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绛还是那个顾雪绛,哪怕他已失去一切,依然跟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真是可恶。
于是他纵马、接杖。
人生多少快意事,不如一场打马球。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二:“传你八字要诀!”
程千仞:“嗯嗯,你说我记。”
“眼神要冷,姿势要帅。”
“……???”
第48章 东川啊,快远出王朝版图了
第三场以南渊得筹结束, 比赛暂歇片刻。
两位骑手坠马, 被医馆担架抬走时浑身鲜血尘土,姿势扭曲, 不知断了多少骨头, 受伤马匹则由板车运出场间。画面之惨烈, 南央城民众倒吸冷气,女人以袖掩面不忍再看。
北澜队员们却无甚反应, 或者说习以为常——马球运动脱胎于战场骑兵交锋, 本就激烈而残忍。凌驾于几十条规则之上的,是一条‘胜者为王’的默认规则。如果为同伴愤慨不平, 马背上讨回来便是。
原上求和钟天瑾纵马来到场间。
按之前的安排, 原上求第一局应该负责抢攻。但他不知发什么疯, 插完旗就离场。又没人管得了他,只好随他高兴。
钟天瑾是钟家长房嫡系,钟天瑜的堂兄。同样擅长抢攻。平时上马神采飞扬,眼下却脸色阴沉, 与张诩、陆裘, 白玉玦围在一处议论。
“花间雪绛来了?”
“他怎么能打马球?难道武脉重续, 完好如初?”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他武脉没废,修为也还在,这是个大阴谋……”
人多脑洞大,越猜越离奇。
顾雪绛远远看着,打马来到场边, 隔一道围栏与朋友说话:“你看这些人是不是很好笑。发请柬邀我上场的是他们,等我真出现了,神经紧张的也是他们。”
徐冉感叹:“所以你是有多招恨啊……”
林渡之恨不得拉他下马。
南渊众人深感扬眉吐气。位置较远的看不清骑手面目,忙着四下打听,想知道这两位刚上场就扭转乾坤,力挽狂澜的到底是谁。
南山后院的学生们,依然怀疑自己看到了假的程千仞。
“下一场,还要拜托你和顾师弟抢攻。”
程千仞正在与其他队员商量战术,大家都用炽热目光注视他,搞得他极不适应。
周延三言两语定下援护与后场防守,调整了较紧凑的阵型,以应对上一场回援不及时,众人便重新上场。
马场上瞬息万变,讲究‘人不约,心自一。马不鞭,蹄自疾’,过于细致的计划根本用不上。
万千期盼目光中,战鼓急促擂响,裁决归位。
“第四局发球——”
大地再次震动,两线烟尘向中央奔袭!
忽有一骑离群跃出,似一簇燃烧烈火,原上求马上挥杆,‘啪’一声脆响,球在半空便被他抢下。
他运球冲袭南渊阵线时,北澜其他队员尚未赶来。
晌午烈日当空,火云马如浴赤炎。四蹄如雷,速度不可思议,裹挟暴风,恐怖的冲击力令人胆寒。
南渊第一线,已有几匹白马不受骑手控制,欲向两边避让。
如此紧张危急,程千仞却听见顾雪绛自语:“切,大傻子,又来送菜!”
话音未落,火云马近在眼前,顾雪绛突袭原上求面门,出手如电。原上求一个后仰,精准避开,曳地球杖未动,依然控球向前,速度不减。
还未得意,见顾雪绛俯身一捞,便与火云马交错而过。
原上求只觉杖下忽轻,转头一看,登时怒火中烧。
原来,对方不知何时将球杖换在左手,方才迎面袭来的只是他袖影。
一系列真真假假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雪绛抢下滚球的瞬间再换右手持杖,向北方阵地冲锋。
众人鲜少能看清他如何动作,只顾扯高嗓子,拼命欢呼。
原上求调转马头,马蹄稍慢,程千仞趁此横来一杖,阻断他去路。南渊诸骑立刻分出三人,令他突围不得。
程千仞抽身,策马回援顾雪绛。
北澜诸骑心情复杂。顾雪绛球杖扬起时,无比熟悉的恐惧感笼罩下来。
抢攻不如他快他准,防他也防不住,手忙脚乱,阵型七零八落。
白马可以驭使随心,疾转疾停,扬蹄飞跃。
球杖可以左手换右手,左右开弓自如。
程千仞担心顾二身体,百忙之中扫他一眼,嚯,炫技到起飞啊。
建安楼露台上,那些吃茶、聊天、摇扇的大人物,不约而同停下,全神贯注盯紧骑射场。
北澜副院长忍了许久,终于没忍住,一拍扶手:“年纪轻轻学的这般张扬浮夸,怎堪大用?!”
胡易知还是笑:“老刘,犯不着,孩子们玩得开心就行。呵呵。”
程千仞不会那么多花板子。
为顾雪绛清扫障碍,或援救身陷险境的队友,能用一杖解决的事,决不用第二杖。
落在看客们眼中,就是他马如飞云,杖如掣电,四方驰骋。
白马冲出包围,前路再无阻碍,一马平川,十丈、八丈、六丈……顾雪绛扬杖击球!
流星划过一道漂亮弧线,砸入北门!
“南渊得筹!——”
鼓声大作,千万人站起身,欢呼汇成奔涌海潮,震彻天际。
***
北澜又输一场。
钟天瑾打球不赖,却有个毛病:赢了,功劳全归我;输了,失误都是别人的。
下马之后,他当即先发制人,冲原上求喊道:“你为什么不传球给我?队里十四人,哪由你一个逞英雄?!”
原上求冷笑道:“传你有屁用?骑术差,脾气大,你还不如大花。”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众人纷纷拉架,白玉玦制住钟天瑾,息事宁人:“比赛要紧,算了。”
原上求一摔球杖:“老子不跟这种人组队,丢人!”
钟天瑾:“我忍你很久了!你们呢?难道怕他不成?!”
场面比球场上更混乱。
白玉玦一腔郁气爆发:“够了!要走的快走,不走的给我闭嘴!”
幸亏原下索及时出现,牵走自家兄长,才避免一场大规模群架。
白玉玦冷静下来。
他们这支队伍看似很强,却只强在进攻。
主攻手太多,愿意固守后防线的少。一旦需要转攻为守,便失去耐性,毫无章法地乱打一通。
尤其是面对花间雪绛,许多人记起旧事,思绪杂乱,时间越长想得越多。除了姓原的只想打球,谁还能心无旁骛?
“花间雪绛在场上。速战速决,对我们更有利。”他做了决定:“申请‘决胜局’吧,不同意的举手。”
南渊队沉浸在兴奋喜悦中。队员们聚在看台边,享受师弟师妹擦汗递水。
程千仞打量顾二,见他精神虽好,脸色却白。其余队员面红耳赤,汗水淋漓。只有他是冷汗。
便去找周延商量:“必须尽快结束了。”
顾二身体撑不住。我状态也不好,像在火中炙烤。
那边林渡之低声问:“疼吗?”
顾雪绛笑了笑:“不疼。”
林渡之很生气:“你居然连医师都骗?我,我不治你了。”
规则中,先得五筹为胜。但若打到四场仍是平手,说明两队实力不相上下。继续打下去,必然迎来煎熬苦战。
且经过消耗剧烈,马力与人力都开始衰退。比赛精彩程度难免减弱。
这种情况,如果双方同意‘决胜局’,便各出三人,由此局一决胜负。
白玉玦的想法,得到北澜队全体支持。
钟天瑾已经找回理智,向南边望了望:“那个没穿骑装,一身蓝白学院服,梳单髻的,到底是谁?哪里冒出这号人物?”
经他一提,队员们都想起来,刚才场上屡遭那人阻拦,跟花间雪绛一样难对付。
消息灵通者立刻接道:“程千仞,南山后院学生,听说是个东川人,没什么大来头。”
程千仞曾被算经班学生堵在医馆门前,当街质问。他词锋犀利地反问,闹得全院皆知,北澜也有看热闹的。
“东川?”钟天瑾一怔:“哦,东川啊,都快远出王朝版图了……”
***
战鼓再响时,只有六骑策马上场。
不懂规则的南央民众哗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