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凌霄殿,上清还是沉默无言,在他人看来,他也许与往日无异。可是何文渊却知道,上清心中有事。
见人站在天桥上眺望弱水河,何文渊抿了抿唇走上前去。
“何时寻回的?”上清问的自然是情根的问题,自从何文渊踏足天庭,他就看出那人眼中有情
“在寻你记忆的时候。”何文渊学着上清的模样负手立在桥头,只不过他手头却紧张地在冒汗。这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次在情根存在的情况下,站在已经恢复上古仙人身份的上清身边。回忆着之前没有情根时的那一段苍白记忆,何文渊怎么也想不到,应当用怎样的口气与此时的上清说话。场面一度陷入无言的尴尬之中,直到上清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宁静。
“呵,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俩现在终于能这般敞开心谈一谈了,没有误会,没有隐瞒。”
何文渊心头一暖,这个男人还是那个自己在凡间陪伴过数年的男人:“是啊,终于没有任何隐瞒了。”
话音刚落,何文渊便落入了一个令他眷恋又怀念的温暖怀抱。
“对不起。”
何文渊心头一震,鼻子一股酸意上涌,突然间感觉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都化作了心头点滴的甜蜜。他搂着上清的手用上了更多的力,将人紧紧锁在自己手中。能让上古仙人诚心认错,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俩曾经都犯过错,如此一来,也算是扯平了。
两人相拥了许久也不舍得放开对方,许是分开太久,又或许是两人头一回开诚扑公地摆明了身份,坦言了感情地站在一起,才这般情不自已。上清捧起何文渊的脸,仔细观察起来。这一次,他清晰地从这人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庆幸。头一回,他为自己身为上古仙人而欣喜若狂。因为,这意味着他能够与自己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与天齐寿。
再一次将人拥入怀中,上清的言语里带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你可知,凡尘那年,你一把火将自己的凡躯连同刚出生的阿青焚烧殆尽时,我的心情是如何的。”
“那你又可知,当你站在殿外数落我绝情时,我正靠着你的后背。”
上清一听,嘴角扬起了幸福的笑容:“你可知,那修仙的数年,我日日夜夜午夜梦回,所思所想皆是你的身影。”
何文渊也不甘示弱,笑着道:“那你又可知,你修仙的那几年,我看着你修炼,曾数次动过阻你登仙路的念头,这样我也可以再在凡间与你生活几十年。”
上清拿头轻触何文渊的额头,低声细语地在他耳边似蛊惑,似诱骗:“你可知,当我回到天庭,回想起你真实身份时,心中满满的喜悦之情。”
何文渊的脸红透了,也轻声道:“那你又可知,当我寻回情根时,第一个念头便是搂住我心爱之人。”
话说到此,两人皆是笑脸盈盈,都在心中暗自庆幸对方还安好,曾经的错过还能弥补。
“谢谢你,闯进我的视线。”黄沙中,你的身影依旧让我记忆犹新,还有那个未能得逞的吻。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鬼门关外负手而立的你是那般孤寂,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辕宇呢,命不好,拿的不是女主剧本,所以这一辈子只能被上清当做孩子。
第70章 生机
两人相拥久久不愿放开, 上清从身后搂着何文渊,轻轻撩拨着他藏于秀发中小巧的耳朵, 问道:“当初为何知我踏上修仙路便毅然断了情根?虽说天规不允许仙凡相恋,可没有明确规定仙仙亦不可相恋。”
话才问出口, 上清便发现自己玩弄的耳朵泛起了嫣红,手指所碰指出烫的炙热。
只听何文渊声若蚊蝇:“一来,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仙只会将凡间过往看做历劫, 重回仙班之后自然不放在心上;二来, 天规不允许神仙动情,你是上古神仙,自然不会带头违反天规。所以……”与其独自一人痛苦,还不若摘了情根, 不念不想。后半句话何文渊还没说出口, 便已经被上清堵在了口中。
“成了我的人,怀了我的孩子,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想法。堂堂一个阎王, 怎尽想些有的没的。” 好容易放开何文渊绯红的脸,上清动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天规……那些仙定的条条框框还管不到我。”
上清在说到天规时顿了顿,何文渊还以为他当真有这个顾虑,心中不免忧虑。只不过,他紧接着的这般说法倒是让何文渊放下了担忧的心。
是啊,如今的天条是上古仙人定的条条框框,兴许, 这些约束不了上古仙人自身。他满心相信着上清,他说的必然是对的。
两人再腻歪了一段时间,上清才柔声道:“对了,身体如何?我感觉得到,你体内的鬼气已经被你炼化,看来不久便能再升一个境界。”
“有了老君的丹药,现在已无大碍。这次多亏元始天尊帮助,我才得以这么快炼化这么多鬼气。”说到底出,何文渊转过身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不过话说回来,玉清大仙乃三清之首,地位极高,常听说他面冷心冷,不近人情,终日在境中悟道修习。那日一见,我到说这传闻也不尽然,他还指点我如何炼化鬼气。”
上清心中偷笑,玉清是他的大哥,悟性之高也属他们三人之最,自然是看透人世间七情六欲,深知其中酸甜苦辣,不愿牵扯其中。这面上看起来的确是面冷心更冷了,被传成不近人情倒也实属正常。不过他相信,大哥当时出手相助,理由再简单不过,就是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想到此处,上清敛下神,倒是不知大哥对他与何文渊的事情会有何看法。
何文渊见上清面色失了笑容,以为他又为想到辕宇消亡的事情而伤心,便掏出了自己的锦囊,踌躇许久,还是决定将手中残破的灵魂交到上清的手上。
“这是辕宇的残魂,虽然不足以投胎,但将其附在其他灵兽身上,还是能够延续辕宇的气息。”
当一个锦囊递到他眼前时,上清还有些疑惑,但听了何文渊的解释以后,他更多的是惊喜,激动地手都在发颤。
妖是没有来世的,一旦身死既是魂灭。不是因为妖没有魂魄,而是因为妖不属于地府管辖的范围之内,不会有鬼差勾妖的魂,这也导致了妖无法走人投胎的路,喝孟婆汤,过奈何桥。
况且,辕宇是世间第一个创造出来的生命,他的灵魂强大无比,又由于他带着极大的怨念,而且他经历了千年封印的折磨和鬼气对灵魂的伤害,在被碧玉摇光打中之后,他的魂魄已经残破不堪。纵使何文渊收集了他的残魂,辕宇也无法投胎。但是,若是将这残魂与其他灵兽的魂魄融合,那么所降临的灵兽将会带上辕宇的气息,留在上清身边也能算是一个想念。
上清捏着手中的锦囊,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想法。这时,他觉察到他人的气息,便再一次不舍地搂住了何文渊,并对他耳语道:“你先回地府,我一会儿就来。”
心头甜蜜的何文渊不疑有他,点头先一步离开天庭,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怕也只有这个儿子,他是最对不住的。
何文渊离开没多久,不远处两人便现了身。
“大哥,太清。”
来人正是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
上清早就料到玉清会出现在这里。凌霄殿上,当玉清说出他此次来到天庭不仅仅是为了妖兵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哥怕是来找他的。只是他没想到太清也来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何文渊在天庭呆了不过几个时辰,地府早已几个月过去了。鬼门关的鬼差们见到阎王归来,纷纷上前行礼。何文渊摆手让人起身,还没等人说话便已经消失在鬼门关,其身法之鬼魅,速度之迅速令俩小鬼瞠目结舌。
“大人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了,这天上才过了几个时辰吧?怎么咱们大人修炼如此之快啊?”
“大人自然悟性比咱们高,不然当年也不会空降到这地府直接做了咱的上司。只是……有好几十年没见大人如此匆忙过了,也不知道遇上什么事情了。”
小鬼还想说话,这鬼门关拥挤的鬼魂又开始骚动起来:“唉唉唉,干啥呢,别推推嚷嚷的。真麻烦,凡间哪来这么多灾祸,最近一个月这鬼门关就快被人挤满了。”
“就是就是,唉,算啦,咱们看咱们的门吧。”
何文渊此时满心都是自己的儿子,直冲阿青的寝殿却扑了个空。看着空荡荡的寝殿,何文渊一时间竟想不出阿青此时会在哪里。努力翻找着自己苍白的记忆,由于当时的他没有情根,不具备体会情感的条件,所以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起对于儿子来说有特别意义的地方。
到了此刻,他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曾经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多么懦弱,间接伤害了身边关心他的人。
垂头丧气地踱步路过黄泉路,何文渊本想瞧一眼漫天花海,抬头瞧见的却是光秃秃一片。原本满满当当的彼岸花海此刻只有零星几朵彼岸花还开着。由于吸收记忆的彼岸花缺乏,黄泉路上已经排起了长队。而相对的,奈何桥上倒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孟婆,这彼岸花海怎么变成这样了?”
孟婆喝着清汤,给了何文渊一个白眼:“没想到大人的记忆力比我这老婆子还要不如。竟是忘了这场面是谁造成的。”
何文渊摸了摸鼻子,倒是挺怀念孟婆这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的。不过,经孟婆这么一提醒,何文渊倒是想起来了。这场景是他造成的,那时他因窥探上清的记忆而受其情感影响,继而牵引出了自己藏在彼岸花海中的情根。突如其来的情感令他猝不及防,情绪失控之下,他释放了过多鬼气席卷花海。好端端一片火红就这么被他给辣手摧残了。
没办法,自己做的孽自己偿。可是,彼岸花可不是这么快就能再长出来的,这需要忘川河水时时刻刻的滋润,和千万鬼气作为养料,培育出来的。就看这短短数月,这么大片花海也不过长出了稀稀拉拉几个小绿苗,就知道了。
何文渊一挥手,忘川河的水顺着他的手势,缓缓从河中流入花田,再辅以他不久前才炼化的鬼气。有了忘川亡魂情绪的滋润和纯正鬼气的滋养,彼岸花的花苗很快便又多冒出了数颗,长势喜人。
对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何文渊便告别孟婆前往阎罗殿。毕竟这彼岸花不可能一日长成,看来以后有借口天天来这奈何桥赏风景了,往后也能带着上清一起来。
想到此,何文渊心头甜蜜蜜的。
这一踏进阎罗殿,那坐在案桌边看书的人可不就是自己找来找去没见着人影的阿青嘛。而他身边那个奋笔疾书的身影,何文渊怎么就觉得有点眼熟呢。
“阿青。”
想不起来,也就不难为自己想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瞧瞧儿子。
“爹爹。”阿青乖巧的放下书本,正要给爹爹请安,就被抱了个满怀。阿青直觉今日的爹爹与以往有些不同。想到一个可能性,但是阿青却不敢去求证,就怕又是自己多想了。只是这样的怀抱过于温暖,纵然爹爹陪伴在他身边数十年,今日这个怀抱却是最暖心的。
阿青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爹爹是不是病好了?”
许久不曾这般搂着自己的孩子,何文渊心中激动万分,也感慨孩子长得如此之快。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何文渊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当初他因伤痛欲绝而毅然割舍自己的情根,自己身边的阿青定然是有所察觉的。但是阿青十分乖巧,从未问过他关于他性情大变的事情。想必那个奈何桥上的孟婆说了他这是‘生病了’之类的话给孩子听,这时候才有如此一说。
“嗯,好了。”
何文渊笑着揉着阿青的发顶,心中也不得不遗憾,自己竟是糊里糊涂和儿子过了这么多年,明明相伴,却偏偏没有欢乐的记忆。
“咳,咳咳!”只顾着欣喜儿子的成长的何文渊没有注意这案桌上端坐着一个人。这时候,这人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才将何文渊的视线吸引过去。
“包大人?”
何文渊不太确定地询问出声,只见那人顶着两只熊猫眼转过脸来看向他。前一刻还两眼无光,生无可恋的模样,一见到何文渊就开始绽放异彩,直冒金光。
“你终于回来了。”
这怨气十足的口气让何文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要说这包大人曾经的确是个好人,现在是个好魂。原来之前何文渊将彼岸花海搅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正是包大人不知道第几次投胎的时候。
周围的鬼差傻愣愣地站在光秃秃的花田中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时候还是包大人站了出来主持大局。这才避免了地府魂满为患的窘境。
“你说你,我才把这阎罗王的位置交给你多少年,你就三天两头找我回来代班。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个千百年?”
何文渊知道包大人嘴硬心软,笑着拱手谢过,便客客气气地将人送上了奈何桥。心里却打着小九九,让孟婆记下了包大人投胎的人家。这样,万一地府再出什么事,何文渊也好第一时间找到人顶替一下。可怜的包大人,是注定做人都不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