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汐雾

作者：汐雾  录入：11-30

夜，沉寂着，暗影浮动。
月，迷蒙地，如丝如纱。
他站在那座如城堡一般的基地前，唇角含着微笑，眼神却遥远，迷茫，仿佛沉醉在另一个时空的美丽梦境中。
………………
“夜。”
“啊，你又来了呢。”眉眼一弯，这短暂且淡淡的笑容，却是少年难得表露出的喜悦。
“我答应了你来，就一定会做到啊。”
“可是，这样不好。”少年的声音轻了下去，“被别人知道了更不好。”
“没关系的，夜。”
“我……”忧心的表情他无法掩饰。
“你不用担心，真的不会有事。还是你不喜欢我过来？”
“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很希望你能来的，尽管只是在晚上，尽管只是很短的时间，我真的很希望……可是，我害怕……”少年低低的声音里夹杂微微哽咽。
“喜欢我来就可以了，其他别去想。”他伸出手将面前人儿纤细的身子拥入怀中。这个如琉璃般的男孩子啊，为什么他必须遭受如此待遇，难道只因为那种天生的能力吗？“夜，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
“夜？”
“啊……”在基地前发呆的男孩子惊跳起来，“泽，你不要吓我。”
“我哪有吓你？倒是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泽表情有些无奈，作为夜来到组织之后最亲密的伙伴，显然他还是无法进入夜的那个世界里。
夜摇头，“没啊，没想什么。”别开脸，他说着敷衍的话，尽管是面对组织里最好呐笥眩匀痪芫侣洞忧暗氖拢鞘撬谛牡囊豢榻亍Ｖ皇亲罱苁恰肫鹩氪忧坝泄氐氖履亍?br>“政府的事让你困扰了？”泽在心里小声地叹了口气，口中却不放弃继续试探地问。
沉默许久，夜径自走到基地旁的草地，坐下，“泽。”他偏过头唤道。
“诶~”虽然不满意对方的态度，但是泽还是走向夜。夜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明明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的内心世界，甚至有时候会漠视所有人的关心，但是只要他需要每个人都会走向他吧。如此纤细，相貌精致到无法形容，而且整个人带着一种纯净光彩的夜啊，有谁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为什么政府会和组织对立呢？其实组织没有错的。”低喃，也许只有夜会问出这么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
泽愣了下，对与错又有谁真正分得清楚？“政府和组织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我以为你很早之前就应该了解的。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政府就是认定我们是应该被铲除的，我们也无法辩驳什么不是么？”
“我不是不清楚，只是……”夜的口中逸出浅浅叹息，他忘记加以掩饰，以至于真实的情绪第一次暴露在泽的面前，那样忧伤的感觉。“还是因为我们的那种能力么？它就如此不被别人所接受……”
“不是的！”泽急急地叫出声，却不知道之后该说什么。夜说的并非假话啊，如果外人可以接受他们的能力，接受这种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成为某个领域的天才的能力，而不是因为嫉妒而排斥的话，那么这个组织又怎会存在？“不是……我们的错啊，夜。”
“恩。”夜应了声，其实却什么都没听进去，思绪又再次被带到那个时候，曾经那个人也对他说过几乎一样的话……
——不是你的错啊，夜……
——不要责怪任何人，特别是你自己，因为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明白吗，夜……
“泽……”回过神的夜看着此刻身边的人，心里涌上的悲伤让他忍不住咬住唇，脆弱在这一瞬间清晰地浮现。“或许，我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这样就不会遇到这一切，也不会遇见那个人……如果没有快乐过，那就……不会有伤心了吧。”
这是……夜的心声么？如此坚强到不愿接受别人安慰的人啊，竟然在这个泽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打开内心的那道锁，埋藏似乎很久的痛苦倾泻而出，这让泽措手不及。“夜，不要这样想，不管曾经怎么痛苦，那都过去了啊。其实，有过快乐的你，已经是很幸福的了。你知道么，我们组织里的人，并不是和你一样可以在外界长大的，而是一出生就被接到组织，组织所拥有的能力足以将我们这些属于组织的人带到这里。当时，大家都只是孩子，被组织训练教育成长，快乐是什么，我们根本很少会去想的。所以，夜，你是幸运的啊，可以体会到真正的快乐，尽管……”
“尽管，最后我还是来到了这里，这个宿命中我应该归属的地方；尽管短暂的快乐之后必须承受巨大的悲伤，曾经说过要保护我的人，却在最后离开了……”夜接着泽的话说下去，直到声音变得微弱，低不可闻。
“夜，你……”泽忽然知道了一个事实，就是夜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是他所无法接触和理解的，即使夜打开心扉，他也无法靠近夜的过往。
水滴掉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夜站起身，就如一开始坐下时那般突然，“对不起。”他开口道歉，声音是极力自持的平静，随后没等泽有所反应他就掉头走开，脚步匆忙到像在逃避着什么。
夜……哭了么？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法伸手触碰的心伤啊，是谁带给这样一个纤弱的人此般伤害？夜所说的那个人又是谁？“夜……我们都希望你快乐，即使我们并不太清楚快乐的真正含义。”看着基地在月色下映出的影子，泽不自觉地说道，“夜，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今晚是你和我值班，就这样随便跑开……”随后靠在基地外墙的围栏上，和夜方才一样仰望着天空。苦笑浮现在泽的嘴角，也罢也罢，就随他去吧。

“我是影，你的影。”
“影？我的？”少年略带疑惑的声音上扬，他的嗓音温润，有一种仿若溪水流淌过心间的感觉，很动听。
“恩，我是你的影，要记住啊。”他重复着刚才的意思。
“为什么……说你是我的？”困惑的眸抬起，其中隐隐含着抹期待。
“因为……”他有意识地停顿了下，手指轻拂过少年的脸庞，带着明显的笑意继续道，“你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也属于你。”
少年笑开。原本阴暗的房间似乎也因他的笑容而变得明亮，“会一直陪着我么？影会一直在我身边吧？”
“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认真的语气，慎重地承诺。
………………
夜奔了出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停下脚步，靠在一棵长得很茂盛的树旁，喘息。树叶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在这片阴影之下他不再费力控制崩溃的情绪。方才在泽的面前，仅仅因为一句相似的话语，他就陷入那个人的旋涡中，无法自拔，那个人对他的影响啊……即使过去了四年，却好似一点都没有改变呢。唇边勾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在跑离泽之后，脑海里自动回放着的记忆，应该是他和那个人第三次见面的事情吧，也是唯一一次那个人在白天的时候跑到他的房间里。那扇深锁的房门，那个阴暗的空间，也只有名字叫作“影”的他才会偷偷踏入。
会一直陪在身边啊，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他那时竟然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也是呢，对于那时侯影说过的话，他何曾想到要去怀疑？无条件的信任啊，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悲哀，深深的悲哀笼罩住此刻的夜。当他被强行带离那个家的时候，影他……就站在一边啊，曾说过要保护他的人啊，只是冷眼看着他呼喊、挣扎、绝望，为什么……
背叛这两个字在夜的脑海里闪现，唇边带有讽意的冷笑加深。是他自己愿意去相信那个人的，影从来没有要求他非得去信任不可，一切全部都由他一个人造成，或许影从来没有给过真心，那又何来的背叛可言？
只是……那曾经的温暖，几年以来的陪伴都是……假的么？这怎么能让他接受？！夜抬起手遮住眼睛，眼泪止不住地从指间细缝流下，还是忘不了啊……影……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影和他之间的一切，每一句的话语，尽管这都是他在这四年里极力去隐藏和遗忘的东西。就在今天，他放弃了继续将这段记忆封存，他放弃了继续掩饰自己的伤心，而选择将之化为决堤的泪水。
至于原因么，很简单，就是在今天上午，他又见到了那个人，影——
组织晨会时，大厅中央悬挂着巨大屏幕上，一段新闻在反复播放着，这段可以震撼全组织的新闻。
“传闻中的“翌”组织，竟然是真正存在着的，本界新改选的政府将为民众揭开“翌”的神秘面纱。
“翌”组织，是列在国家安全局黑名单上的组织，它之所以让政府那么忌惮，是因为其中的成员大多都是拥有天生超能力的天才。“翌”组织从来不掩藏它的基地位置，只是政府却不敢轻易去干涉这个微微透露出诡异的组织，尽管政府经过多方面调查发现组织成员年龄几乎都不超过十八岁。唯一那个非十八岁以下的组织成员便是“翌”组织的主人，掌握着整个组织权利的人。
不过在“翌”这么多年和政府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所以本界政府要员提议正面对“翌”提出交涉，若其不愿答应政府提出的条件，便决定铲除这个让广大民众心生不安的邪恶组织。
下面请让提出这一建议的要员来为大家解答疑惑……”
最使夜震惊的，并不是组织即将面临的危机之外，而是那个出现在屏幕上代表政府讲话的要员，他竟然就是影！整个人从那时起就愣了，恍惚到不知所措，在现在和过去中反复徘徊着。实话说他的情绪能撑到夜晚时分才崩溃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是影主张要正式和组织摊牌，他在电视上的话清晰地刻在夜的心上，他说他想要做一个优秀的政府要员，他说他希望为民众做出一些贡献，所以他选择……选择不能使组织归顺政府，就铲除这个组织！狠狠地，毫不留情的话语啊，再次刺痛了夜的心，那已经被他伤过一次的心，那离开四年之后一直封闭着的心。
影他……难道全部都忘记了么？即使从前的话都是在骗他，但难道在这么久的相处中影真的没有对他有一点点感情，即使不能实现保护他的承诺，那影也不用说要铲除组织啊，那个组织里还有一个他啊，影不会不知道的……
夜仰头，一片树叶掉落，从他脸上划过。愣愣地望向上方的树冠，夜晚的星子从树的缝隙里凝望着这个独自难过的人儿，他薄薄的嘴唇用力一抿，将哽咽声吞下，硬生生地压制住哭泣的继续，用手挥去颊边残泪。夜站起身，一个人在此继续悲伤并非解决他心中问题的办法，所以他必须坚强起来面对一切，弄清楚一切。那个人为什么如此对他，他需要一个解释，需要一个理由。而组织，即使他并不喜欢它，然而也不能让它毁于一旦，因为这里有他的伙伴，有着同样无奈和悲哀的伙伴，所以他想要保护组织，不能让那个人毁了这一切！
影，你可以毁了我，因为我心甘情愿。但是，他们的这个最后的归属之处，我不能让你夺去啊。

“夜，你应该很清楚政府方面的动向吧，那么你也该知道他们大约明后天将会采取行动。”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夜，幽深的眸中透露出夜看不懂的情绪，“可是，你为什么都不向我汇报？故意在隐瞒什么吗？夜，你的过去我不曾深究过，不过你也要清楚，我并非什么也不知道。”
几天前的一个早晨，翌先生冷冷的话语在空气里穿梭、回荡，不准任何人回避的压力啊，这也只有翌先生可以做到吧。夜苦笑，翌先生猜到……或者根本就知道他和影从前的关系，他的秘密在翌先生面前真是无从隐藏。
夜幕中，空荡荡的房间。blzyzz
黑暗沉沉，那梦魇般的回忆仿佛在侵蚀着他的心灵，又一次地……
……………………
一丝丝光线射进被黑暗和寂寞笼罩的房间，一个身影悄悄潜入。
“是谁？”少年惊慌的叫声里竟然微微有一线意外的喜悦？
“小声些啦。”带着体温的手掌覆上少年的唇，“我可是偷溜进来的，不能被别人发现了。”
“呃，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这个不重要，恩，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那微弱的光线映出来者浓眉大眼很帅气的容貌，和具有亲和力的笑容。
“啊……你长得好好看。”看清对方的少年忘记了之前的问题，惊叹出声。
对方眨眨眼，一脸惊讶，被一个宛若天使般的人赞为好看，他真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了。“呵，你其实比我好看多了，你不知道么？”
少年摇头，他真的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容貌，自从待在这里之后，他想的只有如何摆脱这无限的寂寞。“不知道啊。恩，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我很想到其他地方看看。”
“我……不能。”皱眉，声音含着犹豫，不忍心打破那份期盼。
“不能啊……”明显地失望了，“没关系，我习惯了呢。”
“夜……不要这样子。”来者准确地唤出少年的名字，“我是来陪你的哦。”
“啊？你为什么会我的名字？为什么要来陪我？”
“我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我想陪你还要什么理由吗？”任性地回答。
“没有人愿意来陪我的，因为我是不一样的人啊。”
“夜是天才，是那些不愿意陪你的人没有水准，不用理他们。”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那是……那是因为夜很漂亮，才需要被藏起来。”
………………
初遇的情景啊，依然记忆犹新。想起来，从一开始影就在骗他呢……
影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那是因为他是那个家里的少主人，他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告诉他，即使夜的存在是家里的禁忌。还有，夜为什么不可以离开那个房间，是因为他所拥有的可以轻易成为天才的能力，被家人视为不详的能力，而且家里人不希望他的存在被外界所知，这也就是夜一开始没被组织发现的原因之一吧。
而影的谎言却让当时的他，很快乐。
夜翻身而起，抱膝靠墙坐在床上。若一开始是善意的谎言，那么之后为什么要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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