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映花红----平江秋日

作者:  录入:11-30

“......”我目送他远去的背影,转过头看见彦亭微愠的脸。
“你一直...留在苏家吗?”冰冷的口吻,颓然无视的态度。
“是的。”我低头。他依旧坐在青石上,我站在他身边。
“习惯了...家仆的生活了麽?”他似乎想要叙旧,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嗯...”只是随著他的问题一步一步应承下去。
“那时......你我都还小...都不懂事...”他翘起腿,无比慵懒地伸展上肢,“过去的,就过去吧!”
“......我也是如此想。”
似乎在向理想的方向发展,我心中的忐忑渐渐消除。
“师兄说的无错,现在应该是各安其所,各司其命,我,我会再对上辈的事情介怀。你,不用再庸人自扰了。”十分认真的神色。
“有你此言,我亦心安了。”我弯腰,“彦亭少爷,我会好好努力的。”
心中郁结不再,更是多了一份对风解忧的感激。
“我还有一事甚是疑惑...”
“......”我已猜到他会对我的决意有所不解。
“听苏忠他们说过...你为了饱读家中一些读物,将所有书房的打扫全部包揽下来。已经应该算得上才学出众,为何...甘於在苏府为奴?”
“八年间的视如己出,我怎能不回报苏老爷的养育之恩呢?”
“只是回报吗?”
“嗯,今年我也年满二十...到时,也该是离府了。”
“你...还住那间别院?”
“是...只是...苏一走後...再无人到我那间院落。”风解忧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後一个了。我离开了苏府,那里便会拆了吧?
“......”一阵让人窒息的沈默,我们两人的过去,只有两人的愉快回忆,一点一滴地渗透到脑海中。人,没有变,只是,身份,变了;心,变了。
“少爷,沧怡,已经无所顾忌了,听你一言...我可以安心离开苏家,重新谋生。”
“嗯...你...”
“少爷,我去忙了。”我咬唇,就这样了结这段没有未来的兄弟之情。从此我们就是两段永不交集的平行人生了。
“哦...”他不知在想什麽心事,一脸愁容。也与我顾沧怡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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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翠屏笑盈盈地问。
“什麽如何?”我支起竹架,让她晾晒衣物。
“你和少爷谈些什麽?”一脸好奇,忽然如同悟透一般一垂粉拳,“我知道了!少爷向苏忠问了好些你的事,一定是要让你当他的随身小仆吧?”
“又在胡说!我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可以胜任贴身小仆的活。”我笑。
“可是,沧怡哥的文采,是全府最好的啊!”她嘟起嘴。
“文采?呵呵,不过是多看了书,再说...”眼神一黯。
“再说?”
“过些日子,我与苏府的契约日期也到尽头了...想是,不能久留了。”转眼二十岁了,该是出府讨房媳妇,好好营生了吧。
“啪嗒!”一盆衣物直直掉落在地,木桶发出沈闷的响声。我扭头,翠屏已是泣不成声了。

第四章
“呃...”一时手足无措。好端端地让女孩子落泪,这绝对是我的错了。只是,哪里言辞触动了她的痛处呢?顾沧怡百思不解。
“你,你该是知道的!翠屏,翠屏一直很喜欢你的...”啜泣不止,而他却也静止不敢造次。只呆呆地看著这姑娘梨花带雨。
“......”不知该说什麽,从来不会安慰别人。
“你,你也就会这样傻站著吗?”她忽地说了一声,沧怡一惊,左摸右掏地在衣襟里摸索出一方帕子。那是在六岁那年,娘亲为他绣上名字的帕子。
“要,要麽?”战战兢兢地递上前。
“噗哧!”她倒是破涕而笑,“你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我难道是老虎会吃了你吗?”缓缓擦著湿痕。
“不,我,只是不知道翠屏在哭什麽...难道是沧怡说错了什麽吗?”
“你这个人......要离府,你竟没有一丝不舍吗?”她望入沧怡眼中,刺目的利刃绞住他视线,仿佛一定要他有所表示才放开。
“这样,不是很好麽?”浅笑。翠屏,我不是木头,但是,我已经在这里等得太久,应该去新一方天地呼吸了。
“你!”她似乎有满腹的话,却哽咽在喉。
“这个帕子,是我娘的遗物...你就收下吧...我没有什麽可以相赠来回报你了。”喂喂,怎麽气氛突然如此僵硬。待回过神来,已经变成十八相送了。沧怡自己都在糊涂。
“沧怡!老爷让你去前厅候著!”苏诚大总管竟然亲自来叫人,有什麽重要的是麽?心中顿时不安。
“大总管...”他应声。
“你们在做什麽?”诡异的场面让人浮想联翩,苏诚也是置疑。
“哦,没有。总管,翠屏让他帮忙支晾衣架而已。”偷偷藏起那块方帕,给沧怡一个眼神。
“是吗?”总管望他,脸色一沈,“尽是些闲人!快些过去!不要耽误!”
“是!”低头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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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亦不知是福是祸?他站在角落也安逸不下来,只好来回踱步。
“顾沧怡。”
“呃?”竟是风解忧在唤他。
“风...少侠,这...”刚嗫嚅著,似乎想问清缘由,只见苏府大老爷携著爱子,闲庭信步地过来。
“老爷。”谦卑地行礼。心中是一片忐忑。约是多久没有见过这个那日大声呵斥他为“孽种”的人了?平日苏正也是忙於经营,不大回府。即使回来,他这个杂役,也是见不到老爷尊容的。
又一次看见这不再气韵如宏的商人,他心中真是百般滋味翻腾。
“爹,就是他了。”沧怡抬头,恰巧苏彦亭一指,正对他的脸孔。
“他是...”苏正端详著这个似曾相识,却完全陌生的脸。
“他就是我此次要带走的人了。”苏彦亭一使眼色,风解忧微笑,苏老爷迷惑。顾沧怡更是糊涂,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呵呵,既是你选中之人,那便是随你意了。”苏老爷不再多问,只是宠溺地看著自己的儿子,摸著自己三寸青髯。
“那便是最好!顾沧怡,我让你与我们一同去闯荡江湖如何?”彦亭突然的决意让在场的两个人顿时惊愕。
“他...他是顾...”苏正终於回忆起,十几年前那桩不堪的陈年旧事,“你为何要带此人...?!”
“彦亭...少爷...”他更是目瞪口呆,自己已是快离府的人,为何他还要自己跟随他?
“这原是我的主意。”风解忧含笑解释道,“其一是,此人博览典藏,文采在我与彦亭之上,如今江湖已不再是独断专行的武力占上了,需要这样博学多才的人相扶持;其二,此次路遥艰险,有时亦是须我一人独自来往,希望有个人可以和彦亭相互照应。”
“但是,但是,沧怡是全无武功防身,只怕,只怕会误事。”顾沧怡争辩道,况且,已是要离府之人了。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回肚里。
“这,便是其三了。”风解忧笑得淡然。
“......”彦亭一副了然的神情。
“府上这个家仆,已经年岁二十,却从未踏出过苏府一步,甚是可悲。如此可用之才应该出去开阔眼界,体味一下男儿志在四方的豪迈之情。”
苏正忽然地想到,十二年前,天山一脉的风掌门也是说“心在四方”的话,後将彦亭带回天山,现在看到这青年侠士同样的豪情壮阔,不由叹息,自己始终猜不透江湖人的心事。
“爹!你看如何?他,也是今年要出府的,不如就让他跟我们出去,到时让他自己决断,是要继续闯荡,还是另求安生。总之,是和苏府无关了。”
顾沧怡只是看著“主子们”议论的热烈,一时插不上什麽话。
“罢罢,我是老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想些什麽,要谁,不要谁,随你们决定。不就是一个奴才麽!”苏正挥摆著阔袖,一脸不耐烦,“我竟是头昏脑胀,随你决定。”
只是...奴才...吗?
“好!”彦亭展开笑容。
“沧怡...你...可愿意?”风解忧一手直抚上顾沧怡的肩头,沧怡惊得猛然一颤,回头却对上风解忧善意的关切,不由很快松弛下来,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下头。
“什麽时候出发?”怯声询问。
“明日。今日好好准备。”依旧是温柔的笑,沧怡眼前只剩下这抹温暖笑意了。
“唉...”苏正摇头,带著不解与不舍,在彦亭缠磨之下回去了。
一时,诺大的厅内只剩下两人。
顾沧怡真是心潮澎湃,无法平静。陌生的江湖,他竟这样容易就能撕开屏障,一步跨进去了麽?

“怎麽了?还在犹豫麽?”风解忧转过头来,唇边挂著和煦的笑意。
“不,只是有些诧异。”顾沧怡木讷地回过思绪。
“呵呵...莫非,你还在对我与彦亭的企图有所怀疑?”调笑的口吻。
“不...不会...”顾沧怡,身无分文,双亲归土...人又不是极品...会有谁,对这麽一个人有企图麽?也是真真好笑。他如此想著。
“去好好准备一下,该是和苏府...永别了。”他的话似乎有所指。恐是又多心,这一回出了苏府,他却是该另觅出路了。
感激的点点头,他退出厅堂。回到自己的住处,空寂的,寥落的院子。
收拾些许细软,著实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该准备一些什麽。就随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衫,还有一些府里分发的饷银,青布一包,便是打理好了,只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楞。
不知不觉倒已经是黄昏日下,总管可能已经知道他的事情,一整日没有派人来催他做活。
“笃笃...”轻微的敲门声音。
“是谁?”沧怡警觉,这个院落不曾有人来过。众仆口中都传说这里死过两个人,不干净。每每想到泉下的母亲与老奴苏一,他亦只能苦笑,这传说确实不假。
“我,翠屏。”
打开门,一张苦闷的脸。秀眉轻颦,一脸的不舍。
“何事...”沧怡并没有迎她进屋,避嫌还是要的。
“沧怡,他们所说,是真的麽?”巴巴地望著沧怡的眼竟然是红红的。
“是。我,本就是要走的。”僵直站著,两人一阵静默。
“你,宁愿去那个纷扰不断,血腥杀戮的江湖麽?”她的形容,倒是与沧怡的娘所述一致。
“嗯。”轻哼一声,看著这姑娘似受打击一般浑浑噩噩,他心中也涌起了一丝不忍。但是,他不能承诺她什麽,自己亦是一片浮萍,又能承诺什麽。
“......沧怡...你...”似乎又想说些什麽,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放弃了。
“翠屏...谢谢你...有缘...再见。”顾沧怡低垂著眼帘,也是没有什麽想要多说的。
“你,终究是与我们不同的。”少女心中已如死灰,此人的心,是她系不住的。
望著失意的少女翩然离去,顾沧怡是舒了一口气。算是和这里无牵无挂了麽?思绪纷扰著,他轻轻捶著额头,正欲转身,倏地愣了一下。
“有那麽惊讶麽?”那人又是一脸无害的笑。
“进来坐坐吧,风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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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螺春啊...”风解忧托起茶杯,只在鼻下一闻,便猜出了。
“只是些陈年的,怕是怠慢了客人。”
“呵呵,我也不是品茶的专行...”他的眼神略有黯淡,“刚才那位姑娘是...”
“是府内颇为照顾我的丫鬟,为我饯行...”沧怡脸颊微红,若说是来表情的,一定又是笑话了。
“哦...若是你,有个倾慕之人,也是平常...你..有二十岁了吧?”
“嗯,敢问风少侠...”看他似乎是比自己略大的样子。
“我比彦亭还小两个月,只是早些入门。”
“原来是与彦亭同岁。”看他略高於自己的头,又是十分英魄之身形,练武之人,都是如此麽?看彦亭也比原来高壮了些。
“你...对我们的决定,还有犹豫麽?”
“若说没有,那是骗人的。我...我...也只是对你说说罢了,我父亲亦是江湖中人,深陷江湖仇杀,娘也规劝我,不要涉足那个泥沼...”顾沧怡低下头,想起往事,又狠狠咬住唇。
“那你...”
“既是答应照顾彦亭,就应该遵守。我著实也想开阔一番眼界。”他又暗自思量,或许自从看见前任的风掌门,便是对“江湖”有所好奇,对“江湖人”有所好奇。
娘的千叮咛仿佛是风过烟云,飘散了,吹远了...
“那,这一路是有人陪我们了。”风解忧舒心地对著窗外的景色眯起双眼。
“嗯。”顾沧怡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魔障。这种莫名的要求也会随便应允下来,或许是缅怀苏彦亭的情谊,或许是感激风解忧的垂爱?
道不清,说不明,只是...想有个人...总是对自己如此和煦的笑...这就算是自己追求的小小幸福了吧。
“你可知...这番出行,所谓何事?”
“不知。”苏正大老爷都不知道,自己怎会知晓?
“可以让你开一开眼见的大好机会。”望著沧怡呆滞的目光,捉弄之意顿生,风解忧竟伸出手,轻点一记他的鼻子,“莲都这地方听说过吗?”
“莲都?”未曾有过耳闻,只得摇摇头。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只是脸红。
“蜀洲的莲都,比平江府可要大上数倍的城池。”
“去那里,做什麽?”轻轻念道。
“武林大会,想去麽?”
“......”顾沧怡不知道这算是何种心情。有些期待,有些心焦。自己毕竟是一介平民,怎能一下子融入那个繁复的世界?
“不用担心,此次出行,你只是我们随从,不会让你卷入各派纠葛之中,你只需陪陪彦亭,他,也是第一次入得大会。以他的性子,做事冲动,我怕他惹出什麽事来。”
“但是,我也是初入江湖,什麽都不懂,也是莽撞的很,怕...”吞吞吐吐自揭老底。
“知道,我为何执意让你出府吗?”他打断沧怡的话。
“......”
“因为....第一次见你,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有所不甘,想要追求更广阔的天地。”他如是说道。
“是...麽...”沧怡嗫嚅著,只是沈思却没有再反驳,这个男子,似乎对自己纷乱的思绪比自己更能够看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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