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带着善意或恶意顺利归附入双身的心念之外,有大半左右的心念以为念头本身的斩去而消散,如星火熄灭,最后还有一部分心念, 因为心念上携带的善意恶意散去,恢复成无善无恶的纯粹心念,又自然而然地归入净涪本尊的身体,成为净涪本尊的一部分。
被净涪本尊灵光所笼罩的中央地带, 因着这种种心念的起灭、归附、分散,竟然形成一条全由心念组成的河流。
不, 准确地说,并不像是河流,它反倒更像是海洋。
净涪的这整一个识海里,就是一整个全由心念形成的海洋。这识海里的每一个心念,都是这一片海洋里的一滴水。而净涪的三身,就是这一片海洋里的三个海眼。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有心念从净涪的三身周围散出。这些心念又各分善恶,汇入三身之中。
然而,正如世间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有正反两面一样,除了净涪本尊那些分不出善恶的心念之外,汇入净涪佛身的心念也并不是只有善意,正如汇入净涪魔身的那些心念也不是就只有恶意而已。
那些所谓的带着善意或恶意的心念,确切的说,善恶应该是相对而言的,这些心念都只是更偏向善或是恶而已。
如果天魔童子真的完完全全地看清了净涪的三身,他就会知道,净涪其实根本就是一块磁石,佛身和魔身这对立的双身是这块磁石的南北两极,而净涪本尊,则是这一块磁石最中央也最平衡最混沌的那一点。
如果说,在最开始修行这一门秘术的时候,还需要净涪本尊自己耗费心神掌控心念,同时剥离那些偏善偏恶的心念,分化凝聚成双身最初的意识的话,那么现在,只要净涪本尊那一道灵光微微一转,那些偏善偏恶的心念自会如同被磁石磁性吸附的磁片一样,自动自发归附于佛、魔双身,各自汇入佛身或魔身之中,成为他们的一部分。而那些诞生自佛身和魔身又与他们本体属性不合的心念,也会根据双方属性自行归附。
这就是净涪揉合他自己与那些魔门前辈大能对于道门斩三尸秘术的种种猜想,而自己推演出来的三身秘术。
也是最为契合他的修行道路的秘术。
这一门秘术,从当年净涪还是天圣魔君皇甫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当然,仅仅只是一个想法而已。这一个想法初初诞生的时候,皇甫成就曾经费心推演过,但也只是推演出了一小部分,就被束之高阁,根本没有现世,更未曾在世间留下过只言片语的记录。
原因也极简单,作为当时魔门魁首的天圣魔君皇甫成,他的魔道修持极为顺利,眼前一片坦途,他只要往前方一直走就是了。
他以为他不会需要这样的一门秘术的。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切的已经证明了,他当年的这种以为,也仅仅就是他自己的以为而已。
事实就是,他需要。
当程涪成为净涪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经将这一门只有一段开篇的三身秘术从那繁多的记忆中翻出来了。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推演秘术,终于到了后来,成功分化出了三身。
如今佛身凝就金身,魔身炼出魔体,便是三身成就。三身既成,这门秘术的开篇,净涪就算是炼成了。
接下来,就是三身各自的修炼。
对此,净涪本尊完全不担心。因为哪怕是已经分化出来几乎独立的佛身和魔身,他们也都还是净涪。
是净涪,就绝对不会任由自己轻易输给旁人。
哪怕这个人也是自己。
正如净涪本尊所想,自净涪本尊心神彻底沉入定境之后,佛身也悄然在那布满半个识海的佛光中隐去,魔身更是直接遁入了无边暗土世界之中,继续快速祭炼景浩界无边暗土世界的世界本源。
随着越来越多的无边暗土世界本源落入魔身的掌控,九重云霄之上,将左天行牢牢护持着的那一片紫色霞光竟然开始抖动起来。每抖动一次,那霞光中就有星星点点的紫色光点散落。但随着那一片紫色霞光抖动的速度加快,那霞光中散落的紫色光芒几乎成了一片光雨。
这些紫色光点散落在左天行周身三尺之内,最后甚至形成了一个单薄又坚实的光茧,将左天行拢在了其中。
自那淡紫色的光茧成形之后,左天行祭炼九重云霄世界本源的速度更是猛地往上升了一截。
和净涪魔身祭炼无边暗土世界本源的速度比起来,左天行祭炼九重云霄世界本源的速度已经算快了。
毕竟即便左天行和净涪两人都是往轮回里走过一遭后回来的人,但和自爆过一次的净涪比,左天行的灵魂堪称完好无损。而哪怕此间世界已经重塑,在景浩界天道的特意保护下,九重云霄的世界本源中还残留着左天行的气息。
如此两厢影响因素叠加,左天行祭炼九重云霄世界的速度又如何会比净涪魔身的速度慢?
而现在,在那一个淡紫色的光茧帮助下,左天行祭炼九重云霄世界本源的速度更是比之前直接提升了三分之一。这作弊得,根本就像是屋子的主人自己打开了大门,直接将外人迎了进来,放任他占据这一间屋子,成为屋子新一任的主人。
可是这样的情况,唯一一个注意了,又看在眼里的,只有那个盘膝坐在自己宝剑之前的天剑宗飞升仙人。
那仙人探头望了一眼九重云霄世界里的那一个淡紫色光茧,皱了皱眉头,低声嘀咕着道:“这样的揠苗助长......”
他一边嘀咕着,一只手就已经抬了起来。但还没有等到他的手探出去,他自己皱了皱眉头,就又将手收了回来,重新放回原本的位置上。
“算了,随它去吧......那左天行不是真正年轻不知事的弟子,既然不算幼苗.....那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左天行此时正在定中,并不知道自己身外的情况,但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因为这一切哪怕超出了他的预期,也还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内。
他能承受得了!
作为在这一场速度比赛中被左天行辗压的对手,净涪魔身也是一无所觉,他仍旧按着他自己的脚步祭炼着无边暗土世界的本源,将他自己的印记打入那无边暗土世界的本源里。
一直到净涪本尊出关,这样的局面也未被打破。
净涪睁开眼睛,不过眨了眨眼睛,便抬头望入了上方头顶的九重云霄之中。
他望着待在左天行原来位置的那一个淡紫色光茧,仔细感知了片刻,最后却只是一哂。
正在无边暗土世界本源里的净涪魔身此时也睁开了眼睛,他同样抬头望向了那九重云霄。但也只是一眼,魔身就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魔身只是与本尊对视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继续他的祭炼。
净涪见魔身入定,他也收回了视线,从蒲团上站起,先拿了安陀会等比丘三衣在手,看也不看,便是一道灵光洒落。
灵光在那比丘三衣上来回涤荡,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完全消散殆尽。
净涪低头再看了看那一尘不染的比丘三衣,点了点头,带了这比丘三衣便转身往净室中去。
入了净室,净涪将自己身上的沙弥袍服一件件慢慢脱下放到衣架上,又从旁边取过安陀会等比丘三衣,又是一件件慢慢地穿上。
不过是简单的脱衣、穿衣动作,但由净涪做来,却是如同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韵味。
这是净涪最后一次脱下沙弥袍服,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穿上安陀会等比丘三衣。
于旁的比丘而言,意义或许重大,可净涪却仍是不快不慢,就仿佛真的只是脱去一身衣袍,又再换上另一套袍服,如此而已。
待到净涪穿好比丘三衣,他将衣架上堆放着的沙弥袍服带了出去,一一折叠整齐,放进了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
将褡裢归置在一侧之后,一身簇新比丘袍服的净涪重新在佛龛前站定。
他先就着佛龛旁那水盘里的清水净过手后,便就取过案桌上的线香,就着佛龛前的青灯点了。
净涪双手捧香站定,微微低头向着佛龛里的佛陀拜了三拜,才将手中的线香插入香炉之中。
升腾而起的细烟朦胧了佛龛里的佛陀面相,只有那一双眼睛犹显慈悲。
作者有话要说: 净涪再看得一眼,便转身去得门边,然后推门出屋。
——以下是真·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是第一更。卡得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码出来的,唉......
因为卡文,第二更恐怕会比较晚,嗯,现在还是先跟大家说一声吧,平安夜快乐哦,各位!
最后,谢谢cc亲的地雷,谢谢支持。
第255章
255
此时在屋外迎接净涪的, 是东方的那一片鱼白以及迎面扑来的带着微凉气息的晨风。
哦,还有那一股随着风飘来的菩提清气。
净涪顺着晨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菩提树那并不算厚重的碧绿叶子在风中接连相撞, 哗啦啦地作响。
净涪目光在菩提树树心位置处停了一停,便又收了回来。他转过身,阖上房门, 才踏着天静寺钟楼处传来的钟声一路往清壬禅师的禅院那边去。
净涪特意从净怀、净古两人的禅院前走过。
他在那禅院门前站了一站,张目往那禅院里望得一眼,见禅院里头无人,才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虽然净涪出关恰在早课开始之前,但到得净涪来到清壬禅师那边的时候, 小法堂中的早课已经开始了。
为着等待近日必将出关的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清壬禅师这几日都没有如往常一般到大法堂与诸位和尚一道做早课, 而是留在了他自己的禅院里。
第三日, 他等到了净古;第四日,他又等到了净怀;而一直到了第九日,他才终于等到了净涪。
在第三日早上就见到出关的净古,清壬禅师心里头是皱眉的;一直等到第四日中午看见净怀, 清壬禅师心里头暗暗点了点头;而到了这会儿,察觉到悄悄从后门走入小法堂的净涪,清壬禅师心里笑了笑。不过哪怕清壬禅师心情如何,他面上都不显分毫, 仍旧继续专注地念诵经文。
不是说新晋比丘受戒之后闭关的时间越长,收获就必定越多, 没有这个等式。但大多数情况下,闭关时间越长,就越能说明那个弟子获得的戒体品相如何。
而在景浩界万万年历史里,在天静寺历次记载中,却大概能够通过这一段闭关时间的长短划分出戒体品相来。大体上来说的话,新晋比丘闭关时间大概能够划分成三个等次,基本上对应戒体品相。
闭关时间三日以内的,为下品;六日以内的,为中品;而在九日以内的,则是上品。
如果再要细分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一日为一级,依次类推就是了。
所以如果认真去归类入档,净古的戒体怕是下中品,而净怀的戒体能算得上中中品。至于净涪......
必定是上上品。
当然,这也是一般情况。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弟子为了掩人耳目,做出在定中久坐以苦熬时辰的事。可哪怕清壬禅师不过是在刚刚匆匆拿眸光瞥过,却也能看得出来,净涪不在此列。
净涪悄然无声地在净古身侧空余的那一个蒲团上坐下,抬手拿过蒲团左侧前方放置着的木鱼和木鱼槌子。
他右手拿定木鱼槌子,身体微微转过一个方向,左手竖在胸前,向着侧头望过来的净怀、净古两人点头一礼,算是见过。
净怀、净古两人也都仅仅是一点头,便算是回了礼,继续做早课。然而他们的心思到底在不在早课上,又到底有几分的心思落在这上头,那就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的事情。
净涪没多去看,他垂着眼睑,空着的那只手结印放在膝上,另一只持定木鱼槌子的手手腕一翻,挽出一个轻巧而漂亮的腕花,不轻不重地落在了他身前的那个木鱼上。
“笃......笃......笃......”
合着经文的木鱼声响起,规律而清脆,不过片刻间,本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的净古不知不觉间,竟然就伴随着那声声的木鱼声,沉入了他自己口中念诵着的经文中。
清壬大和尚虽然全身心都专注在这早课中,可明镜一般的心境却也将这法堂中的种种都倒影了出来。
他心神不动,神念却在沉浸在经文中的净怀、净古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便又彻底收了回来,继续早课。
早课结束的钟声远远传来,坐在上首的清壬大和尚将手中的木鱼槌子放在木鱼旁边,双手合十,向着身前的佛陀弯腰一拜,唱道:“南无阿弥陀佛。”
净怀、净古连带着净涪也都一并将手中的木鱼槌子放下,合十而拜,也唱道:“南无阿弥陀佛。”
清壬大和尚将身前的木鱼和木鱼槌子一起重新放回蒲团左上方的位置,转过身来看着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
净怀、净古和净涪也都将木鱼和木鱼槌子放回原位,低眉垂目坐在蒲团上,等待着上首的清壬大和尚发话。
清壬大和尚看着眼前的这三个年轻比丘,面目慈和,他笑着问道:“诸位师侄,距离你们当日受戒到现如今,也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何,可曾觉着和以往的自个儿有什么区别?”
净怀等三位年轻的比丘等待了数息间的功夫,才有净怀率先开口道:“师伯,弟子这些日子,总觉着心头有一种莫名的约束规戒的感觉......”
他顿了一顿,面上露出几分似喜似忧的神色,合手而恭敬拜倒,待到重新坐直,他才继续,“敢问师伯,这是不是就是弟子听说过的戒体?”
净怀这么一问,净涪面色不变,但也是抬了眼望过来。唯有净古,脸色在那霎那间闪过几分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