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气?我还没生气呢!你看看我都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另一个小姑娘到底比她的堂姐妹性情温婉一点,听得这话,也不和她吵,只道:“既然都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再等多一会儿。”
“你就再等一等吧,再等一等程公子就会过来了的,他都已经完成了那个阵法了不是......”
“他总会过来的。你别惹他生气。”
这两小姑娘的动静不小,根本瞒不过已经从那种极度专注状态中走出来的程沛。
他厌恶地撇了撇嘴,和司空泽道:‘师父,倘若换了你在这里,你烦不烦?’
司空泽一时无话。
换了他在,他约莫也是要烦的。
若是志同道合心意相通的佳人也就罢了,这样两个年岁不大心性不稳的小姑娘......
程沛见得司空泽沉默,便知道司空泽的态度。他也不和司空泽继续拗,只放软了声音道:‘师父,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这路家也没什么好的。’
司空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深长地问道:‘徒儿啊,你是真的没想到我为什么要你留在这路家吗?’
这回倒轮到程沛沉默了。
半响后,他才道:“我知道的。”
司空泽点了点头,却没言语。
程沛是真的知道司空泽为什么要他留在路家的。
自被兄长身边的那头幼鹿送出来之后,他虽然没再遇到几个魔修,可他这一路上碰到的事、见到的人也都不少。
走出程家,独身一人的程沛真是长了见识,开了眼界。
如今他回首当日,明明时间过去不久,却也觉得当初的自己是真单纯无知。
他以为父亲身边多出几个人,他多出几个异母的兄弟,他以后执掌程家的时候也将会多出几个争抢的对手,等等的这些就是天大的事情。但其实不是。
他曾以为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像在母亲、兄长眼中那么重要,他以为自己的真心相待也会换来真心,他以为他们都看到了他这个人,甚至看重他这个人。但其实也不是。
原来,父亲没有那么重要,对手没有那么重要,他的真心没有那么宝贵,他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替代......
眼看着程沛的情绪低沉,司空泽却也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程沛他能自己调整过来。
果然没有令司空泽失望,程沛自己很快就调整了心情。
他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和司空泽道,‘师父是想要我看一看这路家的情况。’
司空泽点了点头。
程沛却又道:‘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啊。’
司空泽有些愕然。
程沛不理会司空泽的反应,他只道:‘我已经知道了哪怕程家会在兄长和我手上崛起,也总会在几千年乃至几百年之后再度沦落......’
‘我知道的啊。’
‘这世上,万物有兴盛荣衰,家族自然也会有兴盛之后的衰落,这是规则,谁也阻止不了,也强求不得。’
‘我也从来没想过程家会万年不衰,兴盛永固。我只要保证,程家在我手上不坠兄长威名就好。旁的,我也理会不了。’
司空泽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是程家在你手上不坠你兄长威名就好?’
程沛连思考都没有,很是理所当然地道:‘我兄长那么厉害,总有一天会名震整个景浩界,如果那个时候程家落在别的什么人的手里,难保他们不会借着兄长的名头欺凌乡里,横行霸道。’
‘到得那时,他们毁的就是兄长的名声。’
‘佛门修行讲究因果,虽然兄长已经出家多年,但如果有人用了兄长的名头,借了兄长的威名,到时候不管兄长知不知道,总也会有一份因果落到兄长的头上。因果牵连之下,即便毁不了兄长的修行,也总会给兄长带来麻烦。’
‘我若执掌程家,一来不让旁人打扰到兄长,二来......便是我真的掌控不了那些不成器的,因果也只会落在我的头上,找不到兄长那里去。’
司空泽看着程沛,很是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程家的那些人也好,他们可能会带来的因果也好,其实在你兄长那里,根本就不算麻烦?’
别说麻烦了,怕是能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程沛点点头:‘当然,我兄长很厉害的!’
他理所当然地说完这么一句之后,才又道:‘可我却是想为兄长做些什么。’
这一次,司空泽沉默了许久,才道:‘好吧,既然你真的想离开,那收拾收拾,明天就告辞吧。’
自踏入这路家之后便就一直板着脸的程沛终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谢谢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只有一更。
没办法,状态实在是太差了,最近这几章真的很乱,唉......
各位亲们晚安。
另,谢谢不想上班的好觉悟亲的地雷,谢谢哈。
第319章
319
要得程沛这一句谢可不容易, 司空泽哼了一声,道:‘可免了吧, 我再不放你走, 怕是你都得怨上我了。’
对于司空泽这话,程沛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看着这样的程沛, 司空泽也是无奈。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孽是缘,居然撞到了这么一对兄弟的手上。
司空泽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见程沛还在院子里磨蹭,就是不往屋里挪一步看一眼,便又笑了起来, 打趣道:‘你若是真的烦了这两个小姑娘,那我教你个阵法, 让她们轻易看不见你, 怎么样?’
别的先不管,就只“阵法”这一个词就足以吸引程沛的注意了。
他也不探问司空泽即将教给他的阵法到底是个什么阵法,叫什么名号,有什么光辉历史, 威力效用又是什么,他只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这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司空泽暗自在心底嘀咕了一句,然后很干脆直接地道:‘今天午时之后。’
程沛皱了皱眉头:‘师父,为什么不是等一会儿?’
司空泽却也有话问他:‘等一会儿你能整理归纳现在的这个阵法, 还能恢复你刚才耗去的心力不成?’
程沛默然。
见程沛无话可说,司空泽得意地沉了脸, 冷声道:‘既然你自己也清楚,那还不快去整理你的这个阵法!?’
程沛理亏,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道:‘是,师父。’
说完,程沛也真的收敛了全部心神,开始重新梳理他当初修补这一个阵法的思路和心得。
看着程沛认真专注的模样,司空泽在识海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因着这一个阵法的修补打从一开始就由程沛自己全盘处理,司空泽虽然也在一旁看着,却连一个提点都没有,所以程沛此时再从头梳理自己的思路自然是再顺利不过了的。
很快,他就收拾了院子中散落的一应物什,转身回屋。
见得程沛转身往这边走来,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的路家小姑娘立时露出了笑容来。一个快步来到程沛身边,盯着程沛不放,还没话找话地问:“程家哥哥,你的阵法修补完成了?”
另一个慢了一步,却也在前一个小姑娘和程沛说话的时候来到了程沛身侧。
她行了一礼,只低低地唤了一声:“程家公子。”
程沛不着痕迹地退后一小段距离,一视同仁地看着两个路家姑娘点了点头,问道:“方才有劳两位姑娘久等,不知两位姑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性情更为活泼的那位姑娘未语先笑,欢快地道:“程家哥哥,我今日从父亲那里又找到了一个残缺阵法哦,父亲说很有意思的,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程沛垂下视线,道:“怕是不行了,我今日早上收到了家中母亲的消息。”
他顿了一顿,话语清晰地道:“家中有急事,母亲催我归家。我等会儿便得去寻伯父告辞了。”
程沛所说的那位伯父,其实就是这个性情更为活泼的路家姑娘的父亲,叫路修。
路修是路家嫡系的子嗣,也是路家一位颇有实权的长老。而当日程沛与他遇上,是在这附近一个小宗门主持的一次阵法修补大会上。
别误会,程沛没有参加那个阵法修补大会。
他一个没有名号、没有修为、没有来历的小修士也确实是没有资格参加那个阵法修补大会。所以在那个时候程沛他只是一个观众。而路修作为路家阵法造诣最强者,却是那个阵法修补大会的评委。
他们这一老一小的地位相差悬殊,本来也没有什么机会相交。但路修是路家难得的明眼人,眼见路家与日俱下,着实心忧路家,为了替路家招揽贤能,增强路家的实力,也为了替路家结交一份善缘,路修借着这一次阵法修补大会,也自开了一处阵禁小会。
他这阵禁小会不设门槛,只要有修为在身,只要对阵法禁制有些兴趣,略懂一二,便能入内一会。
程沛当时受司空泽指点,要遍观各方阵禁开拓视野眼界,又被当时的阵法修补大会挑起了兴致,也参加了路修的那一个阵禁小会。
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想见识见识其他人对阵禁阵法的理解。哪怕是最粗浅简单的也可以。
可谁知在那一个阵禁小会上,竟然有人捧出了一幅残破阵图。
这阵图其实并不生僻,当时在场的人不认识的也没几个,不过就是一幅三才阵图而已。可这阵图也确实有它的难得之处,因为当初制成这阵图的修士极其巧妙地将三才阵与天上三星勾连起来,不仅硬生生令那简单的三才阵提升了三层的威力,还平添了几分机变。
那制阵修士心思之灵巧,便连隐在程沛识海里的司空泽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更为可惜的是,这样的一幅灵巧别致阵图,在当时的那场阵禁小会中却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得清楚,直令宝物蒙尘。
当时程沛一来既叹这阵禁的精妙灵巧,二来也愤怒这些人的不识货,便没能管住自己,挺身站了出来。
虽则不论是当时的侃侃而谈还是事后和路修相交程沛都不曾觉得如何,但之后受了路修邀请到路家暂住的程沛却是真后悔了。
路家没落也确实是有原因的。家族中没几个出众的年轻一辈子弟不说,男子资质不错的自大骄傲,蛮横无礼,女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以路修的这个女儿为最。
别看她现如今在他面前只是看上去活泼骄纵,可一旦离了他眼前,对着下人百姓动辄呵斥甚至打杀的时候多得是。
这会儿听得程沛这话,小姑娘那两条描得细细的柳眉立时就竖了起来。
还是另一个小姑娘更隐忍,她往前迈出一步,用极其隐蔽的动作拉了拉她堂姐妹的衣袖,笑着插话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事儿急吗?如果赶时间的话,我父亲那边总还有几张千里遁移符......”
“就是千里挪移符不好用,我家还有一个传送阵。”那性情更为活泼的小姑娘缓了神过来,也看着程沛道,“我回去跟父亲说,父亲会答应的。”
程沛只是沉着脸摇了摇头,道:“多谢两位姑娘美意。”
不管那两个路家姑娘好说歹说,程沛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再多的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程沛表现得这般明显,那两个小姑娘如何看不明白?
小姑娘的脸皮自来比较薄,便是她们再胆大,这会儿也撑不住了。性情活泼的,狠狠瞪了程沛一眼,性情温婉的,幽幽地望了他一阵。
狠瞪着程沛的,最后拂袖而去了。而幽幽望着他的,却也抬袖掩面离开。
司空泽看着那两个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徒儿啊,你这也太浪费机会了吧......’
程沛轻轻摇了摇头,一边推门入屋,一边和司空泽道,‘师父,这算什么机会。’
司空泽拖长了语气,道,‘你不懂的。’
程沛都已经懒得理他了。
司空泽看着自家的小弟子,也自摇头。
他说程沛不懂,程沛还真不懂。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不是说让程沛见识见识男女情爱,司空泽也不想让自家小弟子在这个年纪就沾染这些。
所以他说的这个机会,是让程沛学会观人用人的机会。
程沛想要程家,很容易。只要等那个净涪真正的站起来,而程沛他的实力又能看得过去,程家自然而然就会是他的。
可程沛想要让程家崛起,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他需要帮手。
所以,程沛需要学会观人和用人。
这和学习阵禁、阵法又不太一样。
人心易变,人性复杂,程沛要学的要做的还有很多。
而这一次,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
司空泽看着自家小弟子,忍不住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如今天机混乱,景浩界中的人想要窥破天机太难了。别说司空泽不能教程沛以阵禁推演天数,就算能教,程沛想要入门也很难。而他作为师父,除了他脑子里的那些禁制、阵法,大概也就只有观人一道能够勉强拿得出手了。
可是这个机会也被程沛错过了。
就在司空泽胡思乱想的那点时间里,程沛已经将他手上的东西都归置妥当了。他也没在屋里多停留,真就转身推门去寻路修。
一直等到程沛的气息远去后,魔身才从角落里显化出了身形。
他一手托着幽寂宝塔,一手慢慢摩挲着宝塔塔身,看着程沛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来司空泽也不是没有分寸的。
魔身想了片刻,收回目光,又往静和寺藏经阁的方向看了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早前本尊都说了这边的事情交给他处理,那他就真按他的想法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已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