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默示录（卷四）————景风

      拉齐德、奥兰多和卡米拉的眼神都变了，就连该伊的脸色也变了。
      棺木空空如也，只有两道长长的血色痕迹在地上留有曾经爬行过的痕迹。
      我呆呆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他的面容和记忆中一样，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不过现在的微笑中似乎又透着一丝的苦涩。
      “岚……”
      我已经震惊的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就连自己被揽入那人怀中都不自觉。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是属于艾罗斯的，黑色的头发，血红色的眼睛，他刚才叫了我的名字。他就在我的身边，对我说话……

      不知不觉，我流下了眼泪，我想要用双手去抱住他，但是我不能，身体不听使唤，指尖滚烫发热，我的全身在发颤。
      这到底是怎么了？
      无穷的怜爱和懊悔苦涩充满了艾罗斯的心，他注意到了，十指全黑的指尖，那是无比恶毒的忠誓契约。
      “岚……”艾罗斯缓缓念叨着少年的名字，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猛力的推开了。
      “别碰我……”我厉喝道。我不能接受他的温情和拥抱。这是忠誓契约最可怕的思想上的禁锢。
      不远处该伊的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身形一闪来到了凌岚的身边。
      “该伊……”我无措的望着他，眼泪还在脸颊上，冷风吹过，一片冰冷。
      “真是让人感动的再会啊……”该伊邪恶的笑着，他望着自己的儿子，刚才那道刺亮的光芒正是他冲破血红十字缚的证据，否则他的身上不会散发出如此诡异阴冷的气息。

      对人类的厌恶、憎恨、残忍还有对凌岚的爱怜，艾罗斯的眼神这么告诉该伊。
      “让你久等了……”艾罗斯凄惨的笑了起来，说道，“我现在就将这个让你感到憎恶的男人杀掉……”
      他说完，没再看我一眼便转过身慢慢的朝天子凛走去。十字架在天子凛的手中闪闪发光。
      艾罗斯……你想要死么？
      碰到那个十字架你会灰飞烟灭……
      我在心中呐喊。我无法开口，该伊的契约将我紧紧的束缚。
      “这是他唯一能对你做的事情……好好的看着吧……”该伊的手拭去了我脸上的眼泪，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耳语。
      天子凛心中毫不畏惧，只要他手上还拿着十字架，那些吸血鬼们就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是罗马教廷给他的保证。他原本对凌岚心存忌惮，不过看到自己的“实验品”竟然从棺木中复苏，并且想要对他攻击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

      “凌九！”天子凛突然大喝起来，“天子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慢慢的向后退，将十字架正对着艾罗斯。
      “再见了……”艾罗斯在心中低喃着，冲向了他的目标。
      等等……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艾罗斯……你不能过去……颤抖的嘴唇无法说出这样的话语，身体动弹不得。
      “真是不懂事的孩子……”该伊冷哼一声，话音刚落他就挡在了艾罗斯的身前。
      “该伊……”
      “哼”黑洞在天子凛的头顶打开，天子凛怪叫了一声立刻被吸入。十字架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是该伊第一次使用无限象空间去杀一个人类。他再次瞬间来到凌岚的身边，轻轻的笑了起来。
      “岚，你会不会怪我这么轻易的杀了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该伊！”说话的是艾罗斯。
      我望着艾罗斯，他一脸的痛苦和绝望。
      “因为岚不想你死……”该伊轻描淡写的回答。

      卷四 归第三十六章 静
      暗夜仍在继续着，沉重的让人感到窒息的气氛充斥整个房间。混乱的宴会已经结束，不过接下来的却是诡异的会谈。达克不安的绞着手指，他何曾想过自己的父亲在多少年之前也是和那位血族中的王者同处一室，心平气和的交谈。

      偌大的会客厅中，该伊随意的坐在太师椅上，他身后站着三个圣堂执事，三人正全部盯着不远处的艾罗斯看。而艾罗斯脸色显然是难看到了极点，他虽然用一己之力摆脱了禁锢百年之久的血红十字缚，但是这并没有多大用处，他依旧不是该伊的对手。他直直盯着该伊黑色的指甲，心中泛起了苦涩。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任性男人似乎是认真的。他苦笑着望着四周，主角还没有到，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蛋的主人匆匆的扔下要去洗梳的言语就象是逃难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凌九在房间中冷冷的站着，他的身边站着无二的“跟班”白离，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奇异笑容。他望着艾罗斯，这个从天子凛托付的棺木中跑出来的家伙似乎和该伊还有凌岚有着某种奇妙的瓜葛。心中的好奇被激起，他偷偷的观察着房间中的一切，思量着如何将里面的纠葛打听到手。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这样气氛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坐在达克身边的莉莉斯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焦虑。她自从看到艾罗斯第一眼起就认定了，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她紧咬着下唇多次想要叫出那个名讳，但是当看到艾罗斯难看的面色，她无法叫出口。

      “父……亲！”莉莉斯最后还是没有沉住气，当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房间中所有的人的视线全部在她的身上聚焦，莉莉斯蓦然感到无穷的压迫感直逼而来。她的身体微微发颤，脑中一片空白，压根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伊的心情显然不错，他瞟了莉莉斯一眼，嘴边噙着一丝冷笑。他对这个半血族毫无兴趣，即便她的身上留着哈里斯家族的血液，但是那另外一半却是属于人类的。他能够容忍这个女孩的存在已经是忍耐的最大限度，如果是原本的他，这个女孩早就灰飞烟灭了。想到这里该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改变了不少。心头浮现出少年冷漠的表情，温煦的笑意在该伊的眼睛中一闪而过。

      褪下了妖艳的虚华伪装，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在会客室的门口突然出现，该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怔怔的站着，因为踏入房间的步伐过于沉重而举足不前。我感到艾罗斯在看我。事实上他的眼睛根本没有注视着我。但是我有这样的感觉，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没有变化。他看起来瘦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想要拥抱他，但是黑色的契约让我这个念头无法付诸行动。

      突然，一道锐利的视线划过空气向我而来。是该伊！
      我开始向房间里面走去，慢慢的经过艾罗斯的身旁，我没有多看他一眼，只要我看到他的身影，我的心就会开始绞痛。
      “岚！你太慢了……”该伊虽然语气中有一丝的不悦，不过他的脸上却是笑的异常欢喜。绣有青色龙纹的白色长袍穿在凌岚身上，配上那苍白的脸孔，该伊再次感叹这张脸简直就是神魔的最高杰作，让他怜爱的无法自拔的地步。

      “我去换衣服了……”我淡淡的回答他，刚来到他的身旁，就被猛地拉入怀中。紊乱的气息喷吐在我的面颊上，该伊直接吻住了我。当着艾罗斯的面……对了，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迷乱而又恐惧的心情占据了我的心。
      “唔……”我想要拒绝，但是发出的却是含糊不明的呜咽。
      房间中人的脸色全部变了一变。艾罗斯露出了怨恨的神色，达克则是震惊，三大执事各自满怀心事。只有凌九的脸上露出了与众不同的诡秘笑容，他朝白离望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只要该伊还宠爱凌岚一天，凌家和血族的合作就稳如泰山。
      “唔……不要了……”我硬生生的从该伊的拥抱中挣脱，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我有点害怕的哆嗦。
      艾罗斯正在看着我！
      我不敢去看艾罗斯的表情，我连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该伊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情一般，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搂着我坐下来，他轻轻的抚着我的背，动作温柔无比。但是这样我还是无法镇静下来。我将头埋在该伊的怀中。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难看，我不想让艾罗斯看到这一切，但是一切已经太晚。

      “好啦，真是的……全部聚集在一起是想要打搅我和岚的新婚之夜么？”该伊邪笑的说道，他很喜欢艾罗斯现在的表情，充满怨恨无奈和愁苦。他特别加重了“新婚”这两个字，有点得意洋洋。

      “你说过会给我时间和他叙旧……你说过不干涉我的事情……你又杀了天子凛……该伊……你今天晚上不许碰我！”我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出这些话，用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

      “岚……”该伊脸上的笑容凝滞，他似乎有点委屈，只不过凌岚说的没错。他是做过这样的承诺。
      凌九当即爆发出了大笑声，该伊竟然被吃的死死的？他再次确认了这个可爱侄子的价值和力量，夸张的倒在了白离的身上。
      “凌九，你活得不耐烦了对不对……”该伊冷冷的问道。金黄色的眼睛中迸出杀气。
      “该伊，你杀得了我么？”凌九他收起了大笑，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笑容慢悠悠的对该伊说道。
      “该伊！”我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有回答我。
      “岚……别这样……”口气中似乎有点哀求的意味，这不像该伊的作风。
      我冷冷的笑了起来，身体不再颤抖。人总是要面对现实，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要比几十年前好上太多。
      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十字架，这是天子凛留下的遗物，我顺手将它收起，在手中慢慢的把玩着。
      不过该伊的脸色却大变，他离十字架最近，直接感受到了上面恐怖的神圣力量。虽然这个十字架无法将他伤害，但是一直挨得这么近他可不会好受。
      “岚……乖乖……把那个东西收起来，我答应你就是……”该伊用宠溺的口气说道。
      听到这样的保证我的心反而不安。
      “父亲大人……”这时艾罗斯冷漠的开口说道，“我想要和岚单独相处一会……”他的心中早就绝望，任何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该伊对于凌岚的疼爱程度。他不知道自己在噩梦中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个曾经纯洁的让他喜爱的少年遭遇了怎样的境地。

      “我觉得你和自己的女儿多待一会儿比较好……”该伊随口将艾罗斯的话题扯开。
      他话说到这里，冷冷的看了莉莉斯一眼，莉莉斯害怕的低下了头。
      达克对该伊怒目而视，他虽然完全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对于凌岚的奇妙情感让他对该伊没有任何好感。可惜自己的力量实在过于薄弱，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气丝毫不能撼动该伊半毫。

      “小子……你似乎对我很不满……”该伊轻蔑的看着达克，和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虽然同能感受到贝鲁多家族的气味，但是这个年轻的贝鲁多显然没有拥有像他的先辈们那样的沉稳。（请参考其母的作风便可了解）

      “……”
      达克冷冷的瞪着该伊没有说话。血族向来凭着自己一时的喜好办事，他深知触怒了该伊的下场，但是尊严让他傲然的挺起了胸膛。猎魔人没有必要向一个血族低头。
      “看不出来，那小子还蛮有骨气的……”白离衷心的赞叹了一句，面对该伊还能有如此的气势的确应该夸奖了。
      身形晃动，白离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红色的刀，他将刀扔向达克，那是妖刀村正，从达克手上收来的武器。
      “这样好歹能和那个老蝙蝠干上一架了吧……”白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可惜他料错了，村正一脱离他的手就马上开始嗡嗡的震动起来，这是久别了主人再次相逢时妖刀的喜悦。
      红光大盛，原本是飞向达克的刀突然改变的在空中的行径，竟然直直的向该伊飞去。
      “这难不成这是传说中的飞剑？！”白离喜悦的惊叹一声。
      嗤嗤的破空声响起，村正的红光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直逼该伊。该伊皱起了眉头，他轻轻的扬起手，暗中使力想要阻止妖刀，可惜那刀不仅没有减弱声势，反而加快了速度。

      我察觉到了，有东西飞了过来，抬头望去，那个东西……
      村正？
      它在做什么？攻击该伊么？

      卷四 归第三十七章 再见了，艾罗斯
      血红色的刀身闪耀着奇异的光辉，这种光芒看在该伊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模样。那不是人类所能够打造出来的武器。从这把刀上散发出的杀气和力量来看，必定是经过了长久的杀戮和鲜血的浸淫才能达到的境界。而且那材质，绝对不一般。

      该伊见过这把刀，当年正是他将这把刀和凌岚一起放置进了白色的棺木然后加以封印。对于他来说，这把刀并不能对他构成任何的威胁，但是对凌岚来说，该伊总觉得那把刀和他有着奇妙的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