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的脸,他立时愣住了。
没想到,不过一低头的时间,宋言竟已泪流满面。
她刚刚看见了什么?
苏景立时慌了手脚,抓住宋言的手缓缓放开,一时语塞,只毫无意义地问:“你,怎么了……”
宋言没回话,再次低下头,不看苏景。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不过是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日期。
不过是那个日期,正好有些熟悉而已。
她没有刻意去记住,更没有刻意去怀念,却猛然发现,她和白子非相识,竟已经整整一年时间了。
去年的今天,在万劫海边,她遇见了白子非。
去年的今天,白子非阴差阳错地走入了她的生命。
在泪流满面的上一秒,宋言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哭。
在万劫海边空等了白子非一整夜的时候,她没有哭。
电话、消息通通联系不上白子非的时候,她没有哭。
终于确认白子非不会再出现的那一天,她也没有哭。
却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她认为自己已经彻底将白子非抛诸脑后的时候,泪水在刹那间决堤,全然无法控制。
她胡乱地用手擦了擦眼泪,可是,好不容易擦干了脸上的,眼睛一痛,又流满了整个眼眶,怎么也擦不完。
她不想哭,可她忍不住。
刚刚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个日期,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牢牢插在她的心上,让她不住地流血,不住地疼痛。
她不想承认。
可在这迷蒙的视线中,她不得不承认。
即使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即使她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白子非依旧在她的心上,一分一秒都没有离开。
苏景看着宋言哭得怎么也停不下来的样子,慌忙拉住了她的手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从哪里安慰起。
别看他平时在游戏里能说会道,遇上女孩子在面前哭,真是最佳辩手都没有办法。
更何况,到底是什么惹了她哭?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宋言不希望苏景看到自己哭得稀里糊涂的样子,偏过头,身子也向石凳的边沿躲去,小声说着:“我没事。”
可都哭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
苏景皱了皱眉,越发地担心她,忍不住靠近她。
宋言感觉到苏景的靠近,更向着石凳的边沿挪去,一个不注意挪出了石凳,身子顿时一倾,向地上倒去,眼看就要脸着地。
苏景急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继而揽住了她的腰。
宋言的眼中仍旧满是泪水,视线模糊不清,感受到腰上的力道,不由一惊,下意识狠狠推了苏景一下。
宁如一和苏吟爬山过来,找到了宋言和苏景,正巧目睹了苏景强行抱住宋言,而宋言狠狠推开苏景的一幕。
仔细一看,宋言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得厉害。
宁如一顿时眉头紧皱,火气上涌,几步上前扶住宋言,随即将宋言护到身后,和苏景拉开距离,责问道:“苏楚慕,你对言言做了什么?”
苏吟也急忙走到了苏景的身边,狠狠地拍了一下苏景的背,不满地说:“臭小子!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这个……”苏景迟疑。
“老实交代!”宁如一催促道。
“别吞吞吐吐的!”苏吟说,“小心我大义灭亲!”
从宁如一和苏吟的话里明显可以听出,她们齐齐站在宋言那一边,并且认定了苏景干了什么欺负宋言的事,要为宋言主持公道。
可苏景明明什么也没干。
他表示很无辜,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无辜。
宋言感觉挡在自己身前的宁如一一副要干架的模样,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另一手赶紧擦干了眼泪,解释说:“我没事,我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眼泪流得止不住,马上就好了……不干苏楚慕的事!”
“不干苏楚慕的事?”宁如一怀疑道。
宋言说:“真的。”
宁如一将苏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转过身将宋言左左右右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了对苏景的戒心,说:“饶你一命。”
苏吟得知不是苏景惹了事,舒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刚刚被她狠狠拍了一掌的苏景的背,小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傻?人家都哭成这样了,你都不知道去买个纸巾?”
苏景刚刚慌得什么都忘记了,经苏吟提醒,才想起来,急忙迈步向不远处的小卖部而去。
苏吟拉住了苏景,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把纸巾,递到了他的手里。
苏景将纸巾递给宋言,想了想,止说:“别哭了。”
“恩。”宋言应了声。
经过宁如一这么一闹,她倒是真的不想哭了。
接过纸巾,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她抬头望向苏景,眼中满是歉意,道:“对不起,无缘无故让你被误会了。”
苏景倒不觉得这个误会是什么大事,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这没什么,只是……”顿了顿,他的神情越发温柔,语气更为郑重其事,“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你有任何的事,都可以告诉我!”
宋言摇了摇头,依旧说:“没事。”
苏景虽然不知道宋言为什么会忽然哭,但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有心事。
她的心事,不愿告诉他。
不过因为,他还没有走近她心里。
宋言、宁如一、苏吟并排坐在石凳上休息。
苏景作为唯一的劳动力,为她们买了饮料和零食。
等到宁如一和苏吟的体力恢复了些,宋言也觉得自己的脚没有什么大碍,再次风风火火上路。
吃完了午餐,他们准备转战下一个景点,途中接受了宁如一的提议,租了两辆双人自行车。
宁如一和苏吟骑同一辆。
苏景和宋言骑同一辆。
考虑到宋言的脚,苏景在前面蹬,她只需在后面混。
这一日的天气真的很好,阳光遍地,却又不显燥热。
他们一路游玩,从清晨到夜晚,一路欢声与笑语。
除了花园中的那一个小插曲。
宋言在努力地迫使自己忘记那一个小插曲。
晚上,苏景开车将苏吟先送到了酒店,苏吟嘱咐他务必要把宋言和宁如一安全地送回学校。
姐命难违,加上他根本不想违,自然从善如流。
宋言和宁如一在学校门前下了车。
苏景陪着她们往学校里走了一段,在宿舍区外告别。
“等等线上见。”苏景说。
时间还不算太晚,还足够他们上线做完日常和副本。
宋言点了点头:“好。”
宁如一挥了挥手:“我们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顾辞正巧从校外回来,走到宿舍区前,一眼就看见了宋言和宁如一,走上前打招呼:“言言,你也刚回来?”
宋言看见顾辞,表情淡淡的,没有偶遇的开心,也没有什么不开心,如实说:“下午出去玩,刚回来。”
顾辞转头看见了苏景,不由有些奇怪:“他是……”
他曾和宋言无比的熟悉,知道宋言在这个城市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寥寥可数的那几个他基本都认识。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知道宁如一的朋友比宋言多上许多,但他可以确定,这个男人绝不是宁如一的朋友。因为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宋言。
宋言也没隐瞒,简单介绍苏景为隔壁大学城的同学。
顾辞看了看苏景,礼貌地笑笑,也做了自我介绍。
很快,谈话结束,宋言和顾辞告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他们之间没有矛盾,没有争吵,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永远也回不到从前。
建立一段情谊很难,需要漫长的时光和无尽的深情。
可毁掉一段情谊却很简单。
她和顾辞从小到大的情谊,毁在他的默不作声中。
她和白子非朝夕相处的情谊,毁在他的突然离去。
苏景没有立刻离开宿舍区,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宋言的背影。他的嘴角一直微微勾起,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目送宋言消失在小道的尽头,隐没在迷蒙的夜色。
终于一点也看不见了,他才转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