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36计----北色

作者:  录入:12-07

兔子这种动物,要比飞禽难捉多了。凭他们的武功,飞禽只要一出现,用削尖了的树枝就能打下来,而兔子则不同,俗话说狡兔三窟,单是找兔子窝就要费上不少功夫。华陨故意支开寐人,就是希望能有足够的时间处理伤口,不让他担心。
他在四周找了些清热解毒的药草,在口中嚼碎了吞咽下去,又重新敷了伤口,相信凭自己从小训练出来的坚强体魄和良好的抗毒身体,应该可以熬过这一晚。他又把洞窟收拾干净,点好篝火,架好烤叉,就等寐人回来开动了。
尽管已经入春了,但山林里还是像冬天般萧条,鲜少听到鸟鸣,所以一个人的时候会显得特别冷清。
华陨这个人是不适合冷清的,热热闹闹才是他一贯的作风。因此一个人呆久了,也难免皱起眉头。
寐人走的时候,日虽偏西,但天还是亮着,现在已经是星垂月涌了。
怎么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华陨无聊地拨动着火堆,极力让自己想象烤兔子的喷香美味。
寐人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如果他真的逮不着兔子,那也应该随便逮个东西回来,免得饿死我呀!
夜里的山林为什么这么静?静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华陨咬着唇瓣,直到失去血色。
头又开始痛了,当心神散乱的时候,就会抵御不了病魔的侵袭。
自己喜欢的东西,千万不要离他半步,否则追悔莫及......
这是哪个混蛋对自己说的?华陨猛地掷下树枝,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不会的!寐人不会有事的!我们都逃了快两个月了,他们怎么可能还追得上我们?
华陨扶住疼痛欲裂的头。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惊得华陨几乎跳起来。
这种脚步不是寐人!这个林子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
仿佛五雷轰顶,华陨看到出现在洞口,并且探着头向内张望的竟然是秦狄,而令他几近晕倒的是秦狄手上抱着一只已经死了的灰兔子。
华陨看着他走进来,站在自己面前。很多年以后,他一直很奇怪,当时为什么没有跳起来一刀杀了他。只是觉得世界在龟裂,在崩溃,一切的动力都消失了,疲倦以千倍万倍的分量潮涌而来,压得他动弹不得。
寐人,没有回来......
寐人,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幸福,仅一步之遥。
"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华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好像是来自某一个破碎的空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遗余力。我说过不要让我抓到你们。"秦狄淡淡道,没有丝毫感情,"我手下多的是追踪高手,凡是他们出马,再狡猾的犯人也逃不过一个月,你们已经很让我佩服了。虽然你们制造了不少假痕迹让我们跟丢了好几次,可是你们一路采药疗伤泄漏了踪迹。"
华陨冷笑:"为什么会是你?"
"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了太子,所以自然就落到我头上。其实你应该庆幸是我,这样至少小君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我还要谢主龙恩了?"华陨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你来是带我走的?"
秦狄轻轻摇头:"我要追捕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司寐人,与你无关。"
"可人是我杀的!和寐人没有关系!"华陨不可抑制地吼道。
"人是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承担罪名。"秦狄望着几乎要陷入疯狂的华陨。爱地这般深刻,是该同情,还是该羡慕?他茫然。
至少华陨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清醒的,面前的人曾经对自己说过,愤怒会让人失去判断力,所以他现在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
"我会把寐人救出来的,我会让你们付出惨痛代价的!"华陨一字一句道。
寒冷的气息,像冰箭射向秦狄,冷不丁一颤,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物体,毛茸茸的触感传到掌心--是那是灰兔子。
"这是寐人让我交给你的,还说你看上去病了,所以吩咐你一定要吃了,好补充体力。东西我带到了,我要走了。"灰兔子被塞到华陨手中。
还是温热的,都是这只该死的兔子!华陨手中一紧,就想把它的头颅捏碎。
"哦,对了。"已经走出山洞的秦狄,停了下来,四处张望,"这个地方还真是难找,要不是寐人告诉我特征,可能我还真找不到。"视线落在华陨身上,"为了捉这只兔子,寐人还跑得真够远的。"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临走时还要说这种话?
怒火到达极限,在胸中翻滚,手上的力道慢慢卸下。
无处发泄......无处发泄......
这只兔子是寐人花了心思才抓来的,是自己说想要吃,他才努力去抓的!千万不能浪费!
为什么会这么任性?为什么会说出想要吃兔子这样糊涂的话?
寐人被带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一个人......
自己喜欢的东西,千万不要离他半步,否则追悔莫及......
明知在如履薄冰的情况下,还要让寐人与自己分别那么久,简直是自寻死路!
此刻,华陨恨不得杀了自己!
都是自己的错,与这只兔子何干?
他猛地坐下,取出小刀,去皮开堂剖肚,串上烤叉,架上烤架,让烈火熏烤着整兔,不停地翻身。
黑亮地眼眸没有焦点,一动不动地盯着兔肉逐渐变成焦黄。
当油一滴滴落到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取下兔肉。
小心地咀嚼,用心地回味。
好香!好吃!人世间至上美味也不过如此!
这里面都是寐人地爱!所以,一定要全部吃下去!
泪水毫无预兆地划破脸颊,是为一个至爱的人。
平生第一次,华陨流下男儿的泪。
四十一
天圆地方暂时是封了,但后院的屋仍然住着原来的一些人。
那天大清早,烈云提着扫帚开门扫地,突然看到有个人坐在门前石阶上。
"啊--"烈云大吼一声,惊得把扫帚都扔了。
"干什么呀?没见过像我这么漂亮的人吗?"华陨撩了撩发丝,挑眉道,"一群懒人,起那么晚,寐人不在你们一个个都偷懒,活都不干!"
"我有在勤劳啊!我不是来打扫卫生了嘛。"烈云忙拾起扫帚,埋头苦扫,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去逃亡了吗?司寐人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刺到心中最痛的地方,华陨扫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往内屋走。
他刚推开小君的屋门,一只枕头就迎面向他飞来。
"做点事情都那么慢!你找死!哎哟呵,还不快把粥端近一点,放那么远我怎么够得着啊?"小君恶劣的叱骂声随之传来。
华陨咬着牙,把枕头从脸上摘下来,很意外地没有任何反应。
"啊--"小君看到来人,惊地在床上翻了个滚,受伤的屁股撞到床角,痛得哇哇直叫,阿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呜呜,阿陨哥,我跟你说呀,我那个惨啊!呜呜呜!"
"怎么了?受伤了?"华陨看他脸色苍白,不像是假装。
"你们逃了之后,我总共被抓进去三次,拷问你们的下落,每次都大刑伺候!呜呜,我的屁股都被他们打烂了!"平时里只有烈云一人能听他哭诉,现在华陨回来了,他更是抱住不放,鼻涕眼泪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擦。
"让我看看,有没有真的烂掉?我可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华陨说着就要去扒小君的裤子。
"哎哎!屁股怎么能随便给你看呢!"小君连忙护住腰带,"不过呢,你们回来了就好!有你们保护我就放心多了!烈云这个没脑子的,做事都不利索!"
华陨涩然一笑,把粥端到小君面前。
"这次我一定要叫老大给我加工钱,我为他吃了那么多苦!连屁股都被人打了,男人颜面何存?呜呜呜!一定是老大平日里克扣我的饭钱,害我吃都吃不饱,身上没几两肉,板子都打在骨头上,痛得要死!"小君揉了揉眼角,"他在哪呢?一回来也不知道看看我,太没良心了,枉我为他打了那么多年工!"
华陨看着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喝粥,一边唠叨个不停,想要做个笑脸,却怎么也松不开紧绷的肌肉:"小君,加工钱你是别想了,把你找个好人家托付了才是。"
小君猛地被呛了一下,冲华陨眨了几下眼睛,再望望敞开的大门透着一股凄凉,生出可怕的直觉:"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看着华陨的眼神变得空洞,他突然暴起,扯着华陨的衣襟大吼,"你让他们把老大带走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你不是自称很爱很爱他吗?有你在怎么还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我也不想的啊,我也不知道啊!"华陨从未觉得这般委屈过,平日的他骄傲到从来不屑辩解,可现在他早就没有了一贯的原则。
"不要狡辩!你怎么对得起老大!你怎么对得起维护你们的所有人?如果你都不能保护他,还有谁可以指望?"小君扑到华陨身上,又捶又打又哭又叫,受伤的身体更加疲惫不堪。
如果你都不能保护他,还有谁可以指望?
"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 华陨的心都快要碎了,无尽的悲哀涌上心头。
哭累的小君倒在华陨怀中,依然毫不妥协地责备着他:"你怎么对得起老大?你怎么对得起我被打烂的屁股?你把老大还给我!"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这里安顿好,然后再去救他。"华陨安抚着小君,"其余人都还好吧?"
"秦大哥事先回来安排过,所以苏六钱老板他们都没有事,但因为我是天圆地方的人,所以被查问就是难免的了。"
"这里的房子已经被查封了,收不收回来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住了。至于你,就跟烈云走吧,我想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你要是不想当强盗,这点钱你们省着点用也能过一辈子了。"
"我才不要你的钱呢!你自己留着跟老大过日子吧!"小君一把推开。
"也对哦,烈云山寨里找到过那么多金银财宝,难说他没有私藏一点,为自己的小日子打算哦。"
"阿陨哥,你一定要把老大救出来啊!"小君捏着华陨的手,郑重道。
华陨摸了一下他的头:"你放心,要是救不出来,我就血洗紫禁城,祭寐人在天之灵。"
心底,寒意顿涌,小君感觉到捏在掌中的手因为愤怒而颤动,不禁打了个寒战。


把天圆地方的人和事安排妥当,华陨就往京城去了。
究竟该怎么做?其实心里并没有底,出了江湖,入了官场,面对权势,他势单力薄。
自从寐人被带走之后,心里便成了一片荒芜。
肩膀的伤势本就没有痊愈,在回大兴的途中,再次发作,在旅馆里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当店家打算把他当死人扔出去的时候,他才从鬼门关徘徊回来,勉强苏醒。
现在,肉体上的伤虽不太碍事了,可心痛却从未停止。
好想见寐人一面!
华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至少要确定他是否安全,有没有吃苦头,有没有遭罪?大狱里的伙食一定不够好,吃惯了我的手艺的胃,能吃得下那种粗糙的食物吗?大狱里的狱卒会不会长得凶神恶煞,看惯了美貌的我,会不会无法容忍那种视觉污染?
那晚,秦狄与同僚喝了点酒,很晚才回到府中,当他刚踏入房间,便察觉到房里有人。
"说实话,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慢。"秦狄镇定地坐到桌前,尚有些醉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摸索到茶杯,兀自喝茶解酒。
"那么急着见我?莫不是你家太子活着不耐烦了?"华陨也拿了一个茶杯,在手中把玩。
"华陨,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把你抓起来,和司寐人做同命鸳鸯!"秦狄重重地搁下瓷杯,威吓道。
嘴角勾起一丝寒冷的笑意:"吓唬我呢?放心吧,我不会自作虐去寻死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秦狄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见寐人吧?"
"秦狄,你说太子到底有多爱你?这么多?这么多?还是还是这么多?"他没有回答,反问秦狄,并用手指比划着,双眸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秦狄一怔,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爱你,有你爱他那么多吗?为他奔波四方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念你?他爱你,会不会为你付出生命,就像寐人愿意替我顶罪?"华陨幽然道,像在质问,又像是在自问。
"你想说什么?"一番话问得他心惊肉跳,问得他胆战心惊。
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不想去想,不愿去想。
"没什么。"华陨收回视线,淡然道,"我想见寐人,能带我去见他吗?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四十二
跟着秦狄到了大牢,幸好这里的环境还算清爽,狱卒长相还算过得去,寐人应该不会过得太苦。
"能关在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不用担心寐人会受罪......毕竟我们也曾经共事过,有我在,不会让他受皮肉之苦。"秦狄像是知道华陨在想什么,先开了口。
走过重重看守,几道铁门,幽暗的甬道,即使点了火把,也不觉得明亮,反而有种压抑的感觉。血腥味夹着铁锈味扑鼻而来,虽然并不浓重,但仍然刺激到了华陨的神经。
如果可以,他决不会再让寐人在这里多呆一秒!
秦狄命狱卒打开牢门,又从另一人手里拿过一壶酒,一篮食盒,递到华陨手里:"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很久么见面了,一起吃点东西喝点酒也好。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妄想做出什么举动,这里出去单守卫就有七百,御林军彻夜巡逻,若这里有风吹草动就会集合。"
"哼,想要我和寐人和绝别酒?你做梦!"华陨甩手就要进牢房,可转念一想,不能白白浪费一壶好酒,不喝白不喝,于是又把酒和食盒抢了去,跨进了牢房。
"寐人?"牢房里阴暗地很,不仔细去辨认,还真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来,抓住华陨,把他拉向黑暗,跌入温暖的怀里。
"我好想你啊。"寐人的声音沙哑艰涩,好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样子。
有什么一下子荡漾在胸口,满满的快要溢出来,华陨一下子懵了,寐人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头顶。这种肌肤之亲,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思念又岂知是口头上的?
"寐人......"华陨回抱他,用整个身体去感觉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相对已无言。在寐人怀里来回蹭着,华陨已是哽咽:"寐人......我不能让你再留在这里了......我不能......"
寐人拍着他的脑袋,故作轻松道:"喂!不要那么没出息!入狱的是我,我还没伤感呢。"
算算时间,在狱里也快一个月了,寐人瘦了不少,脸上也长出淡淡的胡茬,华陨摸着他的脸喃语:"寐人,你怎么坐大牢了还那么帅呢?"
"不帅怎么能吸引你的目光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华陨一起太久了,连说话都沾上了他的习气。
"秦狄弄了点酒来,幸好他还有这点良心,虽然这里气氛差点,可我们还是将就着喝吧。"他忙不迭的弄住一块干净的地方,摆好酒菜,给两人斟好酒。
自古饮酒当有清风明月,那才能品佳酿,谈情调。但现在深陷牢笼,美酒和着血腥气一并吞入,还未入口,已失了滋味。辛辣的感觉刺激着腹腔,当酒意涌上头脑,晕眩快乐带走了淡淡的忧愁。
酒不醉人,人自醉。
华陨搂着寐人,连绵的吻印在他脸上,唇上,颈上,用唇瓣摸索出最真的感觉:"寐人......我会救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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