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通知出院時,莫第葛蘭尼本來沒有什麼感覺。
然而,當院方的護士為自己穿上一件小禮服時,莫第葛蘭尼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
被告知不需要帶任何東西的莫第葛蘭尼來到醫院門口,一輛加長型的禮車停在
那裡,幾個穿著西裝的男子為自己開了門。
「總經理親自來接您了,表少爺。」其中的一個男子說著。
莫第葛蘭尼疑惑地打量著這些人。
「上車吧,有事情回家再說。」自己打開了後座車門的男子對著莫第葛蘭尼溫
柔地笑著。
家?我還有家嗎?
莫第葛蘭尼對著這位之前沒見過的男子無聲地問著。
「怎麼了?上車吧,我是姨丈啊。」男子繼續溫柔地笑著。「我來接你回家了
。」
就這樣,親人一個個冒了出來。
先是來接自己的姨丈,接著是一個小小的表弟。
穿著極為小號的禮服,讓保母牽著的,小小的表弟。莫第葛蘭尼甚至得要低下
頭才能見到他。
五歲的表弟用著打量的眼神看著自己。
「要跟費比爾斯好好相處啊,莫第……你肯讓我這樣叫你嗎?」
莫第葛蘭尼點了點頭。
「那就好,我跟你阿姨工作忙,常常不在,你肯幫我照顧費比嗎?」
莫第葛蘭尼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就進去吧。」這位姨丈一手拉了一個小孩子,走進了宅邸。
「莫第,從此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02
自從費洛出生後,自己就不再擁有過自己的房間了。
夜裡費洛的哭泣聲總是讓自己氣憤地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體弱多病的費洛有時候會在夜裡哭泣著,當時,自己並不曾去想過費洛為何哭
泣。
也許,是因為感嘆著自己的病痛,又或許……是為了自己的內咎以及罪惡感而
傷心著?當費洛不再是個敵人之後,費洛的眼淚似乎已經可以了解了……
這一個晚上,躺在豪華的大床上,莫名的,莫第葛蘭尼想起了那一夜所發生過
的事情。收音機裡的聖樂彷彿是惡魔的爪牙,一再地向他襲來,不讓他入眠。
睜開眼睛後,才發現窗外已經開始下著雷雨。轟隆隆的雷聲,莫名地讓莫第葛
蘭尼想起了費洛。
費洛是很膽小的,常常在這樣暴風雨的夜裡,他會鑽進自己的懷抱,讓自己抱
著他睡。從未與費洛相離過如此之久,就連他住院時,也每每都是由不用工作
的自己陪伴著費洛。
哥哥……
莫第葛蘭尼拉起了棉被,蓋住自己的頭臉,掩住了窗外的狂雷聲以及幻想中的
呼喚。
與他在一起時,為了他的粘人而心煩。然而,在離開他之後,又因為見不到他
而感到不安……
轟隆!
窗外又打著記響雷。
不曉得費洛現在怕不怕?
轟隆!
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醫院裡,費洛也許又會被嚇哭了吧。
轟隆!
如此的雷聲,想必要讓他做起噩夢了。
轟隆!
莫第葛蘭尼掀開了被子,走到了窗邊看著院子。院子裡的警衛以及警犬因為突
然而至的大雨而倉皇躲進了屋內。只剩下發出紅光的攝影機在牆上以及院子裡
來回掃動著。
莫第葛蘭尼突然很想離開這裡。雖然晚餐很豐盛,雖然姨丈很溫柔,雖然可以
擁有自己的房間……
凝視了院子裡約莫有十分鐘之久,莫第葛蘭尼記起了攝影機掃描的節奏。
就只是個遊戲。
打開了窗子後,莫第葛蘭尼抓著綁成一束的窗簾,緩緩從窗子垂了下來。一落
了地,莫第葛蘭尼彎下了腰,讓一道紅光從他背上掃過。
接著莫第葛蘭尼輕輕一拉,把窗簾拉了下來,接著便用窗簾蓋著自己,沿著之
字型的路線往院子裡跑去。
一、二、一……莫第葛蘭尼又彎下了腰。
二、二、一……莫第葛蘭尼這次幾乎是整個身體都貼在泥地上了。
三、二……一……莫第葛蘭尼跨步越過了最後的掃描線,接著便把窗簾拋上了
牆頭,掛上了牆上的金色裝飾品,然後爬上了牆,最後從牆上跳了下來,收回
了窗簾遮蔽著磅礡的大雨。
沿著記憶中的道路,莫第葛蘭尼跑向了醫院的方向。
他的身上有姨丈剛給的零用金。跑到了一個小鎮後,莫第葛蘭尼把窗簾包了起
來,放在一間矮房子的後頭,然後走到大路邊招了輛計程車。
計程車不疑有他,畢竟莫第葛蘭尼看起來只像是個在屋簷下躲雨躲太久的男孩
子。為了凍得發抖的莫第葛蘭尼,計程車的司機甚至免費請了莫第葛蘭尼一杯
沖調好了的咖啡。
「我要去翔方醫院。」莫第葛蘭尼說著。「我弟弟生病了,我剛剛才曉得。」
「什麼,真不幸!但願上帝保佑你,我立刻會送你去。」司機驚呼著。
哪有什麼上帝,如果他真的在,就不會讓他們從我身邊消失了。
「上帝保佑。」莫第葛蘭尼說著。「天曉得我現在有多麼的著急。」
好不容易才讓司機收下了車資,而司機堅持那杯咖啡他要請客,莫第葛蘭尼也
只好答應了。
接著,走向了大廳的莫第葛蘭尼,看起來是如此的光明正大,以致於根本沒有
人注意到為什麼一個男孩子會在深夜到訪醫院。
莫第葛蘭尼很順利地來到了自己弟弟的病房。費洛已經被移到了個人房裡,由
特別的護士二十四小時看護著。
「老天,你怎麼來的?」矮胖的護士驚呼著。「多小的男孩子!你自己一個人
來的嗎!」
「我想念費洛,所以就來了。」莫第葛蘭尼說著。「姨丈派宣尼叔叔送我來,
他現在在樓下等我,我看完費洛就會回去了。」
「喔,多麼令人感動!」那護士抖動著全身的肉塊,激動地說著。「我明天一
定要跟提納說,喔,多麼令人感動!」
「我不曉得,阿姨好像不喜歡我過來。」莫第葛蘭尼說著,然後走向了費洛,
握著費洛的手。「護士阿姨,您能幫我守密嗎?」
「啊,這是當然了,我以我死去的父親之名發誓。」護士繼續抖動著。「然後
,我要再為你做一件事情,在你與費洛相聚的這段時間,我將為你在門外守候
。」
「謝謝妳,上帝保佑妳的善心。」莫第葛蘭尼說著。
費洛就跟之前的兩個月一樣,還是沒有醒。臉頰瘦了一些,手也冰了一些。當
窗外雷聲大作的時候,費洛的手彷彿會抽動一下。
於是,莫第葛蘭尼就只是握著費洛的手,緊緊握著。
「我原諒你了。」這次莫第葛蘭尼低聲說著的是這句話。「我原諒你了。」
儘管雷聲依舊,然而,只剩下四小時就要天亮了。
莫第葛蘭尼還有很多的事情得處理,所以他告別了費洛以及史瓦濟太太-就是
那個護士小姐,她允許莫第葛蘭尼稱呼她的教名。莫第葛蘭尼留下了他的戒指
給費洛,那是母親的遺物,他原本一直待在頸子上的。
然後,莫第葛蘭尼離開了醫院,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回到小鎮,取過了窗簾後繼
續讓車子把他載到姨丈家的附近。然後,莫第葛蘭尼用著同樣的方法攀上了高
聳的圍牆,然後觀察了半個小時。
警衛巡邏與攝影機的掃描也是有規則的,只是比較複雜。
然後,這次莫第葛蘭尼還是通過了,只不過因為在半途上的一次摔跤,差點就
要失敗了。
回到窗邊後,莫第葛蘭尼爬上了自己的房間。然而,這次他的房間裡有不速之
客。
他的床上睡著他的表弟。
誤以為走錯了房間的莫第葛蘭尼疑惑地打量四周後,確定自己沒有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