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水果拼盘从冰箱里跑出来了呢。"淡淡撇了她一眼,我不禁挖苦道。
这女人不以为然,晃晃手指以快速风干指甲油,一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不懂保养的臭男人闭嘴
,你知道什么叫做天然护肤。"
我伸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不紧不慢道:"我是不清楚什么天然护肤,不过你那指甲油含有何种化
学成分我可是一清二楚。况且,"说道这我很贼地冲她一笑,"本少爷的皮肤不用保养也要比你好上不知
多少倍。"
火山爆发,霸王龙发飙,火星要撞地球,香薷尖声道:"姓郝的!老娘三天不发火你就浑身不自在
是不是?一个大男人炫耀自己皮肤好有什么了不起?男人贵在有财,有财懂不懂?去去去!不要让我看
见你!" 自 由 自 在
我顶风作案,笑眯眯道:"香薷小姐,何必生气,我又没说你的肤质不好,以你的上等条件,将来
钓个金龟一定没有问题。"
女人就是听不得好话,见我这么说,态度立刻缓和下来,一片一片捡起掉落在桌子上的黄瓜片,小
心地重新贴到脸上,然后恢复矜持的说话方式--其实是怕东西再掉下来--慢慢说:"这句话还算动
听,再说几句来听听。"
"你的眼睛水波粼粼,勾人心魄,你的身材超级火辣,引人犯罪,你的秀发柔顺如丝,你的嘴唇红
润光泽,这世上的好男人一定都会被你迷住的!"谁来救救我吧,我快吐了!
可惜对方听得心驰神往,连连点头,险些又掉下几片胡萝卜。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她突然开口问:"对了,昨晚送你回来的那个帅哥是谁?水准很高哦。"
"啊?昨晚?"我有点转不过来思绪。
她很不耐烦的:"就是昨天晚上十九点一刻,你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还被一个男的架着走。呵呵,
没见过你也有醉的时候哦。老实交代,是不是和别人鬼混去了?"
"是个男人送我回来的啊?"无暇顾及香薷的其他话语,我只想确认是不是莫寒冰送我回家。
"是啊,很不错的酷哥,和你截然相反的类型哦。"她舒展兰蔻,兴趣十足,"会不会是和你有一腿
的?"
我白她一眼:"可能吗?"
"那么,"香薷的眼神立刻发光,"介绍给我认识好不好?极品人物啊......就这么白白放过太可惜了
说。而且他和我说话也彬彬有礼,一看就教养很好的样子,肯定是上流社会的人,不过......"话说到这
里,她怀疑的眼神飘过来,"他为什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我抱着玻璃杯落荒而逃。
"喂,你说,老情人相遇,应该是什么情形?"
又坐在SPEAC咖啡馆里阳光明媚的临街窗口,我有气无力地问着女主编。
她似乎有点困扰:"这个?我想应该是感慨万千,或者尴尬不已,要不干脆旧情复燃吧。相隔多年
,再度重逢于异乡街头,重新擦出爱的火花,多么浪漫!"
"......必须这样吗?"
"当然,这是小说界的定律!"她说的斩钉截铁,异常坚定。"否则还有什么彩头?"
手一软,险些打翻了咖啡杯。我摇头叹气:"我说编辑大人,真怀疑你的脑袋里除了小说情节还剩
下什么?" 自 由 自 在
女主编很疑惑:"怎么,这不是你要构思的新情节吗?"
当然不是!我很想这么叫出来,不过之后一定会被追问那是为什么,想来想去还是拐个弯问的好。
"有没有可能,是两人相遇后,一起跑去酒馆对饮小酌,然后一方喝得醚酊大醉,被另一方送回去
之后撞见自家老婆,然后就此别过?"我试探性地问。
女主编不屑的撇嘴:"什么啊,KUMO,你最近的思想怎么如此另类?"
"另......另类?"
"是啊,哪有人和旧情人相遇后跑去喝酒喝个大醉的,又不是兄弟俩久别重逢。如果酒后乱性重温鸳鸯还好说,再把人送回他老婆手里,岂不是白痴一个?除非那女人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了!"她口沫横飞地训斥着,"如果这么写的话,我看你这本书也不要出了,我可不愿意赔上我的年终花红!"
"............"看来我找错了人。
那之后的一天,一封信笺投递到我住的地方,署名赫然是莫寒冰。于是斟上一杯很浓的红茶,慢慢端回房间,锁上门,拉上窗帘,点上一根烟,深深陷进坐椅内,打开了信。
郝云,看见你的样子,我知道你的心里依然有着一个结。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时的事情大家都已经淡忘,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想催你立刻放下过去的那些事,但是至少,让我看见你有解脱自己的意愿,不可以吗,还是你依旧做不到?
我不否认当时大家都很不冷静,我也承认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很憎恨你,因为母亲的死,更因为被仇恨所蒙蔽的你。我深深恨着那个一心报复这个世界的郝云,因为他的存在,抹杀了你的人生。我甚至还恨过你的父亲,因为他的亡魂一直纠缠的你的意志。很可笑吧,但我当时真的是那么想,我不断重复着质问你"为什么放不下",其实是在质问我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放不下你,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苦苦追着你不放,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郝云,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你是需要自由飞翔的鸟,再精致的笼子也不可以将你禁锢起来,可是你却被自己打造的牢笼囚禁着,迟迟不能解脱。当年的事故是个意外,我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了,多么的愚蠢,而你,却一直生活在我的误会之中,这次的相遇,让我更加肯定这一点。
郝云,我只想说,对不起。
很感性的文字吧,也许你又要笑了,这可是我做了老师以后才改变的,还有,请你,放开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蒙上灰尘,请不要再去擦拭它了。我现在很快乐,大家都很快乐,希望你也可以快乐。
莫寒冰 留
我好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有一点依稀残存的影象还停留在脑海里边。那是血色般的海水,渐渐退潮,露出洁白的沙滩,刺耳的呼啸声消失了,令人心悸的压抑感骤然减退了,我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静静观望着远处红色的海岸线,看见太阳缓缓出现,海水刹那间变得通透晶莹,散发出祥和的气息。天空中有不知名的海鸟盘旋,偶尔发出一声鸣叫,忽然之间,我觉得很安心。
醒来后,感觉到脸上的湿意,于是用手背挡住脸,沉默着,让眼泪流淌得更加汹涌。
"这么有兴致,一大早来拉我喝茶?"欧阳笑脸盈盈,伸手点了几样茶点早餐。"红茶是吧?"
我点点头,任由他做主点东西。
"说吧,有什么心事,我肯定你不是特意找我喝早茶的。"在等待上茶点的时间里,他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单手支颐,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我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好沉默。
"怎么了,这不太像你啊。"欧阳放下手臂,眼神转为探究与关心,"平时的灵牙利齿都跑哪里去了?真的有心事啊,可以告诉我吗?"
我想了又想,决定先问他:"和你说,有用吗?" 自 由 自 在
他很高兴的笑,正好茶点上来了,于是一边忙着摆放一边告诉我,做导演的人多少都会有一点了解心理学方面的东西,因为看过了太多戏剧中的人情冷暖,是是非非。"所以你大可以把我当作心理辅导师,将一切不高兴的东西对着我倒出来。"欧阳这么对我说。
我捧起茶杯,先浅啜一口红茶,眯了眼看他:"你多虑了,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下一个故事交给你来打理而已。"
欧阳听见后先是一愣,细细地盯住我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道:"你终于决定了,是吗?"
决定,决定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决定了什么。"在那之前,你愿意先听听关于这个故事的构思吗?"
他俯身向前,神情诚恳地回答:"乐意之至。"
于是我点燃一根烟,开始述说这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少年因为家庭的变故,以为全世界都不可信任,于是他逃避社会,逃避家人,逃避朋友,决定不要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忍受失去的痛苦。
因为母亲的背叛,导致了父亲的死,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母亲的钱。为了获得生活下去的勇气,少年选择了仇视自己的母亲。他拒绝与母亲的新家庭一起生活,拒绝继父的资助,自己跑去成人场所打工赚取生活费,周旋于危险的场合,在学校与社会间奔波。
那个时候,少年以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一个人就可以生活下去。
可是后来,继父的女儿出现了,美丽,聪明,魅力非凡,受人欢迎,少女的光芒灼伤了少年的眼睛。她以少年的姐姐自居,总是喜欢多管他的闲事,甚至到了过分的地步。少年感到很不耐烦,可是又碍于自己有时候的确需要帮助而不得不让她接近。
少年的性格很别扭,因此在学校经常会惹上不该惹的人,每次遇上别人找麻烦时,少女都会及时出现为自己化解危机,虽然感到松了一口气,他也总是会为了欠她的人情而郁闷不已,于是他不断自我催眠,这是那个女孩自愿的,不干他的事,反正他也没有要求她那么做。
少女总是要求少年回到自己的的家,也就是他继父的家里生活,每一次,少年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为此,强势的女孩动用自己的力量切断少年的打工来源,像个影子一般紧紧粘着他不放,少年终于火大,与她吵了一架后不欢而散。就在分手后的路上,少年又遇到以前一直找碴的不良少年,就在自己被人围殴的时刻,继父的女儿竟然又回来了,为了帮助自己,少女受了伤,躺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而他自己也因为负伤而住院。
母亲与继父赶到了医院,劈头盖脸地将少年责骂了一顿。而这个时候,少年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总以自己姐姐自居的女孩早就爱上了自己。
说到了这里,我停了下来,等待侍应生过来收拾桌子上的空餐具,又叫了一壶红茶。
"然后呢?"欧阳也点上一根烟,很感兴趣的追问,"那个少年该不会就此翻然醒悟,与亲爱的姐姐和好如初吧?"
我微微一笑,顺便丢了个白眼给他:"别急,听我说下去。"
继父的女儿爱上了自己,这个意识让少年感到十分困惑与迷乱。从小到大,除了死去的亲生父亲,记忆中自己似乎没有被任何人爱过。而现在,一直视为仇人的女儿居然会爱上这样的自己,他感到匪夷所思。然而,最初的混乱过去后,少年的新中那颗仇恨的种子不但没有被感化,反而开始悄悄地萌发出幼芽。他想到,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女孩的爱,来打击报复继父一家。
于是在出院后不久,他约出了少女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见面。
有谁说过,在爱情里,先爱上的人就是输家。
对于少年的邀请,少女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为了所谓摆脱道德伦理的压力,她毅然离开家庭,搬去和少年同居,纵然父亲为此勃然大怒,宣布取消她的财产继承权也无所谓,因为她以为自己得到了更大的幸福。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两个人的生活平平淡淡,少年与少女也渐渐长大成人,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总好象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少年的态度令女孩觉得对方其实并不爱着自己,然而她不敢说出口,生怕一旦说了出来,双方的关系就会走到终点。他们之间的状况已经变得像是一根细细的弦,随时都有崩坏的迹象。
终于有一天,少年发现了再一次复仇的机会。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红绿灯掌管着人流与车辆的动向。
他们走在路上,来到十字路口中央,对面的绿灯此刻即将转为红灯,少女催促他快些走,以免碰上车流。就在此刻,少年突然一阵悸动,他在茫茫人海中感觉到了视线,回头看去,结果发现了自己的母亲正与继父坐在停靠在斑马线后的黑色轿车内,母亲那冰冷的目光与继父严厉的神情几乎要令自己笑出声来。
信号灯即将转换的那一刻,少年忽然对少女说,你真的爱我吗?
少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坚定地点头,于是少年说,那么就在这里接吻吧。
现在?少女很吃惊,信号灯已经变成黄色,他们站在十字路口,周围的人群开始消散。斑马线后的车辆蠢蠢欲动。
现在。少年不容置疑的要求,眼睛里闪烁的捉摸不定的光芒,似乎只要她一拒绝就会绝尘而去。
于是少女不再犹豫,迅速吻上他的嘴唇,少年紧紧抱住她的肩膀,得意地看见少女背后那辆黑色轿车里的人脸色苍白的模样。
黄灯熄灭,红灯亮起。 自 由 自 在
母亲突然从车厢里奔出,朝他们跑来,快得仿佛就在一瞬间。
终于看不下去了吗?母亲。刺耳的碰撞声响起之前,少年是这么想的。
然而下一秒钟,自己和少女都被撞到了一边,他的视野里只有母亲以奇怪的姿势倒在血泊中,以及一辆不知何时出现的计程车。
一开始是一片寂静。随后,人群的围观声,车辆的鸣笛声,继父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渐渐清晰起来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继父抱起浑身是血的母亲,少女目光充满悲愤的控诉自己,"你是为了让她看见吗?为什么放不下?你为什么还是没有放下仇恨呢?"
少年只是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她......为什么......要来救我?"
啪!脸上火辣辣的,继父放下手,大声呵斥:"因为她是你的母亲,白痴!"
后来,少年的母亲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而死亡。
两个人的关系也因此画上了一个句点,她随着继父回了自己的家,而少年则收拾起一身的疲惫与后悔,带着无力抹杀的罪恶感离开了那座城市,开始漂泊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过起居无定所的日子,因为从那时起,他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没有资格拥有家的人,可悲的是,也就是从那时起,少年才发觉自己对于少女的感情,已经变成了浓浓的眷恋。
几年后,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青年,他掩埋了所有的过往,隐蔽了一切行踪,在一个新的城市定居了下来,也有了一份工作,他打算就此安定下来,一个人平静地走完剩下的人生。
就在这时候,他竟然又和从前的恋人相遇了。当年的少女已经变成了成熟的女子,岁月在她的身上刻画出稳重与通透的光彩。没有电视剧中那种戏剧化的情节,他们只是在一家酒吧对酌几杯,然后就此分手。后来青年收到女子的信,女子告诉他,所有的人已经在岁月的洗刷中淡忘了过去,只有青年自己还抱住记忆不放,被曾经的噩梦纠结。女子说自己现在很快乐,她希望大家现在都可以快乐,尤其是青年自己,她真心希望他可以放下过去,自由自在的呼吸。
一只手拿着张纸巾递到眼前,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欧阳冷静的对我说:"擦擦吧,你的脸。"
于是我惊觉脸上竟已是湿痕一片,不禁尴尬万分,一把夺过纸巾捂在脸上,耳根阵阵发热。
他若无其事的吸着烟,假装欣赏窗外的街景,"很不错的故事,能将作者本人都感动的情节,真是了不起,害得我都忍不住想要祝福他们有个幸福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