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松下口气,下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点点火光围绕着暗飒的身边,突然加速向士兵们冲去,点着了衣服头发,火星变为烈火。见状,反映快的士兵赶紧呼唤水柱,浇灭在这炎热干旱中愈烧愈旺的火,但仍旧有二十多人已丧生火海。
早在蛟上的敖磐的眉间凝色更加沉重,挥手呼来蜃。"人传血腥之王却是只用剑,从不见用过魔法。"
"是,臣也是如此听闻的。"蜃实事求是,但也不免困惑。这等高深的魔法岂是一天两天能学成的,难道他从前一直藏着这一手?那又为何在此时使用?
继之沙与火,水与风又袭向龙族士兵,有了几次教训的士兵们行动更为谨慎,加之龙族与生俱来的灵力,伤亡虽有所减少,但几次轮番攻击下来,已有近百人的生命烟消云散。士兵们虽有还击,但无奈为了防着攻击,不免有些力不从心,无不被暗飒身边的护身结界挡下。
"同时能运用四大系别的攻击魔法......"敖磐低头思忖,那暗飒究竟是什么人物,龙族和精灵族且不说,能习得四大系别的魔法,还用得如此得心应手,在人类中却是屈指可数,难不成他真是那已经消亡的魔族?
"蜃,"突然,敖磐想起了什么,"那阵亡的数百名白垄军的尸首可否找到过?"
"回避下,不曾。连您的皇弟的遗体也......怕是早被沙漠中的野兽吃了吧。"
敖磐思考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这暗飒法力再强,也不可能有了解数百名士兵的体力和精神力,而且当初二弟也在场。虽然是个碌碌无为的废物,但好歹继承着龙族皇族的血统,魔法不会比那暗飒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使被野兽吃了,被风沙埋了,也总会留些蛛丝马迹,而现在看来,那几百人却像是在一瞬间消失了。
一瞬间,消失......?敖磐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难道说暗飒到现在为止的那些魔法都只是在小试牛刀?
低头望去,暗飒与包围着的士兵间已经倒下了几层人,一阵丧兵的心疼掠过敖磐心头。忽然,暗飒的攻势停下了,蓦然抬头直直对着敖磐,周身的杀气越来越浓,"那边的龙王,你看够开胃餐了么?"
果然还有什么别的招术!敖磐沉下脸,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临走时煌的言语
"要小心,暗飒的那把剑......"
敖磐俯头望去,那黑色的人影腰间根本就没有佩剑,但煌应该不会说谎,那么说......
正想着,只听暗飒冷冷一句:"差不多了,‘她'也开始想念龙族的血了呢。"
红光闪现,敖磐一惊,这世上能隐形于身体之中的剑,他只知道一把,那就是--
"退后闪开!"敖磐高喊着,驾着蛟俯冲下去展开手中金色的结界。
一时间,血光四溅。
红光浮于暗飒手中,艳得连太阳都自愧不如,飞散的光芒所到之处,鲜血飞溅,衬得那抹红更加眩目。须臾间,沙地上多了几具身首分家的尸体,殷殷的血渗进沙漠,一会儿便不见了。
"果然是赤灵。"敖磐从蛟翻身而下,盯着暗飒手中已经聚成型的剑,镶在剑柄上的五色宝珠正闪着魅幻的色泽。
战地上笼罩着敖磐的金色结界,士兵们还处在惊愕之中,要不是敖磐抢先一步布下结界,恐怕丧命的人数会成倍增长。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龙王,连赤灵的名字都知道。"暗飒好似没分量般掂着手中的剑,抚摸着锋利的雪刃。
敖磐回想着,两年前作为求婚者之一前去艾斯蒂克之时,曾经见到过舞于荧公主手中暗红色长剑,原本以为是用魔法幻化出来之物,但后来被告知那是守护斯蒂亚的灵剑,会选择主人,平时隐藏于主人身体之中。被赤灵选上,足以证明荧的强大,还是太子的敖磐真正开始期望娶得她做太子妃也就是从那时起。
"本王记得,那是荧公主的爱剑,为何会在你手中?"敖磐问道,心里重复着煌的那句话,怪不得他会这么担心,自己姐姐的剑的威力他自然清楚。
"哼,人都死了,剑还守着尸体不成?"暗飒抬头,"赤灵出鞘以血祭,你知道她最渴望什么血么?"
敖磐从暗飒冰冷的眼神中读出了答案,若无其事地从结界中步出,"好啊,本王就来做你的对手。"
身后的蜃一个皱眉,想上前阻止却被敖磐挡住。"本王也想看看人称的血腥之王究竟有何手腕。"
长剑拔出,敖磐摆正姿势,微微一停顿立刻发起了攻击。这一剑如山洪般凶猛,却被暗飒轻巧地接住,一个侧身赤灵从腰际扫来,敖磐也不甘示弱地翻身接招,接连着就是反击。两人的黑发在空中不停飞舞,已分不清你我;两把剑交锋,撞出火星般激烈,一把映着金色的阳光,而赤灵却隐隐泛着红色,好似激动而涨红的脸庞般。双方剑术精湛无比,几十回合下来了,仍旧不分上下。
士兵们看得亢奋,但蜃的心中却有些不安。敖磐的剑术是他一手教出来,虽然当初的徒儿已经拥有超过自己的身手,但那血腥之王真的只有这点水平么,那把剑若真是赤灵,不会只有这点力量。
"不愧是龙王,跟那些喽啰就是不一样。"暗飒游刃有余地开口,"好久没碰上有点劲的对手了。"阴冷的笑容爬上嘴角,暗飒加快了节奏。
"彼此彼此!"相比之下,敖磐似乎有些吃紧,呼吸也有点急促了。不过,手和身体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松,依旧敏捷地化解着暗飒的攻击,同时抓着缝隙反击。刃与刃相碰,那赤灵不知怎地总是比自己的剑多了一层魅红,时淡时浓,像是浮于剑身的薄雾,又像是从剑身中透出的色泽。
"看吧,赤灵也兴奋了。"暗飒紧握着剑,赤灵的波动通过掌心传入头脑中,那是战意被激起时的热血沸腾。
敖磐不语,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难缠的对手。突然,暗飒话锋一转。
"对了,那小皇子还好么?那身子,还是那么--敏感么?"暗飒笑出了声,一步上前,剑顶住敖磐的刃,靠近他的耳朵一阵轻语,"知道吗,你弟弟曾说要娶被我吃得干净的荧哦,你与他真是一个父亲的儿子呢!"
敖磐听得一股怒气射出双眼,狠命一推手中的剑,却不料暗飒早料到他的这一步,一下子放松了劲。敖磐用力过猛,顿时失了平衡,迅速调整重心,却蓦然发现暗飒已经绕到自己身后,向前一步躲过一剑,转身又见微红的剑刃袭来,连忙又向后跳开。
暗飒的进攻速度又加快了,敖磐整理好步伐,继续迎战。这个男人果然强悍,敖磐不得不承认,到底是什么来历!有赤灵在手,自己的剑术估计赢不了他,那么......
敖磐右手举剑抵挡,左手冷不防地提起几个手势过后,一支支冰箭无中生有,飞快地向暗飒射去。暗飒也不躲,满脸堆起冷笑,冰箭距离他不足五公分之时,赤灵的那颗五色宝珠突然转为比琥珀更晶莹的金黄,光壁笼起,遮挡并击碎了所有冰刃。
"知道赤灵为何是灵剑么,就是为此!"比冰还寒的言语过后,赤灵剑身的红色更加艳丽,暗飒闪电般地直刺似乎还有些发愣敖磐,后者条件反射般地侧身,虽是避开了要害,但左肩上却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陛下!"士兵们惊呼着,蜃再也看不下去,拔剑冲出结界。敖磐捂着伤口,鲜血不断涌出,一会儿便染红了那一片衣裳,看来伤得还不轻。
"陛下请退后疗伤,这蛮徒由臣来对付。"蜃挡在敖磐身前,同时示意几个士兵给敖磐施治疗术。
暗飒冷眼看着这君臣之戏,抬手将赤灵举到嘴边,舔了舔沾在上面依旧温热的鲜血。"你们的王都奈何我不了,你这那么想寻死?"
蜃一言不发,提剑就攻。可是,已经不是敖磐对手的蜃,自然更敌不过暗飒。不一会儿,身上已经几处挂彩。
后方的敖磐虽想起身再战,但肩上的伤却是钻心地疼痛,不似普通的剑伤。几个士兵合力施展魔法,但也不见那伤口有愈合之势,鲜血反而更加迅速地向外流淌。不一会儿,身上的衣物已湿了大半,敖磐脸色苍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
"别瞎忙活了,惹得赤灵发怒的伤口,就你们那些三角猫功夫也治得好?"
几个士兵闻声回头,却见暗飒已经逼近结界,举剑就想往结界里刺。"龙王,你的结界和赤灵哪个厉害我很想知道。"手上一发力,正准备动手,忽然,背后巨大的杀气引得暗飒重新回头。
"不会让你伤陛下!"
气流在蜃周身卷起,带着沙砾,渐渐地那身影看不见了,只感到两道四射的目光。风沙愈来愈大,暗飒不得不伸手遮挡。大地发出了轰鸣,沙中依稀的身影似乎越变越大,待暗飒看清,那苍兰的巨眼正瞪着自己,那是--龙!
"终于忍不住变成龙了吗?"暗飒仰头,硕大的龙浮在半空,怒视着自己。张口一吼,那声音惊天动地。接着碧蓝的水从龙口中吐出,如洪水般朝着暗飒浇灌下去。以赤灵为楔筑起结界挡住洪水,暗飒继续睨视着愤怒的龙。
龙族如其名,可以变身为龙,但付出的代价是一半的寿命。而且,通常变为龙容易,要变回人则需要极大的精神力,无法变回来的例子在龙族历史上数不胜数,即使顺利变回人样,也得在病床上躺个半年一年。
战场上所有人无不抬头,敖磐稳重的眼神中却也掩不住惊诧,但接之而来的毅然和对蜃的信任。龙回视了主君一眼,伸出脚爪将立于地上的暗飒连人带结界一把抓起。暗飒似乎被这举动惹怒了,消了结界举剑往那爪中就刺。龙的嘶叫声响彻云霄却依旧紧紧地抓着不放,赤灵被那收紧的皮肉夹住,硬是再也拔不出来。爪越收越紧,暗飒想着法子却没法逃脱。咯噔,那声音似乎是骨头的断裂声。龙低头看着爪中的猎物,虽还清醒着,但看来已经丧失了还手之力,腾空而起便向着龙宫回程。
昏昏沉沉地,眼前黑乎乎一片,身体动也动不了......唇上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
"磐,磐,你终于醒了。"
使劲睁开眼,金发的少年模糊的影子就在身边,闭了眼再睁开,眼前的景色清晰了不少,煌就坐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而那原本明亮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煌......"
"别,别说话。"煌捏紧了敖磐的手,凑近了床头,轻柔地送上自己的吻,"你失了好多血,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敖磐怜惜地看着煌,他似乎有些消瘦了,试着抬起左手,但那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只好举起另一侧的右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脸庞。
"傻瓜......"
门外响起敲门声,"陛下,奴婢来给您换药。"
煌应声开门,"给我吧,让我来。"不由分说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物,便遣走了那人。
小心地揭开敖磐的上衣,那伤口已久触目惊心。敖磐梗着脖子低头,当日血流不止,几乎深及骨头的伤口,怎么边上多了些烧伤的痕迹?
"那是我做的。"煌开口道,随后把膏药仔细地涂在伤口上,又缠上新的纱布。
敖磐正想开口问个究竟,另一个声音接了上去。
"陛下,您终于醒了!"那是宰相虹,"这次多亏了煌公子。要不是煌公子深谙那赤灵剑的特性,恐怕陛下您......"虹带着痛哭流涕的语调走到龙塌前,敖磐仍是一副迷惑的表情,于是煌接着解释。
"赤灵剑身发红之际被称为毒赤灵,被伤及之处血流不止,治愈魔法也不起作用。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火遍伤口,然后用寒冰冷敷,才能去毒使伤口愈合。以前练剑的时候不小心被赤灵伤着过,皇姐告诉我的。"
敖磐笑笑,看来自己命真大,这种巧事也能遇到。宠溺地看看煌,敖磐接着把视线转到虹身上。跟从了敖磐多年的虹马上明白他要问的话。
"蜃将军已经变回了人形,请陛下放心。只是他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军中的一切事务已经交由蜇将军代为处理。那血腥之王......"虹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朝煌看了看,"已经被押入天牢,用金锁和法术关押着,应该不会有逃脱可能。那日蜃将军使他浑身多处骨折,现在似乎还在昏迷之中。"
敖磐点点头,示意虹可以退下。
"这伤,大概再过十多日便可愈合了。"煌想替敖磐盖好被褥,但后者却执意想要坐起身来。煌无可奈何地扶他坐起,刚坐稳,敖磐的手便环上了煌的腰肢,一把将他揽倒在怀中。
"磐,不行,会碰到伤口的。"嘴上这么说,但煌确实不想离开那坚实的胸膛。
"谢谢你救我一命。"敖磐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我想你。"边说边开始迫不及待地吻着煌的金发。
煌自知不能让敖磐继续,这么用力只会让伤口裂开,连忙抽身出来,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说道,"磐,你饿了吧,我去让燐儿做点好吃的。燐儿的手艺可好了,除了皇姐做的,我最爱吃她做的东西了。"
敖磐微微一笑,煌唤来燐,吩咐妥当,正想一同离开,却又被敖磐拉住。
"你要在这里陪我。"
敖磐卧床养伤,煌终日不离左右。蜃等人本来以为依照过去的经验,敖磐一定耐不住性子,几天就会冲出华龙宫带伤逞强,但这次他居然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十天有余,虽吩咐蜃将奏章送来华龙宫批阅,但也知道把握分寸,没有强逼着自己处理完所有大小之事,只是挑了些尤为重要的简单批示,其余的全交由了臣子。这恐怕与煌不无相关吧,这人类少年一个笑容几句话,敖磐便乖乖地躺下休息。大臣们和华龙宫的侍从们省了很多心,看来他们的主子这回陷得不浅啊,但这究竟是祸是福......
"磐,你看,小磐长大了哦。"煌手中托着那小人鱼,比刚出生时已经大了半截手指。
敖磐放下手中的折子,抬起头展颜,"嗯,是大了不少。快把它放回水里去吧,人鱼不能离水久时。"
"嗯。"煌点点头,可是手中的小人鱼却抱着他的手指不松,碧蓝碧蓝的眼睛望着煌,好似大海一般。一会儿,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嘴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直叫人打心底觉得没见过更可爱的人儿。
"他好像很喜欢你呢。"敖磐有些调侃地说道。
"我也很喜欢小磐阿。"煌边说边轻轻用指尖戳了一下人鱼的小脸。
"那么我呢?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敖磐兴致勃勃地等着煌的回答,但煌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敖磐探头张望,那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陛下,奴婢给您送午膳来了。"门开启,一个侍女端着餐盘进来,照例放在床头的矮柜上后就离开了。
敖磐侧过身子,努力地用右手去拿左边的碗筷。
"啊,我来。"见状,煌立刻走向水晶缸,好容易才把手中的人鱼哄回水中。回到床头,煌揭开盖子,端起碗,拿着勺子慢慢搅着碗中的滋补粥。
这些日子一直如此,敖磐虽然还能用右手批改奏折,但左肩的伤势还是影响到了进食。于是,煌开始学着荧的样子一点点将食物喂给敖磐。起初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几天下来已经习惯。敖磐虽口上不说,但对煌的这一举动心里乐个不停。
又过数日,敖磐伤势已大体愈合,伤口不再疼痛,褐色的痂下隐隐能见到新长出的皮肤。煌将卸下的绷带交给侍女,抚摸着那肩头。
"要是能不留下疤痕就好了。"
敖磐疼爱地摸摸煌的头,终于下床来让侍女们替自己披上长衫。"没事,要是没有你,这条命恐怕也要丢了,一个疤痕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