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上只有他一人是帝星来的被密切监视的,他没有同伙。
而且他若同此事有所牵连的话,也没有必要打草惊蛇,提醒沉晖.....
因此,沉渊对此事更多的推测方向倒像是,这位帝卿可能是提前就知道了一些什么,想借此机会向自己投诚,抑或想要借由此事持续装神弄鬼,不想走下神坛,制造一些‘神迹’,让白鹭洲的人和帝星那些愚昧之人一般信仰于他。
根据沉渊对这位帝卿殿下行事作风的推测....
沉渊觉得他应是第二种。
因此,他总是要来问上一问,这位帝卿殿下从何得知这个消息,又知道多少的?本来这桩事不该是他来做,是应当交由他手下的人和这位帝卿殿下交涉的。
但思及对方马上就要离开,又是个Omega,且是自己名义上的伴侣,沉渊方才决定亲自走这一趟的。
“什么?”顾澜听了他这话,却是一脸茫然,全然不知的模样:“军舰上的游泳池发生了爆炸案?”
他的修行还不够到家,只能根据沉晖的面相推算出他将有一劫与水有关,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却是全然不知舰上有爆炸案发生的。
“帝卿殿下看上去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啊?”沉渊看着他茫然的模样,一时半会儿却分不清他到底是在伪装,还是当真全然不知。
果不其然,顾澜摇了摇头,道:“我一直被看管在这里,并不知道舰上今天发生了爆炸案。”
沉渊眉心深深蹙起,再次看上去无甚耐心地试探:“既然殿下一无所知,又为何要提醒沉晖远离水呢?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我,看在你提醒了沉晖一回的份儿上,我可以对你先前说过的话既往不咎,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让你养尊处优的过完后半辈子.....”
“如若不然,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提高音量,再次提醒。
顾澜无从交代,只得摇头:“抱歉,阁下,我真的不知道舰上今天会有爆炸案发生。”
沉渊的眼睛像是被冻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让人不自觉地望而生畏。
“至于提醒沉晖上校,是我算....占卜出来的,我只观他三日之内将有一劫,与水有关,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才送了他一道符纸,助他避煞。”顾澜知道自己如若不给出一个交代,只怕是不会被对方放过了,只得如是说道:“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
他是真不知道军舰上会有爆炸案发生。
“呵!占卜?帝卿殿下还真是敢说啊。”沉渊面色骤变,就像一条蛇一样死死盯着他,额角青筋在不自觉间暴起。
他的手重重砸在了桌面上,语带威胁,让人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帝卿殿下可知,上一个在我面前提到占卜的人,是怎么死的?”
他父兄均死于教廷的占卜.....
因此占卜二字在白鹭洲,在他面前就成了一个禁忌,从来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占卜二字。
不曾想,时隔多年顾澜这个罪魁祸首之一却还有胆子在他跟前提及占卜。
“我不知道。”顾澜一动不动,就算心已是微微提了起来,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但我所说的,字字句句均是属实。”
沉渊直勾勾地看着他,视线里充满了压迫感:“字字句句均是属实?在我的面前,以你的身份还敢提起占卜二字,殿下当真觉得自己是神选之人,有九条命了吗?”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在顾澜是个Omega的份儿上提醒他。
就算顾澜当时只有五岁,他的一句占卜之语,也是害死了他的父兄和光耀军团成千上万的将士,百身莫赎。
若他是顾澜,聪明点的必会在自己面前装出一派自己不过是个傀儡,幌子,实话实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教廷操纵的,而非一而再再而三的装神弄鬼,真拿自己当帝国之光看,以为自己当真有通神之力。
“我当年的占卜错了吗?”顾澜是个倔强之人,此刻他知道沉渊最不想听到的是什么,最想看到的又是什么,可他偏就是不肯顺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揭沉渊的伤疤,提及当年那场占卜及沉渊父兄至死。
他没有其他技能,将来在白鹭洲混迹还是要吃玄学风水这行饭的.....若现在就让白鹭洲的老大觉得他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那他将来的道馆也就不必开了。
沉渊脸色铁青。
“沉家现在不就是要颠覆教廷,颠覆皇权,毁灭贵族吗?”顾澜却并不住口:“我错了吗?我就算不该说出来,但我当年的占卜有错一个字吗?”
沉渊的脸色难看极了,整个人身上都充斥着一股杀戾之气,他双手不自觉紧握成了拳头,握得自己骨节‘咯吱’作响,手背之上都布满了可怖的青筋,就像一只随时都会被激怒上前来扑杀了顾澜的猛虎。
顾澜却直勾勾地看着他,再次发问:“我错了吗?”
“好,既然的确殿下这样会占卜。”沉渊狠狠一拳砸在了桌面上,缓缓抬头看向了顾澜,将目光定在了他脸上:“那帝卿殿下不若来占卜占卜我的未来如何?”
他倒要看看这位帝国之光如何会算,又是算得如何精准?
顾澜长舒了一口气:“好。”
第8章 Chapter 8
“选帝侯阁下,可否将手借我一观?”顾澜最精通的算命术法是太素脉,只要将脉一把,就能通过脉相变化来预言人的贵贱,吉凶,生平过往,从无遗漏。
他首先就要把这个大客户伺候好,算命是他的专业技能,是他最不在话下的能力之一,绝对不会出错的饭碗。
沉渊蹙眉深深看着他,倒也不扭捏,直接就将手伸到了顾澜跟前。
顾澜的手生得极为好看,美人从上到下从头发到脚尖就无一处是不美的,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而又修长。
沉渊只看了一眼,便开始觉得这是一双十分勾人浮想的手。
顾澜胸有成竹的接过沉渊的手,将脉一搭,却是脸色一变。
“怎么?”沉渊见他脸色骤变,还以为他又是有了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
顾澜却是当真慌了,摸不出来,他居然摸不出来沉渊的过往生平。
他脸色骤变,也顾不上沉渊的问题了,伸手便是摸上了沉渊的胸口三寸,他想摸骨再确认一遍,却还是什么也摸不出什么,只能摸出沉渊结实而又富有弹性的肌肉,这位选帝侯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沉渊俨然也没有想到这位帝卿殿下,会上手就摸自己的胸肌,一时不查被他摸了个正着,当即便是身体一僵,呼吸一促,他眼疾手快抓住了顾澜作怪的手,便是阴沉着脸色,语焉不明地问道:“怎么?帝卿殿下这是想勾引我吗?”
“这可不太是时候啊。”
顾澜被他捉住手,已经从慌乱中回过了神来。
若他先太素脉后摸骨,都摸不出沉渊的半点吉凶祸福的话,除却他修行出了问题,道法失灵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帝卿殿下占卜得如何?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沉渊见他不开口,便是抢先一步开了口。
顾澜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恕我才疏学浅,选帝侯阁下的未来,我连半点也占卜不出来。”
沉渊本以为他会装神弄鬼,说一大堆语焉不详的话语抑或什么吉祥话,倒没想到顾澜就这么诚实的承认了他什么也占卜不出来,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帝卿殿下这是承认自己先前不过是在装神弄鬼了?”片刻,他才如此语带讥嘲地问道。
顾澜摇了摇头:“是我道行不够,不能妄揣选帝侯阁下的未来。”
装神弄鬼他是不会承认的。
“呵~”沉渊嗤笑一声,好像是在讥嘲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冥顽不灵,执迷的装神弄鬼,自以为神选之人。
隔了一会儿,他才冷声道:“帝卿殿下占卜之术既然这般厉害,又何不占卜,占卜自己的未来呢?”
连自己未来也掌握揣测不了之人,又凭何去妄测他人的命运呢?
“我的未来.....”顾澜跟着他的声音低声呢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我的未来大约是出家吧。”
这是他的理想。
他话音落下,沉渊定定看着他,不带丝毫感情的吐出不知是褒是贬的讥嘲之语:“当着自己Alpha的面,说自己的未来是出家,这根本就与刻意挑衅无异了,帝卿殿下的胆子可真是大呀。”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讨厌顾澜将自己和出家二字联系在一起。
就算他知道顾澜这样的说法才是识时务,有自知之明,看得清形势,但他却还是讨厌。
“因为我知道,选帝侯阁下并不以我为伴侣。”顾澜心知他心有白月光,说起话来倒也坦荡得厉害。
他将来出家对于沉渊和他的白月光来说才是最为省心的,都不用沉渊绞尽脑汁名正言顺的和他离婚。
也不必白月光费尽心机栽赃陷害,有了这出家之诺....他愿意自己让自己在这场三个人的故事里出局。
他轻声问沉渊:“不是吗?”
沉渊却并不应答他的话,骤然一下子起了身,只目光仍定在顾澜脸上。
顾澜莫名心下一慌,全身呈防御状态,紧绷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沉渊突然拂袖,大步流星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要开门离去。
顾澜看出了他这是要走的意思,还没松下一口气。
沉渊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再次直勾勾地看向顾澜。
顾澜刚松下的那一口气,立刻就是又吊到了嗓子眼。
“帝卿殿下果然有自知之明。”沉渊不带丝毫情感地看着他,却是宣布:“这里不适合殿下待着,明天我就叫人送帝卿殿下离开。”
他话音落下,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顾澜提起的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去,他伸出胳膊,轻轻撩起自己的衣袖,只见他小臂之上一颗红痣,鲜明而又夺目。
他太素脉摸不出过往,摸骨也占不出凶吉的人——
只有一个,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最怕的——他的宿世姻缘。
这段宿世姻缘也是顾澜必须和帝卿各归其位回到这个世界拨乱反正的原因。
只有在这个世界,顾澜才能了却这段姻缘....
从出生开始,顾澜便是从师父口中得知自己有一段宿世姻缘,他这一世的降生便是为了偿还这一段因果而来的。
根据顾澜的师父测算,顾澜前世非人,而是一位为了补全断裂的天柱,自愿舍身补柱,元神魂魄融入神剑之中,有大功德在身的神仙。
而他那位宿世姻缘,则是一个作恶多端,惹得苍生疾苦,民不聊生的妖魔.....
他们闻名天下之时相隔甚远,在故事中的唯一交汇,便是诸天神佛拿那魔束手无策,便请出了顾澜元神栖身的神剑去降那妖魔.....
那魔已经有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能耐。
顾澜剑中残魂非是他的对手,他以元神与那魔交流,最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感化了那魔头,那魔愿意堕入轮回,去无间炼狱偿还自己毕生的罪孽,但他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希望顾澜的魂魄能从神剑之中解脱和他一同堕入轮回,与他做一世夫妻。
顾澜的前世,大约是个深明大义,心怀慈悲的神仙,就是这魔这般无理的要求,他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应了。
这才有了顾澜这一世和那位命定宿世姻缘的纠葛。
可今生的顾澜,虽然表面吊儿郎当的,可实际却是个一心出家,心无杂念的修道之人,可奈何有这段莫名其妙的宿世姻缘牵绊着,他始终都不能如愿出家修行。
可能是劝他认命,告诉他姻缘前生已定的人太多,让他生了逆反心态,也可能是中二的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对于这段命运和前生强加给自己的姻缘,顾澜厌恶非常,极其排斥。
这也是他会这么爽快答应和选帝侯结婚的原因之一,就算命运把他逼到了这个世界,他倒想看看和这位因是这个世界紫微星下降的选帝侯结了婚,那位宿世姻缘,还怎么要他完成前世的这段婚姻之约。
可不想,机关算尽却还是棋差一招,直接就撞在了这位的手上。
顾澜想,沉渊前世逼自己许诺和他做一世夫妻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今生他会爱上别人,而对自己无意。
他前世这个要求提得轻松,却是害苦了这辈子的自己和沉渊。
他的白月光因为宿命都不能当他的元配了。
不过,宿世姻缘是沉渊的话,于他顾澜而言倒也好,沉渊心有所属,自己又一心向道,走个过场做了名义上的伴侣,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了却因果做了一世夫妻,等到沉渊的白月光出现,他们花好月圆,成双成对之时,自己便也能和沉渊离开,真正的出家了。
什么前世姻缘,命中注定都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他命由他不由天,他占卜了自己的未来是出家,那他的未来就只能是出家,不会错的。
顾澜凝视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痣,觉得前途还是十分美好的,这颗红痣是烙印在他灵魂上的,代表着的是他和沉渊之间的因果。
因果越重,羁绊越深,红痣的颜色也就会越发鲜红。
有这颗红痣在,他就不能出家。
当年顾澜各自安魂回到现世以后,这红痣的颜色已是黯淡无光了不少,但在回到星际时代后,却又鲜红了起来。
可见命这东西不是不能改的——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期许沉渊能对他那白月光情深似海,痴心一片,单方面的断了这因果,让这颗红痣的颜色越来越黯淡,直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