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凉情未尽————相忘于江湖

生日？！
我回头，看了眼日历，小小的方框里，安甄用红笔醒目地圈起了今天这个日子，旁边注明："欧阳生日！"
我接过蛋糕，才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安甄，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有次正好看到你的身份证，不小心就记住了。"他蹲在门口脱鞋子。
"那你生日是几号？告诉我，到那天我也给你买生日蛋糕，比这个还大！"我察觉到了自己的粗心，于是想要补救。
"今年就算了，已经过了。"他抬头，微微一笑。"而且......也收到了我想要的礼物了。"
"哦？什么时候？"我有点可惜。
"三天前。"他又低下头去，将脱下的鞋子放进鞋柜里。
"啊？！我要补送生日礼物！"我大声嚷嚷道。
"不用，我说过，我已经收到我想要的礼物了，就是你送的。"他眨眨眼，接过我手里捧着的蛋糕，朝餐桌走去。
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三天前还在外地的我能送安甄什么礼物。
"发什么呆，寿星公？还不快过来吹蜡烛。"安甄催促道。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和他一起吹熄了属于我们两人的24岁生日蜡烛。
我许了个愿望，一个懒人的愿望--能继续这样幸福的生活。
安甄的愿望似乎很长，他闭了很久的眼睛。（小湖：傻冒，人家这是在做暗示呢！欧阳：什么暗示？小湖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安甄送的生日礼物是块男士手表。我这人平时特懒，懒到不愿意戴手表的地步。不过，既然是安甄送的礼物，即便是再懒惰也得戴着了。
我这么想道。
晚餐后，喝了点红酒，关了灯，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任白白的月光透过纱窗射进来，照在我们的身上。
"欧阳，你看，即使有纱窗，月光也依然可以照射进来。"
"当然了，那是光线嘛......"我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红酒喝进肚子里，舔了舔嘴唇，一点点甜甜的味道。突然想到了那个失控的夜晚，安甄甜甜的眼泪。
"是不是只要成了光线就可以无视纱窗的存在了？"他转过头，无比认真地问道。
"安甄，这让我想到了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今晚的月亮那么亮，你现在有没有在想你的老家？"
他顺着我的视线，转向窗外的月光，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么好的月光，可惜没有音乐......安甄，唱那首歌好吗？我想听。"我嘟囔道，"那首英文歌......很好听的那首......"
"If I got down on my knee and I pleaded with you
　If I cross a million oceans just to be with you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Happy birthday to us!"我又为自己满了一杯红酒。
不是安甄的提醒，我真的已经快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每年的这一天都悄悄地过去了，甚至在事后回忆时都因为无迹可寻而变得模糊，然后被时间慢慢地淡忘。
今年的生日因为被安甄特别提起而让我有了记忆的理由。
可我不确定，最终被留在记忆深处让我回忆的究竟会是人还是当时的月光......

第10章

第十章--那一年......
第二天因为前三天出差的关系而调整为休假日。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出了卧室，看到安甄在晒衣服。
"你今天没课吗？"我有些惊讶，照平时，他此刻应该在学校里上课才对。
"嗯，教授病了。"他没回头，站在阳台里摆弄着那些冬天的大衣。
电话铃响了，我顺手接起。
对方一阵沉默，久到我以为打错了时，才从听筒里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请问欧阳一鸣在吗？"
"我就是。"我感到喉咙口有一股烧灼感，是紧张的缘故吗？
"我是管倩。"我知道，我听出来了。她的声音，让我曾经一度以为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淡忘，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今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管倩的邀约令我促不及防。
我瞥了眼还在阳台上忙活的安甄。
"没空吗？"失望的语气传来。
"不，有空。什么时候？在哪里？需不需要我去接你？"我无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谁啊？"我挂掉电话的当口，安甄走了进来。
"没谁，一单位同事，有份文件没找着，所以打过来问问。"
"怎样，找着了吗？"他坐到沙发上翻腾着另外几件衣服，小声嘀咕道，"怎么你以前穿过的那件棕色大衣不见了......"
"嗯，找着了。他这人特粗心，自己放在桌上还瞎找。我还骂了他两句来着。"我游移着视线，不敢看向他。
"找到就好，不然你还得赶过去给他找出来吧？"他抬眼，看着我，眼里没有任何表情。
"呃......嗯。"我有点后悔没有用这个这么顺理成章的理由来作为今晚外出的借口，于是又是一阵搜肠刮肚。
他一边翻找着衣服，一边问我："你记不记得你那件棕色大衣放哪里了？"
"什么棕色大衣？"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有棕色大衣吗？
"就是那件你特喜欢，有一年穿了一整个冬季的......"他侧着头抬眼看我。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好像过时扔了吧......"我皱着眉头，说道。
他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可是当时你很喜欢来着。"
"当时是当时，现在......啊--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件大衣吧！"我迅速跑回卧室，从大橱的角落里挖出了那件深棕色的大衣--记得大二的冬天确是穿了近一个冬季的--因为管倩说，她喜欢我穿这件衣服的样子......
将衣服递给安甄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大好看。
"其实这衣服还不算过时，仔细看看还是蛮好看的......"我说道。
安甄背对着我将衣服用衣架挂起来："记得那次在阳台上，我就说过，你是个念旧的人......"
我是个念旧的人吗？
我挑了挑眉毛，没接口。
"晚上我有事......可能会很晚回来......晚饭......"安甄依旧背对着我说着话。
我一听，乐了，不过面上却只敢显出对此事很谅解的态度："没事，你有事就甭理我，我自己会解决‘温饱问题'。"
什么叫作天助我也？！瞧瞧，都不用编造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他晒完衣服，踱回屋里，深深地瞥了我一眼："欧阳，不管多晚，我都会回来，回到这个家里。"
"我知道了。"看样子今晚安甄会很晚回来。那就不用担心会穿帮了。
"欧阳......"不知为何，他今天的话特别多。
"什么？"
"衣服过时的话还是扔了吧......"他的眼神闪烁着。
"嗯，你看着办吧。"我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的事，对安甄的话自然言听计从。
"中午吃凉拌面好吗？你最喜欢吃的。"他走到厨房门口，回头问道。
"嗯，你看着办吧。"

我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达，无所事事，于是站在路边看车流。
一辆普桑停在跟前，门一开，管倩从里面走了出来。
"等很久了吧？"她问道。
"没，我也刚到，想看看你会不会也刚巧过来。没想到，还真巧......"我笑着说道。
"是啊。"她掩嘴一笑，很顺手地挽上了我的胳膊，"走吧，进去吧。"
"这里的牛排很有名，你一定得尝尝。"管倩看着菜单说道。
"我知道，上次和安甄来吃过。"我也低头看着菜单。"五分熟最好吃，可惜安甄嫌生，非要烤成八分熟。"
"你跟安甄还有联系？"她从菜单上抬起视线，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们过去寝室四个人里，安甄最不合群，我以为你们毕了业以后就失去联络了呢......"
"说出来你还别不相信，我现在和安甄还是室友呢。"我笑道。
"室友？"
"是啊，他在外面租了套房子住，离我工作的公司挺近的，所以就......"我解释道。
是事实，只是隐掉了某些细节。
"那倒不错，两个人负担房租，减轻你不少经济压力吧？"她招来服务生点菜。
"是啊，而且安甄这人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难相处。"
"不过，两个大男人，没女人的房子应该很乱吧？"管倩合上菜单的时候，笑着问道。
"不会啊，安甄他爱干净，自然会把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回答道。
"真的吗？"管倩以食指点着自己的腮帮，"那我哪天可要临时突击拜访证实一下。"
"欢迎之至。"
管倩沉默了一下："我是说真的。"
"我也没有跟你客气。"我愣了愣。

吃完晚餐，管倩坚持这顿她请，我说，哪有出来吃饭让女孩子付帐的道理。
回去的路上，管倩说要走走，吹吹风，醒一下酒。因为刚刚有喝了点红酒的关系。
走了很长一段路，两人无话。
转角的地方，管倩"啊"了一声，我连忙去搀扶。
她说她穿的高跟鞋拐到了脚。
我说，我去帮你拦辆车吧。
她靠在墙角边，看不到表情的样子。
"一鸣，你别走，待在我身边可以吗？"
"可是你的脚......"
"你背我好吗？像以前一样......"她的声音隐隐含着哭腔。
我俯下身体，她轻轻趴了上来。
温暖的人体的温度在背上紧紧地密和，让我有种时空错置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
"一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特别的女人香在耳鬓厮磨着，刺激着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肾上腺素。
我点点头。
她继续道："从前有个女孩很爱很爱一个男孩，可是有一天，那个女孩的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女孩的爸爸是个赌鬼，欠下了还也还不清的赌债后自杀了，那么多赌债全部落在了孤苦无依的母女身上。就在这时，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对女孩说，如果她愿意跟着他，他可以帮助女孩还清赌债。女孩别无选择，只好舍弃了那个她很爱很爱的男孩子......"
我感到脖颈处湿漉漉的，一回头，看到管倩早已泪流满面了。
"两人分手的那天，男孩送了女孩一部手机。女孩一直舍不得用，每次只是装上电池板，打开，听留言信箱里，男孩特意留下的一句话：‘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听到了。原来听看到了！
"女孩已经长大，离开了当年那个男人。女孩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了......可是，在那个男孩出现的刹那，女孩明白，她不是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而是她的爱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全部给了一个叫作‘欧阳一鸣'的男孩了......"
"管倩，你怎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呢......"我的胸口像被人撕开一样的疼。
"一鸣，对不起！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可是......在那种环境里，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她伏在我背上哭得更凶了。"那天出差的时候，你说，爱情不在友情在......我听到后，心就像被剜去了一样，生疼生疼的......一鸣，我还是很爱你的啊......你会不会原谅我......在你心里......是不是非常非常恨我的？......"
我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管倩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可是，对她的爱让我狠不下心去真正恨她。
我想我还是爱她的吧。
不然，也不会在两年多后的今时今日重逢时还会为她紧张了。
"管倩，你是个好女孩，没有人说你不好。乖，不哭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真的......"我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抬头看天，"我想，我还是很爱你的吧。你瞧，和你分手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其他女孩子不就可以证明了吗？"
突然，脑海里闪过了安甄的样子。
他......是和我一样的男人呀......
不管两人发生过什么，终究只是男人间的虚幻的东西吧......
我这么告诉自己。
是的。
原来那一年的暑假里，发生了这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眼睁睁看着管倩受苦，却无能为力，却还自怨自艾。
我身边有个安甄一直陪伴着我，度过了最难熬的失恋期。
可是管倩呢？她不仅一个人吞下了所有的苦水，还得在我面前装出决绝的样子来彻底切断我的思念。
这是何等痛苦的事情啊。
我把管倩放下，转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欧阳一鸣发誓，从今天起，要用我全部的爱来疼惜眼前这个瘦弱却也坚强的女子。

第11章

第十一章--团聚
送完管倩回家后，到住处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我取出钥匙，开门进屋，却意外地看到安甄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客厅里。
他不是说今晚会很晚吗？我以为他会过了半夜才回来。
眼下的情况让我有些尴尬，于是四处游移着视线不敢直视他："呃......那个......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吗......我还以为......我刚才......我是说......我......"
他走过来，从前面一把抱住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颈项间。
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家一直等我，可是我都没有回来，所以你出门去接我的吧......傻瓜，我打的从旁边的小路回来的......你在马路上等了很久吧？"
我的身体就这么僵硬着。
"我说过一定会回来的，这是我们的家嘛......"他的声音闷闷的。"傻瓜......"
"安甄......"
"别说话，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嗯。"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安甄会这样反常。（小湖：白痴小鸟！＃_＃）
然后，颈部有凉凉的液体滑过......

突然接到封远的电话是在上班的时候。
我粗心得忘记把手机调成震动档了，于是，安静的会议室里，响了一屋子的鸟鸣声--是安甄给下载的手机铃声，他说和我名字很配。我顿时冷汗狂冒，低着头，揣着手机就灰溜溜地出了会议室。
"一鸣，我现在在飞机场，我提前了一个礼拜回来了！"
"靠！"我忍不住骂人，"你不会先回家放好行李再打电话给我！"
"我还没告诉我老爹呢。"
"你爸不知道你提前回来？"我问道。
"是，所以，这一个礼拜我无家可归了。你收留我们怎么样？"他的声音穿过来，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什么叫‘你们'？你带洋妞回来了？"我质问道。
"是个惊喜，见了面再说。"顿了顿，"方不方便现在‘翘'班？"
刚才的手机铃声够让我丢脸的了，我也正好回家反省去，于是答应。
回头和老板说，一亲戚突然来上海，找不到地方，让我去接他，所以下午的班请个假。
反正这小公司也就屁大点事，没了我的辛劳身影，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