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天师 第三部————东芯

　　宁幽林回来了，这回他的身体完全属於他自己的了，宁幽园永远都不可能再抢他的身体，可是他始终不开心，完全感受不到夺回一切的开心。
　　「让他好好睡一觉应该就可以了吧？」虽然明知自己没透视眼，根本不可能看穿楼梯去看宁幽林，但作为父亲的宁云还是忧心地抬头望了两眼。
　　杨靖轩嗯了一声望向宁历，其实不只宁幽林，连宁历都是一副生意失败的模样，颓丧地盯著脚尖，杨靖轩有点生气，他没有因为宁幽林回来而开心，反而为宁幽园死了而伤心，这是不尊重的表现！
　　瞪了宁历一眼，杨靖轩还是决定去看宁幽林，再看著宁历他说不定又想动手了！
　　因为有了自己是鬼王的认知，杨靖轩发现自己真的开始不将宁历放在眼内，宁历再厉害也好，始终不及他这个鬼王。
　　「我太嚣张了吧？」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开门进入宁幽林房内。
　　杨靖轩咦了一声，刚刚宁幽林还是睡著了的，怎麽现在又坐起来了？
　　「你不要睡多一会吗？」站在门边，杨靖轩有点不敢靠近他，宁幽林垂著头看起来阴阴沈沈。
　　宁幽林叹了口气再抬起头，「不想睡，梦里......会令人觉得......」垂下眼帘，宁幽林实在睡不著了，亲生哥哥在自己面前被自己的爱人杀死，心里始终不舒服。
　　走近宁幽林，杨靖轩抬起他的脸轻吻下去，「这种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不如......我们做一些开心的事？」
　　他笑眯眯的，那模样堪称──下流！
　　宁幽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两眼睁大，一脸不可思议，「你脑袋内都只有这种东西的吗？」他当然知道男人是好色的，可是那也得挑时候才对啊！他现在情绪低落耶！哪来的心情做这档事？
　　对於宁幽林的质疑，杨靖轩只是一笑置之，「你不开心嘛，所以我们就做些开心的事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宁幽林嘴角揪了揪，无言了。
　　「厚颜无耻！」大骂了一句，宁幽林突然抬起头扑向杨靖轩，两人迅速纠缠在一起。
　　「记得上次你强●我之後说过什麽吗？」宁幽林光溜溜地跪在床上，两手按住杨靖轩的肩，笑淫淫地说。
　　杨靖轩眉毛一挑，脸色微微改变了，「知道吗？我觉得今天不适合做这档事，我们还是......」宁幽林捂住他的嘴，「想反悔吗？身为鬼王应该一诺千金！」
　　一手拨开宁幽林的手，杨靖轩神气地道：「你提起这件事就好说了，上次你已经揍了我几拳，大家平手了！」
　　「谁说的啊......」他阴阴地笑了笑，「我揍你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将上你一次换成揍你一顿？有没有啊！」
　　的确是没有......
　　「来吧，鬼王大人，做下面那个其实也蛮爽的......」
　　19
　　翌日，宁幽林笑得合不拢嘴，杨靖轩虽然没那麽夸张，但也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伏羲用尽一切手法去旁敲侧击都无法得知昨晚发生了什麽事。
　　伏羲瞪著两人，在他们身边团团转，想找出一点端倪。终於，他狠狠地拍案站起来，「你们快说！昨晚谁上谁下！」
　　噗一声，宁云非常不雅地喷水，伏羲这样太......直接了吧？
　　宁历嘴角抽了抽，脸色铁青地道：「你们别闹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对付女娲啊，她没了幽园，一定可以轻易解决她！」
　　这是个好提议，八卦的伏羲也收起好奇心点头赞成，宁幽林和杨靖轩对望了一眼也同意，尤其杨靖轩，被宁历这麽一说，话题就转移了。
　　虽然同意的话就少了点跟宁幽林的相处时间，大家刚刚才正式「重聚」，理应好好缠绵一番，增进、增进感情，可是说到底他们有的是无尽的时间，也不差在那一点点。
　　至於宁云当然同意，宁音琛更巴不得尽快赶走这个搞事的女娲。他有个半人半妖的特殊身份，帮人类又不是帮妖精又不太好，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麻烦。
　　「既然大家一致赞成，那麽我们就出......」宁历出发的发字还未说出来，宁音琛就突然激动地从椅上跳下来，一下子屋内的人都一脸戒备地盯著大门。
　　浓浓的妖气由远处传来，除了宁音琛外大家都逐渐开始感受到，「妖精不但想破坏我的家，连你们的也不放过啊......」宁音琛低叫了两声，隐约听得到有种愤怒的意味。
　　宁幽林瞟了自己堂弟两眼，看来，他嘴上说不在意，但私下仍然对自己的家被破坏而感到愤怒吧......？
　　在宁幽林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大门突然砰一声倒下，门外一群青脸獠牙的妖精不怀好意地望著屋内众人，一时间气氛有点僵硬。
　　妖精们为首的牛精踏前一步，打量了各人一眼，最後视线停留在矮人一截的宁音琛身上，「九尾狐，你果然与人类狼狈为奸！」语气中的不满，恐怕连傻子都听出来了，宁音琛听罢更是怒不可遏。
　　爪子在地上刨了几条小坑，宁音琛低叫起来，「是你们向我宣战在先，别将责任推在我身上！」
　　恶人先告状 = 牛精，宁音琛在心里写下等式，破坏别人的家在先的人居然还有胆在这里大吵大闹！
　　牛精当作没听见，粗大的手指指住宁音琛，「胡说八道！各位，是时候解决他们了，上！」一声号令，牛精身後的妖精蜂拥而上！
　　一段时间後，宁家大宅内。
　　地上布满不同种类动物的尸体，也有些是躺在地上颤抖的受伤动物，还有几个人喘嘘嘘地趴在一角。
　　宁幽林努力蠕动一下，随即哼哼唧唧地叫起来，他的脚在刚才被不知名的动物狠狠咬了口，从牙印来看......应该是被狗咬。别小看这种群动植物，一个个动手起来真恐怖，你能想像一个人如何打败一只牛吗？
　　杨靖轩和伏羲是众人当中最完整的了，除了衣衫多少有点破烂外，基本上都没什麽大伤口，没办法，人家是神，能力就是比凡人高出少许。
　　反观宁音琛就比较惨了，雪白的毛在打斗中掉了不少，浑身弄得脏兮兮，横看竖看都像只不小心掉到沟渠里去流浪狐狸。
　　「爸......要怎麽处置他们？」有气无力地说，宁幽林呼一声放松身体，他真的太累了。
　　比宁幽林好一点点的宁云伸了伸懒腰，望向那群动植物，无不感叹地说：「他们太过份了，不是我想这样做，而是我们必须免除後患。」宁云站起来走向那些受了伤的动植物，手中开始聚集力量......
　　宁幽林本来就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似乎想说什麽的，可是当他环视四周一圈後就安静下来了。经过了宁幽园那一役，宁幽林发现自己变得冷血了。
　　对於这些可怜的动植快要被杀，他居然连半句求情的说话都没有，换了是以前，他一定会跳出来阻止，大不了就消去那止动植物的道行，让他们回到起点，从头开始。
　　可是，现在他明白什麽是所谓的免除後患，一旦心软下来，最後受害的人就只会是自己，他深明这一点，因为他有深切体会。
　　杨靖轩将宁幽林的反应看在眼内，他轻笑起来。
　　「宁幽林比以前成熟多了，没了妇人之仁。」他对著伏羲说，伏羲白了他一眼，「无聊，我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麽。」
　　杨靖轩摸摸下巴细想了一会，「喜欢他因为......嗯，说不清了，大概是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吧？」
　　「无聊。」
　　切了一声，杨靖轩不满，「无聊无聊，你就只会说别人无聊，也不想想刚才那只不知名妖精扑过去宁音琛的时候谁紧张得哇哇大叫。」
　　斜睨了伏羲一眼，「你该不会是......对这只九尾狐动情吧？」
　　伏羲浑身一震，两眼张大，忽然安静下来。
　　20
　　妖精们的攻击一天比一天过份，宁幽林等人本来打算在家中好好休息一两天的，谁知没两天又有一大批妖精踢开他们家的大门冲进来，不由分说，一来就开打，宁家众人疲於奔命地应付他们，几乎累死了。
　　「这是第几批了！」脾气一向比较好的宁云怒气冲冲地踹了地上的花精一脚，「烦死了！一天到晚都是妖精！」
　　「忍耐一下吧，只要把女娲找出来了，这些妖精就懂得收歛了。」宁历拍拍他肩膀安慰两句，可是宁幽林却嗤了一声说：「爷爷你就少装了，谁都看得出你明明巴不得将所有妖精杀光光！」
　　没错，其实宁历也被妖精弄得很火大，天知道当他见到妖精就马上扔符纸，一付「不把你打到永不超生誓不罢休」的模样。
　　宁历尴尬地咳了一声，撇过头去装傻。
　　宁幽林眼珠滚了滚，最後定定地望著伏羲，「你说......我们主动出击如何？」
　　伏羲挑眉，「什麽意思？」
　　宁幽林清清喉咙，狡猾的笑了笑，「女娲要人和妖决战嘛，那就是说，只要我们打败妖精，世界一样会回到正常，所以我们不如主动向他们宣战！」
　　屋内的人与非人类都突然提高注意力，伏羲认真地想了想，这个方法不是不可行，但是当中有问题存在的，妖精在世上存在自然有他们存在的价值，一旦将他们全数歼灭，恐怕对世界又是一种灾祸。
　　「那也好，就去对付妖精吧！」他是觉得这样做会有问题，可是他是神嘛......有些事情叫作"天机"，天机不可泄漏。
　　就正如女娲要灭世一样，伏羲从一开始就知道原因为何，而杨靖轩在恢复记忆的时候也知道了，可是他们有共识──这件事人类不可以知道。
　　一旦让人知道了女娲灭世的原因，伏羲可以保证，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想阻止她......
　　宁幽林欢呼起来，「那就好了，妖精......你们受死吧！」
　　杨靖轩皱著眉头听对面的鬼差向他的汇报宁家向妖精的报复行动所带来的影响。果然，世界就是要讲求平衡的，不管没了哪样都不可以。
　　心中忽然一动，杨靖轩挥手示意那只鬼离开，鬼微微鞠躬离开。
　　就在那只鬼刚刚消失的时候宁幽林就推门而入，「哎？有阴气？」抬头望了望，宁幽林奇怪的吸吸鼻子，好重的味道，令人非常不适。
　　杨靖轩看他那不自在的模样马上殷勤的用手为他扇风，「地府有事，他是来找我的。那些鬼差长期待在那里，阴气是会重一点的，我下次不会在家里见他们了。」
　　白了他一眼，宁幽林推开他扇风的手，「我又不是什麽受保护动物，这点小事，忍一忍就过去了。」杨靖轩哦了一声放下手，宁幽林却有点不安心。
　　杨靖轩是什麽时候变得那麽体贴的呢？他的改变不是不好，可是以前喜欢针对自己、跟自己顶嘴的男人变得愈来愈贴心，宁幽林觉得手臂上有点疙瘩冒出来。
　　「你可不可以，别再这样......」宁幽林叹气。
　　「什麽这样那样？」杨靖轩不明所以的反问。
　　「就是、就是......呃......」比手画脚了一会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麽形容，宁幽林放弃的垂下肩膀，「别对我太好，我不习惯。」
　　前後速度变得太快，宁幽林觉得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杨靖轩惊讶的望著，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付出会令宁幽林觉得奇怪，「难道谈恋爱不是应该对对方好的吗？」
　　......宁幽林细想了一会，发现自己答不出来，对啊，自己的情人嘛，对他好一点是应该的，可是......真的太快了！
　　宁幽林和杨靖轩就这件事讨论了很久，宁幽林认为大家有无限的时间，要对对方好的话可以慢慢来，一年比一年好，那麽他就不会觉得前後变化太大。
　　杨靖轩坚持作为一个男人，对情人比自己好是原则！
　　於是两个人就一直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当然，他们谁也不知道，如果两个人因为有无限的时间而令感情进展得很慢的话，会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不过个道理他们在很多很多年後才知。
　　杨靖轩跟宁幽林开始从讨论改为争吵，只差没有大打出手而已，在吵闹之中宁幽林一直都没发现杨靖轩有个地方是很奇怪的──他的嘴角始终带著微笑，虽然笑意不深，但只要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的确在笑。
　　他知道宁幽林暂时不会追究刚才的鬼差来干嘛。
　　21
　　乌娜拉的动物直觉告诉她，这个世界快要完了，她躲在山洞里过了不知多少天，因为不想卷入人、妖之间的战争，她选择了逃避，不过......
　　展开翅膀高飞，她知道再这继续下去自己也不能苟且偷安，世界毁了，她也活不下。
　　宁家将成为最後的希望。
　　「有妖气！」长期与妖精接触的宁幽林几乎是马上感觉到有妖气由远至近传来，绷著脸站起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忍耐了！
　　摸出符纸躲在门後静静等待，宁云等人看著他的动作倒没太大反应，反正宁幽林有兴趣对付那不知死活的妖精就随他吧。
　　门突然被轰开，一团黑色的东西冲进来，宁幽林射出符纸的瞬间杨靖轩从椅上跃起，一手截住宁幽林的符。
　　「她是乌娜拉！」没好气地瞪了宁幽林一眼，杨靖轩摇头叹息。
　　要不是杨靖轩眼明手快，乌娜拉现在已经变回一只道行全消的普通乌鸦了！宁幽林也未免太大意了吧？
　　「娜拉？」定神一看，那黑漆漆的乌鸦不是乌娜拉是谁？
　　眨眼间那黑乎乎的乌鸦已经变回一个全身黑衣的女性，乌娜拉一脸吃惊的望著突然向她攻击的宁幽林，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
　　「抱歉......我以为是那些要来找麻烦的妖精......」宁幽林小声嘀咕，乌娜拉听罢才露出安心的神情。
　　她以为连宁家都不安全了，如果连姓宁的都决定要消灭她的话，她就真的完了！或许现在的她找上宁家，在他们的庇护下还有一线生机。她承认自己是贪生怕死，可是想生存的冀望胜於自己的道德观念，为了生存，就算背叛同族也是无可厚非的。
　　「没关系的，但是你们要救我啊，我不会伤害人类的，真的！所以......你们可以保护我吗？我不想被人类杀死！」娜拉泪眼婆娑的拉住宁幽林的手臂，宁幽林愕然。
　　妖精也会向人类求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掐了一下，有种奇异的难受感觉打从心底里传出来，为什麽？为什麽会有这种悲哀的感觉？
　　他隐约察觉到一些细节，一些这段日子里他不曾注意的细节！
　　「娜拉......」鼻头酸酸的，连喉咙里也像噎住骨头一样，他的声音意外地沙哑，「你觉得......人类过分吗？」
　　杨靖轩、宁云、宁历等均露出错愕的神情，伏羲和宁音琛却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
　　宁幽林终於察觉到了。伏羲抱胸望著宁幽林，他还以为宁幽林不到最後关头也不会发现这个问题，看来这个人类也有可取之处，并不如想像中的笨嘛。
　　被宁幽林问及的乌娜拉疑惑地眨眨眼，打量了宁幽林好一会才摇摇头。她现在是来投靠人类的，如果还当著大家面前说人类的坏话的话，她说不定马上会被宁家扔出家门！
　　纵然违背良心也要摇头。
　　看著她拚命摇头的模样，宁幽林忽然明白了为什麽刚才会突然出现那种心痛的感觉。
　　他看得出乌娜拉在说谎，对於妖精，他们又怎可能会觉得人类并不过分？她分明是说谎了，为了生存，她甚至可以背弃同族、违背良心。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又是什麽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妖精到底抱住什麽心态去杀人类？
　　是求生吧？
　　杀死人类以求自保，他们也不是想去杀人的，就正如他们也不是故意去杀妖精一样，他们杀妖也是因为想生存......
　　其实妖精都怕死，他们都是因为害怕终有一天会死在人类手上而拚命去杀人类，人类被惹怒了就更加努力去灭妖，妖於是为生存又去杀人，一个可悲的循环。
　　宁幽林终於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上当了，上了女娲的当。女娲要人、妖之间互相残杀这件事他明明知道的，但他明知是个陷阱他仍然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