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染的房子三室两厅,宽敞的很,叶染住一室,几乎从不出他的房间;姜桐和姜鹏霸占了一室一厅。
剩下的卧室也可以租出去,但一直没人来租。偶尔有问的,也都被价格劝退。
叶染要的房租实在太低了,低到令人不敢相信,进而联想到凶宅一类的传闻。但姜桐是个在马克思无神论的科学教育下长大的,才不会往那方面想。
转天,吴刚兴冲冲地找姜桐,却发现他正躺在自家挂水。
“兄弟,咋啦?”正是中午,吴刚从外面进来,一身热汗,手里还拿着半个西瓜。
姜桐半倚在床上,看到了吴刚,指向门外:“要吃出去吃,别在我面前,我受不了这气。”
吴刚不解,望向旁边的人工风扇姜鹏。
姜鹏解释,自己这位哥哥昨天吃了两支可爱多,今天急性肠胃炎点滴吃药,最近忌口,吃不了西瓜。
吴刚听完,笑得贱兮兮,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姜桐更看不了了,对姜鹏说:“把这个人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吴刚赶忙堆笑:“兄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说,你哪错了?”
“我错在、我错就错在,哎呦喂,我错哪了我?”
“姜鹏,说给他听。”姜桐颐指气使。
“你错在不该在他生病的时候,带着他不能吃的西瓜来看他,不知者不罪,此条可过。明知他是病人,吃不了西瓜心情不好,还在他面前大笑,惹他生气,此条不可赦。”
姜鹏对着吴刚机械地说完了,转头问姜桐:“我说得怎么样?”
姜桐摸了摸自家弟弟的头,是松松的大波浪,摸上去却很坚硬,手感不错:“好极。”
“好好好,我没你的好弟弟,我认输,成不成?”吴刚做投降状,顺便感叹,这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
“有何事奏?”
终于不用被大刑伺候,吴刚觉得自己如果在宫斗剧中,应该已经升了一个位份。
“禀老佛爷,奴才在公告栏上发现今天下午音乐厅有一舞会,邀请学生干部参加。奴才想着和老佛爷一起去拓展人脉,让更多的人拜倒在您的石榴、哦不,牛仔裤下。”
姜桐冷冷地看着吴刚,冷冷地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兄弟,你是班长,我是生活委员,按你这么说,咱们就是权贵啊。”
“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
“得,你啥时候看破红尘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你真不去?”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说实话。”
“没钱。”姜桐长叹一声: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可爱多好吃;我不知道吃两支会得肠胃炎。姜鹏要给我买一支可爱多,我要两支,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
缓了口气,又接着说:“他买的两支可爱多,我都吃了,晚上肚子疼,大家都说,糟了,怕是得肠胃炎了。去医院,我果然是得了肠胃炎,疼得虾米一样,手里还紧紧捏着100元呢……”
“说人话。”
“看病超出预算,没钱出去浪。”
姜鹏突然问:“哥哥,我想插句话。”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我和你一样大,不是小孩。”
“不服管了你还?我可是你的监护人——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给过你一张卡,为什么不用?”
姜桐伸手在姜鹏头上拍了一下:“卖烤冷面能赚多少钱,我再不给你攒着点,将来拿什么娶老婆。你眼光又高,非要找大学生……”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大学生?”
姜桐一时语塞,前几天姜鹏洗澡的时候,他无意中瞥到姜鹏的手机,网页内容大概是“怎么追求大学生”之类的。
“我、我猜的。——我昨天和你说鲜乐超市老板家的女儿,就是小美,你不是不同意吗,我猜你可能喜欢大学生。”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一个五好青年,生生活成了葛朗台,至于吗?”吴刚感慨道。
“我要是葛朗台,先把你嫁了,不,把你卖了,大赚一笔。”姜桐瞪了一眼吴刚。
“你想卖,也得有人想买不是?——得了,费用我出,你只要赏光大驾光临,行不?”
“不行。”
“为啥?”
“无功不受禄。”
“哥哥。”姜鹏又插话了,他望着姜桐说,“你试一试那张卡,万一里面有很多很多钱呢?”
姜鹏狭长的凤目中宝光流转,姜桐一时看痴了。
他这个人八分扣门九分路痴十分颜控,对待吴刚和姜鹏,是云泥和青霄的区别。
谁让自家弟弟长得好看呢。
“姜桐,别花痴了,我想说件事。”吴刚好心提醒。
“说。”
“你的输液,马上要输完了,马上、马上。”
姜桐看了一眼点滴管,里面哪还有液体的影子,分明已经空了!
“……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收藏,可怜巴巴(?ω?)
☆、我不是人
姜桐和吴刚打扮得人模狗样,当天下午一同去音乐楼参加舞会。
他小疾初愈,在吴刚的搀扶下一路弱柳扶风行至二楼大厅。
姜桐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大厅内群魔乱舞,哦不,是翩翩起舞的学生,而是休息区的是食物。
可恨自己肠胃刚刚才好,不允许暴饮暴食,更不能吃凉的东西。
“姜桐,你看,那个,那个女生怎么样?”吴刚一进大厅,便被舞池中的一位美女吸引了眼球。和姜桐比比划划,交头接耳。
姜桐不像他那么没素质,不喜欢对女生品头论足,他顺着吴刚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位在舞池里跳得疯狂的女性。
之所以是“女性”,而不是“女生”,因为那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女性独有的成熟风韵。
她头发高高盘起,穿了一身墨色低胸长裙,身体线条玲珑有致,不是干枯的瘦,更非莽撞的胖,而是骨肉匀称的美。
她的男伴在她的衬托下毫无色彩,沦为一张衬托她活力的背景板。
“你一个同性恋,人家女生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吴刚伸手捂住姜桐的嘴:“嘘——”,解释道,“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对美的欣赏,懂不懂?”
姜桐拍下吴刚的白胖的手:“不懂。”
姜桐和吴刚找了位置坐下,吴刚说:“怎么样,有没有看好的女生,去跳支舞?”
姜桐瞪大了眼睛看他,显然很惊讶:“我不会跳舞。”
“你不会跳舞!?”吴刚的眼睛不及姜桐的大,但还是不服输地瞪了起来,“不会跳舞你来干什么?”
姜桐比吴刚更惊讶:“不是你要我来的?这身衣服花了我好几百块呢!”
吴刚一想,确实是自己让他来的,可这家伙也没说他不会跳舞啊!
“早知道你不会跳舞就不让你来了,兄弟我怎么忍心自己去跳舞把你扔下?”吴刚状似痛苦地说。
“放心,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体谅你。”姜桐异常大度。
刚好一曲终了,那位充满活力的女性追随者不少,但都被她拒绝了。她一步步走向吴刚和姜桐这里。
“怎么办,我觉得她好像朝我走过来了。”吴刚小声地在姜桐耳边嘀咕。
“没关系,也许她是朝我走的呢。”姜桐安慰。
“这位同学,能请你跳支舞吗?”
清亮动人的声音传来,吴刚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睁眼一看,那身姿曼妙的女性,正站在姜桐面前,伸出右手,极为有礼。
而他那位傻兄弟,竟然没理人家!
真是太失礼了!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同学他被你惊世的容颜震撼,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嘴巴在哪里,请原谅他的笨拙。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有幸请你跳舞吗?”吴刚赶紧帮姜桐圆场,顺便请人跳舞。
“美丽的女士”并不对姜桐再做纠缠,看着吴刚道:“当然。”
在她转向吴刚的一瞬间,吴刚明白了姜桐失神的原因,她的眼睛竟然是纯黑色的!
常人的眼睛是灰黑色或黑褐色,而这位女士的眼睛是纯正的黑,不产掺加一点杂质,仿佛是一块黑曜石,同她的发色,礼服颜色极为相称。但初见不免惊讶。
“美丽的女士”带着吴刚一同滑进了舞池,吴刚身材相对肥胖,但灵活度丝毫不输别人,跳得像模像样,单看舞姿真有点郎才女貌的意思。
姜桐看着他们跳舞。确切的说,他刚刚不是惊讶于那名女士的眼睛,而是被她的眼睛吓到了。
姜桐并没有看到过哪个人,生了那种纯黑的眼,除非她不是人。
但姜桐更愿意是自己想多了。
不知道吴刚在跳舞的时候和她聊了什么,总之这曲结束之后,吴刚对姜桐说:“兄弟,你也不跳,咱别在这儿杵着了。走,我请客。”
刚跳完舞,吴刚有点气喘吁吁的,声音又粗,实在算不上好听。但听在姜桐耳朵里,“请客”两个字不啻于天籁梵音。
他敏捷地从座位上窜起,拿出跑一千米的力气攥住吴刚胳膊:“早说呀。”
随即跑得比吴刚还快,一径下楼去也。
他跑了,吴刚只好彬彬有礼地向女伴解释:“墨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这个朋友一听吃饭就来劲,不用理他。”
通过刚才跳舞,吴刚已经得知了这位美女的姓氏。墨小姐微笑表示并不介意,和吴刚一起下了楼。
姜桐在楼下等吴刚,发现吴刚不是一个人下来,而是和那位“美丽女士”并排而下的时候,瞬间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尴尬境地——电灯泡!
和他俩走在一起,姜桐浑身不自在,跟吴刚挤眉弄眼的小声说:
“我想跑!”
“不行。”
“为啥?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因为……我钱包丢了。”
通过眉眼挤弄和手臂比划,再加上小声的对话,两个人在走路过程中完成了如上交流。
如果不是美女在旁,姜桐一定会大声喊出:“你泡妹,我出钱?”
可碍于美女在侧,姜桐不便声张。他虽不是谦谦君子,却也有一颗惜花之心。
他惜得不是那位美女,而是自家这位同学兼前室友——吴刚。吴刚虽然外表粗犷,性格豪放,实则却有一颗娇花一样感情丰富的心。
如果今天让他泡不成妹,说不定这家伙今晚就会迎风流泪、对月伤心。姜桐可不想吴刚大半夜不睡觉,被人当成精神病。
“等着,我去取钱。”姜桐没好气的说。
他们进到文科楼的一楼大厅,姜桐去自动取款机处取钱,吴刚和墨小姐在远处等他。
姜桐想,这该死的吴刚,连自家弟弟的老婆本都不放过。
他不知道泡妹要多少钱才合适,于感情方面,说他是一张白纸毫不过分。
想了想,忍住肉痛取了五百。
要拔卡时,鬼使神差的,姜桐点了一下查看余额,想看看自家弟弟还有多少本钱。
不看还好,一看,姜桐两眼发黑两腿发软,扶着取款机走不动了。
姜桐是文科生,对数字尤其不敏感,但那一串长长的数字,显然不是靠卖烤冷面能赚回来的。
五好青年姜桐想,姜鹏——曾经的社会不安定因素,不会干了什么非法的勾当吧?!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惊呼,姜桐回头,见吴刚跌坐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身边已经没了墨小姐的影子。
姜桐忙定了定心神,跑过去,扶起吴刚:“怎么了?”
吴刚两眼发直,看着刚刚墨小姐站的地方,结结巴巴地说:“没了,没了,人就这么,凭空没了?”
他带着怀疑,望向姜桐。
姜桐看那地方确实毫无人影,只有大理石地面有两片黑色羽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上的。而且奇怪的是,自从他们进来,大厅里就没人经过,现在倒是陆陆续续有同学经过了。
“这是谁的卡?忘拔了?”有人问。
姜桐这才记起,刚才过于震惊加着急,竟忘记拔卡。——那卡很可能是姜鹏的罪证啊!
姜桐拿回卡,谢过那位同学,和吴刚磕磕绊绊地往出走。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像宁采臣一样,遇着鬼了?”吴刚问。
姜桐说:“敬鬼神而远之。我们还是相信孔夫子他老人家比较好。”
“不行,我得把那两片羽毛拿着。”吴刚回去,捡起了那两片羽毛。拿到手才发现,这羽毛乌黑油亮,非常坚硬,很可能是鸦羽。
一场泡妹美梦,烟消云散。鸡飞狗跳,只剩了两片鸦毛。
吴刚照例把路痴的姜桐送回了家属楼,然后自己回宿舍。
一路上既祈祷女鬼不要缠上自己,自己向来行的端做得正,扶老太太过马路给乞丐零花钱,乐于助人勤劳善良;又隐隐希望女鬼能入梦,和自己再续刚才的缘分。
念叨着,回了宿舍,不知道有没有再遇墨鬼小姐。暂且不表。
这姜桐回到家里,心中惴惴不安,打算捉过姜鹏审问。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
“你那卡里的钱怎么来的?”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
姜桐在心中想了无数遍的问话,在见到姜鹏的一瞬间,全部化作泡影。
饭桌上,姜桐食不知味,吃进去的米饭在嘴里进行机械加工,时不时忘了夹菜。
倒是姜鹏善解人意,体贴周到:“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嗯……我……”姜桐开不了口。
姜鹏和自己相处了五年,几乎是同床共枕。姜鹏对自己这个“不是亲的”的哥哥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