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临此时,盛珟终于开始理解这句话了,自己对于地面上面有什么东西着实是太过心知肚明了,但是却又偏偏看不真切!此一种走在尸山骸谷之上的恐惧感,当真是要比"黑暗"本身来得更加吓人。
霎那间,一扇黑色的门被Cinderella的身体碰开了,在门的后面,一束光渐渐地亮了起来,但是那一束幽蓝的光却来的比黑色更加让人心寒。
在阴暗潮湿的下水管道旁,垃圾桶凌乱纵横地躺了一地,流浪猫那饿瘪的身体萎缩地卷在一只破得只剩下了一个面的皮包下。漫天的瓢泼之雨在肆无忌惮地涤洗着这一片不为人知的污秽,混杂了铁锈的雨水从那破败的下水管道中汩汩地流到了地面之上,这一股浊流虽然可以冲走地上的尘土与枯枝残叶,但是却无法冲走那一尊冰冷的身体,那好似雕像一般凝固在地面上的身体。
这一尊冷漠的雕像虽然以一种近乎凝固的状态蹲坐在那里,但是他却是有呼吸的,虽然他的呼吸是那样的微弱。毕竟他刚刚从一场绝对没有公平可言的肉搏战中胜出了,毕竟他的身体是用血与肉做成的身躯。
当如斯昏暗的街角乱象横冲直撞地袭到了盛珟的眼眸之中时,他的眼角不禁开始湿润了起来,因为这一幕并不是什么悲情电影的写意画面,同样也不是什么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惨一幕,这一幕的主角正是他自己。
那带着锈色的雨水曾经不知道多少次为自己冲刷过那染血的双手,那杂乱的垃圾箱不知多少次在自己被人揍的时候充当过自己的垫背。那些流浪的野猫不知道多少次从他的手中争抢过那发霉的面包与香肠......
无数的声音好似利剑一般在他的耳旁狂劈纵砍着......
"没有人要的小杂种!"
"没爸没妈的野种!"
"臭要饭的!"
"明明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偏生又长得这么妖媚,干脆到街上去买春好了!呵呵......捧着你的屁股让那些大叔去插插,你就有饭吃,有地方住了!"
"野种......只会打架!又把我家的孩子打伤了!"
............
......
盛珟直愣愣地站在幽暗的街角上,冷冷地望着自己那不为人知的过去,一股黑色的思绪渐渐地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发生了共鸣,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他似乎又一次活在了那遍体鳞伤、饥寒交迫的过去。
他的声音开始在"暗之都"中咆哮了:"为什么我没有父亲和母亲?为什么?凭什么,我要像垃圾一样被人丢在这种地方,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有权利来鞭笞我?捶打我?为什么我连农家猪圈里的一只猪都不如?凭什么连猪都会有的父母,我却没有?凭什么连猪都会有的食物,我却没有?既然苍天没有给我留下一丝生存的余地,我为什么还要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唰......"一道凛冽的寒光从盛珟的指尖飞过了,须臾之间飞血好似夕霞一般染红了盛珟眼前那一片昏暗的天空,在那一片迷蒙的血雾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了!但是他却没有机会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他的身体已然倒下了......
当这一片昏暗无光的回忆突破了重重的土固冰封昭彰地奇袭到了盛珟的脑海之际,他那些许的脆弱险些让他再一次在无尽的黑暗中崩溃了!
但是在他的心中却又有着一丝比黑暗更为强大的东西存在,那便是"光明"!
在陋巷之中割腕自尽的盛珟并没有真的死去,相反他却在陋巷中获得了一次新生。当他在一丝明媚的阳光中醒来时,他已经不是躺在那臭气滔天的垃圾堆中,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早已不见了那一份习以为常的褴褛,盛珟轻柔地捏着那滑得好像丝一样的锦缎,无助地环顾着房间的四周,他不禁惊呆了:"这里难道是天堂么?"
当他的目光碰触到了镜中的自己时,他竟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陌生......飘顺柔滑的发丝整整齐齐地飘扬在自己的鬓边,雪白的面孔竟然干净得寻不到一丝尘埃。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俊俏的脸庞自问到:"这真的是我么?"
他的疑问在须臾之后得到了回答。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步态优雅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随即这个男人非常恭敬地说到:"盛珟少爷您好!您的养父盛仁先生已经于昨天过世了!所以从今天起,您就是这座别墅以及盛老所有财产的继承人了!"
盛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兀自纳闷到:盛珟是谁?是在叫我么?他怎么不叫我"小杂种"、"野孩子"了?我的养父?我有养父了么?盛仁又是谁?昨天过世了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盛珟竟然是花费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彻彻底底地搞明白。
他在自己恶补过了一番《语文》后,终于看明白了那个中年男人交到他手上的文件与遗嘱。在这些文件之中,他最喜欢的东西便是那一张"领养证",他在这一张领养证上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盛珟"。盛珟在盛仁家管家的安排下开始在私立贵族学校中学习了。才不过是一日之间,他就仿佛从地狱来到了天堂一般,在盛仁的别墅中,他每日里全都有锦衣玉食,每日里全都有一大群人的悉心呵护。直到他开始念大学时,老管家才把一封名为"盛珟亲启"的信笺交到了风华正茂的盛珟手中。
盛珟在读完了这一篇感人肺腑的长信之后,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运,原来盛仁的亲生儿子"盛夙"在自己自杀的那一天被人杀害了。已然癌症晚期的盛仁已然无法再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报仇伸冤了。就在他也想追随自己的儿子而去时,他却便便看到了一个想要放弃生命的孩子。所以他救下了盛珟,并给盛珟取了一个与自己亲生儿子名字颇为相似的名字"盛珟"。盛仁在信中对盛珟说到:珟!是朽玉,有瑕疵的玉。这就如你的人生一般,虽然你的童年是有瑕疵的,但是这仍旧不会改变你成身为‘玉'。有瑕疵的玉,终归还是玉。之所以取名盛珟,除了怀念亡儿盛夙之外,还希望你可以为我的儿子伸冤,以谋"胜诉"!不要让当年杀害了盛夙的凶手以精神失常而逃脱法律的制裁......
在读完这一封长信后,盛珟毅然决然地便走进了法学的课堂,他的执着信念便是为养父的亲子伸冤。这也是他唯一一件可以回报养父的事情。
盛珟好不容易在那一丝微弱的光明中打开了又一扇"暗之都"的黑暗之门,一个更为黑暗的世界却在他的眼前狰狞地展露出了头脚。
第152章
在一扇新的黑暗之门中,一个个的卷宗在不断地飞旋着,一张张市侩的面容不停地在眼前变换着。对于通过了司法考试的盛珟来说,这些面容是可憎的,这些卷宗是比自己儿时碰触过的垃圾还要肮脏的。每一张邪魅的脸在他的眼前闪现之际,他定然会回想起一桩人世间的不公不平之事。虽然盛珟很想要用"法律"这一柄利剑来为养父的亲生儿子伸冤,但是他所看到的司法系统却是一个暗无天日可言的魔窟......
盛珟的双眸是清澈的,但是映入到他眼中的世界却是污浊的。在他的眼中组织部门的腐败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腐败和集团腐败,已是制度性腐败,已是剧毒攻心,病入膏肓的腐败。腐败竟然也是有市场的,有买方,有卖方,有交易,有核算,有价格,有行情,有讨价,有还价,有投资,有回报,有行规,有利润,已经是经济学意义上的市场。腐败的市场在按照"市场规律"办事,讲究供求关系、经济核算,彻底的市场化。市场化了的腐败,当然也注重价格,各个部门、各个行业都有约定俗成价码。这在商业腐败中,毫不足奇,可如今连根本不是商业的部门如教育部门、司法机构也因为贿赂的价格杠杆作用而成为商业,成为了学店。 在吏制腐败、司法黑暗的世界中,所谓的"执法权"到了具体的执法者手里,便是由公权变成私人的资源。这种执法权是由个人支配的伤害能力,既可以产生经济效益,同时这种由个人掌握的执法权又能拿来做人情,在一个脱离了课本的世界中,哪里还有什么制度、规矩、朝廷?在无数次"权与法"的交锋中,司法系统的黑幕血淋淋地被揭开了,刑讯逼供的惨酷内情暴露了,老百姓对司法已经逐渐失去信心。在司法腐败日益严重的进程中,法律渐渐地成为了黑社会、黑势力的保护伞。从上到下有法不依,黑白不分,世人怎么会有一个清明公正的司法环境呢?
司法之水有如一潭墨池,滴水之清入之而亡。这样的司法系统又怎么可能捍卫得了公正与严明呢?盛珟所需要的司法之水是一潭至清而无鱼的清水,只有在那样的一潭清水之中,才可以让滴水之浊入之而亡。
绝对不会选择与之俱黑的盛珟在法律的天平上兀自徘徊了良久后,他终于决绝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做一个凌驾于司法系统之上的帝王。他要用他这一双算不上强健的手臂来塑造一个清明的世界。而他所采取的方法则是无异于铤而走险,他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但凡是奸邪之人便想要来铲除他的死地。他运用自己的黑客技术以及特殊的人脉盗取到了司法系统中所有握权者的"把柄"。深谙世事的盛珟再明白不过这些身处"浊水"之中的狂徒要的是什么?怕的是什么?以及他们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勾结与制约关系又是何其可以善加利用的双刃剑。
盛珟的名字有如是司法界的一颗夜明珠一般,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世界中放出了一缕微小却又强悍的光明。有盛珟在,就有"胜诉"在。整个司法系统在他的"制约"之下,终于有了那么些许的公正。但是那些被他紧握着把柄的人却绝对不会服服帖帖地受制于他,无数的杀手每日里都在伺机而动着,无尽的陷阱无时不在盛珟的脚下恭候着。在这一条布满了荆棘与沼泽的黑暗道路上,盛珟走得很辛苦,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中发光发热多久?
当盛珟的眉头在黑暗之门中越皱越紧之时,钟余轼却还在他掉落的地方兀自痴笑着。他神情愉悦地趴在地面上,快意地抚摸着地面上那些鳞次栉比的尸身,他只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世界上最为美丽的天堂。不过唯一的美中不足却是他竟然无法把这些"可爱"的尸体看个真切。他一边在地面上纵情地打着滚,一边快意地笑到:"天堂!这里一定是天堂!呵呵......"
可是片刻之后,他的脚却在不经意间踢到了一扇黑暗之门上,须臾之后,淡淡的光线有如细碎的银针一般刺向了他的双目。
在那一道恍如隔世的幽幽细光之中,一条阳光明媚的林荫小道出现了!一个正在喷泉旁吃着冰棍儿的小男孩正在看着阳光下的水花甜甜的笑着,可是须臾之后一个大汗淋漓的男人却跑到了他的面前,急切地说到:"小朋友......你的妈妈出车祸了!现在正准备送去医院呢!她在救护车上等着你呢!"
年仅5岁的小男孩在喷泉旁泪色幽幽地娇泣了起来:"妈妈......妈妈......呜......"
他的身体被这个大汗淋漓的男人抱起来了,他们的身影在那一缕和暖的阳光下消失了......
一分钟之后,小男孩的妈妈牵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走到了喷泉旁:"我刚才让轼轼在这里等我们的哦!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不见了?"
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在四下扫视了一番后,便指着喷泉旁的一个长椅说到:"妈妈......那边有一个小乞丐在睡觉呢,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轼弟弟?"
妈妈轻轻地敲了一下大男孩的脑袋立时教育到:"不许叫人家小乞丐,这样很不礼貌。懂不懂?人家不过就是衣服脏了一点而已!"
妈妈在教育过了大儿子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长椅旁边,她轻轻地摇了一下长椅上的小男孩后,便问候到:"小朋友,你好!"
长椅上的小男孩虽然邋遢得了得,但是当他那隐藏在胳膊中的小脸蛋骤地露将出来时,却是那样地令人惊艳不已,甚至让人无法想像世界上竟然会有这般美艳的孩子存在,他的面貌明明美得有如神明一般,但是他的周身却会无遮无拦地散发出一股妖魔一般的魅惑,令人看了便会心生几分寒意出来。
他警惕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美妇后,便声色清冷地问到:"你好!有什么事情么?"
妈妈指着喷泉的方向问到:"你有没有看到喷泉旁边的那个小男孩到哪里去了?"
长椅上的男孩冷冷地笑了一声后,便开始打量起了这位美妇和她身后的两个儿子,他在认真地看了一番后,便开始兀自摇起了头来:"哎......刚刚喷泉旁的那个小男孩是你的二儿子吧?"
"嗯?对呀!你怎么知道的?"
"看长相就知道的啦!他刚才被人贩子拐走了......呵呵......他可真是单纯呢!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傻死了!"
"什么?他被人贩子拐走了?"
"是呀!刚才有个男人对他说他的妈妈出车祸了,所以他就跟着那个男人找他的妈妈去了!呵呵......那种老套的谎言,他竟然也信,真是没有救了!"
"小朋友!你知道那个人贩子朝哪个方向去了么?"
乞丐模样的小男孩从长椅上跳到了喷泉旁,他在地面上仔细地看了半刻后,便指着一条稀稀拉拉的奶油线答到:"他朝着这个方向去了!刚才那个小男孩在吃的冰棍儿刚好在一路走一路融化呢!呵呵......"
妈妈看了一眼地上的"路标",立时便抱起两个儿子照着那个方向狂追了起来。
小乞丐得意地舔了舔嘴角便兀自笑到:"现在追已经追不到了!那个人贩子一定是早就走掉了。"
随即在小乞丐的口哨声响起后,一只硕大的流浪狗朝着他狂奔了过来。
小乞丐把自己口袋里的一条方格子手帕拿到了流浪狗的鼻前晃了晃,便命令到:"咱们去追这条手帕的主人吧!"
流浪狗在驮起了小乞丐的身体后,便开始一路狂奔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被人贩子拐走的小男孩却已然是被中年男人用药物熏晕在了一间破漏的平房之中,在这间房子里横七竖八的竟然躺了10来个小男孩。
此时,这个中年男人便开始和身边那个穿着红色绒衫的老女人谈论到:"今天捡来的这几个都很好找买家呢!样子都不错!尤其是我刚才捡回来的这个,漂亮的不得了呢!"
"就是可惜是个男娃,要是个女娃的话,卖给那些老鸨们,可就是赚天价了。呵呵......"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男娃也有市场的。有专门就喜欢这一口的啦......呵呵......"
"我去联系买家去,你好好地看着他们!"
"嗯!"
中年男人卷起袖子,蹲在床头才吸了半包烟的功夫,那最漂亮的小男孩便已然是嗡嗡嘤嘤地醒了过来。他在那呛人的烟味中无助地咳了一阵后,便开始哭到:"妈妈呢?妈妈呢?"
"一会儿,就能看到妈妈了!"
"现在就要!"
"老实等着!"
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叫嚷到:"我饿了!"
"没吃的给你!"
"饿!呜......妈妈......"
中年男人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嘎巴嘎巴地捏了两下手指,死死地捏住了小男孩的脖子,须臾之后那幽幽的泣声停住了!
中年男人把小男孩的身子往床角上一丢,便愤愤到:"要不是看你脸蛋长得好,可以多卖几个钱,我就一巴掌扇晕你了!哼......"
小男孩在大口地呼吸了半天氧气后,终于满眼惧色地索到了一团被子的后面。这个时候,身着红衫的老女人带着买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