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养孤儿可不意味着老天看在你们可怜就能生出雄子,说实话,相信有‘老天爷’这种东西存在的成年人最好别生蛋,就当是为优生优育做贡献。”
……
席天扶额。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选择主动遗忘那段记忆,不仅嘴贱,还很欠揍。
席天的视线移到录像中的雄父,为什么雄父说出这些话时却显得整个人又深刻又睿智呢?
细想一下,他的确继承了他雄父很多特质。那么,使他出离母星的奇葩变化,会不会也是来自他雄父的遗传?
席天这么想着,挑了一个新带子播放。
画面一阵晃动,看得出来是在双亲的新家里,显露出雄父伏案写作的背影,又是一阵晃动,地点转移到卧室。他把录像机摆在床上,正对自己,露出了雌父的正脸。
“我们结婚四年,相识十年,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时,你13岁,我17岁。
那时候,伏安爸爸,兰斯雌父,天天操心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他们去见你的前一天晚上,还和我谈话说,‘如果没人要你,你可以选择单身,我们和你一样的性别,能理解你的苦楚,只记得一点,一定要爱你自己。’
结果,他们的担心成了多余。
说真的,我就是很普通的雌子,可能是上辈子积累了福报,换来了今生你的相伴左右。
和你在一起,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我知道你对我好,事事以我为先,你对我的迁就、宠爱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莱克哽咽着,“虽然早已说过无数次,但我还是想说,漆寺,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胜过爱我自己。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最重要的事,漆寺,你要做雄父了。”
莱克抚摸平坦的腹部,“医生说,他才半个月大。我想这应该是件很重大的事情,才选择通过录像带告诉你。
当然,我猜你看到这里时一定很想见我,但这时的我应该已经在另一个镇子的大哥家里了,我要向大哥讨教讨教经验。”
莱克狡黠一笑,“趁这段时间,你先冷静冷静。最后,你可一定要耐心等我自己回来!我说是自己回来!不要再像上次在凌晨自己乘车过来!我会担心你的。”
席天愣住,直到带子自动放完。他无法继续放映另一个带子,一股力量驱使他一遍遍反复观看这一盘。
淡淡的喜悦、欢欣,促使他无法自抑地笑出来,每看一会儿,不得不停下来,笑一会儿,再继续看。
这是他父亲的浪漫呀!
画面定格在雄父伏案工作的背影上,电光石火间,灵光一闪,笑容凝固。
席天飞快翻出终端里的论文,滑到宋辉单照片部分,即使像素模糊,时代不同衣服不同,但雄父和宋辉单的背影,却十分相似。
席天将宋辉单的肖像调出来,放入软件中,改变他的面部表情,眼尾低垂,嘴角下弯,平视前方。
惊人一幕出现了,这幅肖像居然和他的雄父看起来如此相似。
只是,修改过肖像上雄子的棱角更加锐利,而雄父的面容更偏于柔和。
席天再次从网络上寻找到当年宋辉单留下的最清晰的侧面拍摄照,切换带子,将两人的侧颜相对比。
面容精致,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第76章 第 76 章
席天翻找出网络上所有宋辉单的仅存相片, 每一张都仔细对比,每一张都是如此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父亲会与200年前亡故的政坛雄子宋辉单如此相似?
不,不是相似。
是一模一样。
这, 这是为什么?
席天慌里慌张地冲下楼去,询问他的爷爷,雄父的身高是多少?成年以后有没有发生变化?
兰斯正好闲下来,他来到书房, 拿出档案袋,给了席天。
里面是他雄父的每年体检资料。
雄父19岁成年, 身高就高于普通雄子。结婚前三年, 每年增长1cm,直到比宋辉单资料百科中高出0.5cm。
雄父也有后生长期。
席天以前读过的四圣士回忆录, 宋辉单之外在世的其他三个人都说, 宋在成年时就比寻常雄子高,但尚未达到雌子那般的高度,可两三年以后却莫名高如雌子。
宋辉单在执政十年中,雷厉风行, 手段果决, 令对手望而生畏。他流传下来的公众演讲稿至今还存在“史上最著名的百篇演讲”中,列为每个人的必读书目。
当时总统在晚年回忆录中说, 宋辉单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若非英年早逝, 他必将成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带领虫星走向新的高峰。
这二百年来, 虫族社会好像是故意将宋辉单掩埋,与他有关的资料事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众人仅知他是四圣士之首,他很漂亮,很优秀。仅此而已。
席漆寺,他的雄父,就是活着的宋辉单。
难道,他投胎转世,再来到这个世界?
可是,没有两个人的容貌会无缘无故完全相似。
席天捂住头,充斥了太多杂乱又无解的信息。
三十五年前的研究院爆炸,二百年前的宋辉单,他的雄父席漆寺,还有导师的过去。
就差那么一个关键要素,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这之后,好像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他一旦翻开,就会万劫不复。
家庭终端正在放映新闻,正是保守派的雌子,他进一步进入衰老期,鬓角可见花白头发。
“据媒体报道,保守派总统候选人斯文蒂尼表示,如果成功当选,他将立刻把为非作歹的非法移民递解出境。他还称,非法移民“抢走”了虫星裔移民与其他虫星人的工作,借此争取虫星裔选民的支持。”
画面是斯文蒂尼向镜头挥手,微笑,眼角堆满细纹。
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应该更年轻,笑起来面目表情更僵硬,不自然。
席天瞬间了悟,这个人他见过,就是他第一次离开乘坐飞船离开母星时,和艾利斯相隔过道交谈的老人。
他当时就觉得老人很奇怪,他的表情在笑起来时不够自然,想来一定是做过特殊伪装,遮掩了真实面容。
这个人曾经乔装以后去往垦农星,去做什么项目。
在12月时,总统候选人名单已经出来了,那个时间,斯文蒂尼去往垦农星是为了什么?
胸前冰凉的钥匙进入席天视线。
他的导师临走前让他帮忙带回在这里寄存的东西。
席天连忙去询问了施薇特,得知了本地有寄存服务的只有当地银行租赁的保管箱服务。
席天赶在银行下班以前,向工作人员提供了钥匙,口令证明,终于取回了在重重保护之下,储存在保险箱里的东西。
这是个四四方方,花纹古朴的箱子,上面还是古老的四位数字密码锁。
席天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仔细回想导师日常生活重要的数字,先后试了几个都不正确。
席天决定采取暴力解锁,将每一组数字都试上一遍。
正好,施薇特叫他去吃饭。鬼使神差,席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输入三十五年前的年份,。
‘哒’一声,箱子打开了。
里面是柔软的蓝色厚布料,日久年深,带了些许陈旧的时代感。
掀开层层厚布的包裹,卸下两张报纸外封,露出里面一本厚厚的红色笔记本。
笔记本有年头了,纸张颜色发暗,微微泛黄,是三十年前流行的再生纸。
翻开笔记本,扉页上字迹灵俊飘逸,上书“纪念我挚爱的丈夫和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落款:74
74,席漆寺,这是他雄父的笔记!
艾利斯又上来催他下去吃饭,席天下意识地将笔记本收进箱里,盖好,他不想让人看到。
艾利斯转身出去,席天将箱子重新锁好,打乱数字密码,放在床底下,下楼吃饭。
兰斯家庭人员众多,养子们也长大各自成家。厨房里摆放不下桌子,便挪到了客厅里,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桌上,爷爷介绍席天与他们互相认识,席天挨个敬茶,向他的长辈问好。
他的心思全都飞到了雄父的笔记本上。
那个时间明显是在雌父去世以后写的。
二十四年前,雌父莱克在8月12日发现有孕半月,出事故时是12月28日。
得到消息以后,雄父席漆寺意志消沉,在第二年5月4日选择自杀。
同年,一个月后的夏至日,6月22日,席天破蛋而出,来到世间。
当伏安讲这些日期重新串联到一起,桌上气氛不免沉重,一时寂静。
造化弄人。
施薇特连忙转移了话题,提起了席天既然是孤儿,为何继承了他雄父起的姓名。
“当我还在蛋里时,名字就取好了。
医院护士留下了我在蛋里,蛋在孵育箱里的照片,名字被写在了蛋壳上。写字的人好像是生怕水笔有毒,还特意选择了绿色无害的笔芯。
和蛋一起留下的还有一个录音机,存了两段音频,一段是哄孩子的催眠曲,另一个则是长达二十分钟的心跳声。”
席天笑着说出来,眼角却不自觉湿润了。
孵育箱需要循环播放幼崽雄父的心跳,模拟雄子孵育场景。
他为什么会认为父亲是从不爱他呢?
雌父随部队出发,却一直携带雄父心跳声的录音,提前做好了准备。生下了他后怕幼崽出生无法相认,在蛋上写下他的名字,还为他提前录下了催眠曲。
录音机在四岁时随着福利署搬迁弄丢了,他却遗忘了。
他怎么能认为他们是不爱他,抛弃了他?
第77章 第 77 章
“9月12日. 天阴, 夜转小雨
脱离那个噩梦许久了。近日心神不宁,夜深人静时会悠悠转醒,浑身大汗。
唯有灯光才能是我平息, 光亮将黑暗阻挡在外,犹如他的阳光带我走出阴云。
他在我身边躺着,一向睡得熟,自从怀孕更是一夜好眠, 我不必担心会惊醒他们。
是的,我喜欢用“他们” 我们即将迎接到一个新的成员。也许这个新成员会像我的爱人一样, 在夜里睡得熟到雷打不动。
这又使我想起了去年夏季, 闷热的夜,我晚归了, 忘记带钥匙, 在门外用力敲门敲窗,连我们的邻居都醒来走出来观看发生什么事情,他却无论如何都不醒来。
第二天我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却说,晚上睡得很好, 没听见声音。
我拿这件事取笑了他好几次, 他依然大大咧咧。恐怕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承受得了我这种敏感易碎的人吧。
今天谈到起名的事。他说希望给孩子起名为海, 愿他像海一样深邃广博。
海再广大,依然受着引力束缚。我希望他如天空, 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去往自己喜欢的地方, 去做喜欢的事情。”
“11月13日. 晨落清雪,微风
接连半月无动笔欲望,坐立难安,不知是否降温缘故,耽扰作息不正,精力不足。
得知他怀孕新换了这本日记,想待孩子出生送予他作礼物。如今翻开日记却寥寥几页,实在惭愧。
他说要参与部队新任务,生怕我反对,刻意来个先斩后奏,真拿他没办法。
这次任务是单纯的新星探索,需途经以教育出名的克罗巴瑟星域,我估计他是想借公徇私,去为孩子淘些东西回来,毕竟,以家中的经济能力还是不足以支持星际旅行。
不知怎的,心中焦虑,万分不想他离开。可能是临近孩子出生,我太紧张了吧,平日里我也总是这幅样子。
愿好。”
“1.3 他不在了,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2月3日
晨昏颠倒,醒来不知今夕何夕。
多梦,体虚,身冷,多泪。
他站在冥河彼岸,无论怎样呼唤,都不见他回应。
苟活至今,本该感谢上苍,因我本非此世之人。
不但不知感谢,反而怨恨上苍,合该降惩罚于我。
可为何这惩罚要落于他身上?
为何不夺走我的性命?
只是因为那可笑的,荒谬的实验项目吗?
荒唐,荒唐!”
“3月1日. 有阳光
湮没在少年期的事情一件件从记忆角落拔出来,我原以为忘记了,却恍然如昨。
我出生于实验室,那里只有两种人,实验员与被试。
实验员,永远高帽口罩手套白大褂,口中永远是命令句。
被试,则是生物意义上,无数与我完全相?1 23 页, 娜耍嗤拿婷玻嗤纳簦嗤腄NA。
他们手持刀俎,我们则是鱼肉。
是的,我是克隆人,我的出生只是作为实验室的小白鼠。
我的原身是新科技时期的雄子,宋辉单。
他们坚信当年宋辉单在政治上的成功,一定是因为具有操控人心,窥视人心的能力,才会使得所有虫族人疯狂地信服他,而这种能力就存在于他的大脑之中。
实验员并不介意我们知道自己的来历,宋辉单的肖像就挂在走廊。毕竟,在他们眼里,克隆人的存在只是为了进行脑部实验,用来探索最为神秘的大脑究竟是怎样产生了这种能力。
宋辉单的遗体冻在冰中,实验员从他身上提取基因克隆出实验用的白鼠。
实验员都是雌子,他们看不起雄子,也不认为雄子会拥有高于雌子的智力。他们使我一度以为外面的世界就是雌性高于雄性。
雄子们食宿在一处,彼此以编号称呼,我就是74号。
实验员来访规律,每人到来必然会带走两名以上的雄子,作为实验组与对照组,甚少有雄子能完好地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