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菜鸟的乐趣》BY：无心云

　　谢季秋特意打了电话过来，似乎聊天兴致颇高。
　　先问他上哪玩，苏海宝一一回答；问他吃得怎样，答山产滋味挺特别；问在哪过夜，答XX旅馆──苏海宝忽觉奇怪，因为谢季秋问得特别仔细。
　　『XX旅馆......是X县XX区的那个XX旅馆？』
　　「对啊，你想来？」苏海宝笑着说。
　　『呵呵，』谢季秋很诡异地笑了一声，笑得苏海宝寒毛直竖之后又问：『你明天打算几点起？』
　　苏海宝把手机拿远，瞪了一眼，像是想穿透手机看到另一端人的表情。
　　──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喂喂？』
　　「喔没事，」手机贴回耳边，苏海宝想了下明日行程。「明天大概......七点起吧，去看野山樱。」
　　『挺享受的嘛，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谢季秋在另一头笑瞇瞇地说。『讲太久了，我先挂了，旅途愉快。』说挂就挂。
　　苏海宝看着躺在掌心的手机屏幕暗下，心底那抹怪异感越来越浓......并且久久挥之不去。
　　※※※
　　做为苏海宝的死党，谢季秋当然察觉了他这一阵子的反常。只是苏海宝平日随和，真的有心烦的事只会闷烂在心底──谢季秋对他这点非常了解。
　　以前有一次去旅行，他这位死党不知道途中什么时候扭伤脚，同行的人居然都没发现，他就闷不吭声一直撑到最后一天回家然后被他家长押送到医院，医生还说再不来就准备截肢......总之是个出乎意料倔强的家伙。
　　计算机屏幕上，窗口最小化在右下角的MSN不断闪烁。谢季秋神情诡异地点开MSN窗口，正跟他对话的是那只暴躁的小猫。
　　猫爪子：靠，兰草死哪去了？！最近都没看他上？
　　猫爪子：妈的放我鸽子！还这么多天！
　　猫爪子：他到底干嘛去了？很忙也说一声吧......
　　猫爪子：喂知道就吱一声......不知道就算。
　　一条又一条讯息不断冒出来，显然传讯息的主人很焦躁、很沮丧、很失落......
　　谢季秋歪头暗想，如果不是非常明确小苏下有小弟上少两团，他真会怀疑他俩有不可告人的感情......
　　谢季秋看原本朝气蓬勃气势汹汹的小猫已经蔫了，端正了坐姿，收敛起漫不经心的神情，把键盘拉近开始敲。
　　北极牧场：找兰草的？
　　被冷落很久的小猫反应很快。
　　猫爪子：你是会长总该知道吧。他最近为什么不上线？
　　北极牧场：呵呵，这可不一定。不过我确实知道他在哪。
　　猫爪子：你们现实里认识？
　　北极牧场：你说呢？
　　猫爪子沉默。
　　──谢季秋虽然觉得捉弄小猫很有趣，不过游戏还等着他来玩......逗猫留待日后吧。
　　北极牧场：哈，我是不晓得你们在玩啥花样，不过兰草他去X县了......我记得你是X县人吧，呵呵，他有跟我说过。
　　猫爪子：他来X县了？什么时候的事？
　　小猫显然很惊讶。
　　北极牧场：今天到，停留四天。他是去旅游的，在XX旅馆，手机号码0912856xxx。
　　猫爪子一会儿才响应，估计在记录手机号码。
　　猫爪子：谢了。
　　──这大概是小猫生平最诚心实意的一句道谢。
　　以上，是苏海宝被他亲爱的死党无耻出卖的全过程。

　　23 爱，需要觉悟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尽管前一天气象报导当日将阴雨绵绵。
　　苏海宝起床时神情显得很疲倦，抬起手臂，上面是一排的肿包。
　　山蚊子够毒。
　　看了看腕表，起早了，才六点多钟。苏海宝洗漱后从旅馆二楼下来，整个人仍显得不太精神，眼睛微瞇，耷拉着眼皮似乎还残留着睡意。
　　掩嘴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眼服务柜台，没人，大厅也还暗着，似乎没到客服人员的上班时间。
　　苏海宝推门出去，初春的早晨寒冷依旧，一阵冷得刺骨的风刮面而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缩了缩没衣服遮掩的脖子。
　　真冷啊，山里的早晨。苏海宝有感而发。被这冷风一吹，精神也提振不少。
　　走下台阶，随意张望了下，苏海宝惊奇发现这大清早竟然有个人蹲在旅馆前的花圃旁。
　　由于角度问题，苏海宝只看到那一颗显眼的金棕色后脑──然后视线就在那人的脑袋瓜上逗留起来。
　　那个发型，那个发颜，让苏海宝怎么看怎么亲切，于是他走近了些，再走近了些，最后走到了对方旁边。
　　怎么这颗脑袋看着这么眼熟呢？苏海宝有那么丁点纳闷。
　　「早，你也是游客来这玩的吗？真早起......」
　　他刚开口搭话，只见原本蹲着的人背对着他站起，然后倏地扭过头来──
　　苏海宝蓦然收声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彷佛看到章鱼外星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或许真的看见外星人他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这张脸，苏海宝很熟悉，非常熟悉，熟悉到做梦都梦到，熟悉到时时都在想念，他甚至怀疑他现在还在睡梦中根本没醒。
　　眼前的大男孩看上去十七八岁，一双眉毛又黑又浓，眼睛又圆又大，五官端正菱角分明，穿着随意背着个包，散发着浓浓的学生气息──尽管染发加一脸凶相让他看起来有点不良。
　　而此时男孩正瞪着他，眼神凶恶，眉毛倒竖，凶神恶煞的模样让苏海宝想起邻家恶犬，却又悲凉地发现自己刚刚脑子里居然闪过了一个极端诡异的形容词──好可爱......
　　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这就是所谓的恋爱中的人都弱智吗？苏海宝无语问苍天。
　　在发现眼前的人就是他日思夜想又想逃避的对象，苏海宝第一个反应是转身就走；可转念又想，他看过猫爪子的照片，猫爪子却没见过他的，所以眼前的大男孩应该认不得他，于是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接着说：「你也住这家旅馆吗？」
　　男孩不答，依旧凶狠地瞪他，恶狠狠地似乎要将他的身体瞪穿个洞。
　　苏海宝被瞪得心惊肉跳，被瞪得手足无措，忍不住想是不是被认出来了？没这么悬吧......
　　「呃......我要去吃早餐了，你慢慢逛。」他干笑两声，决定闪人。
　　苏海宝从男孩面前走过，还没走出十米，身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苏海宝毫无停顿，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脚下越来越快似乎想迅速逃离现场，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
　　「靠，老子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给我装路人！」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轰隆一声，打得苏海宝脑也空了，脚也停了。
　　那一眨眼的光阴，他四肢麻木，五感迟钝，如同被石化般僵立一动也不动。从脑袋空空到乱七八糟的念头纷纷涌现，苏海宝如同经历一轮生死轮回，等被吓飞的三魂七魄纷纷归体，又混乱又矛盾的思绪差点让他炸了脑袋。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怎办？要跑？
　　跑去哪？晚上还不得回旅馆？
　　那立刻调头回旅馆躲着？
　　但现在往回冲不被逮个正着？
　　不不不，他只是来旅游的，猫爪子还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他，就回头打个哈哈说自己没认出来，就算尴尬点也比莫名其妙跑掉好吧？──反正猫爪子跟兰草只是「朋友」。
　　心中主意一定，苏海宝立即扭过头，继续装傻。「请问你是......？」同时瞄到飞奔到他面前的男孩手里握着一支手机。苏海宝愣了愣，联想到刚刚的手机铃响，难道......？
　　男孩与他相对而立，把手机顺手塞回臀后牛仔裤上的口袋，怒瞪苏海宝。「靠！看过我的照片还不认得本人？！你什么眼神啊！！」
　　苏海宝故作一脸茫然，往男孩脸上看了又看，最后面不改色地说：「对不起我没戴眼镜。」──所以眼神不好情有可原。
　　看着男孩露出生气又懊恼的表情，苏海宝表面一派平静，心里却忍不住偷笑，一时忘了见到猫爪子本人的尴尬与窘迫。
　　男孩抓抓头皮后恨恨地道：「我是猫爪子，你是兰草吧？......下次别忘了戴眼镜出门！你近视是多深？跟瞎了似的。」
　　苏海宝其实双眼才近视三百多度，于是故意将猫爪子的疑问忽略过去，装作一脸惊讶地问：「你是小猫？」同时心里暗骂自己虚伪。
　　猫爪子皱了皱眉，一脸嫌恶地说：「游戏里就算了，现实里别这么叫。叫我本名吧，罗旭华，三个字随便你叫。」
　　于是两人在现实里正式交换了姓名，搞定了称呼问题，最后在旅馆前大眼瞪小眼，双双沉默。
　　怎么说呢──在游戏里认识，跟在现实中认识，感觉实在是两码子事。
　　苏海宝认识游戏中的猫爪子，却没想过跟现实中的罗旭华见面。
　　或许也不是完全不想......只是不敢。
　　可是现在，两人却在现实中相认了──虽然经过刚刚的缓冲，但苏海宝仍然没啥心理准备，于是刚刚被忘记的窘迫感一下都回来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尴尬起来。
　　可男孩似乎毫无所觉，还理所当然地问：「你来X县玩怎么不找我？」
　　苏海宝正在想：我来X县玩干嘛一定要找你？嘴上却答得敷衍：「一时没想到。」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想却让男孩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瞬间变脸破口大骂：「我靠！一时没想到？之前约好一起上游戏却没上，你说话都当放屁是不是？有事不会吱一声啊你！」
　　苏海宝被骂得发懵，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件事顿时无言以对。
　　说起来，这错确实在他。他那时只想着逃避，自然不会事先知会猫爪子。
　　于是他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歉。
　　罗旭华皱着眉，盯着苏海宝一会儿，似乎觉得他认错认得太干脆，但想起游戏里他也是这个样子，脸色渐渐趋于缓和。「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这样。」然后带上一点笑容，伸手勾上苏海宝的肩，很有点自来熟。「没来过X县吧？打算玩哪些地方？你难得来一趟，我陪你。」
　　苏海宝心跳突然乱了拍。听到男孩要陪他，自己居然该死的怦然心动；同时勾在他肩上的手让他浑身不自在──彷佛搭在他肩头的是一块烙铁，烫得他整个人都热起来。
　　而对于男孩的好意，苏海宝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婉谢，但他的嘴巴却叛逃向感情。
　　「那先陪我去吃早餐吧。」
　　苏海宝脸上挂着微笑，内心却在哀泣。
　　──苏海宝你清醒点对方可是未成年还是同性啊啊啊啊！

　　24 一只小雨伞～
　　用过早饭，两人去爬附近知名的登山步道。
　　起始一段是木栈道，道路两边的树荫遮蔽着头顶的晨曦微光，树叶时不时被山里的清风吹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山中的早晨很静，但仔细听又充满勃勃生机。
　　走完木栈道，连接上绵长倾斜的山道，靠近山崖的一边有护栏围着。望远看去，两山之间的天空透出暖黄，而背光的山坡相衬之下更加晦暗。
　　到了一处观景台，周围山樱满树头，粉粉红红，一团一团十分好看。
　　「照张相吧？」
　　苏海宝举起手里的数位相机询问。虽然碰到猫爪子在意料之外，但难得有这个机会，照相留念也挺好。
　　罗旭华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头前。
　　「......你不能笑一笑吗？」
　　「又没啥可笑的。」说归说，猫爪子还是很勉强挤出个笑容配合，表情看起来颇为僵硬。
　　苏海宝立即按下快门，喀擦一声，因为清晨光线暗了点，相机自动打了闪光。
　　检视了一下刚刚拍到的画面，罗旭华挤到他身边看，露出不满的样子。
　　「靠，有够丑！」男孩飞快把相机夺过去删了自己的相片。
　　「要重拍一张吗？」苏海宝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
　　「我给你拍。」罗旭华突然把相机举到眼前对着苏海宝，刷地按下快门。
　　查看过相机后，罗旭华横了他一眼，把相机还给苏海宝。「你挺上相的嘛。」男孩显然有些心理不平衡，因为用偷袭的手段被照的人看起来还是那么自然。
　　苏海宝有些哭笑不得。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相平凡，跟男孩一比甚至显得没啥特色，说他上相感觉在讽刺他似的──但他又很明白猫爪子直来直往的性格。
　　两人轮流在樱树下照了几张，罗旭华还想爬到树上让苏海宝给他照一张，这样危险的举动理所当然地被阻止了。
　　「真没意思。」男孩撇撇嘴，似乎感到相当无趣。
　　显然男孩更适合人多热闹的所在，但苏海宝却喜欢山中的安静空寂......两人的个性，实在是天差地远。
　　「等会儿要搭车去农场，那里有意思的地方就多了。」苏海宝笑笑地安抚他。
　　「农场？」罗旭华皱着眉，流露出一点困惑。「不就是养牛养羊的地方......难道看人挤牛奶啊？」
　　「现在很多农场都是休闲取向，除了风景好外，也会安排一些表演节目，你到那里就知道了。」
　　结果还没领略到所谓农场的美好风光，沿途起伏的路面就让原本精神奕奕的男孩蔫了。他们搭乘的那辆小型巴士晃动得十分剧烈，车里满是万金油、绿油精的气味，车上的游客几乎都奄奄一息，导游小姐准备了一堆呕吐袋随时待命；苏海宝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毫不受影响。
　　巴士开往农场的途中，起伏的坡地十分青翠可爱，像瓢泼大雨后被洗得干干净净一般。苏海宝一路心情颇为愉悦，遗憾的是晕车晕得神智不清的同行伙伴无法共赏。
　　大约半小时后，沿途开始出现各式各样别具特色风格的民宿，错落在山坡林野，显得十分别致。
　　巴士一直驶进农场入口。
　　下车后男孩脸色苍白，腿还在打晃，却死不肯让苏海宝扶他。
　　苏海宝没奈何，提议道：「那我们到观景台那坐会儿吧？顺便在附近照几张照。」
　　这回罗旭华没再逞强。两人到观景台围栏旁设置的长凳上坐下，男孩背靠着栏杆，两条手臂挂在围栏外，半瘫在长凳上休息。
　　「来这一趟真遭罪......」
　　「喝个水吧。没想到你会晕车，所以没准备晕车药。」
　　「是那辆破巴士太颠了。」男孩的声音仍旧有气无力。「靠......要是这里不好玩，下回我去你地头旅游，食宿你包。」
　　「也不是不行......」
　　年轻人恢复力就是强。没一会儿刚刚仿如垂死的罗旭华又恢复了精神，溜去观景台对面的山训场玩耍。
　　苏海宝看着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跟小孩子抢器材玩，幼稚的行为看在他眼里居然仍旧可爱......
　　四处照了几张风景，苏海宝还偷偷照了几张男孩在山训器材上爬行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眼睛堆满好奇，东碰碰西摸摸，显得兴致高昂，简直跟个孩子没两样。处在一群小萝卜头里一点也不突兀。
　　游客四散在牧场里，男孩玩过瘾后跟着苏海宝四处晃荡，随处可见一坨一坨的羊粪在地上，还有白白的绵羊在草坡上低头吃草或随意走动。
　　「这里很多羊嘛......怎么没有牛？」
　　「比较少吧？」苏海宝不怎么肯定地答。
　　「那羊可以摸吧？」男孩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呃......不知道。」
　　于是罗旭华跑去摸羊。
　　后来两人又看到牛，少少的几只，身上批着黑白花色，看起来十分温驯。
　　「牛也可以摸吧？」男孩又问。
　　「你可以试试......」
　　于是他又去摸乳牛。
　　「这里果然挺有意思。」
　　「......」
　　午时的太阳很大，两人在农场里唯一的一家便利商店里解决了午饭。没想到上午的朗朗晴空，过午后就成了晚娘脸孔。
　　「靠，什么鬼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