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人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地无所求,我本来是应该帮他赎身的,但我得到他的眷顾,即使只是一个两个的笑,我也满足了。我太开心了,一直以来,我根本就忘记他是一个金玉楼的相公,忘记他卖的是他的琴和色。
月光如水,好风轻送,我王府花园中繁花似锦,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他在暗示我,应该为他赎身。他不知道他如果不提起我很快就会自动帮他这样做,但他却等不了这么久,他提起了,这是他的错,他怎能这样,我将他当作不吃人间烟火的神仙,但是他其实只是个骗子。他真的是皇兄说的假清高。
我故意当作自己没有听到。故意避开他,但是他却费尽心思装偶遇,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我越来越恨,最恨自己为什么相信他。
很快,他等不及了,主动地诱惑我,我们上了床。激情过后,他似乎认为我有负责的需要,再次暗示,我不理他,但是他柔韧的身体、高超的技巧和他的美丽让我感觉到别人无可比拟的性趣,我甚至想,也许我得到他时,其实他早就被玩透了。我没有马上放开他,看着他为了讨好我而做的种种努力,我觉得自己看他的眼神渐渐变成看狗的。
我提醒他,他应该搬回金玉楼了。因为我已经厌倦了他,忘记看他的眼神了。应该是无比的失望吧。
我很快就有了新欢。
那天我看见他,他故意作出诱惑之姿,我知道一定有古怪,我故意开心地搭理他,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情话。他自以为得计,当他潜入我书房时,什么都没有干,暗中监视的侍卫已经捉住了他,一开始他试图狡辩,但却更显得他的幼稚。
我找了个人扮演他的接头,他居然就这样上勾了。
当他知道我识穿了他的时候,他求我念在他和我以前的好,放过他,也知道我对他好,但居然背叛我。以前的好,如果他不求我,我也许不会这样做,他毁灭了我可能有的最真挚的爱,我不知道我从此还会不会像以往那样相信人,就因为他的欺骗。
我决定毁了他,我一直就在花园的凉亭里看着他,他的挣扎、绝望对我的恨让我觉得一阵阵报复的快意。
接着我就被王兄送到战场。京城的繁华在寂寞的战地中时时创进我的梦。我看着战地中漫天的雪花,铺天的,让我不时想起他,这个自作聪明的笨蛋。我慢慢觉得自己原谅了他,我想回到京城,我可能会帮他赎身吧。
但是当我在六年后春暖花开之时,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很久了,是自杀的。
金玉楼的老板很害怕地看向我。
我对他说,“不着急,我不过想帮他赎身而已,既然他已经帮自己做了,那我就不多事了。”
天下最蠢的真的莫过于此,只要生存,才会还有希望。战场上,我见到的是种种的对生命的不舍,回来我看见的却是这种对生命的随意丢弃。
我从金玉楼走出去,我觉得我的心从此恢复了自由,这个人就像是湖中的一阵涟漪被我逐渐忘记。
我没有坐桥,信步走回自己的王府,突然我见到一个小孩子向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跑去,一手就偷了他的钱包,青年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很茫然的样子,有一个大叔看不过,捉住小孩,将他一把提起,狠狠往他屁股揍,青年走过去劝住大叔,从自己的钱包中掏出钱,给予小孩,我心中微微一动,又笑笑走了,记住了青年。
但我很快就再见到,他穿着官服,有点老气,正在教导一个调皮的小孩子读书,那就是太子,谁也不服的太子见到他就像猫一样乖,我不觉走近,这时候,他不知道碰上什么开心的事情,很开心地大笑,笑声爽朗,我觉得自己心跳动了一下,我向前走去……
鬼看着蛇,想着应该怎样让他背叛自己的情爱,他悄悄弄松了自己的衣物。但是他不急。
鬼笑着对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的蛇说:"你的妻子是怎样的。"
蛇终于看向他,月光下,鬼一反常态地抱膝坐在湖边的草丛中,面带微笑,温柔地看着他,就像问的是自己的小弟弟一样自然。
蛇没有拒绝,他低低地说到"她总是管这管那的,而且总喜欢将一件事情说上很多遍,我当时还觉得她很烦。"
他的声调突然间提升了,说道:"我以前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好了解她,她的存在对于我是这么自然,我总是忽略她,"
他的双手开始插入头发"我根本就不应该时时顶撞她的",他的头低了下来,又继续说道他们之间的种种事情。
鬼听见的是他说起的趣事情,女人怎样的聪明,自己怎样的苯,自己的后悔,连山洞中寂寞生涯发生的点滴细微的小事都告诉鬼知道。
鬼突然觉得很无聊,鬼觉得蛇说的这并不是对情人的爱,而是对母亲的爱,蛇在潜意识中实际上是将青青当作自己的母亲,面前的蛇,即使有着再成熟的外表,内心都不过是一个小孩。很单纯很好骗的小小孩。因为道长杀死了他的"母亲",他的自责后悔使得他再也无办法承受所以他才会这样觉得自己深爱着自己的母亲。鬼突然间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妒忌的了。
鬼也许想错了,但当时他是不知道的。
鬼悄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鬼的心情是欢快雀跃的,他感觉到道长的功力在自己的体内游走,灵魂由里到外开始欢呼,他预感到不用多久,即使没有新的鬼奴,他也能够重回人间。
其实鬼在寂寞的这些年,除了修炼,几乎花了所有时间来研究灵王爷的性格弱点各式各样的东西,复仇无比的恨意几乎已经将他吞没。
他想起了以往总是忽略的每一个细节,为了报仇,鬼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机,许多生前的明玉看不清楚的事实,死后的鬼却明白,他有点知道自己这样的结局有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结果。
他反复计算思量怎样报仇,利用鬼奴去探听一切自己想知道的细节,包括灵王爷上了战场,以及他从战场回来后的各式各样的消息,他得知,灵王已经学得比以前收敛,再没有像以往那样总是流连于京城各式各样的温柔乡时,鬼想:他变了,变成这样是为什么呢,我要怎样才能打击他,报复他呢?,鬼的心思其实一直很重的。
而且鬼开的赌场并不是没有目的的,被局限于湖中的他只有这样才能够知道四面八方的消息,而且还可以从中学到许多千奇百怪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他,却被他所杀的原因。
不过鬼从上次杀死那怪物之后,就慢慢有计划地结束了自己的湖上赌场,因为这种众人热闹惟我寂寞的滋味真的不是很好受的。
他知道自己并不完全无辜,站在灵王的角度,没杀死他,根本就已经算仁慈了。
但是他真的不甘心,难道自己就应该有这样的结局。心中过多的怨恨需要他寻找一个目标,他想只有将这个目标毁灭,自己才能够得到自己的平静。但现在人间的种种繁华似乎又重现在自己的眼前,报仇的快感像最烈的酒让他迷失。
心情很好的鬼看着伤心的蛇,笑着拉着他的手说,"你在山谷那个地方一个人,多么寂寞,不如来这个湖,和我一起住不好吗?"
其实鬼这样做的原因真的并不单纯。
在这一役中,虽然鬼因为吸收了道长的功力,但鬼奴死去大半。但是他抓不住青萧和清峥的灵魂,鬼知道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有了提防。
鬼最大的心愿不过是报仇,就是离开这个湖,开始自己的报仇,鬼已经等了九年,他觉得自己再不能够等下去了,否则,他会被自己逼疯。
而这个幼稚单纯的蛇,正好可以做自己湖中最后日子的保镖,鬼想了一想自己何尝不是蛇的保膘呢,就觉得没什么了。
蛇望着天上的月亮,垂下了头,可是在平静的湖面上那个月依旧圆圆的照得自己心中发痛,寂寞的人对着团圆的月是何等的凄凉,更何况是两个,蛇沉默了地点了头。
鬼很开心,其实他一直是寂寞的,即使有鬼奴又如何呢?他们就像一个个拉线木偶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鬼在生前,每说一句话都要想过一遍才敢说的,什么冷若冰霜的传言,不过是因为一开始的不敢说,因为一切都有目的,活得是很累的。
但面对着蛇,鬼觉得一阵轻松,因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过往,不会歧视他,更何况在鬼眼中,此刻蛇看来就像一个顶着大人面具的小孩。
鬼半依在一棵柳树上,仰头望天,漫无边际地说起话来。
"我小时侯很喜欢看云,因为云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看的,云也像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以前我曾经读过一首诗,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美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这首诗是多么的闲适有趣,'坐看云起时',多么的闲适自在,在那些只能呆在一处看方块似的天空的时候,我也总是记得,你知道吗,同样是看云,但两种感觉是不同的啊,我曾经在田野中看云,那种感觉是很舒服的。"
蛇看着鬼的双眼渐渐睁大,露出一种怀念和纯真的神态,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认真看过鬼,他听着听着不由得打断鬼,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说"你现在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吗"。
鬼面色一暗,顿了一下说"现在看的感觉是不同的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对的。现在也可以看云啊,但我为什么就找不回以前的感觉呢?"
他的面色慢慢恢复柔和,接着说"知道吗?这首诗是我哥哥教我的,他说,有一天他会有钱,会买一块属于我们自己的地,然后……"他说着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接着他笑了,鬼看见他笑得很自然,不由得想起刚才他拉住自己手那种笑,那种装出来的笑,不由得觉得现在没有心机的他很美。
鬼又说起许多以往根本就不会说的东西,鬼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说话是这么多的, 因为蛇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蛇听得很专心,生前没有一个能够这样听他说话的人,鬼觉得蛇很好,不由得偷偷看着他。
蛇很有耐心,虽然蛇其实对鬼说的人间不陌生,因为他收集的道长的信息也是从那里来的,不过鬼说的很多都是他以往没有发现到的东西,鬼本来就没有计较过蛇会不会听他的说话,但是却发现他很专心地听。刹那间,鬼觉得自己贫瘠的生命其实也并不是全是悲哀的,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久违的宁静。
而蛇则在鬼的呢喃似的叙述中,忘记了自己的悲痛和孤单。
在明朗的月色下,鬼的红衣也似变白似的,黑色的长发散散地柔柔的拖下来,长的睫毛下两双大眼映着月光,显得朦胧,有点迷茫,蛇突然发现絮絮不休的鬼其实很可爱。
而鬼觉得天真的蛇很好,他望着月色,他想希望他就这样永远天真下去就好了。
云水不是一个象样的道长,他不修边幅,他随随便便,他经常将自己装扮得看起来就个乞丐,头脸十几天不洗是常事,衣服也是日久常破的,他天性好动,性喜交友,所以口袋也常是空空,他也喜欢酒,曾经对人说他“不可一日无此君”,酒品却不高,经常醉卧街头,但他本来就没亲没戚的,自己也不当一回事,甚至沾沾自喜说是以天为庐云为被了。但却因为赊欠酒钱,就经常在酒楼、食肆中做苦力,他也不以为忤。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静一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云水,他居然在一家妓院里当龟奴,而且面上如沐春风一点羞耻之意也无,静一走近时闻到他身上惹到的脂粉香几欲作呕。
但是静一知道这是自己为师傅报仇的唯一希望,蛇和鬼的连手已经让许多的道长纷纷败下阵来,但是却蛇和鬼却放过了他们,因为没有死那些道长也深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对手,因为没有死的羞辱使得他们四处宣扬蛇和鬼的厉害,好象这样就能够掩饰败在他们之下那样,所以谣言风起,使得许多胆小的人对这件事望而却步,谈湖心惊。
静一不知道为什么鬼会改变自己的性格,这也不到他关心,他没有跟师兄们回天山,因为他觉得他们也是被鬼和蛇吓怕了,他想起大师兄看向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心急,但是自从师傅死后,他就觉得自己处处如置身于冰窖之中,他很冷,觉得身心经常一阵阵闷痛,那是不致死但却另你生无可恋的痛,没有师傅的日子他觉得如冰,而为师傅报仇的心却是如火。
静一不是第一个找上云水,之前他已经找过了许多可能可以消灭鬼和蛇的人,甚至包括和尚在内,他找上了很有名气的禅师——净远,但是他劝说静一,不应执着于仇恨,缘起缘灭自有因,黄叶飘零化作尘,本来非妄亦非真,人死不过归去罢了。但静一因为过多的拒绝弄得心灰意冷,他打断净远的说教,他说他只想知道净远会不会帮助他而已,静一这时候已经神情疯狂,没一丝像修道中人的样子了,他低头想了想,突然疯狂大笑,他说如果净远不帮助他,那么他就自己去,如果鬼和蛇没有杀死他,那么他就会自绝去见师傅,他斜眼藐住净远说“臭和尚,你见死不救,算不算犯杀界啊?”接着哈哈大笑。
净远看见他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终究是执迷不悟啊,好吧,我向你推荐一人,他虽然年轻,但是他的道行与我以及你师傅相信也不相上下,你去求他吧,他外似疏狂但是内心却还系于万丈红尘之中,希望此行能够让你和他都解开各自的结吧。”
静一不知道云水愿不愿帮助他,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让云水帮他,他忍下了妓院不时候传来的阵阵淫词浪叫,他根本就不管妓院中来往的人看着自己这个道士在妓院中出现是多么突兀和奇怪,云水在为一个富态的男人斟茶,那个男人明显喝醉了,他的手是放在妓女的乳房上的,而且正在不断地揉,那女子脸上满是红霞,不知道是羞还是其他。他就这样当着人,弯下腰求云水,云水不理睬他,没事人一样退出去,静一马上跟上去,临走的时候他感觉到那个富态男子往自己的屁股很很地捏了一下,但他却没有计较只是快步追随云水。
一天下来云水到那里,静一就跟到那里,就连云水上茅厕,静一也跟着,云水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他甚至不时对静一说:“我不走,你歇一歇再跟吧。”但却对静一不断地哀求视而不见,好象静一是个疯子似的。
静一无法忍受这样的冷遇,他跪在云水面前,拼命叩头,直至鲜血直流,但云水拉住他,他开始拼命挣扎,但是云水的力量太大了,他最后静下来,就这样跪在那里不停地流眼泪。
乱糟糟的头发下其实静一有着相当稚气的面形,可能是一直赶路没有空洗脸,泪水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道道白痕。云水发现静一其实长得很单薄,此时他的身体正随着抽泣像秋天中的树叶一样轻轻颤抖,云水不禁心软了。静一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云水眼中就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
云水本意其实是想要静一冷静一下才故意冷落他的,因为他觉得静一的仇恨心太重了。
但是这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他拿了一条手巾,温柔地擦拭着静一的脸,口中说着“不要哭了,我答应你就好了。但是我必须说‘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生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我知道你师傅的事情,净远大师曾经写信告诉我了,但是你就算杀死了那条妖蛇也不能救回你师傅的命,你知道吗。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
静一被云水好象抱小孩子一样抱在怀中,他有点觉得羞耻,脸上微微发烫,但是云水本来就像个天真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的不对,他还轻轻拍打静一的背,减少他的轻颤。
这个时候妓院的后门突然被人用力地推开,发出很大的声响,人未到声先闻:“你这个家伙,怎么又在欺负小孩子了,”这时候门外走来了一个人,只见他身穿一袭白色麻衣,面如冠玉,眼帘半垂,但是却斜斜地看向云水,神情十分慵懒,双唇略显扁长,但因在微笑而显得自然,这个人本身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给予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