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VI 瑚鬼————风树

“你！！”绝棱火大，正想放下瑚鬼迎战，却感到瑚鬼一阵剧烈的颤抖，“瑚鬼？”
“唔……”
绝棱奇怪的低头，从刚才开始瑚鬼突然安静下来，他以为他不再反抗，可现在看来不是，“瑚鬼，你怎么？”
“唔…嗯……”
“瑚鬼？”绝棱放下瑚鬼，只见他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身体，脸色苍白的吓人，双眸空洞的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苍白的唇瓣也被他咬出了血丝，看起来痛苦不已，可微弱的意识却让他强忍着痛苦。
“瑚鬼，你怎么了？”可恶，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痛苦？还有那双刚才还对自己充满怨恨的眼睛，此刻为什么会如此的空洞，那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就如地狱的黑洞般让人恐惧。
（呵呵，看来今天不是带走他的时候呢。）
“住口！”绝棱恼火的对他大吼。
对方似乎根本不把绝棱的怒吼放在眼睛，禁自道：（好，再等三天，三天后我会亲自去魔界要人。）
“该死！”火大的再次发出光球，却早已不见对方气息。
“唔…啊啊……”瑚鬼终于忍不住痛苦发出轻微的呻吟，却扯动了三个人的心。
一旁的夜叉与罗刹实在看不下去的一起跪下，“请主人赐瑚鬼大人甘露。”
“仙露？”绝棱心中一悸，越来越大的恐惧在脑中散开。
“没错，那是一种能控制毒虫的甘露，上次殿下让属下去天界向菁池仙子取来的。”夜叉急急的解释。
“……”绝棱触起眉心，双手无意识的抱起瑚鬼，殊不知自己的双手正在轻轻的颤抖，“我们回去吧。”
“绝棱殿下，若是不喝甘露，瑚鬼大人会受不了的，毒虫发作的次数已经频繁，慢慢的会将瑚鬼大人从里面掏空的，绝棱殿下，难道你真的想他死吗？”罗刹紧跟着绝棱不死心的说着，这一次他决定把命豁出去了。
夜叉亦紧跟其后，“若是绝棱殿下真打算让瑚鬼大人死，何不给他一个痛快？”
可恶！谁说要他死了？你们以为我现在看见他痛苦开心吗？可，可是甘露被我自己毁了，你们知道吗？
“绝棱殿下！”夜叉与罗刹突然拦住绝棱跪下，“请绝棱殿下赐瑚鬼大人甘露。”
“……”
“不然，请殿下杀了瑚鬼大人。”
“让开！”
“我们兄弟从未求过殿下什么，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殿下。”
“让开！”
“我们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亦愿意为他去死，只要殿下肯赐甘露，或者让他解脱，我们兄弟今天即便是献出灵魂也甘愿。”
爱？他们跟着自己这么久，他还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也有爱。
“绝棱殿下！”
“呃…呃……呃啊啊……”绝棱怀中的瑚鬼突然发出一声叫喊，他痛苦的抓着绝棱的衣襟，双眸死死的看着绝棱的脸，却不带一点感情，仿佛一个无生命的娃娃，“痛……啊啊……”
“瑚鬼……”什么是爱？为什么他们会爱上你？为什么我会跟着你一起痛苦？
“绝棱殿下！”
收紧手臂，绝棱移开视线，“没了，那五百年才有小小一品的甘露……被我毁了。”
“什么？”两个大男人第一次品尝到了无力的感觉，“绝，绝棱殿下……”
“是我当着他的面亲手毁掉的。”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看着瑚鬼痛苦的脸，仿佛此刻痛苦的不是他，而是绝棱，“为什么？你明明只是个战利品，明明是我恨的对象，明明是抢走苍苓的心的人，可现在我为什么无法像过去那样恨你，讨厌你，反而……反而……为你心痛呢？”
“绝棱殿下，您为什么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绝棱发疯似的大喊，随即身形一晃消失在众人面前。
什么是爱，他以为他很明白，他以为他的感情很清晰，可现在，对苍苓的感情却出现了不可磨灭的裂痕，对瑚鬼的恨亦产生了巨大的扭曲，一切都在变形，一切开始变乱，他的心正在一点点迈向被自己视为禁忌的感情漩涡，而且越陷越深，窒息的感觉冲刺着他全身的细胞，第一次，他感到了爱与恨的混乱……

十三

这一次，魔界再次获得了胜利，和往常一样，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了英雄，可，这一次他却没有赢得战役得兴奋，更没有往常的喜悦，有的尽是数不尽的烦恼与困惑。
不想待在喧哗的地方，因此他没有去参加庆功宴，只是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瑚鬼，自从那天发作到现在已有一天多时间了，可他就是没有醒来，要是以前，他一定会用各种残酷的手段把他弄醒，然后将他折磨的遍体鳞伤，可现在……他除了心中绞痛，更多的是担忧。
“呵～”看着自己的双手，绝棱轻蔑的笑了下，竟是自己亲手毁了可以救他，让他不再痛苦的希望，是自己将他推入了地狱，可最后痛苦的竟还是自己，老天啊，你真是对我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呢。
伸手轻抚了下瑚鬼苍白的脸，一切，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呢！
“小缓。”
“在。”外面的小缓一听到呼唤马上出现在绝棱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好好照顾他。”
“嗯。”小缓怯怯的跟在绝棱一旁送他出门，打从他们的殿下从战场回来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变的有些沉闷，要是过去，他一定会在庆功宴上喝个烂醉才回来，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同他们这些下人说说战场上的事情，偶尔还会找他们下棋，又或者，他会去找他的妃子们好好的补偿这些天来的欲望，可这一次，他竟什么也没做，只是一天到晚的待在瑚鬼身边，每天除了喂瑚鬼吃东西之外便是盯着他的脸猛瞧，眉头深皱，似乎在想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们的大王子真是越来越让他们这些下人难懂了。
离开魔棱宫的绝棱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离魔棱宫不远的西乐园，那是绝棱特地为苍苓建造的一座美丽的别院，那里除了草地就是花草树木，只有一座小小的竹屋，简单的构造，却显得非常清和美丽。
来到西乐园，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小池塘边梳头。
看着他的背影，绝棱竟觉得原本浮躁的心情慢慢的缓和了下来，苍苓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是谁看见他都会觉得非常舒服，整个人在他面前都可以完全放松。
“苍苓。”
梳头的人儿没有回头，仍然轻轻的拨弄着美丽的粉红色长发，“大王子来了。”精致的脸蛋倒映在明镜般的池塘中，“大王子打赢了吗？”
“嗯。”绝棱在他身边坐下，“这些天过的还好吗？”
“当然好。”
拿过他的长发禁自替他整理起来，“很美的头发。”
苍苓微笑，扭头看着绝棱，“大王子是没见过瑚鬼，比起他的银发，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
“是吗？”脑海中顿时浮现瑚鬼的身影，却不知为何，只有背影，那头长长的银色发丝正随风轻轻摆动着，那并非能以一个“美”字形容呢。
“是啊。”苍苓拿过绝棱替自己扎好的长发，“我以前就很喜欢替瑚鬼绑头发，他还总是骂我。”
“哦？”绝棱从来没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听苍苓诉说瑚鬼的事，要是过去，他一定会阻止苍苓继续说，然后心里盘算着回去怎么恶整瑚鬼，可现在，他竟有种很想听下去的欲望，“他为什么骂你？”
“因为瑚鬼不太喜欢被人碰头发。”
“为什么？”
“他说……很烦。”苍苓说着哈哈笑了起来，“呵呵，其实瑚鬼有的时候满任性的，像有一次我们一起去摘果子吃，可是果树很高，当时我们都是孩子，所以都摘不到，于是我说干脆捡的地上的吃，反正刚落下来的，可瑚鬼却坚持不肯，他非要摘树上的不可。”
绝棱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
“他说要弯腰捡地上的麻烦。”
“啊？”这是什么理论？捡地上的麻烦，树上的不就更麻烦？
“呵呵，瑚鬼有时候就是这样，他的逻辑谁也想不通，而且……”苍苓含笑道，“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瑚鬼喜欢挑战，越是拿不到的他就偏要拿给你看，他的脾气要是执拗起来，谁也没办法。”
“的确如此。”难怪瑚鬼一直都不肯向自己低头，他是想向自己证明，他并非物品，并非战利品，他就是他瑚鬼！
“咦？”
“呵，没什么，那后来你们摘到果子了吗？”
“摘到了，不过那是在三天之后，瑚鬼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摘到了最大的那颗，也就是因为这一次瑚鬼第一次学会了怎么使用法术。”苍苓的视线看向池塘，眸中充满了爱恋，“他把那颗果子给我吃了，说要把他第一次的努力成果送给我。”
绝棱握紧拳头，心里传来阵阵闷痛，此刻，他竟有些羡慕他们，心中还隐隐有着嫉妒，这种感觉让他惊讶不已，也害怕不已，自己竟然会嫉妒，而嫉妒的对象竟是自己一个当成宝贝看待的苍苓，真是太恐怖了。
“大王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绝棱移开视线，他无法再这样心静的看着苍苓纯洁的眸子了，更无法再坚定的对他说喜欢他这种话了，因为他的心开始扭曲，开始感到了心虚。
“大王子，你知道鬼界发身了什么事吗？”苍苓突来的问话让绝棱有些不解。
“什么？”
“好久之前我碰上了瑚鬼，他正骑着快马赶去战场，他说……啊，难不成魔界和鬼界又……”
绝棱轻拍他的小脑袋，“不是的，你别担心，鬼界和魔界已经和平相处了，不会再打战了。”
“那为什么？”
“这个……大概是鬼界有什么急事吧，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前些天去了鬼界，他们那儿都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苍苓，其实瑚鬼一直都在魔界，而且现在正昏迷不醒，所以他选择了隐瞒。
“您去了鬼界，那么…那么……”
绝棱知道苍苓想要问什么，于是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没见到他，他是王子，大概忙着吧。”
“是吗？”苍苓显然非常失望，“他临走的时候我曾经和他说过会每天都去边之森林外等他的，可，可他一直都没出现。”
苍苓失望的小脸实在让人不舍，绝棱轻轻拥住他的肩膀，“会的，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大王子，待会儿陪我一块儿去吧，今天或许他会出现也不一定。”苍苓拿过旁边的篮子，打开，里面全是精心设计过的水果拼盘，“漂亮吗？”
“嗯。”
“全部是新鲜的水果哟，是我亲手摘的。”苍苓笑的很甜。
“很漂亮。”
“我每天都做一次，因为每天都有瑚鬼出现的希望，我希望他能尝到我做的最新鲜的水果拼盘。”苍苓拾起一片已经去掉子的西瓜片喂入绝棱口中，“如何，很甜吧？”
“嗯。”绝棱吃着甜甜的西瓜片，心里竟是说不出的苦涩，过往的气势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诉不尽的矛盾与苦涩。
“以前我常替瑚鬼做，他还总是说我烦。”
“他不喜欢吗？”
“喜欢他，每次都吃个精光，但是他就是要说，他说水果这样就可以吃了，干麻要做成这样，但说归说，他总是很体贴的吃完它们，而我也总是选瑚鬼最爱吃的水果。”苍苓指着西瓜道，“瑚鬼喜欢吃水份多的水果，像喜欢，他就很喜欢，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菠萝，有点酸酸的味道，他总是喜欢大大的一个削开来吃，有时候还真拿他没办法呢。”
“苍苓很喜欢瑚鬼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苍苓看向绝棱，“我爱他。”
绝棱皱眉。
“大王子，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但爱一个人要用心去爱，而不是凭着感觉去爱，我不知道大王子爱我是哪一种方式，但我是用真心去爱瑚鬼，所以我再也无法回应其他任何人的感情。”苍苓认真的眸子让绝棱有些退缩，他撇开视线看在池塘中。
“苍苓，或许，这方面我是失败者。”
“呃？”
“苍苓，如果现在让你见到了瑚鬼，你会如何？”
苍苓一惊，随即兴奋的说，“我当然会好开心，好开心，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大王子，您不会明白那种与心爱的人分别的痛苦，更不会明白再次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

绝棱轻抚苍苓的头发，“对不起……”苍苓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但他知道，对于这一点，苍苓在某一程度上还是恨自己的。
苍苓轻轻摇了摇头，“不，大王子没必要道歉，即便是没与瑚鬼分开，瑚鬼也不会属于我。”
“为什么？你这么好，瑚鬼一定很爱你。”他们以前不是相爱的吗？
“我们是彼此喜欢，但瑚鬼对我的感情并非如我对他的感情，这一点我很清楚。”
“苍苓……”
“啊，对不起，说了这么多无聊的东西，大王子，我们去等瑚鬼吧。”苍苓说着拎起篮子打算走人，却被绝棱一把拉住，“大王子？”
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感到对不起苍苓，“苍苓，对不起，我应该全心全意的爱你的。”一把拥住苍苓，他的心出现了对这份感情背叛的因素。
“大王子，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能说应该还是不应该？”
“苍苓，如果，如果别人伤害了瑚鬼，你会如何？”
“大王子，你今天怎么老是问些奇怪的问题。”苍苓不解的轻轻推开绝棱，奇怪的看着他。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
“呵呵，大王子，我们走吧，万一错过了瑚鬼就不好了。”
“苍苓，你认为他一定会来吗？”
“会的，瑚鬼从不食言的。”
“是吗？”可怜的苍苓，你知道瑚鬼现在正在昏迷当中吗？若你知道了你会痛苦吗？如果你知道我折磨了他三百多年，你会是什么反应？苍苓啊苍苓，你是如此纯洁无暇，叫我如何把事实告诉你？
或许最后换来的会是你们全部的恨意吧？！

十四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一点点过去，可苍苓似乎仍没有放弃等待的迹象，反而一天比一天更有信心，绝棱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凭什么这么相信与瑚鬼之间的约定？为什么他能如此坚持？依他看，只要约定还在，这个人或许会等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