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变的红色衣服,深红色的头发和银色双目。火儿,一只全身燃烧着的血红色火焰的鸟儿,靠近或是激怒她,一定会被灼伤。
"怎么样?"她还是在笑,似乎止不住了。"我的杰作和你们的心意吧?"
星尘不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拿出枪。
"为什么用火?"不用火,可能还有重修的余地。问她的是风影,这燃烧的无名谷使人触目惊心,无论怎样,拖延时间总会有些作用。
"我叫做火儿,当然要用火了。"
没人再说话了,星辰举枪瞄准她的额头。他把手放进口袋,很快又取出来。
"你加入犹大了?"问话的是星尘,想不到他竟和火儿对话。像是机械的声音,用电脑模拟似的。
"是啊,怎么了?"她高傲地笑着答道。
"你的父亲呢?"
"那个老头子,我管他死活。"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些,但她还是无顾忌地回答。
"你承认是背叛者吗?"目光一凝,到了主题。
"承认又怎样?"火儿大笑。"我成功了,毁了你。"
"我们组织对于背叛者如何处理?"
现在连风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问了一连串无关紧要的问题。
"死。"火儿睥睨他,"你认为杀得了我吗?别忘了,我不是从前的我了!"
星尘再度把手探入口袋,又是什么都没拿很快取出。
"你还想问什么?"她笑得前仰后合,"我一定全告诉你。"
"不用。"冷冷地回答,"你可以去死了。"
"什......"后面的话未出口,一颗子弹射入她的眉心,直贯后脑。血流淌下来,到了她的唇上。火儿抿了一下,倒下了。
在场的人都了解,她不会再站起来。
与上次不同,星尘只是仰起头,任由阳光滋润脸庞。汗自蓝色的发间向下滴着,发出"嘀嗒嘀嗒"有节奏的声音。一种失神的样子,让人有他会为无名殉葬的怀疑。
火渐渐熄了,无名已烧成灰烬。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它。
"走吧。"星尘睁开蓝色的大眼睛,拨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轻声说着。"天使,在一天之内再找一栋房子。"
他冷冷的声音好像与无名无关。
"头儿那儿怎么交待?"伪天使关切的声音传入头脑。星尘的确冷静过度了。
星尘自口袋中拿出录音机,从中取出磁带。"足够了。"
这一举动使大家知道了他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是证据。
才走出几步远,星尘的手机响了。
"他们的消息还真快。"讽刺似地看看号码,他接听了电话。
"用最快的速度来见我......"
第十二章 静 Static [上]
尽管是夏天,室内的空气依然让人感到萧瑟。少年不愿臣服于尘俗的双目嵌在他那张老成的脸上,使人由心底被他牵引。
男人惨淡的神情让他为之心悸。他平时的安稳与悠然消失无踪,换来的是无尽的哀愁。这本已四十岁的男人竟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并非碌碌无为,成功的事业,勇敢的部下以及绝对无人可比的地位,他全部拥有了。寻常,男人不会为了琐屑小事而动怒或是伤感,而今,他的女儿就死在眼前这个他重用的少年枪下,叫他的心如何平稳[自由自在]?
"还算可以,十五分钟。"男人看了看表,自嘲的一笑,"说吧,为什么杀了绯?"
星尘面对着硬生生将椅子折断的上司,不以为然。他沉默着,把录音带放进机器中。
磁带向后卷,从音响传出火儿的笑声,与星尘冰冷的语气成了强烈对比。背景的配乐,是燃烧的声音。
男人听着,黯然神伤。直到不再有人说话,他失落地看一眼,抬起头来。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是有人逼她说的。"他的‘有人'自然是指星尘。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他清澄不带有表情的话,使男人更为懊丧。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女儿,连这种录音都分辨不出真假,如何为人父?但他现在,宁愿自己分不出来。
许久,男人叹了一口气,仿佛看破红尘往事,而为它们悲伤。
"我无法原谅你。"带着深深的自责,自己真的老了,连区区一件小事都挥之不去。
"你可以找人杀我,为你女儿报仇。"星尘只是来把磁带给他。"他们有能力的话。"
这不是狂妄自大,也不是对男人的安慰。男人若真的找到够资格杀他的人,他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因为他知道,男人找不到。
走出总部,很随意的按了个电话号码。
"找到了吗......"
伪天使不愧为人际关系的高手,很快,在纽约不远的新泽西州找到了一家农场,而且很快租了下来。
这农场不大,总占地不足十英亩[约为四公顷];养的动物也不多,最大的不过是山羊;房子不高,三层而已。但是,这一切,足够了。
"有没有点儿地主的感觉?"伪天使双手叉腰,笑着。
遥在草地上和兔子抢胡萝卜。也不是真抢,就是拔出来、喂回去,然后再从嘴里拔出来......
"虽然小了一点,"他仰头打量着,转身给予星尘灿烂的微笑,"有一个好处是别的地方比不上的。"伪天使顿了顿,"屋顶。"
"屋顶?"星尘用手遮住光,向上网。屋顶平平的,没什么特色。
"对,可以停飞机,晚上乘凉或是睡觉,重要的是,可以看星星。"
不错,这样的屋顶有不少好处。星尘看看它,大概光太烈了,又低下头去。
"他呢?"星尘眼中没有一丝怅惘,使伪天使奇怪。上次,他有一段时间不正常。
"出去买东西了。我们总要吃饭喝水换衣服。"有点可笑,星尘脑子好的没话说,却常常不注意该如何生活。他以为这些理所应当在自己面前?
"我回房间。他会来叫我。"他走进屋子,像个孤寂的影子一样无声无息。
一缕幽幽的寒风吹过,七月少有的清凛。不好的预感。伪天使看看遥,他已把动物们赶走了,向这边走过来。
远远的,有三个人,在风刮起的风沙中,只看得见身高。
近了,才发现,原来是熟人。
"好久不见了,蝶。"伪天使招手,他们出去玩了一个多月。"你们的消息真灵通呢。"
是蝶,那个与他们相差无几的首席指挥官。他旁边的双胞胎兄妹,想必是她手下的强将。两个人的外貌很像,只是一个更矫健,一个更和蔼。也许练的是空手搏击,没有带武器。
"要感谢你们的背叛者,"蝶笑笑,"他告诉我们所有的情况。"
背叛者?伪天使和遥对视。是风影吗?不,不会。那么......
同时想到东洋人,他过去的搭档。星尘回来前好像说过,是雨枫告诉他的。
多么可怕的计划!他们不禁佩服的精密周全。先是让火儿毁了无名谷,她如果活着,可以继续来"打扰"他们,若是死了,让他们和组织成为敌人。然后在星尘最不济时,通知光耀殿堂来围剿,同样成功与否都对他们有利。最后,组织与光对立,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很多处与计划不同,但还是达到了目的。
"介绍一下身边的二位吧。"遥抽出长链,活动手指。
"光影双生子。"蝶似乎很喜欢他们,爱屋及乌,也喜欢名字。"不会比你们弱。"
"遥,"伪天使笑着,不曾换过表情。"蝶你来对付,剩下两个交给我。"以一敌二或许会力不从心,不过他喜欢挑战。
说着,跃到双胞胎中间,他一笑,一拳挥向其中一个的脸。那个人向后仰以躲开。
"笨啦!"一声笑骂,另一拳打向小腹。没有打到--他的妹妹用脚拦住。接着一个回旋踢直击头部。伪天使没有闪躲,在女孩脚未触到太阳穴,更快的一脚扫向她站立的一条腿。格斗中,如果是敌人用独脚稳定身体,高手会直击敌人的弱点。有点冒险,但更精彩。再度失败,刚刚差点被打到的兄长又挡住他的脚。
另外一边,遥也在激烈的战斗中。他和蝶各有优势。他的个子较高,攻击范围大,蝶虽娇小,身体相较之更灵活。两个人用的都是软兵器,几乎不分高低。
仔细看来,五个人都很辛苦。
"天使!"遥不痛不痒地大叫了一声,伪天使同样看他一眼。
"什么?"
他们突然的一问一答令蝶和双胞胎吓了一跳。高手对战忌讳分心,他们却轻松的说话聊起天来。
"我饿了!"过了饷午,还不吃饭,对遥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酷刑。
"知道了。"
他们二人离家门很近,一面有墙阻碍,声音传得也就快得多。
蝶突然发现遥慢条斯理的攻击快了好多,自己几乎应付不了。就在遥要给她致命的一击时,银光一闪,蝶竟不见了......
静 Static [下]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空气也凝结在日光下。地上的物体,此时正以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彼此。
遥的铁链已甩了出去,他本有自信使敌人在链下窒息,敌人居然凭空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蝶现在被一把匕首定在墙上。匕首的主人,自己在熟悉不过,他拎了很多东西,伫立在不远处。
"遥,"他笑着,悠然地走来。他并不在现场,却像是猜透了一切。"你不能杀她,否则,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大猫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的微颔首。随后,其他的事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蝶把风影的匕首摘下,掉在石头上,那石头裂成两半。
"真是狼狈。"她尴尬的笑笑,拍下身上的尘土,对另外二人使了个眼色,"走吧。"
三人渐渐消失在远方。
饭后,伪天使让风影上楼去叫星尘。
他有些踌躇,用无声的脚步踱到星尘房间门口,推开门。他睡着了,头发垂下几丝盖在脸上。他明明很漂亮,为什么总是一成不变的冰冷?就连睡觉时,也没有一点表情。
风影不愿打扰他难得的休息,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晚上屋顶见。
风影大约在天刚刚暗下来就到了,他原以为很早,但是,星尘已在上面坐了很久。看他上来,撇了一眼风影的笑容,用透明而清澈的眸子默认他坐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伤心呢?"风影几乎未见过星尘为什么事物悲伤,无名是其中之一。而这次与上次大相径庭,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伤心?"星尘看看风影,神情有了极大的转变,不属于任何一种有名字形容的混浊的样子。"你不知道我伤心到会为无名殉葬,我不能,所以我必须克制自己。"
人有时,某一种感觉到了极点,反而会没有了表情,冷静下来。
"风影。"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风影转过头看星尘。
"你活着为了什么?"他的疑问提出后,脸上笼罩了一层阴郁。风影笑了。
"过去不明白,现在想想,一个人活着,一定有对自己重要的人或事物,否则,又是什么支持他活下来呢?"
支持自己活下来的东西?星尘看着他,不解。即使没有,我还是活下来了。
"我,为所有我珍惜的与珍惜我的人生存。"看透了星尘的彷徨般,他笑着告诉他。
"是吗?"看着他与以往一样的温柔,星尘心中浮起一丝惆怅,"是否有人没有意义呢?就,像我一样......"
"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风影的他,指的是犹大。他相信那个人有控制人思绪的能力,星尘更不会例外。
"他问我是谁,为什么活着。"星尘望着星星,有些近似虔诚了。
"你不明白吗?"
"我为了自己。可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他看看风影紧缩住的双眉,伸出手去想为他扶平,探出一半,又收了回来。"我们无法改变命运。"
星星们缀在天空。不如无名那样明亮和亲近。
"你看它们,从来不问为什么要挂在天上闪烁,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命运。"
他呆滞地看着它们,宛若一个雕刻品。如只看样子,他细腻的脸庞上,好似潺潺流水的眼睛与修长纤细的四肢一定会成为佳作。但是,无神的目光与机械式的表情又把真实感降了下来。这也许是一位好的工匠,但绝不是一件好的作品。
"不,只要你想,努力去做,我相信,我们也可以使它改变。就像是流星,他努力地挣开一切束搏,自天空坠落。"风影真挚而诚恳地笑着,欣赏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下的星空。他轻轻把手搭在星尘扶着屋顶的手上,后者并没有甩开。
"改变?"星尘以暧昧不明的神色看着他。
"是的。"他握着那只不知因为石板还是冷风而冰凉的手,自信地点头。他坚定自己的看法与不变的信念。"我们可以想遥说的,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离开这个充满纷争、血腥,被人类唾弃的世界。"
"可以吗?"星尘偏着头,蓝发被风向后吹起。"像我们这样一生徘徊在死亡边缘而勉强挣扎的生存的人,有权力改变命运,追求幸福吗?"
他的话是风影笑出声来,丝毫不注意矜持。
"我小时候,总是不明白什么是幸福。看到其他小孩在父母温柔的微笑下,快乐的走着,愉悦的牵着亲人的手。当时,以为那便是幸福。所以,一直颓唐地在大街上走着,没有去处。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好多年。几年里,学会了和别人争夺,争夺主导一切事物的权利。"
他特意说得轻松简单,事实则相反。
"后来,被那个人带回去,和雨枫一起训练。我发现他们都在笑,不论心情如何,脸上总有笑容,以及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有一次我问那个人:‘为什么你的笑不会变呢?'他回答我:‘你必须快乐,才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人。如果做不到,就要强迫自己快乐。即使不是这样,也不能让别人看破。所以,要笑,用笑来面对一切,来伪装和掩盖一切真相。'不明白,一点也无法想象他所说的。我努力去寻找周围的能使我快乐的事物,才发现,很容易。"
风影看着听得想入非非的星尘,唤了声他的名字,他的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
这和自己的问题有关系吗?星尘听得有些痴迷了。他对我说这些干什么?是想安慰一下吗?还是无法回答而错开?
夜,更深了。风吹来了浓重漆黑的云翳,星星们躲到了后面。天空变得阴暗,没有光彩。附近没有灯火,二人除了手叠在一起,其他的一切无法交汇。
风声,消失了;云影,不见了;星星,也隐藏起来。仿佛世界上的物体都离开了他们,只有手,紧握着。
"幸福就在每个人身边,拥有的人不珍惜,没有的人抓不住罢了。"身边传来风影幽微的声音。"其实,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它。"
"很容易得到?"
问题过后,对方好像点了点头。
"我们都有自己的幸福,只是没注意。"他的话令人回味,话中有话。"一旦抓住了,就永远不要放开你的手。"
随之而来的,万籁俱寂,两人慢慢睡着了。
星尘的脸上,有一丝难以发觉的浅笑。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身边的人的,没有松开......
第十三章 背叛 Treason [上]
少年站在办公室门口,神情有些犹豫,最后,他决定进去。出于礼貌,他用纤长的手指敲了敲门。
"进来。"只有一声沉闷的回答,显然男人还没有从悲痛中醒来。他用头抵住交叉的双手,眼神模糊,像是喝了酒。不过,还算好,他还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