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眼下就让凤章君好好地歇息歇息、养精蓄锐,反正今后还有得是独处的机会。
思及至此,练朱弦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虽说他不屑于乘人之危,但这手臂毕竟是凤章君主动伸出来的,于是他就挪了挪脑袋,在臂弯里寻到一个更为舒适的位置,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紫藤花架下的一觉,睡得倒是踏实而又香甜了。
——
约莫是在傍晚时分,一阵隐约的说话声将练朱弦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首先发现的是凤章君已经不在身旁。自己的脑袋下面已经换成了真正的藤枕,身上则盖着一条内室里取来的薄被。
他再起身朝着周围望去,发现凤章君已经起了,并且衣着齐整,正在与不知何时找上门来的燕英说话。一旁的竹架后边,立着一声不吭的李天权——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是被燕英生拉硬拽过来的。
发现练朱弦醒了,燕英立刻向他发来了问候:“睡得怎么样?醒了的话,那咱们马上就出发?”
“出发……”练朱弦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出发去哪儿?”
“去未央城啊,好玩的地方!”
燕英显然是有意要卖关子,并没有详细解释。他只说未央城是东仙源管辖之下的一座城市,城里头没有宵禁,天天夜里灯火辉煌,瓦舍勾栏歌舞达旦,可谓是中原修真..世界里的“第一快活乡”。但凡是来到东仙源做客的,就没有一人不会想要去那里看看。
他这边舌灿莲花、形容得绘声绘色,倒让练朱弦陡然想起了另外一桩心事。
前不久香窥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曾善与怀远出现在南诏王城的夜市里,打那时起,他就幻想着也能够与凤章君真正逛上一回夜市。却没想到,这个愿望这么快就能够实现了。
机不可失,练朱弦便不再多问,立刻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
重新装束停当,练朱弦与凤章君二人便跟随燕英与李天权一路出了小岛,依旧回到了白日里他们御剑降落的那条突堤上。向守卫师兄禀名去向之后,四人依旧御剑而起,却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今夜已经接近满月,他们借着明亮如水的月色翻过两座漆黑的大山,只见前方视线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隐匿在群山合围之间的广阔平原。
而就在这一片黑黢黢的平原之上,赫然可以看见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灯火辉煌的,如同洒落在黑色丝绒上的一把珍珠,又好像是天上的星辰倒影在了人间。
不远处传来了燕英兴奋的叫喊声:“那里便是未央城了!!”
觉察到凤章君开始御剑降低高度,练朱弦忍不住问他:“你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凤章君的声音,是紧贴着练朱弦的后背传过来的,温暖而又酥麻。
练朱弦定了定神,又问:“这城里头究竟有什么奥妙?”
可是凤章君居然也卖关子,甚至答非所问起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说话间,一行四人已经在未央城外降落。
只见面前的城墙高耸,城门口立着两架巨大的灯轮,将方面数十丈之内,照得一片灯火通明。灯轮之下,立着左右各四名东仙源弟子,此刻看见了凤章君等人,也立刻抱拳施礼。
燕英向诸位师兄弟禀名了来意,倒是顺利地获准通行。只不过在入城之前,他们必须佩戴上一种看似由干花制成的香囊。并约定,在城内不得使用任何程度的术法以及武器。
练朱弦接过香囊,在鼻子边上嗅了嗅,虽然有一股极其浅淡的清香,但若是当做香囊,又未免太过浅淡。
对此,燕英倒是解释了,香囊之中的植物能够掩盖人身上的气息,是城中所有人必备之物。
练朱弦立刻反应过来,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这座城里面的居民,恐怕就不应该是什么普通人了。
——
众人佩好香囊,便开始穿过城门甬道朝城中走去。
练朱弦到过的中原城市数量有限,可即便如此,此时他也能够看出这座不夜城的城门有太多的与众不同之处。
高大的城墙全都是用带着朱砂矿脉的巨岩堆砌而成,赤红色的脉络在墙体之上游走,仿若人体的血脉。也与那些雕刻在墙上的赤红色符文互相辉映。
城门甬道的长度起码是普通城门的三倍,贴墙摆放着不少类似机关悬索的铁器。沿着锁链往上看,可以发现头顶上方高悬着前后七道巨大铁闸,如同倒悬着一排排尖锐长矛,其作用不言自明。
行走在如此凶险的威胁之下,练朱弦自问无法做到从容自如。他加快了脚步,甚至是赶在了燕英与李天权的前面穿过了甬道。
方才御剑从天上鸟瞰时,练朱弦已经通过观察灯烛的排布而对未央城内的格局有了大致了解。入得城门便是主干道,足有四驾马车并行的宽度,地面铺着细密的白沙,道路两旁挖有明渠、种着垂柳,看上去倒也算是富庶之乡。
大焱城镇大多施行里坊制度,城内整齐排布着用高墙围住的大小坊市,夜间宵禁坊门紧闭,不允许商户经营、百姓通行。
然而眼前这座未央城却大大地与众不同——这里不仅没有里坊高墙,放眼望去,全都是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的楼阁屋宇。家家户户悬灯结彩,街头巷陌火树银花。数千盏的灯笼、数万计的烛火交相辉映,照出了一座光明山、一片火海场,美得惊心动魄。
“怎么样?”
燕英得意地望向面露惊诧之色的练朱弦,“是不是比从天上看起来更了不起了?”
“……很美。”练朱弦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形容,唯有默默点头。
待到练朱弦习惯了眼前的壮景,一行四人便开始沿着主道往北边前进。不一会儿就融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这未央城中的居民,高矮胖瘦、妍媸美丑,倒也看不出与寻常人有什么两样。他们或三五成群玩乐游赏,或倚门吆喝揽客,总之都是各有各的忙碌或者乐趣。
燕英显然是城里的熟客,领着他们熟练地在人海之中穿梭。指着那些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的招牌、幌子介绍各家店铺的主营与特色。练朱弦仔细听了一阵子,发觉这里从绸缎布庄、药店,到车马坊、胭脂水粉铺子一应俱全,出售的货品似乎也与外面的并无什么区别。
约莫沿着往前走了一二百步,面前小风一吹,突然飘来了一阵扑鼻的肉香。
燕英一边说着自己知道香味在哪边,一边领着众人拐了一个弯。果然,前方这条小街的两旁竟全都是形形色色的食肆。
练朱弦粗略地观察了一番,从胡人的饆饠饼店到北边的羊杂羊汤,再到江南的米糕米酒,居然各种都有。他本来就不刻意忌口,眼下诸多美食当前,自然有些心动。
“美人兄弟,想吃吗?”燕英显然看出了他眼底的渴望,故意促狭道,“城里不能用大焱的货币,不过你可以求求我呀。”
“……”见他如此嘚瑟,练朱弦直觉有些问题,因此并不搭话。
倒是李天权又怼了他一下:“捉弄人好玩吗?”
“好玩啊。”燕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小虎牙——练朱弦算是发现了,燕英是虎牙,而阿晴是兔牙,这应该算是他俩之间唯一的细微区别。
笑过之后,燕英才开始解释,未央城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城里的酒能喝;但城里的食物却只能看、能闻,能摸,却不能入口食用。要想来城里找乐子,须得自备食品。
说着,他还故意拍了拍腰上的小布包,想必里面装得应该都是食物。
练朱弦刚心想这小子恐怕又要拿吃的东西做什么名堂,却看见身旁的凤章君也从乾坤囊里取出了一个与他的气质极为不相称的油纸包——正是早些时候他们从酒坊那边买回来的温泉酒糟鸡。
“……”
练朱弦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伸手把鸡接了过来,顺便给了燕英一个挑衅的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练朱弦:我只有一个问题。
凤章君:爱过。
练朱弦:怀远的梗就不要玩了!就问我的衣服是谁给我穿的
凤章君:你希望是谁?还能有谁?
练朱弦:不,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愿意,我就想看看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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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相拥而眠的时候,我自己都在心里逼逼:这俩怎么还不结婚啊,甜炸我了!!不对,想想万一他俩真结婚了,那岂不是更加腻死我?不行,还得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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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小兔牙,阿英小虎牙,虎兔相逢大梦归(是不存在的)。
腹黑小兔子,傻傻小老虎,两个小美人,模样相同,气质不同,能想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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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副本地图:未央城开启!!!副本灵感来源于《法华经·譬喻品》,后面会有具体解释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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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甜蜜夜市行
虽然当街吃鸡实在有些奇怪, 可是拿都拿出来了,不意思意思吃点儿,好像有点对不起凤章君的“一番好意”。
于是练朱弦还是将油纸包小心摊开, 露出里面包裹着的整只仔鸡。淡黄色的鸡肉已经闷得酥软, 还带着一阵扑鼻的酒香。
没有更加文雅的办法,他直接伸手撕下一块鸡肉送入口中。鸡肉入口即化、齿颊留香。他默默地在心里称赞,紧接着又撕了一块。
可是这一次,他刚抬起头来, 就对上了凤章君的目光。
不食人间烟火的云苍首座并没有明说什么, 可是一双眼神却似乎透露出了更多。
“……”
鬼使神差地,练朱弦将手里的鸡肉送到了他的面前。
凤章君看了看那主动伸到自己面前来的修长五指, 以及指尖捏着的那一绺鲜嫩的鸡肉。像是不想要弄脏自己的手, 他竟直接俯身下来,张嘴将鸡肉衔走了。
“……嚯!”
燕英正咬着一颗糖葫芦, 扭过来冷不丁地看见这一幕, 又飞快地把头别了过去, 还顺便一把拽住了李天权往前面拖。
练朱弦更是被凤章君这个突然的举动给吓住了,好半天忘了缩手,就这么看着凤章君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鸡肉, 然后喉结起伏,吞咽下肚。
“好吃。”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凤章君重新看向练朱弦,竟像是在诉说着别的事情。
练朱弦心里一酥,暗骂一声“无形勾引最为要命”, 方才赶紧收回手去,装作若无其事。
——
小街的尽头是一个十字路口,街心居然还有人杂耍卖艺。燕英领着众人过去凑热闹,练朱弦刚挤过去就听见了一阵尖锐的鹰啸之声。
四周的围观者悚然倒退了几步,只见圆心中央的空地上,一只褐黑色大鸟停在卖艺人的肩膀上,张开硕大双翅,作耀武扬威状。
只听那卖艺人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为列位看官朗声介绍,他肩头的这只兀鹫乃是西域番僧至宝。
西域有人死天葬的习俗,这只兀鹫自小便以尸肉为食,通晓灵性。此鸟今年已是百岁高寿,能在天上与人间往返,倒是比那东仙源里的修仙弟子们更加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看客们发出了一阵无恶意的哄笑。人群之中除去练朱弦等四人之外,还夹杂着几个黄衣的东仙源弟子,倒也没有半点愠色,反而乐呵呵地听卖艺人调侃。
燕英也故意戳了戳李天权的胳膊:“你看,那只鸟都比你大!”
李天权哼了一声,不理他。
哄闹间,卖艺人取出一条带着铃铛的长绳,将一端交由兀鹫衔在嘴里。紧接着抬手示意兀鹫振翅起飞。
只听一阵银铃摇曳,那兀鹫就叼着长绳飞向高空,并且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兀鹫消失之后,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那根直直竖立着的长绳上面。铃声还在继续,地面上盘积的绳索不断上升,很快就到了尽头。
这时,卖艺人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唿哨,铃声顿时停止,绳索也不再上升。
场面顿时变得诡谲起来。
围观之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说就算兀鹫在高空盘旋,绳索也不可能一动不动,铃铛更不会一声不响,其中必定有诈。
那卖艺人见悬念做得差不多了,又打一声唿哨。只听高空传来一声鸟叫,紧接着那只兀鹫竟猛地俯冲下来!
围观人群又不自主地向后躲闪,然而那兀鹫却无比精准地停在了卖艺人的肩膀上。
短暂的惊愕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绳子上——天上没有了兀鹫,可那绳索竟依旧直挺挺地挂在半空中。
“法术?”练朱弦愕然,“不是说城里不许用法术的么?”
“这并不是法术喔。”回答他的是燕英,“这是江南一带著名的绳术,戏法的一种,和花瓶女、砍头术都差不多。”
说话间,只见卖艺人走到绳索跟前,竟双手攀住绳索开始向上攀爬。只听铃声摇曳,不过一忽儿工夫,人就已经沿着绳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紧接着,只见绳索竟开始一点点地上升,就像卖艺人正在天上收绳。
没过多久,铃声远去、绳索也完全消失了,紧接着天上却落下了大朵大朵的鲜花,落在人群之中。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然而李天权却极煞风景地来了一句:“那人就这么走了?家当也不要了,赏钱也不讨了?”
话音刚落,只听半空中又是一声长啸——刚才与卖艺人一同高飞而去的兀鹫去而复返。它朝着人群俯冲而来,爪子上还提着一个小小的藤篮,显然是来讨赏钱。
围观众人会意,纷纷慷慨解囊。掏出的却不是金银铜板,而是一枚枚雪白的贝壳。
那兀鹫缓缓低飞了几圈,经过燕飞面前的时候,燕飞也从荷包里掏出了几枚贝壳。他正打算投掷,却冷不丁地听那兀鹫又发出一声长啸,竟丢掉了竹篮,猛地掉头朝向人堆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