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传说ONLINE 之星空预言 卷三、卷四+番外——深渊爱无言

　　车猛地停下，程彦冰受伤的腿猛得一疼，但是他咬紧嘴唇没发声，脸色又白了一点。这条偏僻的街道上不要说行人，连一辆另外的车也没有，整个世界似乎就是这个车厢，外加永恒的雨夜。
　　重重地一拳捶在方向盘上，程辉先是低低地笑，继而笑得越来越疯狂，反倒是坐在旁边的程彦冰既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安静得像是从座位上消失一般。
　　笑了好一会儿，程辉向后靠在座椅上，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本来就低沉的声音喑哑了好几分："为什么你是......为什么你是......你知不知道自己不负责任的逃跑让我在怎样的世界长大？！谁都可以欺负我，谁都可以嘲笑我，就因为我顶着所谓‘程家宗系长子'和‘最受老爷子关照'的名头吗？！"
　　旁边的人没有声音。
　　"你跑了，那个生下我的女人也去世了......我连个依靠都没有！你想过我吗？想过你还抛弃了一个儿子吗，爸？！"他的声音在抖。
　　千万雨声在呐喊，但是太嘈杂，什么也听不清......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啊，爸！
　　程彦冰还是一言不发，呆坐在座位上，与游戏里张扬夺目的那个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听不到回音，程辉几乎把一口牙咬碎，撕扯一般解下自己的安全带，下车转到程彦冰那一边，拽开车门，又把程彦冰的安全带扯开，揪着对方的衣领把对方从车里拖了出来。
　　程辉像是野兽撕咬着猎物，在秋日里罕见的瓢泼大雨中发狂。而程彦冰放弃一切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从车上拖下来，狠狠甩到已经关门的街边小店门口。黑夜的大雨中，程辉粗暴的动作让程彦冰被包扎好的伤口又开裂流血，但是因为程彦冰坐在地上没有动也没有出声，血溶进雨中，无人注意。
　　对方在对着自己喊什么呢......听不到......满世界都是水，淹没了两个人，淹没了迷失而痛苦的灵魂。曾经在海底世界，他竟然狂妄到去怜悯人鱼，因为人鱼的眼泪在海中没有人看见，而现在他流的不是泪，是血！那么他该自怜吗，连血也没人看到......
　　"去找他。"
　　程彦冰抬起头，橙黄街灯印在他漆黑泛绿的眼睛里，竟然让曾经可以轻易读懂他的程辉看不出一丝情绪。
　　"要走......就走得干脆一点......年糕那边我去想办法。"丢下程彦冰，程辉转身大步走向车。车门重重地关上，像关上一辈子的希望。
　　程彦冰一瞬间有些害怕，勉强站起来想追过去，却再次倒下。冰冷的雨水浸得人身心透凉，高级轿车发动起来除了车轮摩擦地面几乎没有别的声音，只不过五秒而已，车已经提到最高速，转眼连车尾灯的光芒都消失在雨幕之中
　　"对不起......"手指扣紧地面，程彦冰对着已经连半点踪迹也寻不到的车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雨声更大，程彦冰扶着栏杆站起来，没有到身后的雨棚下去躲雨。他想道歉，他知道自己不负责任的逃跑把程辉伤了。他不是故意要抛弃他，他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只是......只是......想要自由而已......
　　在那个曾经任由他张扬的游戏里，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亲情。他是年糕的父亲，给予年糕关爱和照顾，也被年糕依赖着，那样的感情，很幸福。
　　他从小在那个冰冷的地方长大，起码别人碍于他是家主的儿子，所以不敢对他怎么样。而程辉不是他，没有亲生父母的照顾，也没有他那样天才般的智商，甚至因为他的缘故而遭到别人的嘲弄！
　　至少......请听我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孩子......
　　无望的冰狱
　　"雨夜，冰冷而黑暗的世界，我与幸福永久的诀别......"悲伤的女声轻缓吟唱，配合着外面正在肆虐的冷雨，无比苍凉。
　　程辉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重重地放下瓶子，趴在迷你吧台上听着豪华音响里传出来的360度环绕立体声歌曲，低沉地笑。
　　"星咏颜......呵呵......程彦冰......"又一口，程辉的意识已经混沌，"你说要陪我的呢......星......不不，给我去找他！不要回来！爸......不要回来了......"飙车回到花园别墅，程辉摔了车门就冲进房子里跑到迷你吧台狂喝烈酒。连续灌了一个多小时高度数的酒，就是酒仙也撑不住。
　　"这算什么......星......这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征用我了吗......我为什么会变成你的儿子......"又灌下一大口烈酒，发现喝完了，抓过一瓶打开接着灌，"抛弃我......哈......抛弃了......还回来做什么......我是家主......你要听我的......那就去找他！去找他！不要再回来了......永远都......"
　　喝着喝着，程辉盯着音响控制器上闪烁的指示灯发呆，忽然扬手把酒瓶砸过去！高精密的控制器被砸裂，音响终于停了。醉得迷迷糊糊的程辉心满意足地又抓了一瓶酒打开，边喝边向卧室走去。
　　拎着半空的酒瓶摇摇晃晃走到卧室里，程辉靠在门上冷眼看着黑暗中的豪华游戏仓。流线型的游戏仓造型美观简约，价格也绝对不菲。虽然对于程辉来说钱比纸还不如，不过......就是这个东西，这个附带VIP游戏账号的游戏仓带他进入了"世界传说ONLINE"，就是这个......让他尝到了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滋味！
　　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游戏仓，他踉跄走过去，高高举起酒瓶--重重地朝着游戏仓砸去！
　　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程辉的手腕，但是醉酒的人力气太大，酒瓶下落的速度虽然被减慢了一些，依然砸了下去！只听得一声闷响，酒瓶落下之后是并不是想象中的触感，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明显痛苦了几分："不要毁了它......不要毁了那些回忆......"然后是一连串抑制不住的咳嗽。
　　"......爸？怎么是......你......或者该叫你......星？"程辉丢下破碎得只剩下瓶口部分的酒瓶，抚摸上去，动作温柔得有些不可思议。
　　程彦冰刚刚利用街边的公用电话呼叫了无人出租车，他有属于自己的账户，不需要银行卡就可以直接调用里面的钱。使用无人出租车上的城市地图查询系统找到程辉的家，再让无人出租车把自己带到这里，程彦冰好不容易趁着雨势大翻进程辉的院子，但是为了躲过程辉的保镖们，他很费了一些力气。如果不是程辉在迷你吧台喝了半天酒，他也不会抢在他之前到卧室等着他。
　　受了伤还淋了雨，程彦冰实在没剩多少精力再消耗下去了。他急着想亲口跟程辉说一声对不起，但是刚才看到程辉竟然要毁了注入游戏ID"冰封冥河"的豪华游戏仓，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扑过去阻止。无奈程辉醉酒之下的力量比他强太多，最后他还是用身体去挡才保护住游戏仓......
　　虽然程辉在对自己说话，但是程彦冰一时喘不过气来，根本没办法接话。程辉喝的烂醉，哪里管他这些，刚才还温柔抚摸的手忽然大力揪住他的领子，把靠在豪华游戏仓上面喘息不止的程彦冰拽倒在地！
　　因为没有开灯，程辉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把程彦冰按倒在破裂的酒瓶碎片上！只穿了一件内衣和一件薄毛衣，酒瓶碎片毫不留情划破了单薄的衣物，程彦冰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抵抗的力气瞬间丧失。
　　"怎么办......告诉我......怎么办呢......爸......"程辉居高临下，死死按住程彦冰，自顾自地说着，而程彦冰原本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又被酒瓶里剩余的酒液浸透，火烧似的剧痛几乎让他就这么晕过去。
　　"可是我爱你......不想你走......回来......星......回来！"程辉抓着程彦冰的双臂用力摇晃，刺进血肉的碎片继续割裂身体，程彦冰重重地喘息着，连手指都无法再动一根。
　　这是地狱吗......是他抛弃他的惩罚吗......
　　是惩罚，但还不是地狱。程辉按着程彦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对方提起来往床上一扔。他的力度没有把握好，程彦冰虽然扑倒在床边，头却重重地撞在床头柜上！血顺着额角往下滴，程彦冰的意识终于完全消失，不过也幸好是这样，他才没有清醒地经历接下来真正的地狱......
　　"为我留下来......留下来......我的星......"不顾自己的手被对方背后的玻璃碎片划破，在酒精作用下完全丧失理智的程辉硬生生扯裂对方的长裤......
　　雨势渐小，然而房间里野兽一般的暴行却还在继续......
　　次日早晨。
　　雨后的阳光最是明亮，前夜的乌云和急雨连半点痕迹也看不到了。窗外的空气清新，房间内却弥漫着一股血腥、醇香与腥咸混合的奇怪味道。程辉在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中醒过来，头痛欲裂，整个人疲惫得快要散架。
　　"老板，老板，您已经迟到了，请快点起来，老板！"是管家石冲的声音。
　　怎么了......他怎么会迟到......对他这种行事严谨的人来说......迟到简直不可思议。等等！这......这满床的血和......乳白色的液体是......
　　星咏颜，父亲，雨夜，飙车，醉酒......昨夜的一幕幕在脑中飞速变化着。醉酒之后呢？程辉浑身发冷，酒顿时醒了，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四处寻找那个人的影子，却没有发现房间里有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是梦吗，是梦对不对！他昨天其实是喝醉了做了一场梦！
　　因为没注意脚下，程辉一脚踩到一小片玻璃上，顿时钻心的疼。这时他才发现游戏仓旁边的地上有一大堆碎片和血迹，血迹延伸到床边，床头柜，床上......
　　不......不！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了这样的事情！即使醉了他也很清楚，昨天那个人是程彦冰，是他的父亲啊！
　　不稳的脚步......酒瓶砸下去之后的触感......满地的血迹......程辉手脚冰凉，呆坐在床边，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板！今天有重要会议，请您抓紧时间，老先生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
　　他受伤了！这个念头让程辉猛的回神，拔去脚上插着的玻璃随便披上衣服、套上鞋子就朝血迹继续延伸的窗台奔过去。
　　这里是二楼，他伤成那个样子不可能走门出去，会被家里的人发现。如果要出去，他只有一条路，就是直接跳到楼下草坪上！程辉站在阳台上仔细观察，昨夜一场雨洗去了大部分痕迹，但依然有零星的血迹当路标。作为程家的继承人，程辉也学习过一些格斗方面的技巧，身手并不太差。确定了程彦冰的离去路线以后，他一秒犹豫也没有，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二楼，就是一个正常人跳下去也有点受不了，何况还是一个受了伤的人！程彦冰，你是傻子吗？！草坪，假山，树......院子的围墙！程辉一路跟着不太明显的血迹追过去，心里越来越急。本家势力强大，程彦冰竟然能逃跑五年，可见他的躲藏功夫有多么厉害，就算他受了伤，现在去追还追得上吗？
　　程辉跑过了三条小街，他的花园别墅在富豪别墅区大约山脚的位置，下去之后是一条跟不远处中高档小区相连的商业长街。现在已经不是大清早了，街上人并不太少。人们惊异地看着一个衣服上带着血迹的人满街转，纷纷猜测他的身份和遭遇，等有人发现这个头发散乱衣服扣子都扣错了的人竟然是三大商盟这一代的家主程辉之后，大家都开始给报社打电话。
　　程辉好歹还记得出来之前要把手机带上，一边寻找程彦冰的踪迹一边给管家石冲打电话："我在枫叶小街，找自己人来接应我，顺便堵住报社的嘴。出门之前让人把我的卧室处理好，另外替我联系可靠的医生，快点！"
　　"明白了，老先生那里？"
　　"......我死了！"挂上电话，程辉跑过一条狭窄的小巷。眼角捕捉到一个影子，他急忙停下脚步转身进了小巷。
　　顺着血迹找到一个垃圾桶后面，程辉终于看到了让自己提心吊胆一早上的人......昏倒在地的程彦冰衣衫破烂，上身还穿着衣服，外面只披着一条染着血迹的浴巾，下面则随便套了一条佣人平时放在床边让程辉第二天换的西装裤。他没有穿鞋，脚被路上的碎石划伤，有的地方血肉模糊......
　　程辉慌忙扑过去把程彦冰抱起来，发现对方额角竟然也有血迹，而且额头滚烫！找到程彦冰的一瞬间程辉的心才落回肚子里，但是现在却痛苦得让他想把心脏挖出去扔掉......程彦冰身体是冰冷的，额头却是烫的，一身的凄惨狼狈，哪里有一点游戏中星咏颜耀眼夺目的样子！
　　跪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程彦冰小心地披好，程辉把脸贴在对方的脸上，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星咏颜曾经说过，"不是交易，如果你要天下，我就陪你去夺。你让我从那里离开就好"。我会满足你的愿望，爸，所以......
　　"帮我吧......我来夺取天下，然后放你自由。"程辉把头埋在程彦冰颈侧，一滴绝望的液体滑落，"这只是交易，只是交易，爸......"
　　一米天涯
　　程彦冰的伤绝对不能被家族里面的人知道，还好程辉自己在外面也有一些人脉，管家石冲已经秘密联系到了可靠的医生。把昏迷的程彦冰抱上石冲开来的车，程辉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沉默，并且拒绝自己以外的人碰触程彦冰。
　　车外阳光灿烂，车内则是低气压环绕。程辉不知道怎么样抱着程彦冰才不会弄疼他，腿上、背上、头上都是伤，还发着烧。离开"世界传说ONLINE"之前明明还那么健康的人，现在却像个破损的陨石碎片，是因为那最后的绚烂耗尽了星辰的生命，还是因为从内而外的绝望夺走了璀璨的星辉？
　　跑了大约半个小时，车终于停下了。这里是郊外，种了不少花草的院子整洁明亮。小小的红色十字标志藏在藤蔓间，一点也不显眼，但是如果知道这里是什么人经常光顾的地方，谁都不敢小瞧了这个看似普通的私人诊所。
　　"请进，我爸爸在......咦咦？！会长？！"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女孩子见有人进了门，跑过来打招呼，但是当她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之后，惊讶万分，"还有副会长？！啊，美神！"
　　竟然是"世界传说ONLINE"里原中世帝国公会现星河帝国的CARD成员，11号正义明贝贝！
　　石冲明显也很吃惊，他负责联系到的这个医生虽然背景不明，但是谁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亲属，忽然看到昔日自己公会的人居然是这位医生的女儿，他立刻产生了"世界太小了"这样的想法。
　　明贝贝看出来程彦冰的脸色很差，程辉的脸色更差，也不再多说，急忙冲过去为三人开门："我爸爸在里面等你们，请快点进来！"
　　在医生处理程彦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的时候，明贝贝也在给程辉包扎手上的伤口。程辉一句话不说，石冲安静地站在他后面，明贝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体谅地安静包扎不多说话。
　　等了不知多久，医生终于出来了。程辉一个箭步冲进去，根本不管他要说什么。医生看着程辉摇摇头，转向石冲："需要封锁你们在我这里的消息吗？"
　　石冲恭敬地对医生行礼："谢谢您叶医生，请让我们在这里直到大老板恢复得差不多了为止，医药费和封锁消息这部分的费用......"
　　叶医生摆摆手坐下："不必了，"见石冲非常惊讶，他笑笑："我和他们也算故人吧......不过你想让病患恢复得差不多再回去？短时间恐怕不行。"
　　石冲神色一正："大老板他......"
　　"他的身体本来就没有调理好，这次的伤害又太大了，想让他恢复到‘差不多'的程度，至少要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