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y Heart————凡梦

　　「啊？」缪轩杰愣了一下。
　　「你怎么可以有喜欢的人都不说，就算不告诉我，也要跟哥哥说吧！」
　　当泠钧娴提到泠钧尉时，他明显的忡怔。
　　「呃，这个……」缪轩杰对泠钧娴的攻势有点招架不住。
　　「说嘛！我和哥哥都想知道的！」
　　他想知道？泠钧尉又是一忡。不，他不想知道，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喜欢谁关我什么事？妳自己要吵他别拖我下水。」
　　「哥，难道你在吃醋了吗？」泠钧娴丢给他一个无比『璀璨』的笑容。
　　这句话害得泠钧尉差点被毫无杀伤力的咸粥给噎死。「妳想害我也不是这种害法吧！」
　　谁要害他呀！「我又没有说什么，是你自己想到哪去了？」泠钧娴耸耸肩，那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心虚还怪她。「不说就是了，吃饭～」
　　缪轩杰一反常态的静静的吃着粥，一句话也没应声。
　　泠钧尉很在意缪轩杰的表情，他很想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他无意识的将食物一口一口塞进嘴里，心中的某一块角落缓缓的崩落开来。听到他有喜欢的人……他真的一点一点都不高兴，更不想知道有谁可以停驻他的心中。
　　为什么？
　　他不知道，但是不悦和怒火无法扺挡地占据他的心，泠钧娴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他心中的那一块角落，可是他自己却不敢碰触分毫。在狂乱绪忞心跳之下代表着什么？
　　
　　
　　冷热不定的天气变化让缪轩杰的感冒一直好不起来，打工的老板要他在病好之前都不要去上班，毕竟他们是餐饮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缪轩杰重重地叹口气，自从那天之后泠钧尉不要说是人了，连通电话都没有，害得他的心情也一直处在『感冒』的状态下。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事占了他绝大部分的思绪。
　　就是他对泠钧尉的感情。
　　曾经谈过认真的恋爱，所以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对泠钧尉产生的是什么样的感情，那一种，在友情之外的爱恋。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象会是尉。
　　厚厚的烟味布满整间屋子，就如同缪轩杰的心情一般浑浑沌沌。
　　他是清楚知道自己的感情没有错，但是那又如何？喜欢上一个男人或许是不可抗力，但却不可能要求对方天经地义的爱自己。爱是需要付出的，却不一定能得到回报。
　　爱一个人，就应该要有这样的觉悟。
　　而爱上一个同性的人，更是需要这种思维。
　　自从他猜想自己爱上泠钧尉的时候，就不断的在想，自己有没有办法再用一般朋友的态度去面对他。
　　尤其……是在厘清自己的感情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缠绕着他，他跟泠钧尉的朋友身分，还能保持多久？
　　唉！
　　他还是不要再继续残杀可怜的脑细胞好了，否则的话再制造几千万都不够他杀！
　　反正，他就乖乖的当泠钧尉的朋友就对了！
　　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魏萦舞不要来烦他，她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他的话给听进去过，就算想跟她说清楚她也不愿意听……
　　「轩杰！」不过天不从人愿，魏萦舞竟然打开门闯了进来。
　　「妳怎么不按电铃啊！」天啊！她是他的煞星不成？为什么她老爱在他心情不好时候烦他！
　　「你门又没锁。」她耸耸肩，一副无辜样。
　　门没锁也不是让妳闯进来的！缪轩杰怒瞪向她。
　　魏萦舞不由得忡怔，缪轩杰的眼神除了怒火之外还有着不同以往的抗拒神情。「轩杰，你心情不好吗？」
　　「妳不要再来找我了。」
　　魏萦舞怔住。
　　「我什么都不能给妳的，妳不要再……」缪轩杰望向她，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连含在口中都烟落到地下。
　　魏萦舞竟然解开扣子，褪去了上衣。
　　「妳在做什么！」
　　「抱我。」魏萦舞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有着羞红的粉潮。
　　「妳……」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如果你真的要跟我断绝往来的话，就抱我。」魏萦舞语气说得坚决，但是因害怕而颤抖的身体逃不过缪轩杰的眼睛。
　　缪轩杰瞇起了眼，「这样呀……」手才触摸到魏萦舞的脸，她立刻瑟缩。「妳在害怕吗？」
　　「我……我没有！」
　　缪轩杰拾起衣服，披上她的身。「别笨了。我根本没有办法给妳任何妳想要的。」不论是有形的或是无形的，他永远也不可能和她发生。
　　魏萦舞靠上缪轩杰的胸膛，无力的痛哭失声。「为什么……为什么？」
　　缪轩杰无法回答她的疑问，这个答案不会有人知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多么苦痛的事，但是他不能给予她任何属于施舍的感情，因为这样只会把彼此伤很更重。
　　他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衣襟，这是他所能给予她最后仅仅的温柔。
　　「对不起。」他知道，现在能对她说的，也只有这句话而已了。
　　魏萦舞摇头，轻轻退开。她要听的不是一句道歉，不是任何一句对不起她的话。
　　「能不能……」她试着止住哭泣，挤出一个看起来不像笑容的表情。「能不能给我一个吻，只要这样就好了……」就在最后，让她做一点小小的梦……
　　缪轩杰蹙起眉，这好像不太好吧！但是都已经拒绝她那么多了，再拒绝她这么一点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整整心情，缓缓迭上魏萦舞的唇。
　　晶莹的泪水再次由她的眼角落下，她对他的感情就在一瞬间全部就得告终……
　　就在缪轩杰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泠钧尉呆然的表情。
　　「尉？」他什么时候来的？
　　「轩杰哥哥?!」泠钧娴讶异的张大了嘴，这是怎么一回事？
　　泠钧尉被两人的叫声打醒，转身夺门而去。
　　「尉！」缪轩杰急欲追上泠钧尉的脚步，却被魏萦舞拉住衣角。
　　「不要！」为什么他宁可去追一个朋友，也不愿多给她一点时间？
　　回头，缪轩杰给了魏萦舞一个苦笑。「对不起，」他拉开她的手，也就此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钧娴，萦舞拜托妳了。」
　　「啊?!」泠钧娴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缪轩杰早已从她的视线范围消失。
　　
　　
　　泠钧尉站在人行道中央，呆愣地望着商店的橱窗照映出的身影，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的从他身边擦过。
　　为什么要逃走？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他……会想哭？
　　茫然地，泠钧尉只能盲目的继续向前走。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某种东西在他的心中碎开、散落，那一刻心的紧纠，彷佛被大石压住一般，让他呼吸困难。
　　这种心情……到底……
　　「尉！危险！」缪轩杰伸出手，将泠钧尉从路口拉了回来。「你有没有在看路呀？都已经红灯了你还想过去。」
　　「放开。」
　　「尉，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泠钧尉甩掉他不肯放开的手，眼神没有对上缪轩杰。「事情到底是怎样不关我的事。」转身，泠钧尉继续往前走。
　　「你明明就已经生气了，听我解释嘛！」缪轩杰跟上泠钧尉的步伐，有时他还真讨厌他的顽固。「尉！」
　　泠钧尉冷冷一哼。「你在乎的只是我会不会因为生气不煮东西给你吃吧！」
　　这是什么论调？「干什么一定得把我形容成那种形象不可。」
　　「你不就是这样吗？」泠钧尉加快了脚步向前，毫不打算给缪轩杰解释的机会。
　　「好，就当是那一回事吧！不管怎样，刚才的事情你误会了！」缪轩杰极力想要说明清楚，但是泠钧尉丝毫没有打算听他说话的样子。
　　「我不想听，你要解释就找你『喜欢的人』去解释，我没兴趣，我又不是抓奸在床的太太，你没必要找我解释。」无论缪轩杰说破了嘴，泠钧尉还是没打算给他半点机会。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顽固！」
　　「反正我就是顽固，你不要理我不就好了！」泠钧尉生气地大步向前，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心底燃烧。「反正你又不是喜欢我！干嘛那么在意！」
　　他无心的话语让缪轩杰停住了脚步。
　　泠钧尉察觉他突然的静默，不由得缓下了速度。
　　「尉……我喜欢你。」
　　泠钧尉愕愣，不禁停住。
　　「我本来……没打算说的。」缪轩杰重重地吁口气，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样的快。「那个人就是你。」
　　泠钧尉身体微微颤抖，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竟然在发抖。
　　缪轩杰静静地盯着他的背影，也许，要得到答案太过奢侈。
　　许久，泠钧尉才有力气说话。「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停下来的话，我只能说你成功了。不用这样说。」
　　「如果……真的能这么简单，那该有多好。」这个答案……也许是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吧！
　　泠钧尉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回头，他只是恍惚地站在原地。脚边的地面，也开始被圆形的水痕给逐渐占据。
　　缪轩杰情不自禁的拥住泠钧尉，这是他给自己唯一次的放纵。「如果你没有觉悟，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没有自信……可以继续当你的朋友。」
　　泠钧尉的身体因为缪轩杰突如其来的动怍狠狠一震，完全僵住。
　　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缪轩杰松开了手，将身上的外套盖在泠钧尉的身上。「这是……我最后一件可以为你做的事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让他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去当泠钧尉的朋友，对他来说，算不算是一种幸福？他不想欺骗自己的感情，但却更不愿意去伤害他心目中，长久以来都是第一顺位的那个人。
　　缪轩杰的外套上还存留着微微的体温，包围着泠钧尉，这或许是笨拙的他，所能做到最大的温柔了吧！
　　泠钧尉猛然转回头，却已然不见缪轩杰的身影。
　　午后阴雨的台北天空，看不到明亮的阳光也见不到蔚蓝青天，唯有灰蒙蒙的雨云还在流动着，彷若凝结的空气深重得让人连换气都觉得困难。街上往来的行人偶尔也被溅起的积水打湿，一如往常的天气，在泠钧尉眼中看来却沉重到难以负荷，几乎窒息。
　　驻立在原地，任由突然下起的骤雨打湿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吋。
　　这样，是不是可以让心不再那么疼痛？
　　泠钧尉脸上是不是只有雨水，还他自己也不清楚。存留在心中最深的那个枷锁，被骤雨狠狠打落，他一直以来没有勇气承认的存在，也被大雨冲刷殆尽。他无力挽救，只能任由心中不知名的感情狂乱流窜，狂妄地霸占每个角落。
　　
　　
　　泠钧尉拖着湿透的身子回到家中，立刻引来泠铎雄的惊愕目光。
　　「小尉，你怎么淋得那么湿？妈妈、妈妈，快拿毛巾来！」
　　「不用了，我去洗澡就好。」泠钧尉朝泠铎雄淡淡一笑。「你们今天排休？」
　　「是呀，结果回来你和娴娴都不在，」泠铎雄无奈，将泠钧尉往浴室推去，「快去洗澡，要不然会感冒的，别小看感冒，感冒引起的并发症也会害死人的。」
　　「爸爸你不要又在那念医生经啦！」颜平香轻轻敲了泠铎雄一记，将毛巾交给泠钧尉，「快去洗澡吧！」
　　泠钧尉失笑，他们还是一样，凑在一起就抬杠。
　　笑着，泠钧尉却觉得自己心中空空荡荡。
　　「……小尉……？」颜平香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见过泠钧尉这么失神的表情。「你没事吧？」
　　泠钧尉微忡，勉强堆出一笑容。「我没事。」说完，立刻关上浴室的门，将他们阻隔在外。
　　一切都不对劲了。
　　望着镜中看来苍白、茫然的面容，泠钧尉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好不容易考完了试，想去探望缪轩杰病情的吗？他不是还为了好几天丢着他不管而想向他陪罪的吗？为什么现在……却演变成连朋友都没办法当？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完全没有办法承受。
　　他不懂，不懂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不懂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因为缪轩杰的离去而紧纠。
　　他喜欢他？泠钧尉思索着缪轩杰的话，泠钧尉很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心的，虽然平常缪轩杰总是不正经，但是面对事情的时候，却比任何人来得有果断力……
　　所以，他就这样果决的切断了两人的关系吗？
　　泠钧尉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缪轩杰。
　　他总是笑着，从来就不曾在自己面前表现懦弱，他根本不明白他笑容底下的一切。甚至他不在家时，不知道该去哪个朋友家找他。
　　到底是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除了茫然，泠钧尉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泠钧尉觉得目光开始模糊，眼前顿时发黑。
　　泠钧尉重心不稳的倒了下去，连带浴室中的瓶瓶罐罐散落一地。
　　浴室中传来的巨大声响吓到了坐在客厅的两人，连忙撞开浴室的门。
　　「小尉！小尉！」泠铎雄将他扶起，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把湿衣服脱掉?!
　　「爸……？」泠钧尉微睁开眼，却又立刻栽了下去。
　　「小尉！」泠铎雄连忙将他抱出浴室，褪去他湿透的上衣。「真是的，这个笨儿子，他是待在里面做什么了？」
　　「你就不能不要这么会碎碎念吗？」颜平香瞪了他一眼，用浴巾包住泠钧尉发冷的身体。「去放热水！等下小尉醒了才能暖身子！」
　　「好嘛……」
　　泠钧尉渐渐转醒，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母亲忧心的表情，不禁有点怔愕。
　　「你醒啦？差点把我给吓死！」颜平香吁口气，「你怎么进去那么久还不把湿衣服换掉？」
　　进去？喔，对了，他刚才进浴室准备要洗澡，结果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就不醒人事了。
　　「小尉，你还好吧？」
　　「嗯……我只是发了一下呆。」泠钧尉抚着头，总觉得还昏昏沉沉的。
　　颜平香轻吁口气，「小尉，你不要什么事情都闷在心底呀。」她这个儿子什么都不会，就是会逞强。
　　「我知道，」泠钧尉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爸呢？」
　　「他在帮你放水，你还是得暖一下身体才行。」颜平香贴上泠钧尉的额头，「嗯，没有发烧。」
　　泠铎雄从浴室中走了出来，「小尉你醒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泠钧尉站起身来走进浴室，「我去洗澡了。」
　　泠铎雄和颜平香互望了一眼，小尉不管怎么看都不对劲！
　　
　　
　　缪轩杰站在阳台望着雨绵绵的天气，靠着墙壁吞吐着烟云，身旁塞得满满的烟灰缸说明了他无比烦燥的心情。
　　明明就是他自己决定要和泠钧尉不再往来的吗？为什么才过四天他就后悔到不行？难道他得跑到泠钧尉面前告诉他全部都是开玩笑的，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嘛！哪有这种可能呀？他真的是疯了才会在那边胡思乱想。泠钧尉又不是白痴，随便说说就随便信信。
　　然而，如果那时候他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不要那么冲动的告诉他的话，是不是事情就都不一样了，他不用在这里抽闷烟，也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望着天空。
　　不过说再多好像也没什么用，都已经成为事实了，不过他还是会一直想，想着泠钧尉。
　　泠钧尉什么时候进驻他心底的？等他发现的时候，泠钧尉已经在他的生活中存在很久了。少了他，生活都不一样了。少了他在一旁碎碎念的生活还真有点无聊。
　　他又要变成一个人了吗？其实从以前到现在，他没有和任何一个朋友交往如此深入，大多都是泛泛之交罢了，第一个真心的朋友，却被他亲手毁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