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pe City（妖都前传）————漠上离人

朱鸟明显感觉到姐姐的颤抖。
如果这样生活下去，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雪姬的眼光转柔了："你......还有一个办法，不过很残忍，但能保你周全......"
"夫人请告诉我！"朱雀拉住了美人的衣服，
雪姬打开抽屉，摸出了一把铮亮的剪刀，默默递给了女孩。
朱鸟一下拉住了姐姐的衣襟。
朱雀先是不解，看着光亮的剪刀上自己脸的反光，忽然明白过来。
朱鸟狠狠扯着姐姐。
但是温柔的胆小的姐姐注视着那剪刀良久，然后缓缓转过头，对着朱鸟温柔地笑："乖，你先出去好不好？"
朱鸟拼命地摇着头，那尖锐的光刺穿了他的心。
朱雀轻轻，但是坚定地推着弟弟，把他推出了房门，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就在那缝隙中，他看到端坐在猩红色毯中的女子，抬起手中的檀香扇，遮住了嘴，嘴角是一抹冷艳的笑。
门被关上了。
然后，传出了一声痛楚的叫。
朱鸟颤抖地蹲下身，双手捧住了脸，仿佛也在流血。



一个星期后，朱雀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脸上，是纵横的伤痕。
她静默地跟在雪姬身后，就像这如雪女子的影子。
谁都不敢看她，谁也看不到她平静的眼底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而朱鸟却与这里的小公子成了好朋友。
随后的岁月里，朱鸟永远也忘不了，在姐姐"失踪"的第二天，有个小男孩平静地蹲到哭泣的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那一刻的温暖，就是永恒的光。



Colde篇：
这几天母亲神情有些古怪。
平素里总是冷静的脸，现在却隐隐有些焦躁。
雪姬变得深入简出，这在她的脾气是有些少见。



Colde那一晚做了个噩梦。
醒来的时候呼吸困难，窗户隐隐震动着，有风雷的声音。
睁开眼，有闪白的电光划过天空，闷雷在远处的云层中动荡着，连空气都变得潮湿而狰狞。
Colde跳下床，飞快地打开了门，沿着长长的走廊奔路着。
赤脚在毛毯上移动着，柔软地贴着皮肤，只要抬起脚，就有冰冷的空气亲吻着每一寸。
心里有些战栗。
一声响雷。
他更快地跑了起来，连呼吸都差点接不上。
终于看到了那扇紧闭的门，他扑到门上，扭开了铜锁。
风雷的呼啸声中，闪电的光亮中，他看到雪姬柔美的背，漆黑的发。
曲线在电光里无比明晰，就像是黑夜里的妖魔，美的夺魄。
雪姬的一只臂膀缓缓地伸在光亮里，而臂的那一侧，一个少年缓缓直起身，冷冷地看着闯进来的男孩。



Colde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站在门口。
雪姬从来不会带任何男人回家，从来不会。



那个少年眼睛微微眯着，清明无比地看着男孩，然后诞生出优美的笑，仿佛并不是被人发现在与女人偷情，而是在天光明媚里与Colde对视。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问雪姬："是你的弟弟么？"
雪姬看着儿子，微微皱起眉："怎么了？"然后才回话，"是的。"
少年推开被子站起来，雪姬则拉过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
那少年缓缓走近赤脚的男孩，蹲下身："你就是Colde？"
Colde呆呆地点着头。
然后皱起了鼻子。
随着那少年的走近，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电光又是一闪，他看到了少年身上无数伤口。
Colde颤抖了一下。
少年温暖地笑着："怕打雷么？"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递给男孩："你好，我是苍阶。"



Colde第一次见到苍阶，是在母亲的房间，在一片电光中，他看到了全身伤疤的少年，闻到了他身上弥漫的血腥气味。



苍阶篇（上）：
18岁的苍阶第一次遇到Colde，是在情人的房内。






将男孩送回了房里后，雪姬半披着晨缕坐到了苍阶身边。
"你的弟弟很可爱。"苍阶拿起身边案几边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雪姬玩弄着长及背的发，斜斜睨着微笑的少年。
忽然心中有些凉意。
然后她微笑着："只是小孩子，天生就有可爱的素质。可惜不漂亮，过几年就丑了。"
苍阶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臂，"你在害怕？"
雪姬的心在颤抖。
她笑得却更妍丽，缓缓倒在比自己小了13岁的少年肩上："是啊，我也怕打雷。"
苍阶伸出手，揽住她。
"别怕，我会保护你。"苍阶笑得无比真诚。
而他的手，一片冰冷。
"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们姐弟俩。"他抬起雪姬的下巴。
雪姬伸臂拥住了他。
如同梦呓般说："我只能依靠你了......"声音柔弱似水。
苍阶怜惜地摸着头发："放心，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达到！"
雪姬依着他的肩膀，浅浅的笑着。
电光里，她的笑容显得阴冷。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苍阶笑着，居然，如同没有表情。



"雪姐......"朱雀拉了拉雪姬的衣服。
雪姬浅笑着对浅野津泽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着朱雀。
"仆人说朱鸟病了，我......"
雪姬挥了挥扇："你先回去吧。"
朱雀欣喜地抿了抿嘴，飞快地转身跑了起来。
跑到门口时，大门正好打开，朱雀整个人撞到了开门之人。
她飞快地退后一步，眼睛不安地扫视着面前这个冰冷的男子，忐忑地低下头："大人对不起。"
男子退开一步，冲她挥了挥手："有急事的话快走吧。"
浅野没有起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苍阶么？"
苍阶向内走去："是。"眼睛恭谨地看着浅野，然后扫视了一下那个垂着头注视着手指的女子。
浅野直直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事情办得怎么样？"



直到苍阶走出室内，雪姬才浅浅皱起了眉头："真是讨厌的人。"
"怎么？"
"苍阶看人，眼光像刀。"
浅野大笑起来："你看惯了太多贪婪的眼光，所以遇到冷漠的眼光就受不了了吧。"就连笑声，也没有任何起伏。
雪姬没有笑："苍阶是个怪人，我不喜欢。"
"我却喜欢。苍阶是个聪明人。一旦被迷惑了，就会陷入绝境。只有不被外因左右的人，才可以成为真正的霸主。"
雪姬冷冷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心中明白，再亲密也好，浅野的心永远在最遥远的彼方。
这样想着，她的眼光渺远起来。
不知道是惆怅或是痛恨......
一个永远不属于自己的人哪......



"明天晚上七点么？"女人依在床上，对着男子浅浅地笑。笑容里是誓在必得的决心。这一刻的雪姬，美得勾魂夺魄。
苍阶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因为那种夺人的美。
然后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扣好扣子，再对女人报以微笑。
深夜，苍阶走出雪姬的房间时，看到Colde依在自己的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男孩看到了少年脸上的狂暴笑意。
苍阶停下脚步，脸上笑容不改。
那个男孩忽然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请你......不要利用我的姐姐......"
苍阶的眼眯了起来，冷酷地像沙漠中盘旋的兀鹰。
"我会保护我姐姐，但是在我长大之前，请你不要利用我的姐姐。"
苍阶笑了。
在黑暗的过道里，一个小小的男孩，以无比认真的神情，静静地向他立下誓言。
苍阶无声地笑着，迈步而走，径直过了那男孩的身边，没有再回头。
然而，在袖子底下，他沉沉地握起了拳头。



这一天的雪姬特别温柔。
轻轻地帮儿子扣好衣服，拍了拍皱了的一角，雪姬亲了亲他的额头，"乖，妈妈今天会晚点回来，你一个人早点睡好不好？朱雀会守着你的，不要怕。"
Colde一动不动。
只因为太亲近了，才能听出雪姬声音里的决绝，看到她眼中的冷光。
温柔，只是因为知道也许再也无法温柔吧。
直到母亲就要走开时，他才一把拉住了雪姬："今天不要出去，好不好？"
雪姬的下额在灯光下看来无比刚硬。直到Colde微微啜泣起来，她才缓缓转过头，"乖。妈妈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今天办。你乖，只要过了今晚，你要妈妈陪你多久都行。"昏黄的光下，她的侧脸宛如神佛，分外凄厉。
Colde看着她冷利的眼，一寸一寸，放开了握紧的手。
雪姬于是微笑着，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绵而软的发。
暖而柔的掌。
于是，雪姬走了出去。



竹制的灯下，光芒就像是从最深的地方透出来。
光芒里，雪姬慢慢沏了一壶茶，递给了浅野。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似乎特别少。"浅野饮下了茶，然后看了雪姬一眼。
雪姬又替他倒了盏茶，手纹丝不动，抬眼微笑着："真的？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浅野望着她媚人的眼波，浅浅一笑。
雪姬的心颤抖了一下。
那是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笑容。
浅野将茶盏放回她的手中，然后直起了身。
"你觉得苍阶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你怎么问我这个？"
"你是我现在最亲近的女人，而他是我最信任的属下，我不该问你这个么？"
"不是早说过了么？那是个讨厌的人。"雪姬直直看着浅野，目光明亮。
"真的？"浅野走近她，缓缓伸出手，摸着她的发。
雪姬抬眼而笑。
然后她的脸瞬间扭曲。
那一双手，纠缠着她的发，将她甩到了地上。
浅野津泽半蹲到她的身边："我最讨厌虚伪的人，你知道的。"
雪姬从地上缓缓直起身子，直视着这个男人，媚笑着："是的，我知道。因为你自己就太虚伪。"笑意如刀。
浅野大笑，眼睛一点光彩也无："是的，我最讨厌同类。"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摊开在灯光下。
雪姬的脸变得青白。
昏黄的灯光下，是一个褪色的红色幸运结。
浅野说："我最讨厌心思深沉的人，我也不喜欢有这种人在身边。"
雪姬轻轻地笑了起来，脸如雕塑般刻出深深的痕："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你是来报仇的，想杀了我替你的男人报仇，是不是？"
"是的。"雪姬在地上坐直身子，凛然。
"那么，我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
"我知道。首先是我太轻敌，你事先做了调查，早知道我是什么人，是不是？"
"真是聪明！可惜想到的太晚。不过，最致命的另有一点，你猜得到么。"
雪姬的脸阴暗莫测，"是我找错了帮手。"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浅野伸出手，轻轻地在雪姬的脸上划动。如同蛇游动的冰冷。
而雪姬一动不动："我错信了苍阶，他背叛了我。"
"你不该找苍阶。既然我信任他，自然有可以信任的理由，你对自己太自信。却不知道，苍阶是我的血中之血，骨中之骨。"
浅野一字一句地说着，雪姬看出了掩藏在无情眼底的得意。
门被轻轻打开了，有一人从外面的黑暗中走到昏黄底下。
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雪姬的脸瞬间显出一丝悲哀："我是瞎了眼，居然没有看出来......"
"那么，你还有什么要求。"浅野站起身，与苍阶站在一起。
雪姬没有动，伸手解开发："既然已经失败，我无话可说，想请苍阶替我斩首，另请浅野君高抬贵手，不要将我弃尸在野，我爱美，不想变成白骨森森。"
看着她淡然的神气，浅野忽然大笑起来，拍了拍手："你不想知道Chen为什么会死么？"
"死者已矣，我不想知道。"雪姬的长发披到地上，映得她雪颜似冰。
"可是，我却想让你知道啊。"浅野缓缓走到一旁的案几旁，伸手从抽屉中取出一物，然后递到雪姬的面前。
雪姬初时不动，然后瞥到那物事。
是一封信。
笔迹让她全身颤抖，飞快地夺过来。
展开信，她的手微微颤着。
阔别了七年的字！
然而，越往下看，她的神气越是萎糜。
看到一半时，她的手瘫了下来，无力地垂在黑色的发上。
她的手指纤弱地捏着那封信，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是......可笑......原来，我竟然只是一个大笑话......"她抬眼，看着浅野津泽，眼中全是水光，一下子有了老态。
"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该杀，当然该杀！觑觎你的女人，怎么不该杀？"
"这封信你该认得，全是他的笔迹，这些甜言蜜语，是不是看了让人连心都要气炸？"
雪姬的手指痉挛地扭着自己的衣裙，脸如死灰。
那男人的话，句句是最有力的刀，字字刻进了已经变得脆弱的心。
慢慢闭上眼，然后再慢慢睁开。
看见浅野骄傲的脸。
素颜再次平静，"既然只是个笑话，我的确没有生存的必要。"
她伸手，挽住长发，露出一侧如玉颈项："大好头颅，你来取罢。"
灯光下，她宛如神佛。



苍阶篇（下）：






风雨夜，Colde倚着窗，看闪电与雷声的共舞。
朱鸟走了进来："还不睡么？"
"我要等......姐姐！"小小的脸上，是深深的决心。
"雪姐不是说会晚回来么？你先睡吧，醒来就能看到雪姐了。"朱鸟的笑容如同雨夜微光。
小小的孩子摇头："不，我还不困，我要等！"
朱鸟摇着头，走到床边，想拿毛毯给男孩裹一裹。
闪电再起。
光亮之中，门被人轻轻打开。
朱鸟抬头，正想问"是谁"，声音却哽住了。
门口那人，宛如修罗。
Colde缓缓走到那人面前，看着他手持着青玉斧，虽然被雨水洗涤，那斑驳的红仍延绵而至。
雨夜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朱鸟冲了过来，一把把Colde推到身后，冷冷抬着下巴："你是谁？要做什么？"
Colde却浅浅地笑了，笑容凄厉："你终于还是没有放过她。"
苍阶优雅地抬起了手。
一滴一滴，是美丽的红色，在乳白的地毯上蔓延着，画出凄美的曲线。
用一生写下的，最美丽的红色。
Colde小小的身体挺立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苍阶玩味地眯起了眼。
又是雷电。
窗户轰轰地响。
他的表情在电光里，平静而安详。
苍阶放下了斧头："我不杀你，跟我走。"



得不到的是不是最好的东西？
是的。
之于苍阶，就是这个答案。



18岁的Colde，还是如同男孩般的神气，有些玩闹，有些可爱。
看到他，谁都会微笑。
如同阳光般清爽的男孩。
反而是朱鸟，原来的可爱变成了阴郁，慢慢变成了如同陈酒的味道，看不透，也道不明。
两人就如光和影，站在镜子的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