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宝石,的确如马雷古所说,是祭祀用的宝石。可是神秘贵族少爷让我们找的,不是普通的祭祀宝石,而是大祭司的信物--只有大祭司才配使用的"圣洁之石"。
换句话说,如果大祭司把它传给了谁,谁就是下任的大祭司。
神秘贵族少爷的目的,是想让某人担任大祭司吗?
我把疑问告知了马雷古,马雷古却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想。
"‘圣洁之石'的确很重要,可是那并不是传承大祭司名号的唯一信物。比起什么石头来说,前任大祭司的承认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人拿走了‘圣洁之石',并在大祭司没有选定继承人之前害死了大祭司,并声称自己就是大祭司选定的人呢?"我兴致勃勃地反驳。这种类似的情节不是常常上演吗?
"嗯,也有可能吧......"他打了个哈欠,"困了,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史上最华丽登场
第一天赶路,马雷古担心我适应不良,特意放慢了步伐,所以在天黑前,我们只赶到邻近的一个名叫"阿甘地"的小镇。
"阿甘地"在当地的方言里,意为"白色花朵"。据说两百年前这里漫山遍野都是阿甘地,每到春天,大片的白色花朵开满了每一寸土地,后来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阿甘地都枯萎了,后来就再也没有长出来过。
"传说中,那是被情人抛弃的人极致的伤心,感染了它们。"马雷古一边啃着手里的羊腿,一边含混不清地说。
"被抛弃的人......简直就像异世界的陈世美和窦娥呢。"
"嗯?"马雷古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在我们那里,有个叫陈世美的人,他的老婆叫窦娥,他们家里很穷,但是窦娥却很辛苦地养家糊口、侍奉公婆,并且供陈世美念书。陈世美信誓旦旦要一辈子对她好,然后就去考公务员了。没想到等他当上大官以后,在没跟窦娥离婚的前提下,就娶了个年轻貌美、家里有钱有势的妻子,犯了重婚罪。窦娥就去告状,但是官官相护,法院什么的都被陈世美买通了,而且他还倒打一耙,说自己老父母的死是窦娥害的,把窦娥送上了刑场。窦娥又伤心又难过,临死之前她说,我是冤死的,我的血会飞到三尺白布上,并且会六月飞雪,证明我的清白。后来这一切果然灵验了。坊间议论纷纷,这件事传到了陈世美的死对头耳中,他就趁机以此为证据,把材料送到了检察院,陈世美最后被判了死刑,死了之后还遭人唾弃。"
我讲得口干舌燥,忙仰头咕噜咕噜大口喝水。
[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过那么久远的事,谁记得那么清楚呢]
很快就挥去了心底那一丁点儿不安,我低头望着马雷古。
喝!这一看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不知什么时候,马雷古放下了手中的羊腿,两行清泪默默地从他的眼眶流下来。
"马......马雷古?"我担忧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太惨了......"他用袖子抹抹眼泪,"太惨了!陈世美......太坏了!窦娥......哇......"
他终于抑制不住地扑倒在桌子上,大声哭起来。
看着眼前像熊一样的男人放声大哭的样子,我:= =|||||||
这个晚上就这么在"感伤"的气氛中度过。
第二天,我们都肿着眼皮上路了。不同的是,马雷古是哭的,我是困的......
"今天也要加油啊!"
比起困意浓重的我来说,马雷古可谓是精神抖擞。
"是!"我强打起精神,在马背上睁大眼睛。
我身下的栗色小母马和马雷古的白色公马都是马雷古某次工作的报酬。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不过它们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美德--威武不能屈,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怎么用语言呵斥、用鞭子恐吓(马雷古舍不得真的鞭打它们),它们都能始终如一地保持着悠闲的步伐。
"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天使之城啊......"
在睡意朦胧中,我喃喃感叹。
不过这样也不错啦,可以每天在马上补眠......
"不用着急,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能到达‘戈林斯',那里有一种特殊的交通方式,一天之内就能抵达天使之城。"
"特殊的交通方式......那是什么?"
一听这个,我就来劲了。
可是接下来不管我怎么死缠烂打,马雷古都只是笑嘻嘻地摸着他满是胡子的下巴,一个字都不愿透露。
中午,我们在路过的村庄用了午餐,顺便买了接下来几天的干粮。马雷古说,从这里开始,我们至少有三天时间见不着人烟--当然,除了这一带人丁稀少以外,两匹马的悠闲步伐也是我们不得不耗上三天的主因。
再接着赶了一下午的路,黄昏时分,我们来到了一片小树林,决定在这里落脚。
晚上,在小树林环绕的一块空地上,我们烧起篝火,啃着干粮。在马雷古令人心安的鼾声中,我也坠入了梦乡。
梦里,我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奇异地,我并不觉得孤单。就这么走着走着,突然,从远处传来清脆的鸟叫声。我抬起头,那只鸟越飞越近,飞到近前,我终于看清了它。那是一只我从没见过的、有着长长尾巴、浑身粉红色的鸟儿。它停在我的肩膀,温热的小脑袋贴在我的脸颊,让我心中不由涌起无限怜爱。
然后,我就被推醒了。
马雷古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两眼警觉地望着前方。
梦中听到的清脆的鸟叫声还在继续,我诧异地抬起头,看见了这一生我所见过最华丽的场景。
整片树林都亮了,不是那种沐浴在月光下的清亮,也不是那种阳光下一览无余的明亮,而是从每一片叶子的深处都渗出光芒的透亮。
所有的花儿都绽开了层层叠起的花瓣,美妙的芬芳飘荡在夜晚的空中,沁人心脾。
所有栖息在这片树林的鸟儿都盘旋在空中,它们齐声吟唱,却丝毫不显得繁杂。
萤火虫点缀在葱葱的灌木丛中,夏虫也不甘寂寞地鸣叫着。
"简直就像一场树林的盛会。"
马雷古低声说。
这种时候,无论谁都不愿打破这如幻梦般的景象。
风在林间穿梭,似乎昭示着什么。
这时,从树林的上方,飘下无数晶莹剔透的花瓣,它们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我好奇地伸出手,那些轻盈地落在我手心的花瓣,就像被我手心的热气融化一般,逐渐消散在空气里。
我仰起头,在飞舞的花瓣中,白袂飘飘的男子翩翩而下。
神仙!
这是存在我脑海中唯一的字句。
马雷古却微微笑起来。
"好惊人的木系魔法。不过,用魔法戏弄平民,也是您的消遣吗?尊敬的魔法师大人。"
男子背对着我们,质料精致的白袍合体地包裹着他修长的身躯,他紫色的、垂至腰间的长发看起来无比柔顺,令我很有触碰的欲望,而当他转过身来之后,我的念头马上烟消云散。
线条流畅的轮廓、微微上挑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和薄而淡色的唇--
这虽然是一张俊美的脸,眼角眉梢却也流露出高傲冷漠的气息。
如果触碰这样的人,一定会被冻成冰条吧。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在。"
他的声线相当华丽,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像点缀钻石的黑色天鹅绒一般,高贵而炫丽。明明说着道歉的话,却听不出来他有真心忏悔,反而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令我想起我们的雇主--那位不能透露名字的贵族少爷。这两位,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有互通之处呢。
"我接受你的道歉。"马雷古耸耸肩。
男子轻轻皱了皱眉,显然,马雷古的不以为意令他的骄傲受伤。
"那个人是平民,你可不是吧,赏金猎人先生。"说这话时,他压根就没看我一眼。
我脆弱的自尊心啊......
"......闯入精灵的圣地,你可有接受精灵惩罚的觉悟?"
"精灵的圣地?"马雷古难得地露出诧异的表情,"难道你是精灵的后裔?可是精灵不是早就灭绝了,在几十年前的战乱里......"
"你说呢?"暧昧地抛下不置可否的答案,男子不再理睬我们,转身走向丛林深处。
迷路
恶劣男!
我暗暗在心里说。
虽然长得俊美,性格还真不敢恭维。
我们目送他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之间。
"是S级吗?莫非是V......"马雷古喃喃自语。
"嗯?你说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马雷古朝我笑了笑:"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和马雷古相处几天下来,我也大抵明白了。凡是遇到他不愿意说的,就会以笑容带过,不管我怎么追问也没有用。
我点点头,在他身边躺下。
马雷古很快睡熟了,舒适地打起鼾来,我闭着眼睛躺了很久,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四处走走。
魔法师引起的骚动早已平息,鸟儿蹲在舒适的窝里打着瞌睡,只有偶尔一两只不甘寂寞的小虫在我脚下鸣唱。我拨开树木,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月亮把脚下照得明晃晃的,倒也不用担心摔倒。走着走着,眼前出现陡峭的山坡--原来我走得太远,已经走出了树林。
夜风阵阵袭来,我突然感觉到几分睡意,决定结束我的小小冒险,回马雷古身边去。
然而,不幸的是--
我迷路了。
是这边吗?
是那边吗?
天知道为什么每一棵树都长得那么像,我毫无章法地在树林间乱窜,只觉得又累又困。
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远处似乎有一片被灌木环绕的空地,我忙惊喜地奔了过去。
临到跟前,我放缓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不是空地,而是一个小池塘。
泱泱的水面上,倒映着亮晃晃的月亮。我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洗了个脸,那清凉的温度让我冒汗滚烫的双颊舒服多了。
突然好想洗澡......
先不说今天一路上的风尘,光是刚才在林中奔跑的一身臭汗就让我受不了了。
飞快地脱下衣服,我迫不及待地跳下水......
正当我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听到簌簌的脚步声。
我猛地一抬头:"谁?"
棕色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我......
看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栗色大脑袋,我无力地吐了一口气。
"什么嘛,原来是你啊。"--我那比主人架子还大的坐骑。
似乎不满我的冷淡对待,它抗议地用两只前蹄在地上刨了刨,向我走来。
"喂喂~~"我脸色大变,"你该不是要进来吧?"
开玩笑,我可没兴趣跟马共浴。
它长嘶一声,毫不理会我的脸色,大踏步地继续往前走。
眼看它的蹄子就要踩进来,千钧一发之际,我顾不得形象,飞快地爬上岸。
它尽情地在水里洗蹄子、泡澡,两只大眼睛还嘲笑地望着我--我发誓,我真的从它的眼神里看到了"鄙夷"二字。
"死马,你太过分了吧!"
洗澡洗到一半被打断,我真是超无语的。
听到我的咒骂,它、它竟然把头扭到一边......
被人歧视也就罢了,连马也......苍天啊!大地啊!哪里还有天理啊!
忽然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我回过头,看见两个高大的俊美男子,其中一个有点眼熟,另一个则笑眯眯地看着我。
"啊,刚才的恶劣男。"
我不小心脱口而出。
魔法师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另一个愣了一下,耸动着肩膀背过身去。
"阿修斯......你尽管笑没关系......"
刺骨的寒意随着他的话语冉冉散开,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抱歉呢,兰多。"被称作"阿修斯"的男子一边擦眼泪一边转过身来,"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可爱的昵称。"说完肩膀又开始耸动了。
[兰多?好奇怪的名字!]
[话说回来,能无视兰多的可怕寒气肆意大笑的阿修斯,也不是普通人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突然想到被我称为恶劣男的这位可是力量恐怖、性情恶劣的魔法师,得罪了他我绝对没好果子吃,不如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逃走吧!
我偷偷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裹在身上,大叫一声:"小栗,快走!"
难得我们的默契如此之好。我话刚落音,就听见小栗马长嘶一声,从水里钻了出来,飞快地奔到我面前。
就是此时!
我单手撑地,一个跳跃,稳稳地落在小栗马身上。小栗马迅速撒开蹄子,飞也似地带我逃离了现场。
应该是被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惊住了,兰多和阿修斯都没有出手阻拦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离去。
一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舒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小栗马光滑的长鬃毛,感慨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可就惨了。"
[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只身来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而且三更半夜也不睡觉,似乎在这片小树林里寻找着什么......]
这时,传来马雷古的呼唤。
我欣喜地应答着,跳下小栗马迎了上去。
当面前出现马雷古焦急的面孔,我情不自禁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
"我迷路了。"
□□□自□由□自□在□□□
在林子的另一端,阿修斯凝望着青年刚才离去的方向,勾起嘴角。
"真是有趣的家伙!在我面前这么逃跑的人,他还是第一个呢。虽然完全不会魔法,不过身手很灵活嘛。呐,兰多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种平庸的平民身上。"
兰多冷冷地说,头也不回地昂首离开。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阿修斯在他身后耸了耸肩,露出遗憾的表情,追随着他的脚步而去。
叶上的飞行
肩上传来温暖的温度,是马雷古宽厚的大手。
"可怜的孩子......吓坏了吧。"
蕴含关心的语气让我一下子放松下来。
我松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学他眨眨眼。
"还好,有它陪我。"
我指指身边的小栗马,它也适时地用鼻子重重喘着粗气,像是接受我的谢意一般。
发生那么丢脸的事,我实在不想提起刚刚见到恶劣男和他的同伴。幸好马雷古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回到休息的地方,这次我刚闭上眼就睡着了。好像才过了一会儿,马雷古就把我叫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
于是我只好再次带着浓重的睡意坐上我的小栗马,在马背上度过昏昏沉沉的上午。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直到我被刺目的阳光晒醒过来。我睁开眼一看,太阳已经到了正头顶上。
"唔--"
我舒适地伸展四肢。
小栗马身上真是又平又稳,连皮毛都是又凉爽又光滑,我禁不住用脸蹭了蹭......
咦?
突然发觉哪里不对,我猛地睁开眼。
"--哇啊!"
蓝天,白云,好风景。
可是谁来告诉我身下的巨大叶状绿色物体以及身在半空的状况是什么?
"吵死了。"身边有个声音冷冷说。
我转过头,禁不住瞠目:"恶劣--"最后一个字消亡在他冰冷的视线里。
"喂,兰多,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小心翼翼地从巨大叶子的边缘往下看了一眼,马上哆嗦着缩成一团--这么高掉下去不怕死不了,就怕不死还来个半身不遂,那我下半辈子就玩完了!
他哼了一声,似乎对我的态度很不满,顺带也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风吹来,叶子稍微摇晃了一下,我马上哇哇叫着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