不清地对着男孩说。
"......"椿人犹豫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缕面条放进嘴里。
"好吃吧？"史部得意洋洋地望着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的孩子。
"......"椿人一语不发地又夹起面，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起来。

"那孩子是你的私生子啊？"一声不响地擦着盘子的老人突然对埋头苦干的男人说。
"嘻...你看我们两个长得很像吧？"吃得满头大汗的史部光一郎抬起头笑着挤了挤眼睛。
"...那孩子的母亲一定是个绝世美女，而且还要加上超强的基因遗传能力。"老人仔细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男孩，摇了摇头说。
"为什么啊？"
"因为接受你的基因而生下来的只可能是蟑螂吧！"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生下的举世无双的美蟑螂--"光一郎得意非凡地指着旁边的男孩，一双筷子不偏不倚地随即正中男人的额头。
"鬼才是你的小孩！"椿人挺直身体，一脸嫌恶的恶狠狠地瞪着一脸委屈揉着自己额头的男人。
"好过份，开个玩笑都不行吗..."史部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着。
"他不是你的小孩吗？"老人一脸惊奇地睁大眼睛，史部一边吃着面一边气闷地低声说：
"这种事看看脸就知道吧！"
"真是的，我还以为那孩子只可能是你的小孩呢，因为你不是最讨厌--"老人奇怪地望着有出筷子筒里有拿了一双筷子，坐下去继续吃面的男孩，喃喃似的说。
"是通口先生的孩子啦！"史部突然有不满的语气打断老人的话大声说。
"原来如此啊......"老人似乎了解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哼！"史部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过如果光说长相的话，到是你比校像是通口先生的儿子哪！"老人把目光转到大口地吃着面的男人身上：
"你现在身高已经超过一百八十公分了吧？通口先生也是将近一百九的高大身材呢！在通口先生没有带你来这里之前，我的超大碗牛肉面是只有通口先生才能全部吃完的，不过通口先生只挑战过那么一次，他可不像你是一个只会混吃混喝的家伙！"
光一郎拿起大碗，一口气把碗底的汤喝得干干净净，用手背大力地擦了擦，男人满面笑容地望着老人大声说：
"不要夸奖我啦！"
"......我吃饱了。"面无表情坐在一边的椿人把筷子放在碗上，低声说。
"咦？你也吃饱了吗？还剩很多嘛，不过既然你吃饱了那咱们就走吧！"光一郎站起身把筷子随便地扔在桌子上。
"那孩子果然不是你的小孩，"老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摇着头说，"你的小孩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教养的，通口先生一定把他的孩子托给了教养很好的家庭抚养。"
"那个我不知道啦！"史部拍着自己涨得圆滚滚的肚子一边说。
"那孩子你是从哪里带来的呀，如果是随便拐出来的就赶快给人家送回去，你会教坏人家小孩的！"老人奇怪地望了一眼满脸不在乎的男人，史部像是没听见一样打了个饱嗝，向老人挥了挥说：
"我走啦！"
"......"椿人跟在男人身后一语不发地走出面铺。

"照你刚才扔我东西的力量来看，你吃饱了以后也是很有力气的嘛！"光一郎左晃右晃地走在街巷中：
"既然这样，那我一会儿去找可囤积的粮食你也出一份力呦，不劳动不得食这句话你总听通口先生跟你说过吧！"
"......"椿人一言不发地别过头，史部没有再多说话的一头扎进歪歪扭扭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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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姐还是一样的漂亮啊！"
椿人一声不响地冷眼看着满面笑容站得近得快要贴上对面女人的男人，女人的家是那种精致而简单的公寓房，在混乱的街区中只有一种女人可以住进这种房子。
"真是油嘴滑舌的家伙！"
打扮得花枝招展高挑妖娆的女人一开口却是低哑的声音：
"今天是丽子姐结婚的日子，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不去祝贺..."
"人家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心嘛！"光一郎用撒娇似的声音拖长声音说，"丽子姐嫁人了，以后我就只有上杉姐一个人疼了--"
"臭小鬼，你家里又没粮食了吧！你这番话也不知道对几个女人说过了，刚才滨子还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小光一定会到我这里打秋风呢！"上杉宠溺地笑着，像对待孩子一样用手敲了敲男人的头。
"那个...滨子姐刚刚帮我把杂货店的赊帐还清..."光一郎望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说。
"知道啦，"上杉笑着轻轻拍了拍史部的脸，"不要再装害羞啦，我一会儿打电话过去，你今天从商店拿走的所有东西全部算在我帐上，不过只有今天而已呦！"
"上杉姐一定会很快碰上一个好男人的！"史部兴高采烈地抬起头。
"如果我想找好男人的话眼前就有一个吧？"上杉化桩精致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嘲弄似的笑，"不过老天果然还是有眼睛啊，你终于还是弄大女人的肚子了！"
"不是啦..."史部苦着脸拖长身音说。
"看那孩子的年纪，正好是在你玩得最凶的年纪中上奖的吧？那两年不只是女人，人妖和同性恋你也从没放过手呢，我记得那时拜倒在你脚下的男人女人还真是数不胜数啊！"
"上杉姐欺负人家--"光一郎不依地拉着上杉的衣袖左右摇晃着。
"如果真的欺负你的话，就算是现在，我也可能会被某个对你旧情难忘的人杀死啊！"
"才不会呢！"男人撒娇似的笑着，椿人站在一旁漠然无表情的脸上多出了一份嫌恶。
"走吧，走吧，再待下去你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呢！"上杉轻笑了一下，拍了拍男人宽厚的肩膀。
"那我走了啊！"史部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
（所有靠女人吃饭的男人一定都有像那个嬉笑男人一样有一张无耻的嘴脸吧？）
椿人冷冷地看着好像十分不舍地挥着手臂的男人，不屑一顾地转过头去。
"走啦！"史部走过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男孩，轻轻地推了一下。
"不要随便碰我！"男孩挣扎了一下，却被男人毫不在乎地抓紧手臂强带着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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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老板着一张脸啊？"史部不解地抬起头，放下手中正在清点的一次性搬回家里的粮食望向面无表情的男孩：
"有你在真的帮了我很大忙啊，虽然让你帮忙拿回来的沙丁鱼罐头是我最爱吃的东西，但是因为拿回了二十个所以我会分给你一个的，托你的福让我有空余可以比平时多拿一袋十公斤的大米，平时总是吃泡面，好久没吃白米饭了啊..."
眼见着男人已经陷入幻想满地口水四溢的妄想中，椿人终于忍耐不住地嘲弄似的开口说：
"难道你就只会靠着女人吃饭吗？"
"才不是呢！"光一郎拖长声音摇着头大声说："我也有很正经的工作啊--"
"知道这是什么吗？"男人忽然一脸得意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链子拴着的套着肮脏皮套的椭圆，"这是BP call呢！没见过吧？如果有工作找我的话它就会自动响起来，更多的时候我是一个可以自由行动寻找素材的职业记者！"
"现在搞交际援助的高中生都已经不用那种过时的东西了！"椿人不屑地看了一样男人手中的东西，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是--吗？"史部不带一丝怒气的拉长声音问，随后就地躺了下来翘起腿反来复去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呼机：
"这东西也许真的有点过时吧，不过现在还是有人在用呢，等到完全没有人用的时候我就好好的把它收起来，因为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拥有和被你私藏起来的照片同样的价值呢！"
"......"椿人漠然地听着男人说话，忽然男孩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妒意。
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男人的手腕上，椿人怒气冲冲地大叫着说：
"那张照片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才不是我私自藏起来的！"

呼机被踢得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椿人红着眼睛狠狠地向她踩去。
"喂！如果你把我的东西踩坏了怎么办！"
史部在椿人的脚踩向呼机的那一瞬间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腿，然后几乎是不带一丝怜悯地用蛮力地把男孩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呜......"男孩吃痛地重重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让那一声惊呼在男人面前泄露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一件很过份的事啊！"史部深深地皱着眉似乎无法相信地望着面色有一点惨白的男孩。
"......"椿人有手僵直地撑着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用被震得麻木了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吸着气。
（那个男人想要打他吗？就算他再重地打他，他也绝不会道歉的！）

史部望着男孩倔强顽强的眼神，冰冷嫌恶的目光慢慢地松动了下来，忽然紧闭着嘴的男人‘呼'的一下站起身从壁柜上拿下药油瓶扔到椿人身上，然后用一种像孩子一样固执地表情望着苍白倔强的男孩，不耐地大声说：
"哪里痛的话就用这个多揉几次，因为是你先做错了事情，所以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
"......"
椿人看着像只暴躁的熊一样堵气地走出小屋的男人，心中忽然模糊的划过一种感觉：
（那个男人说是不会道歉，但其实已经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了吧？其实他做得--也有些过份呢...）

卷三

一连两天，椿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他自己十分无法忍受的药油的味道，但到第三天，他皮下原本就有的淤痕也痛痛快快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吵架的那天晚上，史部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房子里，还带着不知从那个女人那里拿来的煮饭用的锅子和满身的香水味。
椿人原本对男人生出的那一点点歉咎，在闻到男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烈的嫌恶。

（靠女人吃饭和拿女人东西的男人都只能用‘渣滓'这个词来形容吧！）
椿人更加坚信了他之前对男人的厌恶没有一丝一毫是错误的。

炽热的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屋子。
"起来啊！"
椿人重重地踢了半裸着缩在地上酣睡的男人一脚，不耐地看着男人用十分茫然的神情从地上摇摇晃晃地抬起头。
"早饭..."男人打着呵欠仅凭借着嗅觉开始向厨房爬去。
"现在都已经是中午了啊！"椿人无法忍耐地挑起在墙角团成一团的汗衫，扔到男人头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件衣服多久没有洗过了，你把它堆在墙角弄得屋子里一天都晚都是臭味！"
史部放弃了觅食行动，坐在地上动作缓慢地把衣服套在身上，慢慢地嗅了嗅抬起头表示怀疑地说：
"是吗？我怎么没有闻到？"
"因为你自己比那件衣服还臭！"椿人眼冒凶光地大声说。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从他见到他起已经有三天了，三天里他从没见过那个男人洗过一次澡！）
"什么话呀，人家才刚刚一个星期没有洗澡啊！"光一郎很无辜地皱起眉头，从地上望着面色又增加一分铁青的男孩。
"......"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椿人才从齿缝里逼出一丝压瘪的声音："你应该知道现在是夏天吧？你难道不觉得夏天会流汗吗？"
"人家可是天生的玉骨冰肌呢！"史部十分得意地摸着自己下巴上经过三四天时间变得厚重浓密的胡茬，"当初酒屋里的那些姐姐们都很羡慕我的‘夏日无汗自清凉'呢！"
"像你这种男人、像你这种男人...为什么不干脆去做蟑螂算了！"椿人越来越紧地皱起眉头，终于忍无可忍地向一脸无所谓的男人怒吼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