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只看了夏初两眼便收回目光:“师父他老人家圆寂之前,特意叮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的佛像只能放在元清殿,对他的佛像也不用进行任何护理。”
空悟住持叹道:“说是这么说,而今氧化成这样,当真什么也不管么。”
“此事交于我即可。”冬末说。
空悟立刻欢喜,说来说去就是差钱的问题,只要解决了钱的问题,其他也就不是事儿。
恰在这时,夏初怀里的母鸡忽然从他怀里挣开,一路咯咯咯的飞到冬末师父的佛像上。
夏初大骇:“死肥鸡,你给老子滚下来!”他刚才光顾着看其他的佛像去了,对手上力度的控制轻了许多,以至于让母鸡从怀里飞了出去。
母鸡站在佛像头顶,引颈长嚎,那叫声跟下了蛋似的。
夏初生怕母鸡在佛像头顶上拉屎,那毕竟是人家已经去世的师父的佛像,于是他上前想将母鸡赶下来,母鸡一见他过来,在佛像头顶跳的更欢了。
然后——
本就氧化并且产生裂痕的佛像忽然朝前倒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佛像底摔掉一块,有个盒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盒子骨碌碌滚到已经吓的缩成一团的母鸡跟前,大概是好奇,母鸡伸出爪子扒了扒,盒盖被扒开,一道刺目的白光猛的闪出,与此同时,一道癫狂笑声凭空炸响:“一千年,一千年,老子终于自由了!”
声音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声音消失时,刺目的白光也跟着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只咯咯叫的母鸡。
夏初张大嘴,懵逼的看着这一切,完了完了,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的母鸡闯大祸了。
“那个……”他开口,试图想说什么,却见无论是冬末还是空悟,根本没往他这儿瞥一眼。
空悟拾起空空如也的盒子,看着盒子上面的复杂纹路,道:“是十方镇纹。”
——镇纹,专镇各种妖魔鬼怪,目前为止,玄门当中,最厉害的也只能画出十方镇纹,大多数都只能画五六方,再厉害一点的画七、八方。
能画出十方镇纹的,整个玄门界超不出十个指头。
冬末收回看向殿外的目光:“师兄可感觉到刚才那是什么?”
空悟摇头,面色凝重。
“那个……”夏初再度出声,这一次,师兄弟二人终于将目光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并未含着责备或恼怒,夏初反而愈发心虚气短,他舔了舔嘴唇道:“我好像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母鸡:我是一只不一样的鸡~~
第7章
夏初小声解释:“一百年前,我从墓中恢复意识时,听到过这个声音,他自称孔雀仙,特别爱哭。”
“你能确定吗?”空悟问。
冬末则抓住要点:“你可见过他本人?”
夏初摇头:“我当时躺在棺材里,话都没和他说过一句……”
直到现在,夏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僵尸的,就好像睡了一觉忽然醒过来,他的大脑重新活动,尔后他耳边听到一个嘤嘤凄凄的声音。那个时候,夏初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躺在棺材里的他,浑身也就眼皮下两颗眼珠子能上下左右转动。
——估摸着他现在眼珠子能这么灵活,就是因为那时转的多。
那声音总是哭,偶尔也有笑的时候,然后还断断续续的讲故事。讲他的故事,说他是千年难出的孔雀仙,结果因为在天庭得罪了个神官,然后被踹下天庭,就这样,他一夜之间由孔雀仙成了孔雀妖。
心中愤懑的孔雀妖开始发泄怒气,典型的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他倒也不会恶意杀人,就做一些损人的事儿。
比如特意培养一些害虫,把人家农民辛苦种植的庄稼给霍霍了,自己在旁边笑的狂抽。
比如某位富绅娶小妾,他在人家洞房时,施法把小妾变成男人,活脱脱将富绅给吓的不举。
比如在两军交战时,他把双方的战士全都药倒,最后让另一个国家的捡了个大便宜。
比如跑到皇帝的寝宫,一会儿真身,一会儿人形,差点把老皇帝吓的嗝屁。
……
总之他就不做好事,况且每搞一桩事,他都要在现场画一只活灵活现的孔雀,如此,顺着这个线索,他被一个大佬给收了。
念他没做过恶,大佬本想渡化,奈何他脑筋已经转不过弯来,大佬便把他镇压了。
“听他说他是被装在一个瓶子里,后来有一天我感觉有许多人进了我的墓室,”夏初回忆说,“等那些人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听到孔雀妖的声音了。”
那群人是盗墓贼,当时夏初仍然不能动不能说话,他听到那群人说要把他一起偷走,吓了一跳。结果那群人打不开棺盖,也抗不动棺材,遂只能作罢。
“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居然会在这个地方。”夏初挠了挠头,也有些惊讶,最初听到这个声音时,他没想起来,后来越想越觉得耳熟。
空悟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眼中有疑惑,对冬末道:“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孔雀妖一事?”
冬末摇头,压根就没听过。
片刻后,冬末道:“只要他不作恶,倒也无事。”
怕就怕这孔雀妖一朝得自由,四处作恶,而他又是经由上灵寺之手放出去,到时候若出了什么事,上灵寺脱不了干系。
空悟也想到这一点,两个和尚对视,眼中均有了思虑。
“我觉得你们不用太担心。”夏初道。
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他才是第一罪责者,毕竟是他养的母鸡搞出来的。因此他绞尽脑汁想让两人放松些,或许事情没那么严重。
他在棺材里听孔雀妖叨叨那么久,或多或少对这孔雀妖有些许了解。
“他被关怕了,绝对不想再被抓起来困住,如果我是他的话,肯定不会为了一时爽做出曾经那样的二傻事,不说夹着尾巴做人,至少会低调行事。”
咦,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空悟眼中的思虑轻了些:“还是年轻人思想活跃,想的宽一点。”
夏初嘿嘿笑。
冬末看了眼他,泼冷水:“但愿如此。”
夏初耸肩,不说话,过了会儿,见两个和尚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尔后他左右看了看,神色有些郁卒,空悟注意到,问他:“怎么了?”
夏初忧郁的说:“虽然我知道我养的那只母鸡是自己在找死,但我一想到他被孔雀妖一并带走,我这心还是有点痛,我都养它五年了。”
“五年!”空悟惊的胡子都差点翘起来,“你确定是五年?”
夏初含泪点头——看我这么可怜,对我好点。
空悟:“那它活的也够本了。”
夏初:“……”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冬末走过来:“那只鸡禽你只养了半月而已,何来的五年?若再说谎,聆听经文一小时。”
“还有,休要再想荤腥与血食,你只能吃素。你既然知道孔雀妖是被镇压,如果你还想有自由之身,便听话一些,否则渡化不了你,贫僧也不杀你,镇压你即可。”
夏初:“………………”
第8章
孔雀妖的逃离其实也引起了寺中有些游客的注意,他们没听到孔雀妖的声音,但是看到了天际闪过的一道炫丽白光,以为佛祖显灵,当即有许多人跪在地上朝拜,弄的寺里的僧人很是莫名。
更妙的是,那些朝拜了的人运气都变好了,一个劲儿的说上灵寺很灵,导致之后来上灵寺游玩请愿的人更多了。
夏初过上每天吃素的生活,早上清粥馒头素包酱菜,中午土豆豆腐青菜米饭,晚上青菜豆腐土豆面条,连续吃了三天后,他整个人就不行了。
他和冬末住同一间僧房,床被他霸占了,冬末要么打坐,要么在旁边小塌上休息。夏初总想找机会将自己的铜钱偷回来,然而,他发现冬末无耻的将他的铜钱戴在了脖子上。
这让他完全无从下手,只能感叹一句,尼玛这和尚太阴险了!
前两天冬末去做早晚课的时候,夏初还跟着一起去,到今天他已经没有力气跟着了。
冬末做完晚课回来,看到的就是瘫在床上衰衰哭号的的夏初:“我饿,我好饿,我要饿死了……”
冬末走到柜子边拿出一瓶舒化奶递过去,夏初看了一眼,接过,继续嚎。
冬末:“……”
“刚开始会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他说。
夏初恶狠狠吸了口奶,死死盯着冬末:“我如果让你吃肉,你会怎样?”
“贫僧不食荤腥。”
“那你就该换位思考想想我,我一个只喝动物血,平时吃点肉打打牙祭的僵尸,你逼着我吃素,和尚,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又没作恶,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不服!”
抑制不住悲从心来,夏初哇哇大哭,他哇的格外有技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哇半天也没见一滴眼泪。
从墓中醒来到现在,百年过去,夏初已经学会从人类食物中提取能量,但那只限于肉食。而今让他吃素,难吃不说,提取不到能量的他自然会饿,这饿是真饿,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饿,胃里像是有千百只爪子在挠,难受的他抓狂。
于是他愈发的想喝血,然而整个上灵寺,一只生禽都没有,他就是想偷偷找个动物血来喝也没有。
以至于现在他已经饿的在看向寺内僧人时,眼中都泛着绿光,但他另一方面很清楚,也很理智,极力克制自己,他要是在冬末眼皮子底下咬了人,那他妥妥的完蛋。
没有进食血,又没法从素食当中提取能量,以至于此刻的夏初身上几乎没什么力气,脸色也由之前的健康红润变成现在的惨白,躺在床上哭唧唧,活脱脱一副那啥过度的样。
中午他因没力气,是以没去食堂,冬末让了明将午餐送到僧房,了明看到夏初那样亦是吓了一跳,总觉得师叔祖在渡化夏初之余,还做了什么……咳不可描述之事。
“你只是还未学会从素食中提取能量而已。”冬末不为所动,见夏初将那瓶奶喝完,又再给了他一瓶,“等你学会就好了,你不是爱喝牛奶吗,贫僧不禁你奶制品。”
“光是奶有个屁用。”夏初愤怒的咬着吸管,“而且你那一箱舒化奶马上就要喝完了!”
“贫僧会让人采购,你无需担心。”冬末沉脸,“勿要说粗话。”
夏初四肢抽搐着撒泼:“你杀了我吧。”
冬末不再理会他,他打坐修炼了会儿,拿起睡衣,去往僧房旁边的浴室洗漱,等他回来后,夏初已经从床上盘腿坐起来,披着被子,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哭号不成,改用卖惨了。
冬末的睡衣是简单的白色绸衣,像古代时期的中衣,虽然是一头短发,但他站在那儿,仍旧透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配上清俊淡雅的五官,如同画中之人。
夏初目光闪了闪,对于这和尚的颜,他是服气的,哪怕是一身粗布衣裳,穿在他身上也能穿出一股子仙尘气来,再加上他的神情偏冷淡,是以又带了些许禁欲味道,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同时也格外秀色可餐,看着看着,也不知是太饿了还是怎样,夏初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忽然觉得,冬末闻起来怎么这么香……
夏初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向冬末修长的脖颈。
为了转移注意力,夏初目光上移,看着冬末的头发,再一次问:“和尚,你既然出家了,为什么不剃头发?”之前问,冬末没理他。
夏初忍不住想象冬末光头的模样,估计就算剃了光头,大概也是美的。
大概是见他太过可怜,这一次冬末终于回答:“贫僧乃带发修行。”
“哦。”
夏初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转向冬末的脖子,内心忍不住吐出有毒二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道:“这两天你晚上都是在小榻上睡的,今晚你要不上床睡呗,反正床这么大,我们又都是男人,不用介意。”
冬末坐在蒲团上,做出修炼的姿势,闭着眼睛不说话。
夏初扔掉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冬末身边:“你该不会是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吧,你这么厉害,我就算想做什么也没办法。”
此时此刻,他心中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现在他好希望来个人打他,将他打醒!
冬末道:“贫僧不喜与人同榻,你自去睡吧。”
“但一直占着你的床,我会不好意思的。”夏初在倾墨身边蹲了下来,目光定格在冬末脖子上。
“无妨。”
夏初磨了磨牙,咬其他人他会有罪恶感,咬冬末嘛……他现在特别想做这个动作。
冬末忽然毫无预兆的睁开眼睛,与夏初面对面,他淡淡道:“如若你因太饿而睡不着,贫僧可将你放进乾坤钵内聆听经文,直到你不饿为止。”
夏初二话不说,转身如猴子般奔回了床。
冬末重新闭上眼睛,只嘴角似乎上扬了些。
第9章
第二天夏初醒来,发现冬末没有穿僧衣,而是换了粗布麻衣,看上去像练功服,不过这样的衣服由冬末穿上,瞬间高了个档次。
“你要下山?去哪?”他立刻意识到冬末要下山。
——冬末在寺庙里每天都穿白袍僧衣,一天下来,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丝毫灰尘。夏初严重怀疑这和尚搞了个什么法术,才会让僧衣一天下来还那么洁白无尘。
冬末不答,只道:“起来用早饭。”
“我不吃。”夏初沉下脸,一说‘饭’,他更饿了。要不是打不过这和尚,他非得扑上去抱着他脖子狠狠咬一口!
冬末蹙眉,伸手去拉夏初,夏初朝床里面滚:“我太饿了没有力气,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