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华,人世间的情最复杂,你不懂。”他伸手捻过一朵红梅,目光望向将若离去的方向,“最是那惊鸿一回眸,往往失了心。将若如此,远离尘嚣,身在九重天上的玄清神君亦如此。”
那不过百年相处,注定让一切改变。
“将若如此聪明,知道真相后的他未必会继续纠缠。”
“荼华啊,人心难测……”苏未眠低笑,心生感慨,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愿意安于现状,或许最初他只会陪伴着那人,可是日子久了,他就会贪婪,会盲目,一味地索求更多,他会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而当所有人都认为这应该结束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那年燕林初遇,所有人都该清楚了。三生纠缠,是劫,是结,也是解。
大雪又扯棉断絮地下了起来,霜色轻裘裹着单薄的身子,长生十指在袖中收拢,被这雪色刺痛了眼。
他与公衍晔离开了那荒城,一路寻了过来,却发现汝卿与永停分道而行,是以两人也分头行动。
只是如今这雪……
长生思量着,自己约莫是要先回长乐玄清府了。
长生脚步一转,就要离开这幽谷,落雪可以藏住许多东西,包括血腥。但长生或许是眼睛不太好使了,那鼻子竟诡异地灵活了起来。
厚重的雪层之下埋着灵兽都闻不出的血腥,隐有斑斑痕迹,而血色最深处,还缩着一团东西。
长生眯眼看了良久,随后抬步走近,俯身就要将那团子抱起,耳边突然划过一道凌厉的风声。
他目光一缩,飞身之间迅速将雪中埋着的团子抱入怀中,而就是这片刻,一道铁索已经从他手腕间划过。前端利刃带起了一串血珠,长生一手背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有了片刻凝滞。
铁索冰凉,将这幽谷打的有些狰狞,长生怀里还揣着东西,乘机踩着一条铁索,用那只血手握着另一条铁索,奋力一甩,几个跳跃离开。
身后,魂灭鸦倏然消失。
长生看着魂灭鸦离去的方向,目色一沉,随后才有时间看了眼怀中的团子。
他一挑眉,微觉诧异。
这是……狐狸?
☆、皎皎我心(二)
作者有话要说: 疯癫倒势微子清
这一宿,雪落了个没完没了,而长乐玄清府依旧是满地秋色。
将若迷蒙之中觉得身体很疼,下意识地缩了缩,紧接着,一双手就覆在了他身上。
那手掌很大,却是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身上,将若动了动身子,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出魅城受了重伤,这才在荒郊野岭中糟糕地成了狐身。
眼皮沉重,半分也掀不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身侧人恍若未闻,等到殿门突然被踹开,一阵冷风卷起了帘穗,他才起身。
少顷,一声大叫刺耳,“玄清君,吾来矣!”
饶是半睡半醒中的将若听到了这声音都不由得捂上了耳朵,何况长生,只见他面皮抽动了须臾,而后长袖一挥。
“哎呦,小祖宗诶!”来人一袭素青长袍,右手执扇,左手勾着酒坛子,他身子晃了晃,后背一阵虚汗,“我说……你这是打算谋杀啊!”
“你来做什么?”
“我来……呦,不欢迎啊?”男子瞅了他一眼,抬步就坐在了桌案处,又拿出了金盏,这才轻轻开口道:“听闻玄清神君归位了,我两三下处理了那边的事情,匆匆赶来道贺,怎么?还嫌弃我了?”
其实长生那张木头脸着实看不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但是有人就是觉得好玩儿,微微一偏头就看着他,可是他这一偏头却是看见了好东西。
长生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掠过自己,趴在了床榻边上,神色如见了鬼一样,“乖乖吖,这是什么?元宵团子?”
“微子……”
“等等。”他一把掐住了那团子的后颈,眉毛拧在一起,有些愕然道:“这皮毛,上品啊!玄清,你剥完之后要是能剩点儿东西记得分给我呗……”
长生:“……”
他发现榻上的狐狸团子有意无意地缩了缩,长生心中暗叹,回身坐在了桌椅上,道:“微子清,适可而止,你吓到它了。”
“咦?”微子清面色有些古怪,他坐在长生身侧,右手一抖,玉露琼浆就进了金盏,诧异道:“不剥皮你养它干什么?”
“捡的。”
“得嘞,你就吹吧。”微子清打了个口哨,绷住脸上笑意,“还捡个狐狸回来,你杂不出去捡个媳妇儿娶了,生一窝崽子才好。”
微子清嘴贱不是第一次了,同样的,长生想踹他一脚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半路夺下了那金盏,顺手丢开。
微子清眼尾瞟了瞟那金盏,眉毛一挑,“不喝别浪费,你知道我酿一坛子酒需要费多少心思吗?”
他摇头,知道长生也不喝酒,便直接抄起了酒坛子,自己独享。
长生看着他,微微沉吟了片刻,便要赶人走,“你这算道贺完了,马上离开长乐玄清府。”
微子清闻言,面上一阵哀凄,痛心疾首道:“你说说你这什么意思?亏我担心你如今的处境,特地赶来帮忙,而你呢?玄清啊玄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如履薄冰?”
长生面上毫无表情,手指默默转着血绛珠,声音平稳,“知道又如何?历劫归位,忘却前尘,我已让步,过往种种也该烟消云散,难道事到如今他还不轻饶?”
微子清一皱眉,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当年做得都是什么事儿啊……”
长生双目无波,手指也停止了摩挲,“当年长佑谷一战,我是真的没有力气将他挫骨扬灰了。”
“那是你的想法。?9" 傲娇夫人是个攻18" > 上一页 21 页, 蔽⒆忧逡皇滞腥匿烊鳎八强刹换崛绱讼耄魑做癫恐ㄔ矗蝗酥峦蛉酥系墓笕耍味源嗜葱拇仁秩恚俊?br /> 长生无力解释,他当真无法左右他人的看法,九重天中,表面上自己是万人敬仰的玄清神君,可明眼人谁不知道,天君最忌惮的人便是他,若是不可操控,宁愿毁灭。
长生虽不太记得自己下凡历劫的原因了,但大抵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天君想借此打压,让他安分些。
微子清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坤玉近日一直监视你?”
“我吩咐她没事儿别来长乐玄清府,坤玉是个聪明人,她虽听命于天君,可到底懂得分寸,不会乱踩我底线,面上也就和谐,装作没有事。”长生目光抛向他,继续道:“我倒是担心你,私自离开封地,你也不怕眼红的寻你麻烦?”
“我?”微子清笑得清朗,一手按着酒坛子口,道:“我微子清散仙一个,旁人参了也只会伤害到我,不会殃及池鱼的。”
长生不敢苟同,却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庭院中的红枫叶上。微子清知他这没事就爱‘坐化’的毛病,也不打扰,不急不缓地喝完了酒,这才大摇大摆地往出走。
长乐玄清府清净,撇开满地红枫,除了长生再无第二个活人,看起来利落又干净,不过微子清可不爱欣赏这鬼地方,闷的很,他一手抹着下巴,心里巴巴地还想着长生殿内的那只狐狸。
长乐玄清府府门被推开,公衍晔看着影壁前发呆的人,走了几步,俯身一拜,“衍晔见过清臣上君。”
“唔……”微子清一身酒气,琢磨了片刻,道:“你怎么过来了?”
“玄清神君命我追踪汝卿,如今前来复命。”
汝卿啊……
扶游的左膀右臂,连这家伙都爬了出来,那长佑谷的封印当真是要碎了。微子清一手摩挲下颚,觉得长生此人的命真是有些贱,刚历劫归位就又要处理扶游这个魔头。
“可不是贱嘛……”
“?”
公衍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微子清一笑,摆手走人。
外面脚步声传来,榻前的长生下意识地一挥手坐下,青黛色袍子将狐狸团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长生的手挨上了那毛茸茸,长睫微敛,微子清说的是坤玉,但是在他这里,公衍晔同样是监察者,若是让天君知道他带了个妖物回仙界,这长乐玄清府……
长生淡笑,默默一收手,也不知说给了谁听,“也就你好酣眠……”
微子清进来一拜,道:“神君,汝卿回了长佑谷。”
回了就回了吧,算算时间,扶游也差不多可以出来了。
半晌没有回话,公衍晔微微仰头,见长生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却突然皱眉。
长生余光瞥见他面上有疑虑,目色一凉,却是开口笑问:“在看什么?”
公衍晔脑袋嗡嗡作响,仿佛又看到阴森地牢里那双淬了毒的眸子,他心情复杂地一拜,又随口说了几句好话,连忙离开了长乐玄清府。
长生一直沉默,直到确定他离开了府邸,才靠在了床榻上。
玄清府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随着长生的兴趣,日夜分明。
今日无风无月也无雨,当然,也无眠。
坐在床榻上假寐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在天亮之前,长生合衣而眠。
殿内昏暗,仅留下来的一盏琉璃小灯也被远远扔在了漆架处,冷冷紫檀香美好。
将若缓缓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繁复的流苏,紧接着是一只微微蜷缩细白如玉的手。
虽说躺在单薄的被褥间,可紫檀袅袅,人也睡得很熟,看起来毫无防备,但眉目间又生出一丝肃穆。
这张脸与当年约莫有七分相似。
将若挪了挪,狐尾盖了半个身子,乌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颤颤巍巍地将一只爪子搭在了长生脸上。
这个动作有些滑稽可笑,可若有旁人知道了两人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又不禁心生苦楚。
长生睡得安稳,将若动作也小,就这样看了许久,他突然将狐狸脑袋埋在了长生脖颈中,喉咙一紧。
他生怕吵醒了这人,于是仅有的那一两点泪珠也消隐在了眼眶中。
夜色寒凉,将若盘在他身侧,觉得这样有些好笑,但终究,他们还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
一个是九重天上的神君,一个是妖界君主。
他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站在他身侧。
东方蒙蒙起来一道光泽,照亮了昏暗的长乐玄清府。将若趴在枫树枝间,鲜红的枫叶盖了大半个身子,只一条银白的狐尾垂落,他眯眼看着下面青石上打坐的人。
长生府邸鲜有人至,至少这几日下去,将若没有看到一人造访,倒也落得个清净。
长生独自一人,也不常读经书,最喜欢去的地方无外乎临渊和羡鱼。
临渊是一处天堑,崖下吹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冷风,长生往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也不做多余事,就是发呆。而羡鱼就是长生现下待着的这潭水,潭水无什么特别之处,周围浓雾缭绕,潭中央就有一块青石,着实不风雅,可长生依旧可以待上几个时辰。
远处叮叮当当地响了几声,青石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而后一跃而起,长生弹了弹衣袖,一伸手。
将若难得懂他的意思,从树上滚到了他衣袖里。
铃铛响,意味着有人来了。
绕道至水亭,将若透过长生的云袖看到了亭中的青衣男子。
当真是风流的很。
☆、皎皎我心(三)
作者有话要说: 骄横蛮妻压倒总攻大人
长生落座,将若顺势从他衣袖里出来,躺在长生身侧的石凳上。
微子清勾着酒盏,目光落在了将若身上,笑得一脸灿烂,“你这府邸虽然秃了些,可这狐狸的皮毛倒养的越发光润喜人了。”
差不多可以剥了。
长生说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个毫无意义的头,道:“今日来什么事?”
“我就不能没事来吗?”微子清苦笑,看见长生清浅无情的眸子,一阵悚然,憨憨道:“报喜不报忧。”
“如今能有什么喜事?”长生颔首,最后还是伸手将狐狸团子抱了回来,阻止了微子清贪婪到发绿的目光。
将若在他腿间换了个舒适的位置,竖起耳朵,只听微子清神经兮兮道:“你猜是什么事?”
长生颔首,冷漠道:“没兴趣。”
微子清咂嘴,翻了个白眼,认输道:“好好,你是祖宗,不让你猜。”
他挠了挠头,懒洋洋道:“就狱影山。”
“承君回来了。”
“!!?”
承君,便是原本该负责狱影山周围的人,先前也不怎么了,突然告了假,这才有长生走了一趟狱影山的事情。
微子清炸了,一拍石案站了起来,单手叉腰,吼道:“你就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好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不能装得像一点儿!”
长生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坤玉来信说过了,你迟了一步。”
微子清被噎住,而后愤愤坐回了位子,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我还是担心你……”
“怕什么?无外乎长佑谷。”长生敛眉,心道:全天下都知道扶游要出来了,旁人再蠢也不会这个时候给他使绊子。
他微微颔首,目光空洞,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对面的微子清又叹了口气,将若抖了抖耳朵,借着这个角度看着长生,心口绞痛。
这样的人,当真是要被他藏着掖着才好,在九重天如何这般委屈。
微子清抿唇,一手托腮,晃着酒盏,“好吧,说个正事,你什么时候去长佑谷,我顺道帮个忙。”
“我如今身在仙界,受命于天君,他什么时候让我去,我便什么时候去。”
他语气淡淡,微子清一阵好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打弯绕圈,道:“你这算什么忠,当年鬼狱始见,你不是还恨他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