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凤晨

「也对，你跟你哥哥真的都刚好相反。」小月圣哉苦笑说，天气愈来愈冷了，明明家里的暖气已经很和暖了，伊藤淳一的手脚还是冷冰冰的。
「你要开暖气给他，不然他会闹脾气。」想起了小时候因为一次他晚上觉得很热，偷偷把他们房间的暖气关掉，冷醒了的伊藤淳一因此跟自己闹脾气了好几天，就不禁觉得好笑。
「我当然有开啊，我家现在根本就像夏天好吗？」小月圣哉无奈的道。「对了，你有定时吃药吗？不然的话你的伤口现在很容易发炎的。」
「有，伤口都会痛，不会忘记的。」z
他看著伊藤雪原那张原本姣美的脸庞。「下次看医生是什麽时候？」
「下星期一！」伊藤雪原知道小月圣哉又要陪他去，所以他立即抢著说：「你不用来陪我了，我自己会去，最近工作应该很重吧，圣诞节又到了！」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外出。」小月圣哉皱起眉头说。
「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你知道我不会乱跑！」伊藤雪原拍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圣哉的肩，叫他放心。
还是怀疑的摇了摇头：「不行，如果这一次你一个人出去，发生什麽事的话怎麽办？」
「你怎麽总是觉得我一定出事似的。」好笑地说，他跟圣哉一起坐到和谐的客厅去。
「对了，你有听山田先生说过圣诞节的事吗？」小月圣哉一听，立刻改变话题说。
「嗯？什麽事？」伊藤雪原摇摇头。y
「我们今年可以电视台的圣诞节演唱会中表演了！」小月圣哉高兴的说。
伊藤雪原的眼睛瞪得大大说：「真的吗？silver真的可以上那个圣诞节的演唱会？可以得到那演出的机会，就等於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了！」
「嗯！对啊！」他笑著点点头。b
「真的意想不到，哥哥他的表演天份其实也不低。」伊藤雪原也笑著说。
「就因为这样，我就更担心，你应该清楚自己哥哥的性格，他怕一切自己没掌握的事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直怕自己做不来，怕自己一旦失准或出错就会把silver弄垮，结果这几天他睡得非常不好，一直会惊醒来！」小月圣哉忧心地说。
伊藤雪原听著他的说话，似乎听出了一些什麽端倪。g
「嗯......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了，也许是因为他要照顾我，所以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更撑著，不可倒下，却又一边担心自己做不来！」伊藤雪原苦笑著。
小月圣哉刚才在开放式的厨房中煮了咖啡，此刻，已经煮开了的咖啡香味溢出了厨房，浮游著整个房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懦弱的关系吧......就像我现在也没勇气去告诉他我还活著！」伊藤雪原把脸埋在双手中，感受著脸部那可怕的粗糙。「即使看到他为我这麽痛苦，看到他为我哭乾了一遍又一遍的泪水，我还是残忍地躲起来，没勇气走出来，去告诉他......我还活著，还幸运地活著......」
「雪原，有些事情不可以急，你不是懦弱，你能活下去就已经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了！」伸手去把他抱著，小月圣哉的内心隐隐作痛。
「哥哥虽然会拉小提琴，但却从没在人前表演过，即使他的小提琴拉得这麽好，也有人找过他演出，他也因为太害羞而没有答应，所以，圣哉，你要好好的帮助他，不然还没到圣诞节，他就倒下去了。」靠在他的怀中，听著他的心跳，情绪又慢慢平静下来了。
「嗯，我一定会。」小月圣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沈思著什麽，好像得到什麽灵感似的。
「对了，小提琴！要他一开始就唱歌可能他会怯场，那就先要他演奏一段小提琴吧！小提琴是他的强项，这样一来信心一定会增加很多！」
「小提琴？」伊藤雪原听著他的主意，在脑中默默地盘算著，然後认同地回答。 「嗯！没错！这主意不错啊，如果一开始表演就顺利的话，哥哥他就不会那麽恐惧了。」
「那就好，雪原，你不是一直告诉我有一个梦想，你创作的曲谱，有一天想由淳一来演奏吗？」
「嗯！是有这样说过，那又如何？」不解，伊藤雪原再问。
「那麽，这一首歌的曲谱，就由你来创作，如何？」小月圣哉笑著问。
「我来创作？你......你说真的吗？」伊藤雪原一听，红著了脸高兴得像小孩得到糖果一样。
「当然！」小月圣哉肯定地说。
「可是，山田先生会答应吗？」一想到经纪人，伊藤雪原又有点烦恼的说。
「由我来跟他说，山田先生一定会答应的！」
「那我就试试看。」没想到自己还可以继续音乐的工作，他非常兴奋。「我会努力写出最好的曲谱给哥哥演奏的！」
「还有，雪原，我还有一个想法！」把煮好的咖啡拿到伊藤雪原手中，圣哉自己也拿了一杯，然後舒适地坐在伊藤雪原旁边。
「嗯？」伊藤淳一喝一口咖啡，好烫，而且有点苦，他连忙放下咖啡杯。
「我想你当天去看我们的演出！」 伊藤雪原的手立即抖了一下，咖啡差点因放不稳而掉到纯白的地毯上。
「小心！」小月圣哉即时伸手相助。「我没有让你跟淳一见面的打算，我只是想你去看看我们的表演而已！」
「看又如何？哥哥也不知道我在看......」伊藤雪原转头看著他，一脸为难，他何尝不想去见见伊藤淳一，可是现在他这样子......说真的，他很自卑，从电视中从广告中看到自己的哥哥，所散发出来的迷人与俊美，是他以前从来没发现过的。
「那是silver的第一次，也是淳一的第一次，你不想亲眼见证吗？那是你跟他一起努力的成果啊！」
「我－」想，他当然会想，虽然现在他自己的梦想不能由自己去完成，但由哥哥亲手去完成他，他依旧觉得满足，但要他以现在这丑陋的样子去见他，他怎样也做不到。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答覆我，你考虑一下好吗？」小月圣哉说。
「嗯！」缓缓地，伊藤雪原点头了。「我会考虑的！」
「对了，你上次跟我提起的，那个到国外做换肤的手术......」 静默了几秒，伊藤雪原又开口说。
「嗯，你决定了吗？」
「我－我想先暂时搁置著。」
「为什麽？如果你愿意去做，虽然皮肤不能百分百的回以前，但至少脸上的伤痕能完全被抹去了。」小月圣哉知道伊藤雪原会躲起来，全因为脸上那可怕的丑陋的伤痕，令他失去了昔日的自信。
「可是，我害怕再动任何手术了。」出了意外之後，他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无数次，每次他都好怕，怕活著进去，出来时却已是个没知觉的死人，一场可怕的意外夺不走他的性命，却要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活与死之间，他已经怕得宁愿就这样苟且偷生了。
「不会的，这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会在你身边啊！」小月圣哉像哄小孩子一般抚摸他的头发。
「圣哉！」伊藤雪原握起他的手，然後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睛。「如果我愿意去做这手术，那你这双眼睛是否愿意以後都只看著我一人？」
「你以为我只会在乎你的外表吗？现在，我不都是看著你一人。」凝视著虽然脸容受损，但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小月圣哉吻了吻他的手。
「回答我！圣哉，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样，你愿意只看著我吗？」伊藤雪原坚决地问。
「我......」小月圣哉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气氛突然僵到顶点，伊藤雪原觉得不对劲，连忙又泛起苦涩的微笑道：「我说笑的，你不用真的去回答，其实不用你说出口，我大概都已经感觉得到了，你跟我哥哥已经在一起了吧？」
小月圣哉一脸惊讶，似乎在问他为何会知道？
「这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伊藤雪原笑说。
小月圣哉的脸色很难看，他只是低声喃著：「对不起！」
伊藤雪原低下头，挤出比哭更难看的笑容说：「我明白的！」
「对不起......雪原，对不起......我没有放弃你，真的，我并没有放弃你......更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小月圣哉苦恼地把伊藤雪原的手捧到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抚著，他伤害了两个人的心，他一个人伤害了两个人的心跟感情......
「我知道，我没事......圣哉你别这样，我真的没事......」伊藤雪原极力地忍著哭，他要笑，他想笑，他只可以笑，总而言之，他不能哭。
「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已经很足够了，我不会放弃的，我答应你！」
小月圣哉放开他，说：「选择了淳一，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你，这是我的信念！」
他用力地点点头，示意他一切都明白。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得赶回去才行，今天晚上不是要录音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伊藤雪原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後说。
「雪原，我担心你，不如我留下来多陪你一会吧？」小月圣哉不舍得把手放开，看著伊藤雪原，一脸留恋。
「你留下来，那silver找谁代替你？你比我重要。」伊藤雪原却不留情的把圣哉从沙发上拉起来，「快走吧！咖啡杯我收拾就好了！」
小月圣哉纵有万般不愿，无奈自己真有工作在身，只是点头。
「那我先走了！记著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或山田先生啊！」小月圣哉边走边吩咐。
「我知道了！」 甫走到门口，又说：「还有，考虑一下我刚才所说的事！」
「嗯！知道了！」用笑容目送著小月圣哉的离开，直到他人进入了电梯，门关上後，他再也忍不住靠著大门静默著......终於、终於连感情也由自己的另一半代替了......所以事情都由另一个自己全部代替自己去拥有了。
这应该很高兴啊......明明内心是这样说著......但眼泪偏偏一直在眼眶中打滚，伊藤雪原告诉自己不可以哭，绝不可以哭，哭的话伤口会发炎的。
伊藤雪原伸手轻轻抹走自己脸上已经淌下的泪水，但才刚抹去，不断的泪水又再充塞眼眶......好痛......但到底是哪里在痛，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是伤口......或是内心？
他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双膝中，低声地啜泣......
「你说，你们在圣诞的演出，要起用新歌？」山田博文听到小月圣哉告诉自己的意见之後，眉头都紧皱在一起了。
「对，我想用一首新歌！」小月圣哉说。
「可是圣哉，现在才开始去准备，连曲谱也还没有，时间会不会太紧迫了一点？还有一个月就圣诞节了耶。」山田博文双手十合，沈思著。「而且用一首从没表演过的歌曲来演出，万一收视率不好的话......」
「一个月，时间就足够了。」小月圣哉心意已决，一脸认真的说。「而且我想给淳一信心，现在他一直为现场演出而烦恼著，他对自己最有信心的表演就是小提琴了，如果我创作一首以小提琴为主奏的歌曲，到时候他有自信了，上台时也就不怕怯场了！」
山田博文也不否认这一点，说：「那我也看得出最近淳一的情绪非常不稳，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小月圣哉点点头。
「那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尽快把曲谱写出来，不然练习不足的话，他的小提琴底子有多好也没用！」山田博文想了一想，终於答应。
「谢谢！」小月圣哉听後微微一笑。「另外，我想告诉你，曲谱不是我写，是雪原写。」
「雪原？他愿意写？」山田博文惊讶地道。
「对，他已经答应了。」转了个舒服的坐姿，小月圣哉缓缓地再说：「而且那一天，我有请他考量来看我们的演出。」
「你说什麽？」山田博文吓得手中的笔也差点抓不住。「你怎可以叫他来？如果被淳一或其他人看见的话怎麽办？」
「你先别紧张，我还不知道他到底答不答应！」小月圣哉耸耸肩说。
「不管他会答不答应，我是绝对反对的！」
「山田先生，雪原他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躲起来的，他总得面对这世界。」小月圣哉不认同他的看法，不满地说。
「你倒说得好听，叫他面对！你叫你怎样面对？我也不见得你让他出席这样的场合，会对他有任何好处！」山田博文依旧坚持拒绝。「反正你不可以叫雪原出席，你不觉得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吗？」
「何来的残忍？」小月圣哉也不退让，语气已经非常不耐，他也只是想帮雪原走出这困窘而已。「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苦心。」
「不明白的是你，圣哉，对全世界来说，他是伊藤淳一，他已经不存在於这个世界的了，为什麽你硬要把他拉进来？」
「所以你就让他继续沈醉在自己那不会醒的梦中吗？继续逃避现实？你可以帮他逃避到何时？十年？二十年？到最後呢？谁来帮他？」
「伊藤淳一代替了他的一切，你以为他看到不会觉得难过吗？原本站在舞台上，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他的哥哥！」
雪原在难过？小月圣哉听到了山田博文的说话後，整个人呆下来不发一言，在圣哉的眼中，他一直很坚强，他也很高兴地看到淳一的成就，他以为他......即使说不上快乐，但也没到难过的地步，原来......原来他其实一直在难过？
「雪原很难过，只是他从不敢告诉你，因为如果他向你表露什麽的话，他怕你会毫不留情地把伊藤淳一扯下来，但你也稍为了解他一下好吗？应该原本由自己双手去完成的所有事情，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著别人替他完成，心里的滋味我们全都没办法去明了，圣哉，你就放过他吧！如果他不想醒的话，你何必刻意去吵醒他，醒来他会幸福吗？」山田博文苦口婆心地说。
「我......」他真的没有替雪原想过吗？不，他只是单纯地认为silver是雪原的心血，所以自己就很自然地不知不觉地跟他说著silver中的所有事，却从来没想过......这会带给雪原任何反面的情绪，他只想雪原高兴而已，没想到......这反而令他愈来愈难过了。
「那－让我去跟雪原谈一谈，如果他拒绝，我就不再强迫他了。」
「圣哉，你也别一直活在自己的梦中，你也要醒了，雪原他......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山田博文要他振作，拍拍他的肩给他鼓励。
见小月圣哉没回话，回过头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会不会太狠了一点，於是叹了口气：「圣哉，先回录音室去吧！」
「啊，好！那我先去录音室了。」定了定神，小月圣哉才点点头，站起来离开了山田博文的办公室。
小月圣哉在走廊上碰到拿著热咖啡从地下餐厅回来的晴彦，晴彦看到他叫著他问「圣哉你要咖啡吗？」
「不用了，雪原呢？」小月圣哉听到山田博文说的话後，心情很低落，摇摇头拒绝了晴彦的好意。
「他刚才在休息室睡著了，我特别来买咖啡给他喝的，他的精神很差耶！」晴彦皱起眉头道。
当然，他这二，三天都失眠，直到快天亮时才睡著，但睡不沈，也睡不够，小月圣哉每次都不忍心叫他起床。
「别给他喝咖啡，这样对他的声带不好！」拿走了晴彦手中其中一杯咖啡说。
「但是我们等会录完音还要上电台节目，不让他喝咖啡，他等会还有精神吗？等会搞不好还会边睡边唱。」开门走进休息室，晴彦开玩笑地说。
「拜托，他又不是你！」被晴彦逗笑了，小月圣哉失笑地说。
才进去，小月圣哉就看到一脸疲累的伊藤淳一躺在沙发上正熟睡。
突然，小月圣哉抓著晴彦，把他拉回来。
「晴彦，经你这样说，我还真的有点累了，我还是要一杯咖啡吧！不然真的会睡著，你可以替我去多买一杯吗？」小月圣哉低声地问。
「反正你不让雪原喝，你就喝这一杯不就好了吗？」晴彦说，他可不想走多一次。
「我只喝黑咖啡，不喝加了奶的咖啡，麻烦你走多一趟！」小月圣哉合上双手放到额前，拜托著晴彦。
「好吧好吧！黑咖啡对吧？」很少以这样低姿态来要求晴彦来帮他的忙，晴彦无奈地点头答应。
「是的，谢谢！」
「不会啦～」然後他放下了原本要给伊藤淳一的咖啡，转身离开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