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臣雪怔然又爱惜地轻抚着手中的信笺。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
信笺上的字迹首字为浓,末字为枯运笔如屈铁断金,具有很强的个人色彩十分容易辨认,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写出这一手文雅隽永的行书!
只有他的小笠!
他就知道小笠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当江家拿出青烟绝影线作为比武彩头的时候,他就无比肯定了!
不知寒山寺,桃蕊著花未小笠约他到寒山寺,他们的定情之地相见!
他现在就去那里等他!
桂臣雪简单交代了属下的巡夜工作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寒山寺飞奔过去了。
别蜂起以玄力射出江笠写的那封信笺后,便坐在桂府外一颗大树树荫中闭目养神。
直到桂臣雪走出府邸坐上马车哒哒远去他才猛地睁开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丝狡黠邪气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小书生信里写了什么,但显然,桂臣雪中计了!
走了一个桂臣雪后,桂府中那些三脚猫再无一个是他的对手!
桂臣雪在寒山寺中枯坐一夜,始终等不到人来。他想这应该是江笠对自己的考验所以他耐心地等着等着直到他的属下慌慌张张地冲上山,跪倒在他面前!
“大人,不好了!府里遭贼了!”
桂臣雪豁然起身!
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青烟绝影线,而是他藏在床头柜中的宝贝锦盒!
那个暗红色螺旋锦盒!
怕什么来什么。
桂臣雪匆匆赶回府邸,冲进自己房间,就看到房内一片狼藉。当看到收藏他“私人宝藏”的抽屉被削裂,暗格中空无一物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骇人,周身狠厉的气势更是达到了顶峰!
后边跟上来的下属高兴地说道:“大人,青烟绝影线还在!”幸好桂大人神机妙算,提前将青烟绝影线从锦盒中取出,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否则就被贼人得手了!
这下属还以为听到这个消息桂臣雪会高兴,没想到桂臣雪的脸色却越发阴鸷可怕!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想要择人而食的凶兽!
“大人,青烟绝影线”
“闭嘴!给我好好说清楚昨晚的情况!”
去他的青烟绝影线!
他最宝贝的锦盒不见了!
却说别蜂起在桂府中走了一圈,顺手就摸走了桂府中所有他看到的红色锦盒。
现在,他盘腿坐在树下,把拿到手的锦盒一个一个打开,看看青烟绝影线在哪个盒子。
结果开了一个又一个,无非都是些寻常宝物。普通人也许稀罕这些,他堂堂芜地堡少主,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根本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他发现在这些崭新的锦盒中,有一个暗红色螺旋纹锦盒很特别。因为它漆油剥落,颜色陈旧,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与其他锦盒的待遇截然不同。别蜂起记得,它是被桂臣雪收藏得最仔细,最用心的一个。
难道这个其貌不扬的盒子,才是桂臣雪最看重的?
若是如此,这个桂臣雪倒是有点狡猾啊。
别蜂起打开锦盒一看
“这是什么鬼东西?树枝?”他捻起几根枯萎的桃树枝,浑不在意地丢在脚边。
他又挑起一团扭扭歪歪的红纸,展开一看,居然还是个红双喜,就是剪得太丑,又褪了颜色。这又是什么鬼?这桂臣雪是有什么古怪的收集癖吗?他随手就把那红双喜团起来扔到一边去。
桂臣雪珍爱无比的回忆宝藏,就这样被他一边奚落一边像处置垃圾一样丢弃了。
然后他目光蓦地一凝!
他看到锦盒的底部,静静地躺着两只草蚂蚱。
没错,是两只。
一只旧的,一只新的。
江笠坐在屋里看着灯芯摇曳。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看到别蜂起一身落拓地走进来。
江笠是个十分敏感的人。他一看天色,再看别蜂起的脸色,他的心就整个往下一沉。
别蜂起没有通过他最后一道考验,他看了他写给桂臣雪的那封信笺与其说是写给桂臣雪的,其实更准确地说,是写给别蜂起的。
可惜别蜂起还是看了。
“抱歉,没拿到。”别蜂起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江笠站起身,他的心越是冷硬,脸上就越发温柔。他对着别蜂起宽慰一笑。
“无妨,拿不到就算了,我会另寻对策的。”
别蜂起:“接下来桂臣雪必然加强防备,再想去桂府做梁上君子就不容易了。”
“这个你不必担心。忙了一夜了,你先去休息会儿吧。”
“可是再过两天,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
“我说了,没关系的。”江笠笑了笑,起身把书籍卷起来,一捆一捆放进书架。
别蜂起猛地出口喊道
“江笠!”
江笠一下定在原地。
他慢慢转身面对了别蜂起,脸上是一派近乎寂然的平静。
“你刚才说什么?”
所以还是决定摊牌是吗,别蜂起?
别蜂起向前一步,目光闪烁不定。隔着一张书案,他紧紧地盯住江笠。
江笠正要承认自己身份,没想到别蜂起说出来的却是:
“小书生,你究竟是江笠的什么人?”
这就是别蜂起想了一夜,觉得最可能的一种可能!
他在郊外一片林木稀疏的草坪上练了一晚上的剑,在凶狠的剑气中披荆斩棘,发泄自己心底的暴躁和恐惧。以斩断一切的凶悍气势,幻想着斩断江笠跟那些神秘过去的联系!
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与江笠相处的一幕幕。
优雅温柔,博学多才,谦逊狡猾,冷静洞察这些,根本就不是一个乡下儒生会有的!
他一直在刻意忽略这些疑点,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深究,只会将小书生推得更远。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追问,因为他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在意,小书生跟江笠,跟斩钰,跟桂臣雪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书生的一切行为,包括对斩钰的执着,抬手一封信便能左右桂臣雪的行动,想得到江家的青烟绝影线,还有之前他表现出来的,所有一切都跟江笠有关!
小书生一定认识江笠,而且是江笠极为亲近的人!
在别蜂起不断纠结这个问题的同时,心底的另一个神秘声音却在怂恿他,以暴力满足**!
管这小书生是谁!他欺骗了你,这就是事实!你应该惩罚他!把他囚禁起来,绑住他的双手,蒙住他的眼睛,顺从心底隐秘的渴望,占有他,掌控他,让他哭泣求饶!只要得到他,他的过去就会全部消失!从此以后,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别蜂起死死地咬住牙根,攥紧拳头,紧得手背青筋暴起,煞是恐怖。他再一次无声地抑制了心底破坏一切的渴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抑制自己多久。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失控。
可是不能是现在,他想,如果现在粗暴蛮横地解决问题,他们之间只会变得更糟糕而已!
“你究竟是江笠的什么人?”别蜂起再次向前一步,越过书案。
“我是江笠的什么人?”江笠浅浅一笑,目光却凉冰冰的,只有讽刺,“即便我与江笠相识,你又待如何?”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质问,他接近芜地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别蜂起望着江笠,目光渐渐变得坚决起来,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向前一步,握住江笠的胳膊:“小书生,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是什么人,是什么来历,我都无所谓,我都可以接受!没有关系的,我相信你,所以,你也可以相信我!”
在他眼底,是一片宛如汪洋澎湃的深情,足以融化寒山寺上的皑皑积雪。
然而江笠只是勾起嘴角,神情似笑非笑。
“哦,那可真是谢谢二公子了。”
他之前,的确正尝试着相信别蜂起,但是现在,他得到的只有失望。
跟江笠相处了这么久,别蜂起已经能够稍微把握对方的细微神态变化。所以虽然江笠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他却只感觉到江笠的冷漠和疏远,这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别蜂起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你不信我,为什么?”
江笠转开脸:“二公子说笑了,咱们不过是盟友关系,只谈合作,何谈其他。”
“我不许你这样跟我说话!”别蜂起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登时把他急的眉毛都倒竖起来,他捧住江笠的脸,逼着江笠正视他的眼睛,“你看着我说!为什么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