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道白色的身影便朝着那阖眼念咒的妖物扑了过去。
“三秋,好样的。”柏溪连忙夸奖出口。
三秋停在那妖物的面前,龇牙咧嘴的冲着他发出阵阵低吼。
“去死吧!”妖物握紧了手中的刀,朝着三秋便砍了下去,却不曾想那三秋似有光罩护体一般,妖物的刀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见着伤害不了三秋,那妖物便改了方向,握刀朝着柏溪怀中的王见兮攻击而去。
只是他的刀离着王见兮的胸口仅有半寸便停了下来,而厅中的一切也仿佛都静止了一般,柏溪微微侧首,金鸿正好站在他的身边,手中的纸扇挡住了妖物的刀刃,轻轻一推,那妖物便立时摔了回去。
金鸿打开了折扇轻摇,向前一步将柏溪护在了身后,眸光微凛,瞧得那妖物背脊一凉,瑟瑟发抖。
“小畜生竟然乱用离魂咒,真是该死。”金鸿的声音冷漠,妖物作势便要逃,却被金鸿一扇便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金鸿望向了一边的于归长老,随即开口道:“修仙的门派,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这妖物,你们便收回去吧。”
“多谢相助。”于归长老朝着金鸿行礼,却被金鸿以折扇拦下,随即才转身望着柏溪怀中的王见兮,折扇轻点了他的眉心两下,随即负手而立:“好了。”
“好了?”柏溪有些惊讶,连忙侧首,怀中的王见兮的确眼睑微动,醒了过来,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眼前的情形,听着王见兮醒了,王氏夫妇连忙上前来,仔细的瞧着自己的儿子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这王夫人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在金鸿的面前跪了下来,红着双眼祈求道:
“这位仙人求求你了,我那侄儿三郎也是个好孩子,还请仙人也出手救救他啊。”
“娘。”王见兮见着自己母亲的行为,不由叹息一声,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却不想被王夫人一把拽住了手臂拉着他,要他也一道跪下:
“见兮,三郎之前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听说你要被带走,他还求情,想要替你去死,如今是真的替你去死了,如此的恩情,不能不报啊。”
王夫人哭的情真意切,司势要感动眼前的金鸿,却不想他依旧冷漠无比,根本没有打算出手。
“娘,他害死了三秋,还处心积虑的害我,方才他也是撇下我们独自出逃,娘,你还真以为他是为了我么?他是最恨不得我死的人。”王见兮拉着王夫人的手,根本不愿跪着求金鸿去救秦三郎。
“你胡说!如此不知好歹,亏的他拿命相换,你却为了一个畜生去记恨他,要害死你的是那妖物,不是他。”王夫人见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冷漠无情,更是伤心到了极致。
“三秋……”王见兮忽然想起这秦三郎是三秋下嘴咬死的,方才迷糊间也是听见了它的叫声,王见兮连忙站起身来,刚刚瞧见了金鸿身后站着的三秋,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三秋。”王见兮连忙上前想要抓住三秋,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我在这儿。”
突然,另外一个声音在门前想起,一只雪白的犬便出现在了厅中,王见兮欣喜的望了过去,随后便见着那条白犬化作了人形,一位翩翩少年郎,面带微笑,如沐春风。
王见兮连忙停住了脚步,有些不敢接近,只是疑惑的看着他:“你是……三秋?”
“嗯。”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便愈发的明媚了。
第27章 义犬[5]
王见兮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那明媚的笑意暖透了王见兮的心, 他也顾不得许多, 上前一步将三秋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中,似乎是不愿再分开。
三秋很享受与王见兮拥抱的时候,瞧着他此刻安好无虞, 也再无此前所看到的病气,便也放下了心头的挂念。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啊。”王见兮抱着三秋,一句话出口, 便红了眼眶。
“我也很想你啊, 只是我真的该走了。”三秋也伸手将王见兮抱住, 随后才将他放开, 依旧笑的温暖:“十年前, 我瞧见了秦三郎与那老鼠交易, 才使得他动了杀心, 我原本想等你百年归老以后,我们一起去投胎做人的, 可比起这样,我更想来救你。”
王见兮颔首掩面,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再听到三秋的这番话后,竟然泣不成声。
“好啦,不哭好不好。”三秋拽下王见兮的手,清澈的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王见兮:“你这样,我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不走好不好, 十年前我还太小,保护不了你,但是我现在可以了。”王见兮反握住三秋的手,坚定的说道。
三秋笑着摇摇头:“不行,我是阴魂,跟着你只会给你带来霉运,不妨这样,你与女主人好好努力,我投胎做你们的孩儿,如何?”
听得三秋如此说,王见兮惊讶的望着他,又朝着柏溪与金鸿看了来,随即笑着问道:“可以吗?”
三秋用力的点点头,指着柏溪道:“那个哥哥人可好了,他一定会让做你们的孩儿的。”
王见兮松开紧握着三秋的手,朝着柏溪与金鸿深深揖礼,随后起身道:“两位大人,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今生欠三秋的,我想来生弥补他,还请大人答应,让三秋做我王家的孩儿。”
柏溪一愣,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随即点头应道:“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多谢大人。”王见兮感激的朝着柏溪与金鸿再次揖礼深拜。
倒是金鸿,侧眸凝望着柏溪侧脸漂亮的弧线,却不想柏溪连忙回首,正巧与他四目相对,金鸿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转身走出了花厅。
柏溪见着王见兮与三秋依依不舍的作别,叹息一声,也走出花厅,在外头等着他。
“你倒是大胆,竟然私自应承他们的诉求。”金鸿听见柏溪走来的脚步声,不由负手而立,悠悠开口。
柏溪挠挠头,走到金鸿的面前的站定,抬首看着他陷在黑暗中的俊俏脸蛋,略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为了他们好嘛,况且,这人要过奈何桥,会喝孟婆汤,这前世的约定便都忘了,更何况新生的孩儿是继承了他父母的长相,与现在不同,他们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三秋啊。”
“你倒是会撒谎。”金鸿凝望着柏溪的眼眸,视线却始终落在了他眉心的红色印记上:“你是否也不记得前世的事了?”
“难不成我前世欠了你的钱?”柏溪忽然觉得金鸿有些奇怪,连忙凑到他的面前,挑衅着说道。
气息扑在金鸿的唇上,有些痒痒的,惹得金鸿心头轻颤,仔细的瞧了柏溪的双眸,虽说转世后容貌变了,可那双眸子却是一模一样。
金鸿伸手搂紧柏溪的细腰拉进怀中贴着自己的身躯,不过颔首间,便是吻上了他的双唇,冰凉,软绵,刚刚好。
柏溪哪里会想到是这样的变故,张开手便要挣扎,却被金鸿死死地牵制住,待得嘴上的便宜被占尽了,金鸿才意犹未尽的将他松开。
却不想他这一松手,便被柏溪一巴掌打了过来:“别以为你是神我不敢打你。”
“你敢。”金鸿点头附和着他的那句话,脸上微微的痛觉,不过风一吹,便没了感觉。
“我就敢。”柏溪叉腰怒视着他,却瞧见王见兮将三秋送了出来,连忙收了势朝着三秋走了过去。
只是再见三秋时,他的眉心里便多了一个小红点,柏溪有些惊讶的指了指:“这是什么?”
“我听人说过,以血做记号,来生便能做胎记,这是我与三秋相认的方式。”王见兮轻抚过三秋的面容,柔柔的笑着。
三秋颔首,向他投以依依不舍的目光,走到了柏溪的身边:“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孩子,让你老有所依。”
王见兮点头应下,纵使有万千不舍,他也该放手了。
柏溪握着三秋的手,瞧了一眼身边的金鸿,带着三秋便消失在了王家大宅。
而随后王家大宅外的结界便消失不见,而金鸿而出现在了柏溪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伸手将一支金哨子递到了柏溪的面前:
“拿着,日后若是有危险,就吹响它,我便能来救你。”
柏溪有些不解:“怎么,想赔礼道歉啊,那这礼也薄了。”
金鸿并未皆是,不过伸手,这金哨子便挂在了柏溪的脖子里:“这金哨子是开天辟地是便有的,世间只有两只,一只在东华帝君哪儿,一只在本君这儿。”
一听到这哨子的来头不小,柏溪连忙低头仔细的瞧着这只精致的哨子,根本不想摘下来:“行,亲一口换个哨子,还能召唤你,不亏,不亏。”
金鸿望着柏溪那精明的模样,唇角微扬,随即消失在了柏溪的面前。
三秋望着柏溪,突然开口道:“哥哥,那位哥哥好像对你挺好啊。”
“那是,谁让我是冥府第一美男呢,就算是男人见着我,也腿软走不动。”柏溪骄傲的挑了挑眉,笑的得意洋洋。
“对了哥哥,我主人他们怎么办啊?”三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连忙回头望了过去,却被柏溪一把拽了回来:
“放心吧,结界一出,他们都会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之前的事,他们只当是做了一场梦,至于那个秦三郎,放心吧,他死在结界里,魂魄已然去了客栈,结界一除,他的尸体依旧是完好无损的。”
柏溪拍了拍三秋的肩头,拉着他升上云端,往黄泉客栈而去:“不过说来……你还得感谢刚才那位哥哥,他的那粒丹药,让你的仇恨化形去杀人,这样杀孽便落不到你的头上,看来,他还挺好的。”
三秋低头思忖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随着柏溪回去了黄泉客栈,跟着摆渡人踏入了黄泉之门,前去了酆都城。
而黄泉客栈内,却是安静无比,一切如常,只是轮流来守客栈的摆渡人换成了白辞。
整理好了录死簿以后,白辞便发现柏溪不在客栈内,心里便也明白他又去了后院的屋顶,也不多说,取出柏溪不在时,他去人间买的佳酿,直奔后院屋顶而去。
柏溪一袭红衣,裳摆随风飘荡,他躺在屋顶上,双臂枕着头,便是一瞬不瞬的望着那浩瀚苍穹。
白辞跃身而起落在柏溪的身边,伸手将酒递了过去:“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柏溪望了一眼白辞,随即起身坐着,结果白辞手中的酒坛起了盖子,昂首便往往嘴里灌。
白辞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将酒全部饮尽,就将酒坛扔到地上摔的细碎,这才心满意足的抹过唇边留下的酒渍,也顾不得衣衫上被酒湿了一片,只是含笑望着白辞:
“我突然想做人了。”
“为何?”白辞柔声询问。
“三秋等了十年,终于与王见兮再见,许下了来世再见的约定,可我呢,就这样等了五百年……”柏溪眼中满是疲惫,他爬起来站在屋顶上:
“我没有魂魄,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我是怕与他错过才做了这摆渡人,怕错过他的每一世,可到头来,他却依旧无影无踪。”
“阿溪……”白辞轻唤一声,柏溪便立时蹲了下来,将脑袋埋在了双臂之间,许久后,才仰起脸看着白辞,指了指眉心的印记道:
“胎记,是与人有约,胎记未散,便是约定为完成,长风的后腰也有这花的,会不会他是已经完成了跟我的约定,所以胎记消失不见了,我才找不到他。”
白辞望着柏溪那双含泪的双眸,心中更多的却是不忍,伸手将柏溪拽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着:“不要再去想那些了好不好?”
“不好!”柏溪挣扎着,将白辞用力推开,热泪也滚落了眼眶,他稳了稳语气,缓缓道:
“他们是父亲欠下赌债的赌坊差来的人,我被他们困了起来,送进了小倌馆里,说是能够买一个好价钱,他们冲过来撕扯我的衣服,我挣扎着,喊着,充满了绝望,是长风救了我,将我救出了赌坊。
可第二天醒来时他便不见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是因为杀人才逃跑了,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所以赌坊的人追来时,我跑啊,逃啊,最后跌落山崖……如果他真的觉得是我连累了他,我跟他道歉。
所以我从未想过别的……但是他一直不肯出现,饶是我找了五百年,他也不肯出现,就算我死了,他正值壮年,最起码也能再活四五十年,可我不仅找不到他,就连生死簿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聂长风……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他故意躲着我,他能不能出来跟我说说清楚啊。”
第28章 行尸村[1]
五百年来, 白辞第一次听柏溪说出他的身世。
五百年前, 也是白辞前去引渡柏溪的魂魄, 却被他苦苦哀求不要带他去冥府,他想找一个人,他还不能喝孟婆汤, 不能过奈何桥,不能投胎……
白辞心软了,饶是做了千年的摆渡人,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他, 对于柏溪的苦苦哀求, 他终是硬不下心肠, 最后, 推荐柏溪做了摆渡人。
丙级摆渡人是最苦的, 名义上是乙级摆渡人的助手, 可更多的却是作为炮灰, 乙级摆渡人摆不平的厉鬼恶魂,便由丙级摆渡人去断后, 好让乙级摆渡人顺利脱身。
所以要成为摆渡人很容易,可要成为甲级摆渡人却是难上加难。
柏溪天资平平,总是搞的自己一身伤,然而却总是出乎意料的活下来,饶是伤的再重,他也能恢复的极快,成长的极快, 所以他的法力也是匀速累积,格外浑厚。
他总是吊儿郎当的一副样子,从不提及自己的身世,就算被贬也觉得无所谓。
白辞现在似乎才明白为何柏溪嗜酒如命,酒囊从不离身。
白辞伸手拂去柏溪脸上的泪痕,心疼的再次将他拥入怀中,轻抚过他的黑发:“都过去了,一定会找到他的。