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兽(修订版)————古泉

作者:古泉  录入:11-30

……
“好过吗?”在折断了他每一根脚趾骨后,我问着男人。
他似乎在喊着什么。
我耳鸣得厉害,什么也听不见。
“你想说了吗?”
男人还在喊。
“什么?我听不清。”我的耳朵什么也没有听不到,可是男人还在说着什么,我看见他的嘴唇在不断的蠕动着,只是我还是听不见……
……
“还不打算说吗?也许应该拔掉你几个指甲,你会更高兴……”
地上的男人在背过气后,又醒了过来。
他在不断挣动,虽然他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被我移了位,而他的嘴唇似乎还在蠕动,可我还是没有听见他的一句话语。
“没想到你这么固执!”我开始用一块木片撬着他的指甲,他好像在大喊,可我没有听到声音,也许我的耳朵有问题了。
是的,是我的耳朵出问题,呵呵……那你可真是倒霉了。
我微笑着看到血水的渗出……
当初泽是不是哀求过你们呢?
……
泽曾经招惹过你们吗?
……
你们如此伤害他,是因为泽曾经伤害过你们吗?
……
难道如你们所说的,泽他喜欢这样?
……
他真的享受过这些吗?
……
他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享受过吗?!!
……
大量的闷气积在我胸腔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呼吸,西周的景物都在摇撼。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是谁?是谁?”我在摇撼着这个软绵绵的人体。
“……”
我抓过地上一根脏兮兮的竹签……
一只手拉住了我的,一张脸出现在我脸前。
那是明。
我有些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开始和他抢夺那根竹签……
他的力气非常之大,我无论如何也夺不回它。
我放过了这根,扑向了另一根。明也紧紧跟上,他的脸上写满古怪的忧虑……他拼命搬动着我的肩膀,我看到他的口型——“算了吧。”
算了?算了?笑话?
就算他们对待泽的账可以算了,而他们刚才对待我的则不能算!
那就让我亲手挖出他的眼睛吧!
我放弃了所有的竹签,向地上的人扑去。
可这个男人还是挡在我的面前,明的脸在我面前凝固不去。
混蛋!
我一口啃上了他伸在我前面的手臂,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睛,明在我为他制造的巨痛下仅仅皱了皱眉毛,什么反应也没有。
血涌进了我大开口腔里,牙齿深深地嵌进了明富有弹性的肌肉里,我可以感觉到那断裂的肌肉纤维一边喷着血浆一边摩擦着我的牙肉……
讨厌!讨厌!不要这样看着我!
明平静的眼神没有一丝离去的意图。
讨厌!讨厌!让他们消失吧!!
我的手指划上了明的眼角……
……
闷闷的感觉,我的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痛,耳朵嗡嗡的……我转过已经偏向一边的脸,我看到明凝固着的扬起的手臂和随着他手臂的挥动而四处飘散的血珠……
“够了吗?”我终于听到明的声音。
“难道你折磨死他,你就能得回什么吗……泽、回、不、来、了!”
“可他还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嚷道。
“他说了,他说了,你没有听到吗?”
我停下来望着明宁静的脸。
“他说那个人叫‘山’。”
山?是谁?是谁?无数的人像在我眼前翻滚……却只对这个人毫无印像。
“他是谁?”
“你不知道他吗?”明拉住了我颤抖的手,他的手抚摩着我的脸庞:“他是泽母亲现在的合作对像。”
“……”我还是毫无印像。
“你曾经在泽母亲的公司合并庆祝宴会上见过他。”我似乎被包裹入一个坚硬但温暖的怀抱中,明将我搂进了他的怀抱,我想挣动却无法挣开……
眼前忽然间浮现出那张戴着眼镜不漂亮,也不难看却令人记忆深刻的脸——
他在那天曾经对我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还有机会。”
……
对,就是他,就是他!
我的身体在愤怒的作用下开始抖动。
“现在别想了,别想了……”明的声音异常柔和。
原本已经被忽略的呼吸又回来了,我使劲让大量空气涌入自己的肺,同时也努力把这些压迫我心脏的东西排出去……
“你怎么了?” 有一双手在抚摩我的头发,有一个声音透露着焦虑。
我是怎么了?我只觉得人越来越疲惫,身体越来越沉,眼皮也开始掉了下来……
轮转终于开始转动了,属于老鼠的轮转终于开始转动了。
心脏,我那隐藏着病症的心脏啊!
我开始挣动,试图挣脱出男人温和的钳制,我觉得眼前有一个白影在不断地晃动……
可在我就要看清它的时候,我竟然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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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我感觉到有人正在处理我身上的伤口,那不太疼,但也非常折磨人,断断续续地痛苦让我无法彻底地入眠,可又无法苏醒。太累了,我太累了……
梦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可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最后,当我在窒息中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停我头部上空的明的脸……
我说:你干什么?
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竟也飘过一抹红晕。
我看看自己——头上包了绷带,脸上贴了胶布,胸口上了石膏,左腿上了夹板,连手指也被细细地包扎过……
“你这次伤得很重。”明对我说:“虽然现在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
他顿了顿,我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忧虑:“医生说你的心脏似乎不太好,当然有可能是因为你被注射了药物而引起的副作用,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查一查……”
“我没事!”我挣扎着试图从床上坐起。
明连忙在我背后塞上一个枕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
“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没必要检查。”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吧。”明眼里的忧虑更浓了。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继续说:“我为你作了安排,没有人会打扰你,你可以好好养伤。”
“你做了这么多究竟想要什么回报?”我突然杀风景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闭上了嘴。
“你想要什么回报?”我的口气出奇地平淡的。
明看着我,我觉得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他慢慢凑近我,有些憔悴的面孔在我的脸前停住。
我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心,该讨回的,我一点都不会拉下……”
然后他走出房间,关上门。

NO.32
我以车祸受伤的名义住进了医院,身体也在飞快的复原中。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泽房间里的花草,但明竟然把泽房间里的那些花草都搬进了医院里。
现在我就要出院,他又一声不吭地把这些花草又统统搬了回去。
我没有感谢他,事实上我这些天都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既然已经接受了他的恩惠,那么一件恩惠与两件、三件……就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也没有问他那些流氓现在到底怎样了,他们是死还是活。
因为明似乎用他自己的方式平息了一切,我至今都没有受到任何关于伤人或者杀人的指控。
……
因为住进医院的理由是车祸,所以偶尔便会有陆陆续续的访客——方老师、还有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学。泽的母亲也来过几次,可她每次总是行色匆匆,坐立不安。
明有时也会来,但他总是与其他人错开,站在一边神色古怪地望着我,那眼神中有着隐隐约约、火辣辣的东西,我猜想他一定对我复原的速度十分满意。
拆除石膏的那天,我把过去别人塞进我门缝的照片递给明(主角穿黑色短裤坐在窗台的那张),他接过去相当仔细地看过之后说拍得很不错。
我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他对着我露出了闪烁地笑容,他说:当一个人觉得一个方法会十分有效的话,那他很有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它。
我闭上嘴看着他把那张照片收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
然后直到我出院的那天,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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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了久闭的窗帘,阳光再次进入了泽的房间。
房间还是老样子——平凡而干净,四处堆着那些至今仍活得好好的绿色植物。我向四处张望着,隔着漂浮着微小粉尘的明亮光线,我看到了墙壁上泽探询的眼神。
……
心里溢满了哀伤……
我开始在房间里第一千次的徘徊。
我想起:初到这里时,异常清洁的房间,全新的内衣裤,大一号的衣服……
接着又想起了那本古怪的备忘录……
……
然后我走进了厨房,自从我来到这个房间就从没有使用过这里,四处的物品都原封不动地摆放在它们的原处。我打开了一个橱门,里面整齐地排放着各种橱具,我拉开了一个抽屉,里面同样整齐地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刀具……
我伸手摸了摸其中尺寸最小的那把尖刀的刀刃:凉飕飕的,锋利异常。
泽就是用这把刀割开自己的手腕的吗?
这个念头忽然闪现在我的心头。
当时发现泽的尸体时,并没有他的身边找到他自杀用的刀子。
难道他用的就是这一把?
我捏住刀刃把刀子取在了手里——没有人会把割开了自己手腕的刀子洗干净再放回原处的。
握住刀子的我只觉得从脚底升上了一股寒气,直让我不寒而栗。
尖刀脱手落下,掉在地上发出了“叮叮咣咣”的声音,而我则不由撑倒在流理台边周身颤抖不已……
“你到底为了什么而去自杀?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立在泽的相片前我喃喃道。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四周静得厉害,阳光也在不知不觉暗淡了下去。
待我清醒时,我发觉自己的嘴唇已经紧紧地贴上了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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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悄悄出门。
在黑暗寂静的马路上,我低着头默默地走着,目标只有一个——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有我想知道的答案……
到达月住的疗养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院门也已紧紧地关闭上。
这所医院虽然只有有钱人才住得起,但她的保安措施却做得相当糟糕,甚至根本没有几个的保安人员——是因为这里的人不怕遭劫和遇害呢?还是他们根本就期待着遇到这些?
我绕到院后一处围墙低矮的地方,悄悄翻了进去。那晚的月色十分明亮,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初见月的小花园,于是循着那日走过的路,我没有被人发觉地潜到了月的房间。
轻轻地转动了门把手,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的窗帘没有合上,月光毫无保留地照进了月空荡荡的房间。
女孩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听到了我弄出的细微响动,她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看见她身上穿着洁白的睡衣,当月光照在月的脸上时,我发觉她的脸比上次见面时显得更苍白、更消瘦。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月的脸朝着我的方向,一边咳嗽着,一边平静地说。
“坐啊。”她调整好身体,指指自己床边的椅子。
我轻轻地关上门,悄悄地坐在了月床边的椅子上:“……”
“告诉我,今天的月亮是不是很美呢?”月说。
我说:“很美……”
“我的名字叫月,却从来没有看见过月亮,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啊。”她的脸转向了窗户的方向:“每天我都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希望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月光能够照进我的眼睛里,能够让我看见月亮,看见这个世界,那该有多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
“……”我看着女孩优美的侧脸,没有说话。
“只知道月亮是圆圆的,亮亮的,可是我却连光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月的语气很淡,她轻轻地笑了笑:“能够带我出去走走吗?”
她的眼睛是如此地明亮,她的脸颊焕发出奇异的神采……
我无法拒绝。
夜空相当的晴朗,可是夜风吹来还是使人感觉到沁人心骨的凉意。
我将顺手带出来的毛毯盖在了因为冷而缩起来的月的身上,她猛地一颤,然后就紧紧地将自己裹了起来:“谢谢……”她的声音里带着剧烈的喘自声。
“你……不要紧吧?还是回去吧。”我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不要,我还不要回去,再让‘我们’……”她顿了一下:“再让‘我们’多呆一会儿……”
我觉得她在刻意强调着“我们”这两个字。
“月亮真的很漂亮……”月睁着空洞的眼,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已经可以看见它了。”
“回去吧!”把这么一个神智不清的、体质虚弱的病人在半夜里带到户外,我简直就是疯了。
“不要!”她抓住了我的手,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再呆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冰冷的身体从轮椅上靠了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她。
“那边是不是有一颗星星?”她的身体似乎暖了点,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一颗忽闪忽闪的星星。
我点点头。
“那是我的星星,他就要熄灭了……”不知她是否看到了我的动作,还是感觉到了它,她继续说道。
“不要胡说,星星是永恒不灭的。”我安慰她。
“哼……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她发出了无情的讥笑。
“……”我无语。
“你知道吗?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看到不同的人,而人们临死前所看到的就是他此生最牵挂、最想见的人。”
“……”我看着月,现在的她脸上泛起了奇怪的红昏,她那双已经盲去了的眼睛在月光下透着淡淡的光。
“我从生出来的时候就不讨人喜欢,人人都说我是一个奇怪的瞎子,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而和我在一起的人也都会遇到不幸……”她靠着我慢慢地说:“泽是除了哥哥以外唯一不嫌弃我的人——因为他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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