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最后,亲们晚安。
第248章
248
净涪退后一步, 往侧旁避让开去,又摆了摆手。
净怀、净古只是一笑, 齐齐将心底升起的苦涩吞去, 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净涪无声勾唇,将那丝略带嘲讽的笑意悄然隐下。
随意依靠在暗黑皇座上的魔身却在这时睁开眼来,远远地送了一句话入识海, 落在净涪心田处。
“你的这两位师兄,可真的是关心你啊......”
他的话很轻很飘,但在“真的”这两个字上,又似乎略略停顿了一下,更似乎咬音咬得更重了一点。
魔身的意思, 净涪本尊明白。但他更明白,这话其实真不是对他说的。
作为魔身真正想要奚落的对象, 佛身却不放在心生。
他自布满整个识海的金色佛光中显化出身形, 冲着侧眼的魔身笑了笑,轻声道:“到底......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佛身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但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魔身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净涪本尊身侧的净怀和净古两人,哼了一声, 身体往后一靠,再度倚在了暗黑皇座上。
佛身和魔身之间根本无须话语,便已经你来我往地挤兑了一个来回。
净涪本尊压根就没有看他们两人一眼,任由他们自己玩去。而且, 这何尝不是一种交流?
至于净怀和净古两人,虽然是一路同行, 最后一起到达天静寺一起接受比丘戒的同寺师兄弟,但净涪和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其实还比不得他与净罗、净尘、净思三人。
别看他们两个刚才很是着急着要为净涪的口不能言找出一个原因,然后为他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的样子,但事实上,他们两人真正为着净涪着想的心思,压根就连三成都没有。更多的,其实还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好奇和平衡。
你净涪不是厉害吗?不是运气好吗?不是小小年纪就能得授具足戒吗?不是受戒所得的戒体比我们好,比我们受长老看重吗?不一样还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不一样还是连问题的真正原因都找不到?
这样的心思,净涪魔身、佛身以及本尊都是洞若观火,了如指掌。所以魔身才用那样的一句话挤兑佛身。
刚刚受戒成功获得戒体的佛门比丘,心思不一样还是带着嫉妒的阴暗?
但这样的挤兑挑拨,不说佛身,就连净涪本尊也都压根不放在心上。
于佛身而言,是因为这两位同寺师兄到底对他还有几分真诚的善意。而且净怀、净古两人顶天了也就能对他说上几句似真似假的闲话,又不会真的对他用手段,他又如何会在意?
至于净涪本尊,那就更随意了。不过两个路人,又要让他如何?真的惹他烦了,自有他们自己的苦头吃。
净怀、净古不知道净涪的心思,但他们自己这会儿全都在反省自己了,又哪儿能够分出心神去注意净涪的动静?是以这三位新晋比丘一路沉默地往回走,谁都没有出声打破沉默。
沉默着,沉默着,三人就走到了净怀、净古的禅院。
毕竟,他们两人的禅院离戒场的位置是要比净涪那小禅院与戒场的距离近上一些的。
净怀、净古在禅院院门处站定,净古还在沉默,净怀却已经想得通透了。
他转过神来,正面面向净涪。
净涪停下脚步,也望向了净怀。
就算净怀还没有开口,净涪也能猜得出他想要说的话。他的心思,连净古都能够猜到,更何况是净涪。
净怀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旁边的两位师弟看得清楚,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净涪,看着净涪那一双干净坦然的眼睛。
净古站在一旁,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只是拧着眉头沉沉地站在一侧,低垂着头任由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地上,并不去看那两人。
净怀复杂得几近混沌的眼底渐渐沉淀了种种杂质,变得清澈透明。他长吸了一口气,捧着手上的衣钵,弯腰就是一拜。但他也就仅仅是这么一拜,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入了禅院,只留给了净涪和净古两人一个背影。
不说净古,连净涪都觉得有些讶异。
但也就是这样而已,净涪眨了眨眼睛,便转了头去看净古。
净古也正望着净怀远去的背影发怔,察觉到净涪的视线,他也就愣愣地转了目光往净涪这边望来。两人沉默了一瞬,最后,净古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净涪师弟,等过得几日出关后,再一起往清壬师伯那里去?”
净涪点了点头。
净古又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净涪看着净古捧着衣钵入了禅院,才继续往他自己的小禅院走。
识海之中,佛身安静得很,倒是魔身,还在无边暗土世界里闲闲地点评道:“不是我说,这净古就是比不得净怀......”
佛身倒是好脾气,既然魔身说了,便也在一旁搭话:“净古师兄,是比不得净怀师兄。和净古师兄比起来,净怀师兄要更坦然一点。”
净涪本尊没有理会他们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径直往他的小禅院走。
很快,净涪就看到了自家小禅院的院门。
周围没人,净涪随手就将手上那一直捧着的衣钵等物什塞到了身上挂着的褡裢里去。
他推开院门,迈步走入禅院中。
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就在那儿等着了,净涪才刚刚迈过院门,随手阖上门扉。院中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卷夹起阵阵清气,就往净涪位置飘去。清气夹杂在凉风中,缠绕在净涪身侧,就是恋恋不去。
净涪微微转了个方向,视线精准地落在了院中他种下的那一株菩提树树心位置。
然而,哪怕他看得再是仔细,那一直在菩提树树心位置处安眠的菩提树树灵,却还是在昏然沉睡,半点没有清醒的意思。
净涪定定地望得那菩提树树灵几眼后,才收回视线,径直推门进屋。
他入得屋后,也不去哪里,就往佛龛的位置去。
净涪又是就在旁边的清水净了净手,用细布擦干净手上的水迹后,他才取了旁边的线香,就着佛龛前的青灯点上。
净涪捧了飘起细烟的线香在手,恭恭敬敬地三拜过后,才将手上的线香插入了香炉了。
净涪礼佛的时候,识海里格外的安静。不说佛身,便是魔身,也都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未曾出声打扰。
直到净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坐了,阖目入得识海之中,在识海里显化出身形,魔身才远远地递过一句话来:“所以,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来说一说戒体这个问题了?”
他这一句话递过来的时候,原本被佛身仔仔细细拢在手里,又用自己的气息掩得严严实实,未有漏出半点气息的那一缕极细极浅的魔气陡然一扬,当空一个扭转,径直回到了净涪识海的的右侧。
而随着这一缕魔气的回归,原本占据了这一整个识海的佛光也在刹那间被暴涨的魔气逼得节节避退,最后倒卷回了净涪识海的左侧空间。
净涪本尊就站在中央位置上,一身分割左右两侧虚空。
魔身根本就不去看佛身,只定定地望着净涪本尊道:“本尊,我为魔身,可是三身之一?”
净涪本尊点了点头,坦然地迎上了魔身的目光,道:“是。”
“三身一体,各自平等,”魔身特意顿了一顿,才又看着净涪本尊问道,“可是真的?”
净涪本尊又是一个点头,再一次应道:“是。”
“呵......”魔身笑了一下,又问道,“刚才在那戒场上,他以身受戒,戒体入身,我真的能够掌控身体?!”
说完这么一句,魔身原本只是有些凉凉的语气,顿时就变得冰寒:“我可真的能够掌控身体?!”
魔身简直就要气炸了。
佛门戒体,那是什么东西!心里面有着戒律的力量,能约束自己身心以遵循戒律行事,那才叫戒体!
戒体越强,心里面的戒律力量就越强,约束身心的力量就越强!
净涪本尊容许佛身受戒,如今戒体在身,心上就凝聚了一股戒的力量,约束着他的行事!以佛身受戒后获得的戒体品质,魔身要掌控身体,就如自入囚牢,处处受制。事事都要按照佛门的戒律行事,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如果他硬要破戒,不是戒体受损就是他自己受罚,再不然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如果魔身得到净涪本尊同意,掌控身体,到时候杀个人还要自伤......
这分明就是本尊和佛身勾搭,要将他摒弃在外。
魔身怒火上头,竟就不怒了,他随意往暗黑皇座宽大冷硬的椅背上一靠,问道:“我可真的能够掌控身体?”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喜不怒,根本不见丝毫情绪。就连眼底都是平静无波,还如往日那般的幽深沉暗。但同为净涪三身,净涪本尊和佛身又如何不了解魔身?
如果他们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魔身怕是要和他们两个没完。
净涪本尊却是丝毫不惊,他垂落视线,望定下方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你如果不信,你可以亲自试试。”
——以下是真·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是今天的更新,各位亲们晚安。
另,谢谢两位亲的地雷,谢谢支持哈。
第249章
249
说得再多, 也不过就是空话,怎么能够取信已经生了疑心的自己?
真的想要安抚魔身, 还得以事实来说话。
这一点, 净涪再了解不过了。
魔身的眸光从眼睑下方往上扫,清凌凌凉湛湛的,直直地望入净涪本尊的眼底。 净涪本尊不退不避, 不闪不让,就那样坦坦然地任由魔身的目光落下,又再一次在他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最后往侧旁挪开,落在了另一侧的佛身身上。
他一直沉默, 直到魔身的目光又再从佛身那边转回到他的身上。感受着魔身那再度带上暖意的视线,净涪本尊轻轻巧巧地递上了一个台阶。他唇边带着细小的弧度, 眼角微挑, 反问道:“怎么?同为三身,你对我们真的就连一点信任都没有?”
魔身扬唇就笑了起来,他边笑还边换了个坐姿,平视着净涪本尊和佛身道:“本尊, 这话可就诛心了啊......”
也没等净涪本尊和佛身再有什么说法,他闲闲地转了语气,继续道:“不过既然本尊你都这么说了,我再说些别的什么, 就不好了。”
这话落下,便就轻飘飘地散在无边暗土世界里永无止境的哀泣怒吼声中。随着这声音一同散去的, 还有这无边暗土世界里高坐在暗黑皇座上的那个人。
少了魔身的镇压,整个无边暗土世界顿时沸腾了起来。
无边暗土世界里无处不在的幽渊魔气翻滚着嘶吼咆哮,魔气之中数之不尽的惨白面容破碎狰狞,扭曲癫狂,声声凄厉鬼哭更是哀哀戚戚的无有止尽。
魔身循着那一种冥冥的关联,返回净涪识海。但他只在识海右侧的那半边虚空里一个闪现,就毫不犹豫地在识海的虚空中投落。
净涪本尊看着如同彗星一般划过识海的魔光,眨了眨眼睛,却连手指都未曾抬起,更别说要阻止魔身掌控身体了。
魔身既不意外又很意外地顺利接掌了身体。
他没有睁开眼睛,仍旧闭目端坐,心神扫荡整个身体。半响后,他终于睁开眼睛,从蒲团上站起,绕着整一个云房溜达了一圈。边溜达,他还边“啧啧”出声,脸上虽不见嫌弃,但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但幸好,对于佛龛里的那一尊佛陀,魔身虽然心底不喜。可看在那佛陀远超他们三身的修为上,魔身对它倒没有什么表示,甚至远远地避了避。
在房子里溜达了好几个来回之后,魔身不满足于留在这个云房内,竟然就抬手拉开了房门,抬脚迈出了房门,径直就往院子里去了。
净涪本尊仍在识海中静坐,什么都没说。
魔身虽然桀骜任性,但很有分寸,哪里又需要他再来多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魔身在这一眼就能将整个院子都尽收眼底的小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也没见他有要打开院门的意思。哪怕这个天静寺,是景浩界佛门的祖地。就连当年的皇甫成也都没能来这里走上一遭。
不过魔身在院子里转完了一圈之后,就径直走到了净涪本尊种下的那一株菩提树幼苗旁边。
他也没干别的什么,就是盯着那在菩提树树心位置里沉睡着的树灵看个不停。
树灵依旧在沉睡。
但也许是察觉到了净涪的接近,菩提树树冠随风轻摇,一道清湛湛的菩提灵光自净涪头顶飘落,满满地洒了净涪一身。
净涪魔身眯了眯眼睛,抬起手往头顶方向伸手一拿。待他将手从头顶挪开,放到眼前去细看的时候,他的手掌中,赫然就是一道熹微但完整的菩提灵光。
魔身眯着眼睛细细地端详了手中的这一道菩提灵光片刻,哼了一声,便将他掐着菩提灵光的手松开。
哪怕被人捉拿过了一回,但重新得到自由之后,那一道菩提灵光仍旧还向净涪的方向飘去,仍旧还化作朦胧的菩提灵光,洒了净涪满身。
虽然菩提灵光清净自然,最是克制魔道,但不知是因为魔身正顶着净涪肉身还是因为这一株菩提树树灵,他竟连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恰恰相反,这一道菩提灵光落在他身上后,他竟然觉得打自心底涌起一股凉沁沁的感觉来。就如同酷烈的夏日里,忽然就降下了一阵凉雨。
清清凉凉的,格外舒服。
魔身微微阖上了眼睑,享受一般地站在了原地。
但他也不过是站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伸出手去,不轻不重地在菩提树树心位置上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